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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把流行歌移出歌單,但想想這章也不適合放古典樂,所以又把流行歌移回來了
圭寫的曲子在當時的音樂市場中算是流行樂,直接又通俗的歌詞和旋律,而且貴族或知識階級也不太會聽,
情歌多半是此時開始。

 

 

金籠帝國(Hamlet from the Golden Cage)#22

 

 

王子 04.

 

「善良的休寧凱」都還沒提出抗議,好朋友已經先預定好了他明天晚上的行程。本來十月三日排完戲後,他可以一個人悠閒地窩在家裡,或許喝上一杯戲迷送的紅酒,配著晚間的廣播節目,翻新買的連環漫畫,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好友卻一通電話打來,就要他晚上前往明夜歌廳,代替他一起聽崔杋圭新曲的演出。

 

晚上打來不夠,早上還非得親來一趟,就為了崔杋圭的新曲。姜太顯換上了等等開會出席的正式西服,借了崔杋圭的自轉車,一個人獨自來到凌月書店,與休寧凱會合。兩人到了二樓的原文書區,避開了一樓零星幾個客人。

 

休寧凱已經不想再上訴,放棄了,他乾脆就接受。難以改變姜太顯的心,不如改變自己的。近九年來他都是這麼與這個好友相處、長大的,哪有不習慣的時候。不過,他還是趁機要求了點「回禮」。

 

「我有些書,過海關可能會有問題。」休寧凱說。

 

「什麼書?你這傢伙買了什麼?」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但的確是有點危險,」休寧凱說,「我請人從美國給我寄了些犯罪學的研究用書。」

 

「你是認真的啊?想轉行了?」姜太顯訝異道。

 

「我不想一輩子演戲,也有其他想做的事吧。」

 

「……知道了,我請我父親以前的同事去弄。」姜太顯雙手抱胸,說,「該上台演戲了。」

 

演戲,並不是真的要請南十字星劇團的演員們去搬戲娛樂叔父,不如說——這方法本來就是他們的計畫之一。沒有物證,只能用別的方法旁敲側擊,不過,姜太顯原先也就不打算用什麼合法的手段就是了。

 

「哈姆雷特?」休寧凱長吁一口氣,雖是這麼問,但他們當初在計畫時,就已經決定好了劇目,因為也只有那個可以了。休寧凱多問這一句,無非也只是在告訴自己要接受現實。

 

「哈姆雷特,」姜太顯複誦了一遍,「你就是丹麥王子。當然……要改編一些細節,讓哈姆雷特多個姊姊吧。」

 

「……我白問了是吧。」

 

「嗯,算是,」姜太顯說,「你都知道我要幹嘛啊。」

 

「是嗎?你回去這麼久,又不常來看我,誰知道你有什麼秘密?」

 

「沒有。」姜太顯說,「你想問什麼我都說。」

 

休寧凱拿起一本大開本畫冊,以手指掂起,又推回去。「你跟崔杋圭怎樣了?」

 

「什麼怎樣?」

 

「你對他有別的心思吧。」休寧凱說,「有想過之後他怎麼辦嗎?」

 

「……還沒。」

 

「我知道他是變數,但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抱歉。」

 

「又不是要你道歉……這件事我本來就沒什麼立場發言,只是你好好想想吧,他被你母親帶去你家,養在那裡,無親無故的。要是你完成了計畫,那他呢?以這個為前提……除了你以外,到時他還有其他人能倚靠嗎?」

 

「他在我來之前,生活得好好的,是個成年人了,不會有問題的。」

 

「對,原本生活得好好的,就算姜家真的要毀,也不會是一時半刻的事,」休寧凱說,「但你會讓這一切一夕之間都毀掉。」

 

這些問題,姜太顯當然都想過。原先崔杋圭就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中,他還在做計畫的時候,根本不認識崔杋圭,不知道這個變數的影響,只當他是一個或許可用的棋子。棋子,噢,他想得太天真了。全都太天真了。崔杋圭才不是什麼棋子,他幾乎是操弄著全局的關鍵。而讓他變成關鍵的,就是自己。

 

「我……」姜太顯調低了音量,說,「我想帶他走。」

 

「去哪?」

 

「哪裡安全哪裡去。」

 

「遺產拿回來了嗎?」

 

「還沒,流程還在跑。再不行,我自己房裡就有很多東西可以變賣,暫時活好一陣子都沒問題。」

 

「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休寧凱說,「晚上七點在明夜,對吧?」

 

「對,拜託你了。」姜太顯說,「其實我還以為你會先質問為什麼會是個男人。」

 

「……我應該嗎?」休寧凱說。

 

姜太顯朝他燦爛一笑,「不用了。」

 

這事就這麼定好了。

 

而另一邊,等待晚上表演的崔杋圭,正在自己的衣櫃前苦惱究竟該穿什麼才好。這是他第一次能親眼、親耳見證自己的歌曲被演唱,而且還不是在錄音室外隔著一片玻璃觀摩,而是可以親自在台下,聽見他創造出來的旋律化為聲符。

 

不過是要去歌廳,好像也不用穿太正式,那樣反而奇怪,所以他就挑了跟平時差不多的衣著出門。

 

姜太顯說,那位「鄭凱」今天晚上也會來,算是代替自己陪他的,也是想讓他們兩個認識。但要介紹人認識,好歹他這個維繫他們之間的人也要在場吧?如此不滿盤旋在頭上,崔杋圭一想到這件事就頭痛。對於認識新朋友不成問題,但這人不是普通朋友,是收留了姜太顯、與他一起共處九年多的朋友,意義非凡,鄭凱會怎麼看他,就變得相當重要了。

 

「杋圭先生,恭喜恭喜,總算是正式出道了。」才剛踏進明夜歌廳,古倫美亞的一個職員已經在那等他,握著他的手道喜,「唱片已經在壓制了,過幾日就會陸續在唱片行上市。」

 

「啊……好的,謝謝……」職員領他到特別座去,這張圓桌在正中央,除了他以外,就是古倫美亞的監製李金河先生與其他製作人了,當然,安排這樣的座位,也是讓崔杋圭有機會與其他內部人士有個交流機會。

 

「崔先生,恭喜正式出道。」李金河伸出手,要與他握手。

 

他見狀趕緊回握,只怕手上都是汗,失了禮數,「謝謝您給我機會。」

 

「往後請多指教了。你還年輕,有無數機會。」

 

「謝謝……」

 

服務生送上酒水、茶以及餐點,崔杋圭太緊張了,沒什麼胃口,只拿了幾片餅乾果腹,也不敢喝酒,怕等等黃湯下肚傷傷胃,或更糟的,失態。座位邊其他幾個人與他寒暄,問他還是學生嗎、在讀什麼、來自哪個家族。因為本地的大學生少見,凡是進得了大學的,不是非常聰明,就是家學淵源的大家族。

 

崔杋圭心虛,兩者他都不是,腦袋既是普通,身份也是意外得來的。他勉強扯開笑容,有問必答,想給大家留下好印象,把能講的,幾乎都講了。等到十分鐘後歌手蘭蘭上台,大家才安靜下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太正式拘謹的場合,大家能自由換座位,所以座位上來來去去的人多,那些問題也會再重來一次。他答得嘴痠了,已經想要窩起來假裝自己不在。

 

歌廳內切換為舞台燈光。所有人都如大風吹那樣,拉了離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

 

原本說只唱一首〈日日夜夜〉,後來監製說,乾脆三首都唱了,所以今天也會獻唱〈今之月〉以及〈川上的戀人〉。旁邊的人還打趣說,這歌名聽上去都相當多情,看來崔先生情人不少、情史豐富啊。

 

他硬是扯出一個笑。

 

那些曲子都是想著崔秀彬寫出來的,因為沒得抒發,戀情沒有出口,暗戀的情郎心已是另外所屬,他鬱悶得不行,痛苦得心臟絞痛,混合著心裡的幻想以及真實的苦痛,全數化成音符,壓在紙上,壓在琴鍵上。若今天姜太顯來了,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些曲子怎麼來的。台上的歌手忽然輕輕飄出一個甜美的高音,是歌曲的最高潮。

 

這是崔杋圭第一次見到歌手蘭蘭本人,不過,他倒不是很在意唱的人是誰,只要有人願意唱他寫的歌,是誰都沒關係。這麼卑微的要求,是無數次被拒絕而成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姜太顯真的在現場,聽他說了這話,鐵定會說「當然只能實力好的人來唱了,不許隨便挑個人來應付」。為著這自顧自的妄想,崔杋圭牽起了嘴角。這是他今天到場後第一個真心的笑。

 

〈日日夜夜〉演唱結束。蘭蘭下台喝水休息,主持人上台串場,邀請今天的主角崔杋圭上台說點話。沒有預料到有這環節,崔杋圭著實嚇了一跳,捂著胸口,慌張地小碎步踩上台。他覺得歌手演唱得很好,音準、拍子都對了,就連那想愛卻愛不到的哀戚感也給呈現出來,無懈可擊,但他仍舊沒什麼話能說。

 

因為什麼都沒準備,他只是大概說了一下曲子有哪些,謝謝古倫美亞的栽培與機會,也謝謝蘭蘭小姐的演唱,而後,便匆匆下台回座位,還被主持人打趣說難道是看了美麗的蘭蘭小姐太緊張嗎。他尷尬地接受大家注視,說不是,又很不給歌手面子,說是,又是無中生有,乾脆用乾笑回應一切。

 

「不好意思,來遲了。」就在〈川上的戀人〉前奏鋼琴開始演奏時,忽然一個人拉了他旁邊的椅子坐下。

 

崔杋圭就著強卻窄的燈光看清來人,是那個混血美男子,「鄭凱」。頓時間,他的耳朵都聽不見歌聲和樂聲了,他振作起來,偷偷捏自己的皮肉,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端正,以免壞了印象。姜太顯的好友的印象。

 

「……你是……」

 

「我是鄭凱,」休寧凱沒有伸手與崔杋圭握手,那樣太尷尬了,不如就直接自我介紹。他拿起桌上一瓶酒,在空酒杯內斟了一點,推到崔杋圭面前,「通常大家都喊我『休寧凱』,不過,太顯都叫我『凱』。」

 

「……名字,是,凱,是嗎……?」崔杋圭隱約記得,姜太顯說過,休寧與鄭都是姓氏,凱才是名字。

 

「其實本名有點複雜,還有個中間名Kamal……不過我們就用Kai就好了吧。」

 

「好、好的……我是,崔杋圭……是,姜太顯的,那個,我是——」

 

「你不用自我介紹,說起來,你的資料也是我查出來的,我大概都知道。」休寧凱指著紅酒,「你不喝嗎?」

 

「噢,嗯,我怕胃痛。」崔杋圭愣了一愣,說,「查、查出來?」

 

「雖然我現在算是南十字星的演員之一,不過另外的副業是個非常業餘的私家偵探。」休寧凱說,「太顯在回姜家之前,已經把所有事情都調查過了,不只你,還包含他死去父親留下的遺產、債務、動產與不動產,他叔父的東西當然也查了。」

 

「你、你怎麼查的啊?」崔杋圭看著這個俊美青年,說不出話,記得他與姜太顯同年,也就是說,與自己差不多,甚至更小。

 

「我家的劇團以前收太多不三不四的人了,作為報答,他們都是我的人脈網。」

 

「噢……」崔杋圭點點頭,忽然又不曉得該說什麼了,他與鄭凱,不,休寧凱,只有在下戲後的劇場穿堂見過面,其餘沒有再多。

 

「他本來還想叫我帶著錄音機過來,我罵了他,」

 

「錄音機?那很大台耶……」

 

「因為不能現場聽到你的曲子被演唱,那傢伙就要我扛著那東西來。」休寧凱笑了下。

 

「……以後,也不是沒機會啊。」

 

「嗯,或許吧。」

 

「嗯?」

 

休寧凱也給自己倒了酒,還倒了半杯有,一下就喝光,「我聽他說,你之前對他根本是不屑一顧。」

 

「什麼不屑一顧……我又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崔杋圭撅起嘴,說,「他自己才是吧,說話都像在挑釁。」

 

「哈,原來在杋圭先生耳裡是挑釁嗎?我會轉達他的。」

 

「別……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嗯,」休寧凱噗哧一笑,「他就是一張嘴厲害。」

 

「就只會一張嘴。哼。」

 

「他講話真那麼過分?」

 

「也沒有……」

 

「不過呢,作為與他一起生活將近十年的朋友,我還是要說,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傢伙。」休寧凱說,「……也許我與他太近了,不太公允,但,對。」

 

一瞬間,崔杋圭被台上的聲音給奪走注意力了,那陣轉音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歌手演繹得很好。今天姜太顯出門前,還叮嚀他,可別移情別戀,愛上了給他唱歌的歌手了,崔杋圭又羞又惱,氣得捶他。

 

如果他在現場……如果他在現場的話,崔杋圭今天之內,已經無數次升起這個念頭了,如果姜太顯在場的話就好了。

 

「不公允?」他接上休寧凱的話。

 

「當然了,不公允。」

 

「他是派你來說自己好話的嗎?」

 

「也不是……這都是出於我自己的意志,」

 

台上的鋼琴聲忽然強烈,歌曲已經到了後段,即將收尾。

 

「……他平時,是怎樣的人。」

 

「呃——真的要我說嗎?他在我面前,鐵定是跟在你面前不同的啊,在我面前的他,你有很多機會能見到。但在你面前的他,只有你能見到。」

 

「真的會不同嗎……?」崔杋圭抱持著疑問,「那個人理性得要死。」

 

「當然啦,再理性的人,都是人呢。」

 

蘭蘭唱完了今天的最後一首歌〈今之月〉。

 

〈今之月〉是當初發現了崔秀彬喜歡崔然竣才寫下的歌,他還記得在填詞時,總是下不了手,因為怕寫得太多,遲早被認出他的感情指向。所以他模糊了歌曲裡所有的面貌,但反其道而行,主角不是一男一女,只有「你」與「我」,而歌詞寫的是某一晚他與崔秀彬一起去了某場宴會,結束後,兩人在等司機來接自己,去了宴會場館後的人造湖,不約而同抬起頭望著黃澄澄的滿月,發出讚嘆。

 

那片今之月,自始至終,都只存在崔杋圭一人的心中,崔秀彬永遠不會知道。

 

姜太顯才沒那麼浪漫,不會一起跟他讚美這漂亮的月。

 

卻會大半夜騎車載他出去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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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TEEN - Hit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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