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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應該算是慢慢開始轉動(?)了吧

 

 

如雷乍響也似水流#06

 

 

 

週六被珠妍叫出去開發新的咖啡廳,週日他一個人在家打了整天的遊戲。整個週末都悠哉過活,但崔杋圭心裡只想著週五晚上。那些對話歷歷在目,牢牢烙在腦海裡耳膜上,三不五時就要拿出來複習回味。

 

那天晚上回家被崔然竣狠狠揍醒,凶狠的前輩要他知足點,乖巧後輩還主動說要帶他這個醉鬼回來知不知道啊。本來崔杋圭已經快要醒了,聽到這話後,又繼續發瘋,直喊為什麼崔然竣不滾。

 

經過那個週末後他做了個決定,要和女友談分手,越快越好。

 

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都是因為姜太顯,崔杋圭知道,這從頭到尾都是他一人獨演的獨角戲,他並沒有出軌,姜太顯也沒對他做什麼,而且對方甚至不曉得他的情愫產生變化。另一方面,珠妍已經——不,珠妍什麼錯都沒有。錯的是他。妄想自己能夠避開叔叔的那條路,走上幸福的康莊大道,錯的是他。

 

他自己上演了一場無人知曉的風暴,困住他的也是自己。

 

可困住叔叔的也是叔叔自己嗎?

 

那困住自己的真的只是自己嗎?

 

他不知道。

 

×

 

秋日飄得很快,才察覺到尾巴時,時節已經進入初冬。街上的人從薄薄的一片,變成厚厚的一團,天空也終於從灰藍的天轉為深灰。樹木光禿禿的,走在路上都得注意不要打滑。

 

崔杋圭傳了訊息給珠妍,說今天晚上要談談。

 

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其實很明顯吧,珠妍想必也察覺到了,這幾個月以來,崔杋圭別說是那蚊子叮一樣的輕吻了,就連手也不牽、吃飯也很少約了,如果不是沒說破的話,根本不會有人覺得他們在交往。

 

今天卻約了晚餐,而且還是有燭光的那種。心虛指數過高,警鈴即將響起。不過當然不會挑晚餐時講,周圍人多,而且桌上還有刀跟叉呢。

 

他特意選在晚餐後的散步說。而且是上次帶媽媽來散步的那裡,因為那裡人少,又空曠,在這裡如果珠妍要對他破口大罵的話他完全接受,這念頭令他自己驚惶,原來他是這樣自私的人嗎。但凡過去他把任何一絲這樣的意圖用在喜歡珠妍上,今天他也不用這樣算計這段時間的失去與浪費,「浪費」,他又對自己的用詞驚愕了一次。

 

崔杋圭又是買了一杯熱奶茶給珠妍,但沒給自己買。

 

兩人靠在圍欄邊,冬夜江水粼粼,不知名處投射而來的光線四散在水面上,浮浮晃晃的,看久了簡直要被催眠。這時已經接近九點了,再晚一點,就沒機會可以說了。這事不能再拖,因為多一天就是延長一天自己的痛苦而已。

 

「……珠妍,」崔杋圭緩緩開口,「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交往下去了。」

 

正準備要喝第二口熱奶茶,林珠妍放下手,然後——再把紙杯擱在石圍牆上,崔杋圭盯著那杯熱奶茶,深怕下一秒那東西就會潑到自己身上。

 

「……為什麼?你有另外喜歡的人了嗎?」

 

「我沒辦法喜歡你。」崔杋圭迴避了這題,「是我的問題。」

 

林珠妍沒有回話。

 

「……你不說點什麼嗎?」

 

「要說什麼呢?」林珠妍說,「當然是你的問題吧,我做了什麼?不被你喜歡難道是我的錯嗎?」

 

「……」

 

「我不是太意外……」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從最一開始你會答應跟我交往就很奇怪,因為你一看根本就不喜歡我啊。」

 

「啊?」

 

「哥哥該不會以為自己做了『像男朋友』的舉動就會讓我開心吧?你有這麼天真嗎?」說著,就把那杯被呼嘯冷風慢慢吹涼的熱奶茶喝了一大半,食之無味,棄之倒也不可惜,就現在這情況,潑到崔杋圭臉上最值得,但她還是忍下來的。

 

「……有這麼明顯。」

 

「算了吧,至少現在你不用裝了不是嗎?」林珠妍冷笑一聲,「謝天謝地,是你提分手。」

 

「……為什麼這樣講……」

 

「要我提分手,等著要把錯推到我身上嗎?」

 

「不是的……」

 

「我知道哥哥沒這意圖,但人都想自保,下意識的選擇我不會怪你,」林珠妍說,「算了,跟你在一起,總覺得像跟個普通朋友一起而已,你連接吻都沒半點那個意思吧,交差了事,更不要說別的了,常常我穿了決勝內衣到你家去要撲倒你,你都還是可以逃開,一到半夜你就叫車送我回家。」

 

「我有這麼過分嗎……」

 

「是吧,我們交往也好幾個月了吧,」林珠妍說,「是因為宗教信仰嗎?」

 

「什麼?」崔杋圭以為她指的是普遍對基督徒有的守貞印象,「那個的話……」

 

「因為我說你飯前禱告很好笑,所以你生氣了嗎?」

 

是指這個嗎?這件事已經久遠到他快要可以忘記了,現在提起,又重新回到那時的窘境,記憶復甦,羞恥感又纏上身。

 

「……我不曉得,」崔杋圭說,「但那不是原因……」

 

「所以是有了另外喜歡的人吧。」林珠妍低下頭,自嘲地笑,「不對,不是『另外』……應該說……你是有了喜歡的人吧。」

 

喜歡的人。這個詞是否已經有了明確的指涉對象?喜歡的人,好像是個完美的藉口。喜歡的人,光是聽到這個詞就浮現了某個身影。

 

崔杋圭沒有否認。

 

×

 

這兩天發生了幾件事。

 

第一,前天跟珠妍提了分手,沒被潑奶茶,但被賞了一巴掌。

 

第二,昨天和崔秀彬、崔然竣去吃飯訴苦。

 

第三,當然有邀姜太顯(還是第一個邀的)但對方說跟高中朋友約好了。

 

第四,昨天接近傍晚九點時,忽然勞運的第二波行動突擊國會了,新聞SNG連線是將近十點。總編在群組提起這件事,但只有兩個人回。一個是他問「我可以明天中午再去嗎」,一個是姜太顯說「我在附近而已」,之後就沒下文了。

 

然而他喜歡的人今天沒有來上班。

 

已經十一點半了,這時間照理來說,該開始隔著彼此的OA板討論今天要吃什麼,別再吃員工餐廳了很膩,可是外面的也吃了好久想換換口味,還是乾脆吃泡麵啊……崔然竣你安靜點吧吃那個更膩。

 

沒有人可以和他進行這樣的閒聊,空氣太過寂靜,就連崔然竣想打斷插話都很順利,因為根本沒有對話。

 

他點開聊天室。

 

“怎麼沒來上班?”

 

“生病了?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都不回?很擔心耶”

 

“姜太顯~~~~~~~~~~~~~~”

 

“太顯”

 

“太顯”

 

“姜姜姜”

 

“不要不讀訊息啊真的很擔心”

 

“有跟總編講一聲嗎?”

 

“你真的還好嗎?”

 

“還好的話就回一下啊!!!”

 

「太顯?」總編瞟他一眼,又把眼睛收回平板上,「發燒了,今天請假。」

 

「啊?發燒?」崔杋圭沒有想到是這個原因,因為姜太顯,那樣子看上去就像一百年都不會生病的樣子。

 

「他有……跟總編說喔……?」

 

「他一早七點多就說燒到快40度,我叫他去掛急診,放他兩天假。」

 

「40度?這要叫救護車了吧!為什麼這麼突然啊!」

 

「喏,這他昨天半夜跑出來的,」平板遞過去,上面是零雜的訪談和筆記手稿,看得出是尚未整理的初稿,但是資料量之大,光有這些素材,已經可以出一系列專題了。

 

「……他去現場了?」

 

「不然這些東西怎麼跑出來的?還跑到清晨四點,週刊那邊的人都沒他會蒐集資料。我跟你說,這東西再追下去,我們已經可以做出本季甚至是今年最大的專題了,」總編說,「你來整理編修。」

 

「我嗎?」崔杋圭罕見地沒有抱怨,「……交給我真的好嗎?」

 

「他沒你熟悉,素材很厲害,但還需要雕琢,你幫他。」總編說。

 

「噢……」

 

昨晚他去了哪裡?噢,跟崔然竣崔秀彬一起去吃美式餐廳吃了烤雞大餐,還順帶說了自己終於跟女友分手又被打的事,委屈得不行都要哭了,但他只說到這,沒有說詳細原因。

 

都是因為姜太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怎麼可以這麼坎坷,而那時,當事人之一正親力親為實踐新聞精神,明明是評論為主的網站,卻親自到國會議事堂外站崗訪問,比他這個本科系還要像個媒體人。

 

崔杋圭只有滿到天靈蓋的罪惡感。

 

放兩天假,那豈不是這週剩下的日子都見不到姜太顯了?他們現在的關係還僅止於在週間約出來,他想要週末也見到他,可是姜太顯總是會顧慮他的女友,開口閉口總是會提「哥要跟女友一起出去吧」,以這個理由堵住他。

 

難道姜太顯是在阻擋他?

 

可是那樣的話,那麼那些引誘的話語,都只是他會錯意嗎?

 

×

 

『你在抽菸嗎?』休寧凱在學校後面的垃圾場找到了他,循著心虛的菸絲,要找到這個人並不難。

 

發現來人是安全的熟人後,姜太顯鬆了口氣,卸下了聳起的肩,把手上的菸往後一壓,煙頭被磚牆捻熄,煙蒂扔進了垃圾車裡。

 

『會怕老師來抓就別抽啊。』休寧凱說,『不是很想抽?』

 

『……你是在生氣嗎?』姜太顯沒有傻到聽不出他的語氣冷硬。

 

『你的身體,我幹嘛生氣?』休寧凱沒有看他,而是靠在同一面牆上,看著眼前的垃圾山風景。

 

學校在首爾市內的郊區,都市不足,偏僻有餘。姜太顯爸媽那陣子覺得錢攢得也差不多了,要準備在市區一點的地方買房子,在這之前他們一家四口一直都住在這個說要重劃但從他出生前就幾乎沒有再認真發展過的地區。

 

人家都說有錢人住郊區躲避喧鬧,窮人才住在每天汽車機車叭叭叭還有一堆閒雜人等的地方,但誰都知道真正頂有錢的人,是可以直接在都市裡闢一塊安靜的領地,不用特別標示界線,人人見了都生出自知之明,自動躲開。

 

『味道很差,』姜太顯吐出嘴裡最後一口菸,在肺上繞,薰得自己難受,他說,『不懂有什麼好抽的。』

 

『那就別抽啊。』

 

『知道啦……』

 

關於他的事。

 

休寧凱也只知道一點,不曉得全貌,但也透露得夠多了。姜太顯想,說到這就好,再說下去,他們就不能再當朋友了。為了這個朋友,他必須閉嘴。

 

最後他把外套口袋裡整盒菸拿出來,用力一甩,扔進了垃圾子母車裡。

 

夢到了這些破事。

 

手掌壓在床上,用力把自己撐起來,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時鐘,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他今天一餐都沒吃。鬆手之後,姜太顯覺得力氣都用完了。

 

就是平時健身再多,遭受感冒病毒時還是弱成一條蟲,此刻他的肱二頭肌、肱三頭肌、胸肌和腹肌都不能讓他好過一點,免疫力大牆一倒,什麼病毒都進來了。早上量了體溫後,果斷和公司請了假,送出請假單後就虛脫癱軟,倒回床上。

 

昨晚一個人在國會議事堂埋伏了好久,就是為了取得第一手資料。總編總是說他們做的是評論,但弱點就是沒有人肯去跑第一線,昨天這件消息一出來,總編立刻在群組說了,但只有他和崔杋圭已讀訊息,還乖乖回覆。

 

結果他腦子燒壞就跑去國會議事堂了。在場外訪問了好幾個學生,看來發燒不是今天的事,是更之前的事。少了他,不曉得今天崔杋圭在辦公室要跟誰閒聊,當然還有崔然竣,姜太顯都知道,只是他好奇,那哥會不會有更多的反應與關心。

 

跟上司報備一下後,他躺回疊好的枕頭山上,拉出和休寧凱的聊天室,打了一句「久違大發燒,39.5度,超刺激的」,配上一張貼圖就送出。

 

五分鐘後,休寧凱回覆他「不去看醫生在這裡閒聊,看來還活得很好」。

 

因為他真沒力氣看醫生了。

 

這樣要掛急診也太麻煩,而且此刻,他一點都不想到人多細菌多的醫院去,只是讓病情加重而已。家裡只有成藥和一些他忘記吃的水果,食材還有,有米有雞蛋雞肉豬肉有菠菜有蕃茄有洋蔥還有兩罐魚肉罐頭,但他沒力起來煮了,就連按熱水壺都嫌累。叫外送?也不想吃外食,高油高鹽的,完全不適合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吞了藥後,他把自己埋回棉被堆裡,希望能快逼出汗。

 

幸虧還有運動飲料跟足夠的溫白開水,他快渴死了。

 

今天清晨睡去,兩小時後醒來,整個人暈得不行,腦袋擱在墊高的枕頭上,卻感覺一直往下墜,往下、再往下,意識下沉,感覺再嚴重一點,他就要頭朝下重重落地了。雖然休寧凱好像死沒良心的,但還是傳了訊息說「我等一下就過去」,天知道從那個片場過來他這裡有多麻煩,說要照顧重病的朋友可能還會被經紀人懷疑。

 

對了,冰箱裡有果凍,崔杋圭某一天從自己大衣的口袋裡翻出好幾包果凍、軟糖,說這是要給他的。

 

好不容易爬到冰箱把那幾包救命糧食撈出來,就聽見手機「叮」了三聲,有新訊息進來。早上他已經跟總編報備了,應該不會是工作的事情,艱難躺回床上一看,是崔杋圭的訊息。

 

他幾小時前才睜開眼,把舊的轟炸訊息都回覆掉了,眼看又有新的進來。三星手機不像蘋果的可以在通知欄把所有訊息都看過一遍,再決定要回什麼,所以姜太顯收到轟炸訊息後,只能直接點進去看,他想這哥應該又只是過度擔憂了,想哄一哄就繼續睡回去。

 

杋圭哥“你”

 

杋圭哥“家的地址”

 

杋圭哥“給我”

 

杋圭哥“想吃什麼也順便傳過來”

 

這可比他預期得還主動。

 

姜太顯先跳出聊天室,再點開與休寧凱的對話。

 

“不用來了”

 

“我前輩要來”

 

“你不要來”

 

HYUKA“???”

 

HYUKA“你這樣對嗎???見色忘友耶???”

 

HYUKA“隨便你(白眼)”

 

HYUKA“反正好一點了的話說一下,真的很嚴重的話叫你前輩帶你掛急診”

 

另一方面,崔杋圭看對話框旁邊的「1」消失了,表示姜太顯已讀,但過了五分鐘都沒回訊息,他忍不住,又傳了一則過去。

 

杋圭哥“到底怎麼樣?還好嗎?有沒有吃飯啊?我幫你買粥好不好?”

 

才剛送出去,手機畫面就跳到「您有新來電」,是來自姜太顯的通話要求,他嚇得差點吐出心臟。

 

「喂……?太顯……?太顯嗎?喂?是不是按到了……」

 

「哥,」

 

「嗯?嗯!嗯,怎麼了?」

 

「……我有點餓……」

 

「啊!啊、那,吃粥可以吧?我幫你買過去!有什麼不吃的嗎?」

 

「……不用買,」

 

「啊?不用買?你吃不下嗎?想吐嗎?」

 

「我家裡都有……」姜太顯說,「……你直接過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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