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天氣熱到電腦都出問題了。

 

意味怖。

 

 

 

 

冰箱

 

 

 

從第一天出來的時候我們就開始等待結束。

 

「鹽,海鹽沒了,去拿一罐,」

 

「茶要順便補嗎?

 

「什麼茶?

 

「上次喝的你說很好喝的馬來西亞高山紅茶,」

 

「喔………嗯,好。」

 

まふまふ蹬著零雜碎步走去茶葉區,避開一個顧著吃巧克力的小孩子,架上陳列著各國飄洋過海運來的茶葉,這些茶也有鹽味,也是海鹽的味。不買往常習慣的伯爵茶,改買馬來西亞來的茶。說到底還不都是英國人的主張。

 

在百貨公司的超市買東西,心情會變好。包裝上的金色手工字體,英文法文德文義大利文的商標,專門的一區葡萄酒,還有啤酒。巧克力小手工餅乾司康餅,進口牛肉,稍微貴的橄欖油。

 

「還有缺什麼嗎?

 

「沒了吧,」他把茶葉和一罐粉紅色的鹽丟進籃子裡。「回家──

 

「不要再玩手機了!」まふまふ搶過對方手上的手機。

 

そらる呼出一口氣,也沒多管,推著籃子往結帳隊伍走。

 

×

 

「我明天要跟朋友出去吃飯,所以你晚餐自己吃。」他邊收拾桌上的殘餘邊說,拿了一塊濕紙巾抹去木桌上不小心濺到的醬汁。

 

「喔,你有寫在上面嗎?」まふまふ指的是牆上那塊翻到十月的兩人行事曆。

 

「有──就跟你說要記得看。」

 

まふまふ起身走到流理臺去,扭開水龍頭,先把盤子裡的醬汁油漬都沖掉,そらる則在旁邊收集廚餘,瓜果類的種子留下來,骨頭丟進一個專門的小盒子裡,還能用的收進冰箱裡。小窗戶外傳來一些細微的雜聲,隔壁媽媽的又在跟女兒吵架了。

 

『你才幾歲就在談戀愛、談什麼戀愛!不看看你成績什麼樣子!

 

まふまふ停下手邊的工作,抓住一旁的人。そらる也豎起耳朵聽。

 

「內容不一樣了。」まふまふ小聲地說。

 

「嗯嗯。」

 

『如果不是進去你那髒死人的房間還不知道你有保險套!才高一!你才高一!

 

兩人倒抽一口氣,不是因為驚訝,而是要屏住氣息。等著更高潮的來臨,或著一場空地重重摔下,總之,他們等著下一句。

 

『你管那麼多!平常都不管我現在裝什麼好媽媽的樣子!!噁心──

 

『啪。』應該是甩耳光的聲音。

 

『說話什麼口氣!!養你養這麼大養成這什麼樣子!』女人停了一下,開始哭泣,『為什麼你跟你爸都一個樣…出去就不回來了……』

 

「哇,」まふまふ的音調拉高了,少年音毫不掩飾地溜出來,這一聲被旁邊的人捏了一下。

 

「噓。」

 

×

 

今天依然是個癰敗的尋常日。

 

冰箱凝結了平日堆積下來的債,讓時間多往後延一些,讓食物保持那極短暫的鮮美多一些。

 

『你們兩個越來越像了。』

 

他反覆咀嚼這句話,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只好又扯出少年音哈哈大笑,可他已經不是被稱為少年的年紀了。過了一個階段之後怎麼稱呼都不對,所以改稱人好了。

 

或許有暗潮,有急流,有斷層,有漩渦,不過在適應之後都變成一樣的東西了。坦蕩不再是種特權,或者驚喜。相對地躲藏成了一種凶兆。

 

そらる在電話旁聽著話筒那方傳過來的訊息,轉過頭來手比劃著,まふまふ馬上遞了一張紙和筆過去。明明是可以用手機做的事,不過まふまふ很清楚對方只是想從工作內容中多少抽離一些,在紙上畫些無聊的東西。

 

紙張上畫了一條一條一條一條一條一條的短短虛線,そらる已經沒在聽對方講話了,直接在上面畫了一個圖案,然後描上虛線,一點偏離都不行。花在描線上的心力比花在工作上多。之中胡亂應了幾聲權當回應。

 

まふまふ則在沙發的另一邊上網找下次工作約的餐廳在哪裡,google了一下地圖才發現要坐電車至少四十分鐘,雖然看起來蠻有質感的,不過錢包裡要記得多塞一點錢。

 

旁邊講電話的人瞄了一眼螢幕上的畫面,使了一個眼色。

 

『不好吃?』まふまふ問。

 

對方用嘴型做了一個『普通又超貴』的回答。然後把紙又遞回來,『只有甜點可以算九十九分』。

 

まふまふ笑了。

 

×

 

「對不起,有點遲到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才剛到一分鐘而已。」

 

這次合作的公司派來的是個斯文老實的男子,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七、八歲,剪裁貼身的西裝,粗黑框眼鏡,中分卻有造型的髮型,まふまふ在幾秒內打量著他。

 

「您想要點什麼嗎?這家店的甜栗饅頭很好吃喔,正好是栗子的季節了。」

 

「原來是和菓子嗎?

 

「唉?

 

「啊、我男、我朋友跟我說這家店的甜點很好吃。」

 

「咖啡也很好喝,還是您比較喜歡日式茶類或是英式茶類?

 

「都好,」まふまふ仔細看著菜單,「焙茶推薦嗎?

 

「還蠻不錯的,那就來下午茶套餐比較划算。」

 

服務生收走菜單後,まふまふ才環視著這家店的內部裝潢。在都內還有這麼安靜的地方有點少見,而且佔地又算廣,天花板雖然矮矮的,不過深色的原木裝潢和燈光的運用讓空間顯得立體,他們坐在大落地窗旁,窗戶上貼了一些白色的英文字。

 

他想著下次應該可以跟そらる一起來,這樣一想,又馬上回到現實中。對方已經拿出文件了。

 

×

 

「喂,」睡覺的時候そらる翻身過來壓住他,「我們已經兩個月沒做了。」

 

原本昏昏沉沉快跌入夢鄉的まふまふ聽見這話,睜大眼睛。室內暗暗的,只有擺在牆角的小夜燈發出光芒,挖了洞的燈罩像塊石頭,把光切成一塊一塊大小不等的圓。

 

他覺得這樣有點不妙,「可是好累……

 

「嗯,」

 

聽起來是應和,對方卻已經把他的上衣脫了,抓起他的左手,そらる俐落地埋進他的肩頸處,舌頭一下一下像隻貓舔著,然後移到腋下來,變成小啄吸吮。まふまふ想著明天還有工作要忙,雖然是在家裡工作,可是要在這禮拜內交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就算你來硬的也是不行不行不行我已經十天沒睡飽了!!

 

然後甩開手抱著棉被和枕頭跑到工作房去。

 

そらる一臉迷糊地看著沒關好的門。

 

棉被少一條有點冷。

 

×

 

他靠在窗框上,百葉窗流出來的光讓眼睛有點刺痛。冰箱裡的食物該清一清了,再這樣囤積下去遲早會引發腐壞。在不想吃的情況下。不吃,壞,吃了,也壞。總之,不管怎麼走都是這樣。人說人鬼殊途,卻是殊途同歸。

 

『你們越來越像了。』

 

他不確定該怎麼稱呼,倦怠,穩定,平淡,都好,反正有個詞彙來填補這項空缺。

 

「你工作到底好了沒?」站在他後面,拉起後領玩。

 

「快好了快好了。」まふまふ隨便地應了幾句。

 

總覺得兩人身上都傳染了一點彼此的東西來了,敷衍了事,予取予求,冷淡急躁。他們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然後又是這樣結束。

 

都等待著什麼。知道了開始的面貌,所以等著結束時,迎來的樣子……

 

等待著什麼,等待著變化,等待著什麼。

 

風從窗戶外吹過來。

 

昨晚新聞有說颱風就要來了。

 

他們不知道是在維持不要崩潰,還是希望崩潰就這麼找上他們。

 

「冰箱裡的東西你到底處理了沒?」そらる說。

 

「還沒壞掉啊,現在是秋天耶。」まふまふ回答,「希望冬天快來。」

 

「上一次做這種事是兩個月前了。」

 

「太忙了啊

 

「不過我想要這樣做才能激起性慾是不是也不太好?

 

「看到我你不會?

 

「不是這個意思,那種感覺是更奇妙的凌駕於性慾之上的。」

 

「啊啊,」まふまふ說,「我懂。」

 

「這次要從哪個開始?

 

「女兒?

 

「媽媽?

 

「女兒。」

 

「好,女兒。」そらる順著他的意。

 

まふまふ開心地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響亮。

 

冰箱已經開始飄出臭味了,可能秋天還是沒那麼涼,但至少血液早已凝固,轉成帶黑的赭色,黏在冰箱的板子上。

 

 

 

 

arrow
arrow

    Cecil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