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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拖太久才PO了RRR

 

 

 

 

 

雨水不是直的#07

 

 

 

那是六月中,權順榮的生日過後,颱風帶來豐沛雨水,然而這個小鎮不需要再多的雨。他的生日是雨季裡的一滴小水珠,一下子就被抹掉了,權順榮也不說,只是回家後看到爸爸給他買了塊蛋糕留在桌上,心裡有點暖。

 

全圓佑看他捧著蛋糕過來自己的房間,問這什麼,權順榮只是笑笑,然後切一半給他。那是一塊藍莓乳酪塔,說實在的,權順榮覺得他已經大到不需要用蛋糕慶生了,但爸爸還是買了,而且還給他拿了根蠟燭。

 

「生日?」全圓佑瞥見盒子裡的蠟燭,問。

 

「嗯。」權順榮只是應一聲,沒有正面答覆,反而問全圓佑是幾月幾號生的。

 

「七月十七。」全圓佑說,「我記得你問過我。」

 

「是嗎?對不起,忘記了。」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全圓佑說,然後挖了一勺乳酪,說,「你是六月十五,所以我比你小一個月。」

 

「我是哥哥。」權順榮說。

 

「一個月而已,」全圓佑瞥了他一眼,「我們同年。」

 

「好吧,」權順榮說,「是不是應該表示什麼?是我生日喔。」

 

「我很久沒過生日了,不知道生日怎麼過的。」全圓佑回道。這是事實,他從高中後就不過生日了,家裡也沒人幫過,只有弟弟會用零用錢買一小片蛋糕給他。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想了。

 

「是喔……」權順榮難掩失落,他還抱著一點希望,期待全圓佑會說聲「生日快樂」,或是給點暗示。他每年生日,爸爸都會給他蛋糕,姊姊會寄簡訊給個簡單的祝福,幾個好朋友們也會。雖不盛大,但熟人都還是會表示些什麼,他需要這些話。

 

全圓佑看他明顯的失望,忽然覺得自己像壞人一樣,切一口蛋糕撲去權順榮嘴邊,說一句「生日快樂」,然後要權順榮吃掉。對方很開心地吃下了,才那麼一口蛋糕,就逗得權順榮開心,吃的是藍莓,權順榮的臉卻像顆草莓紅了。

 

颱風過後,雨水還是持續降落,不過雨勢小點了,全圓佑正常工作,接了一個系統書桌的訂單。權順榮工作的餐館大廚見他手藝也夠了,推薦他去大一點的餐廳做,不要在這種小飯館浪費青春。鎮上新開一家格外有特色的餐廳,吸引了多數的觀光客去,價格親切但食材講究,鎖定年輕但消費力高的族群。裝潢、擺設、菜單設計還是餐具都經過一番挑選,主打以韓國食材為主的無國界料理。正缺廚師,權順榮經由大廚推薦,就到那去工作了。

 

在餐廳試煮幾道菜之後,確定被聘用為他們的廚師了。那表示,他不能再每天隨便穿件T-shirt短褲就去上班,餐廳有規定服裝必須得體,他去買了幾件合身、便宜又好看的襯衫和長褲,才禁得起油煙的摧殘。就算是穿著大片圍裙在煮菜,還是要穿襯衫。對此,權順榮很不能理解,反抗似的買了貼身的束腰窄褲,在規定範圍內,對方也不能說什麼。

 

餐廳的開店時間長,早上開到接近半夜,不只供應正餐,下午茶、點心、宵夜、酒類、甜品,到了晚上十點還有人來吃點宵夜、喝調酒,要是排到晚班,常常打烊回家已經是十一點多,接近午夜。

 

他回家的時候,父親已經準備就寢,這時他才要去洗澡,身上充滿了蒜頭、起司或是鮮魚的味道。家裡只剩他與父親兩人,理應是可以舒舒服服地去洗澡睡覺,但他卻是抱著衣服到全圓佑的房間去。

 

「浴室借我,」他打開門,毫不客氣直接進門,說,「床也借我。」

 

「你幹嘛不回去睡。」全圓佑說,他正打遊戲到一半,聽到門開的聲音,就猜想是權順榮了。備鑰在他手上。

 

「我怕吵到爸爸呀。」權順榮說,他的聲音是踩著小跳躍步登上彩虹的音符,把衣服丟在一旁,撲到全圓佑身上給了一個吻。

 

「好臭,有魚的味道。」全圓佑嫌惡地說,卻沒推開權順榮,反而摟住他的腰,揪緊襯衫,扯出漂亮的腰線。

 

「所以浴室借我。」權順榮說。然後蹦蹦跳跳去洗澡了。

 

每次等權順榮洗澡都要等個二十分鐘,他都打完一局晉級了,人還沒出來。手機畫面彈跳出恭喜晉級的對話框,水聲嘩啦嘩啦更吸引他注意,門沒有全關,熱呼呼的水蒸氣飄出。

 

他有點好奇。停止了遊戲走向浴室,要叫權順榮洗快點別浪費水,只看見排水孔附近都是泡泡,多得像打翻了沐浴乳那樣,權順榮光裸的身子背對著他,全圓佑覺得那不是平時所見的、權順榮的身體,因為熱水而泛紅的白皮膚還沾著一點泡沫,他的肌膚似乎沒辦法耐住那熱度,他低著頭站在蓮蓬頭下沖水,肩膀縮起,肩胛骨突出了,兩塊骨聳在皮膚下,看起來格外單薄,連著他的脊椎骨也高高隆起。一隻手繞到後頸部去,指尖扣住背肉,修剪整齊的短指甲慢慢地刮,刮出了幾道紅痕,不知是在刮除皮膚上的髒污還是想刮掉什麼,也不是撓癢,就是反覆地刮、反覆地撓。看起來就像個苦行僧在虐待自己,熱水碰到爪痕時權順榮痛得縮起,快出血了。

 

他掩上門。

 

「洗好了。」權順榮突然開門說,全身包著一條浴巾,擦乾自己的身體,又擦乾自己的頭髮。

 

「……去吹乾。」

 

「噢,嗯。」

 

很奇怪,那很奇怪,全圓佑不敢問,怕觸到對方的底線。他也忘記了做愛的時候有沒有盯著權順榮看過。權順榮對他說過一點以前的事,但他不覺得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年少輕狂,笨了點什麼都做得出來;而他在被逼問之下,他也說過自己的事情。然後,都認為那沒什麼。的確沒什麼,一個失能的家庭處處可見。

 

「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教我玩。」

 

「你要玩?」全圓佑挑眉,不相信權順榮能玩遊戲。

 

「教我。」

 

「手機拿來。」

 

下載了那個遊戲之後,權順榮有點後悔了,那看起來好難,他說。全圓佑看他捏著手機頻頻皺眉,有點好笑,手機沒辦法手把手地教,就讓權順榮一個人孤軍奮戰直到陣亡。不過只是跑跑跳跳的遊戲,權順榮還是輸了。他懊惱地把手機丟在一旁,展開四肢,被全圓佑罵太佔空間了。

 

「你很瘦,沒關係。」權順榮說。

 

「笑話,我比你壯吧,」全圓佑說,「你肩膀比我窄,還是軟的。」

 

「軟是因為我是個柔軟又溫暖的人。」

 

「不是因為只長肥肉嗎?」

 

「不是肥肉。」權順榮說,「是養分充足,所以長得肥美……靠不是肥美啦,我是說很美。」

 

全圓佑突然大笑,笑剛剛的對話,笑權順榮的理直氣壯,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鼻子還高高皺起。笑聲是比平時說話再高一點的頻率,但還是有著像暖火一樣的沉穩,權順榮也跟著笑起來。只是他下一刻才發現那是全圓佑第一次笑。

 

他決定不要說出來。也跟著一直笑,他是真心的,因為看見全圓佑笑了。如果說出來的話,全圓佑一定會停下,把笑容再次收起來,拉鍊拉起,鎖上,甚至有可能變得冷淡。權順榮好開心,因為看見全圓佑笑了。他抱住全圓佑,不帶一點慾望或是渴求的,只是把自己身上僅存的熱都給過去。

 

「幹嘛。」全圓佑停下笑容,他笑累了,太久沒有笑,不知道原來笑是一件累人的事。語氣變回原來的平淡,手疊在權順榮手上,沒有推開。

 

「你是不能阻止我的,」權順榮窩在他肩膀後,說,「我不會讓你走。」

 

「……我又沒說要走。」全圓佑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要未雨綢繆,」權順榮說,「我帶你去買衣服,買很多,讓你每天都要煩惱穿哪件,衣服一多、久了你就會留在這了。」

 

「不要,我不喜歡逛街,」全圓佑說,「衣服這種東西夠穿就好了。」

 

「不行,」權順榮抬起頭,看著他,「你不要衣服,那我就帶你去玩。」

 

「……幹嘛要搞得這樣。」全圓佑看著他,看見權順榮眼裡的固執,只好妥協,手指壓在權順榮緊皺的眉,給他化開,說,「……隨你高興。」

 

×

 

師傅多少也看出來了。兒子一天到晚黏著徒弟,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黏,兩隻手、一個身挨上像口香糖一樣纏人,全圓佑就是那塊鞋底,還心甘情願。全圓佑也不推開,也沒找他告狀,看來也是個不愛女人的崽子。只是他不知道兒子還能有些指望,找到一個寂寞的同類。

 

關於兒子,男人也只知道過去兩、三年的事情,兒子有點輕狂,叛逆期不做怪,等到大學才捅簍子。又是休學、又是出去和同學鬼混,聽說還跟好多不同的人亂搞過,被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大醫院驗病。這一拖,就是好幾年才回家,要不是刷錯了卡,指不定要十年後才一身破爛的歸鄉。兒子曾辯解道他沒有出去賣,才不像哥哥說的那樣,只是沒有正式工作,還是有打零工,而且那些人都很乾淨,他也沒亂搞那些骯髒事。

 

『難道男人跟女人就沒這樣亂搞過嗎!?我跟男人搞就比較髒嗎!?』說完這句話,權順榮就被哥哥賞了一個耳光。

 

在做父親的心裡,孩子能維持「乾淨的身體」還是他們的願望。最好是有個終身、相愛的女人。但他已經放棄,接受兒子喜歡男人的事實。退一步,如果能有個相愛的人就好了,不要把身體拋出去給人挑。這是他這一代的想法,可他管不著。

 

權順榮有很多事都不對他這個父親說。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問了。最小的兒子小時候跟爸媽都親,跟姊姊也親,唯獨跟大兒子有嫌隙,現在連父親隔了一座山。

 

亡妻的書都給小兒子拿去討徒弟歡心了,雖說有個懂書愛書的人接收也是好事。他不懂書,孩子們也不怎麼愛讀書,只有小兒子會時不時到書房去拿一兩本來,也不讀,就蓋在臉上假寐,呼吸書的味道。

 

「爸,今天晚上我跟圓佑要出去看電影,飯已經做好了,拿去熱一熱就行。」權順榮說。換了工作地點後,他每週休禮拜一、二,時常和全圓佑在一起廝混……噢不,不能說廝混,因為全圓佑顯然是個不壞的人,更可能是個好人。

 

「嗯。」

 

全圓佑在門口,穿著沒見過的新衣裳,戰戰兢兢地不停對他鞠躬。他有點不解,怎麼又變回這副模樣了,好像第一天剛來的時候,連拿刨刀手都在抖,現在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牽兒子的手。過了一會兒,等到兒子走了,他才知道那是全圓佑對於帶走兒子而生出的愧疚感,連最後一點的笑眼也只留在門縫邊。

 

×

 

全圓佑向他自白的那晚,是無雨的日子,風有點大,房間裡能聽到呼呼聲,風在舔窗子,月亮在打盹。完事之後,權順榮沒有去沖澡,怕自己又拖太久,只用濕毛巾擦身體而已,反正全圓佑一直都有戴套,沒什麼內射要清理的問題,倒是給他省了很多力氣。他換上自己帶來的乾淨衣服,躺在全圓佑身邊,像在作夢。

 

那個側臉看起來真像藝術家捏過的雕像,鼻樑上凸起一小塊,據說在面相學中這代表感情會有挫折,但他想全圓佑半生的挫折已經夠多了,在黑夜微光之中輪廓顯泛了白光。權順榮伸手,指間輕碰他的鼻樑,順著線條往下慢慢滑,穿過了鼻尖,來到人中,稍作停留,然後,點點他的嘴唇。

 

『很癢。』全圓佑開口,一股熱氣衝出,權順榮沒有逃開,而是將手指移到嘴角。

 

『癢嗎?』權順榮輕笑一聲,『你會怕癢嗎?』

 

『還好,但是這樣摸很癢。』

 

『這樣呢?』手指進攻臉頰,又輕又柔地、羽毛似地飄過,點點他的耳朵。

 

『很癢。』全圓佑也笑了。

 

『真的怕癢?好可愛。』

 

『可愛什麼呀。』

 

『我幫你含的時候你怎麼就不怕癢?』權順榮說。突然爆出黃段子,全圓佑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回:『癢是你後面癢。』

 

『嘖,輸了。』

 

接著,外頭的靜謐感染來了,他們漸漸安靜,不再說話。聽著彼此的呼吸聲,權順榮用眼角餘光偷偷瞄全圓佑起伏的胸膛,手又開始作怪了,摸著摸著,爬上去,隨著呼吸的頻率上上下下。

 

『你以前說你沒交過男女朋友,』權順榮窩在棉被裡,聲音變得悶悶的,『那你的第一次是怎樣?』

 

『沒怎樣,』全圓佑說,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有點舒服,但還是沒感覺。』

 

『跟誰?』

 

『班上一個同學,』全圓佑說,『在廁所遇到,他叫我站住。』

 

『你們熟嗎?』

 

『一點都不熟。』

 

『所以你可以跟陌生人做愛嗎?』權順榮問,『就像跟我這樣?』

 

他感覺到那呼吸變得急促了,手掌心開始變熱。

 

『不知道,我跟很多人這樣過,』全圓佑用耳語的音量說,『大概是因為我都沒什麼感覺吧。』

 

『什麼感覺?做愛的感覺?還是跟另一個人躺在一起的感覺?』

 

『跟另一個人躺在一起,』全圓佑說,又忽然轉過來看他,『你身體好熱,離我遠一點。』

 

『嗯,因為你躺在我身邊有感覺啊。』權順榮用溫柔地要打翻秘密的嗓音說,他差點就暴露了什麼。

 

『你真的好奇怪,』全圓佑說,但沒說完,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要說什麼。

 

『那是因為你很奇怪。』權順榮說,『我會奇怪是因為你奇怪。』

 

他們約會的地點除了房間,就是權順榮的房間,工廠,餐館,電影院,公園,河堤。毫無情調,沒有創意,而且容易膩味。可是權順榮不厭其煩,他只想用全圓佑填滿自己的時間,然後把自己的時間,用填磚的方式一塊一塊補上全圓佑的破洞,有時他也在那些破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七月,天氣又濕又熱,不是流汗就是淋雨。餐館天天開冷氣也奈何不了他的多汗,廚房待一整天下來就是汗臭跟食物的氣味,全都混雜在一起,沒說還以為是從狗盆鑽出來的。權順榮每天就是抱怨自己身上好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看著水柱從水龍頭衝出,在浴缸裡聚集,溶成了一片海,划著水,聽見爸爸進家門的聲音。

 

「順榮,」爸爸隔著浴室門,說,「這幾天你房間整理一下,去住圓佑那邊。」

 

「幹嘛?」權順榮問。

 

「你叔叔要來住一段時間,清一個房間給他。」

 

「啊?」

 

「他辭掉老師的工作了,暫時要回來一陣子,重新開始,爸爸打算幫他。他不想給家裡人知道,我們就給他一個房間住……」

 

「為什麼!?」權順榮突然大吼,「哥的房間給他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我的房間!?」

 

「你哥的房間早就變豬窩了,還鎖起來不讓我們開,」爸爸說,「再說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叔叔嗎──」

 

「那是以前的事,跟現在,有什麼關係。」

 

「別那麼任性,你現在幾乎就是跟圓佑同……同居了,借給你叔叔幾個禮拜──或幾個月而已,」爸爸說,「你洗完澡快去整理吧,每次洗澡都拖那麼久。」

 

聽到這句話,權順榮更火大了,頭埋到水裡許久,等到沒氣時才急急上來。

 

晚上,權順榮煮好晚餐,擺上桌子時盤子大力敲了桌面一下,全圓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師傅,兩人表情不是凝重就是冷漠,也不敢亂說話。

 

師傅給自己和全圓佑斟了一杯酒,三人安靜地吃晚飯。今天有烤魚,配著酒剛好,但餐桌上低氣壓讓烤魚更焦了,而且全圓佑還不吃魚。

 

「圓佑,這孩子要去你那住幾天。」師傅忽然說。

 

「咦?」

 

「他叔叔要來,住他房間,他去你那住。」

 

「……嗯,嗯,我知道了。」全圓佑說。

 

「那我帶你去買張新的床墊,」權順榮頭也不抬地說,「買超大、雙人床、KINGSIZE的那種。」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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