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這是系列昂，是講各種距離的................文吧。

戀距離#01_忘憂

*忘憂草的花語:忘卻憂傷

01.年齡的距離 

仔細想想，是在春天之後才變這樣的。他的脾氣越來越大，無法控制。總是對著孫東雲大吼大叫。

大學畢業後，李起光和同一批畢業生進入一間連鎖五星級飯店實習。每天每天時間壓縮的感覺空間壞了，被竭盡所能地壓榨。所有畢業生被當成機器一樣操勞，背上扛著比人生更沉重的東西。

感覺心都不見了呢。李起光躲進員工休息室，鬆開束得緊的黑領帶。自從進來飯店後，所有實習生被要求穿上像是葬儀社一樣的黑西裝白襯衫。呈現出專業的形象。

日復一日做著同樣的工作，休息時間幾乎沒有。重複重複重複，然後再重複。做了這些事之後會得到什麼樣的報酬或成就感，這樣的想法根本是無意義。所有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的。

『沒有什麼比徒勞無功更可怕的了』

拿出手機一看，什麼訊息都沒有。下午了…孫東雲應該沒課了吧。

點開通訊錄想打給他，又怕那孩子正在圖書館唸書，只好收回頁面。想想還是克制不住想跟他說話的慾望，還是撥了電話。

聽了三次鈴響三十秒後，李起光終於收回手機，步出休息室，繫好領帶。

外面正在下雨，在花園散步的住客都跑回飯店內，服務人員趕緊在地上鋪了一條地毯，傘架和傘套也補上。

傘阿。

他小時候最喜歡拿著傘跳上跳下，當成翅膀到處飛。紅的有西瓜的甜味，藍的是天空的氣息，綠的有青草香，粉紅的是甜甜的桃子，黃的是太陽的溫暖，紫的像是紫羅蘭一樣盛開，黑的是蝙蝠的翅膀，白的則是天使的羽翼。

不過想那些也沒用了，畢竟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晚上七點，李起光的班終於完了，雨也停了。他拿起外套穿上，點開手機，還是一樣沒有東西，連個回撥也沒有。

慢慢地走出飯店，踩在水灘上，他緩緩地走回家。

大風吹，吹什麼呢?吹沒有未來的人。

李起光站在天橋上，看著車燈在他眼中漸漸暈化，變成像是用濾鏡蓋過去的光芒，那些人造的光在他心中是如此的黯淡。

×

孫東雲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剛剛手機沒電也沒發現，他也正在開會討論下次學生會要主辦的活動，完全沒注意到。回宿舍充電之後才發現有三通未接來電。

李起光每天都說很累，所以還是別打給他了。

上次這個時間打去，想了好久對方才接起，傳來的是有氣無力的聲音。才知道李起光一回到家後馬上就睡著了。

已經一個禮拜沒見到他了，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胃痛好一點沒，房間偶爾要開窗讓新鮮空氣進來，不能超過十二點睡，感冒了不能去上班一定要請假…

這些話講再多次李起光還是不會記得，總是打電話叫他馬上過去幫他煮飯洗衣服餵食蓄養。

『…你是看準了我不會拒絕你嗎?』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拒絕阿。』

然後李起光就會露出一個笑容，笑著抱住他的腰說肚子餓了要吃飯。

開始工作後李起光的聲音和笑容忽然消失了。

或許就是差那一年的原因，李起光心裡越來越不平衡。孫東雲還在大學內過著輕鬆無憂的生活，他卻為了生活拼死拼活的。心裡有什麼委屈完全說不出口，對孫東雲不再依賴，不再說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打電話也只是為了……為了……

……為了確認孫東雲還是在乎他的。

洗完澡後連頭髮都沒擦乾，李起光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晚飯隨便把沒吃完的咖哩飯熱一熱就算了，就連衣服也沒時間和多餘的力氣洗了。

孫東雲拿起鑰匙，往宿舍外走，今天天氣潮濕，李起光一定又忘了冷氣要設定成除濕。走到他工作的飯店附近的一間公寓，上了二樓插進鑰匙轉開門，看見睡在床上的李起光連棉被都沒蓋，冷氣也沒開整間房的空氣都不流通。

拉了一條被子蓋在他身上，開了冷氣後把桌上東西都收好，衣服丟進洗衣籃之後，拉了一條毯子睡在他身旁。

「晚安。」

×

生活的事實是，背負了太多不必要的東西，卻支撐著我們活下去的那些空包彈。具體的意義及其存在意義說穿了什麼都沒有。

『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好事的』

華而不實的話語聽太多了，腦袋自動忽略。總是期待著不會有回報的東西，明明知道那只是一時的安慰。

感覺 靈 魂 都被吸走了。

星期五值晚班，要忙到晚上十二點才可以。李起光別上名牌，看看鏡中的自己。昨天晚上那孩子突然跑來幫他收拾好一切，李起光這才覺得有力氣支撐下去。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去，開始今天的工作。

狀況一直都很好，因為正值夏季暑假潮，遊客相當多，住客率提升，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李起光跑上跑下的幫客人翻譯、檢查泳池和健身房的狀態、幫一些商務住客安排會議室。

雖然是商務旅館，卻因為地處市中心也有很多觀光客來玩，所有實習生都被派去做事。

原以為今天會很好的李起光，在即將下班的時候這個想法馬上被打碎了。

「1281房的客人說，今天他們投訴說浴室漏水，等了半天卻沒人來處理。他們說接電話的人叫李起光。」

飯店經理指著他的鼻子說。接下來是一連串的指責和謾罵。

一連串的煩躁被關在籠子裡，心臟狂跳，眼花撩亂，意識都被抽走了。李起光站在這個人面前，不發一語，一切聲音都被阻隔了，只有白噪音在耳邊迴響，安撫著他躁動的情緒。

李起光忽然說了一句「阿，是嗎?」之後就走掉了。

走走走，走到街上，走到天橋上，走到公園裡，走到以前的大學。走到孫東雲的宿舍前。

他以為只要撐下去默默地做，一切就能順利。

飯店經理當然不會知道，1281房的客人已經找過他好幾次了，那些女孩每次都把他扣留好久，纏著他要電話號碼和SNS。

浴室根本沒壞阿。

他當著經理的面說了那句話，在經理耳裡聽來一定是輕蔑，對他來說卻是無奈。無窮的無奈。在他心裡翻攪，一下一下挖著他心臟的肉。

撥了電話給孫東雲，響了將近三十秒，一聲一聲都重重敲在他心上，撩著心弦。很想就這麼算了，不再想了，木然地聽著那些空虛的聲音。上一秒還想著能撐過去的沒問題的，下一秒對方接起電話喊了聲起光後，他的眼淚卻像是亟欲逃出身體一樣流了下來。

電話那頭喊了幾聲名字後，停了幾秒問他在哪裡，李起光說就在宿舍前的鞦韆椅那裡。

孫東雲來到樓下看見李起光坐在那裡，一隻手還在臉上抹來抹去的，走過去幫他擦去眼淚，在他身旁坐下。

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的，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摟著李起光讓他躺在自己肩上。

曾經想過迷迷糊糊地生活在這世上，似乎比認真過生活的人更費力氣。有些事能改變有些事卻只能被迫接受，每次都說著絕對不會後悔說完之後卻又怕自己錯了，不管結果如何只能獨自承受。

每次每次那孩子都碰觸到自己心臟最柔軟脆弱的地方，一下一下溫柔地撫慰著，好似那顆心比自己的重要。

什麼都弄不明白，帶著不確定性活下去。

心情不好時只會對著孫東雲生氣，對著他抱怨，很久很久都沒對他笑了，即使如此那孩子依舊陪在他身邊。

真奇怪你居然會喜歡我。很久以前他曾經這麼說。孫東雲居然會喜歡上他這種人，手腳不俐落，做事情都慢吞吞的，只求有不求好的差不多心態，跟人交際就像君子之交般平淡。

「不管你是怎樣我都喜歡阿。」

孫東雲對他說，哭就要好好哭，憋在心裡會逃不出來的。李起光緊緊地抱著他，讓心中那個脆弱的人格佔領他全身，依偎在孫東雲懷裡。男孩說對不起不能幫他分擔痛苦，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開心，怕他不再對自己笑了，怕有一天會忽然消失。

李起光沒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聽著，然後又無聲地哭了。

或許漫長的人生只能慢慢地走，胡裡胡塗地走，無奈地走，想就這樣拋下一切卻還是有所依戀。偶然必然都不重要了，只要孫東雲還在什麼痛苦煩悶都不管了。

Fin.

打完我也無奈了TTTTTTTTTTT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