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原本是想放maze in the mirror
可是覺得時機還未到XDDDDD
遊樂園場景是跨年時去兒童樂園玩到天黑，
就想說嗯現在這景象很浪漫可以寫（？？？？？？

 

 

 

矯正術#04

 

 

 

 

7. 凌晨兩點的恐怖片時間

 

「你們回來啦？我們剛找到一部感覺超噁的鬼片，要看嗎？」一回到寢室，室友們捧著剛煮好的泡麵準備點開鬼片。

 

「不用了，我們也剛吃完宵夜而已。」姜太顯說，「你們洗完了嗎？」

 

「喔喔洗完了，真的不來看嗎？我找到評價都說超恐怖耶，你們平常也沒在看鬼片吧？真的不看嗎？」

 

「小時候我哥天天用這種東西嚇我，久了就習慣了，」已經開始犯睏的崔杋圭揉揉眼睛，說，「比起這些鬼，每次都用盡全力做面具、做道具就為了把我嚇死的哥哥更恐怖。」

 

「我去洗澡啦，你們等一下不要叫太大聲。」姜太顯說。

 

「你不要講得好像我們等一下就要打砲了！」室友大叫道。

 

聖誕夜的這一天依然飄著雪，一點一點冰凍的雪白自天上落下，從寢室裡看出去，雪落速度極為緩慢，好像在玩雪花球那樣，手一倒扣，人工雪片就在水裡漂浮來去。兩個室友很有公德心地戴上耳機看電影，時不時發出一點細小但不惱人的慘叫。崔杋圭也戴上耳機，阻隔了自己以外的世界。他趴在床邊，不讓一天累積下來的髒污沾到床單，耐心等待，同時也一邊整理今天拍的照片。

 

去年的這時候他們被拍了好多照片，但留在自己手機的很少，都是別人手機的存檔。手機提示去年這時候的活動，他們兩個和休寧凱下午跑出學校去看了電影，搭上至少要開半小時才會到市區的公車，三個人吃了一堆炸雞，然後回學校又吃撐，崔杋圭還記得那天肚子脹得想哭，在雪天裡跑去操場來回踱步想要快點消化。

 

而且那時姜太顯還笑他笨，明明食量也不過是一個小套餐就會飽的人，偏要跟他們吃一樣的份量。

 

如果他也能跟Omega一樣假裝有意無意地放出自己的香氣，不曉得姜太顯會不會注意到？不過，如果他是Omega的話，姜太顯很可能會疏遠自己，以保彼此的安全。他們或許有機會當情侶，但這又有誰說得準呢？說真的，姜太顯會想要一個比自己高的Omega嗎？

 

「你在幹嘛？」姜太顯已經洗好澡換上睡衣的全套運動服，髮尖滴水，低頭看蹲坐在床邊的他，勾起一撮他不知怎麼翹起的髮，「快去洗吧。」

 

「喔……我好累喔……」

 

「你今天可以睡我的床。」

 

「三分鐘就洗好。」

 

看著慌亂抱起換洗衣物衝進浴室的崔杋圭，姜太顯一點都不明白，平常沒得到自己許可，這人還不是照樣跳到他床上來一覺到天亮，他不覺得剛剛那個許可有什麼效力，只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三分鐘當然不可能，冷得要命的天氣，雖然已經被暖氣烘了一陣，但碰到熱水還是不同，一天的疲勞都化開了。崔杋圭任由蓮蓬頭打下熱水，同時仔細地刷牙，把嘴裡的食物味道全部用清涼的薄荷消除掉。

 

出去的話姜太顯一定早就吹好頭髮了，他不想還等頭髮乾又離開床鋪去吹乾，索性在洗手台前用力擦乾頭髮，像隻小狗一樣甩來甩去，然後吹風機開到最大——到這一步他又冷靜下來，用梳子好好把頭髮梳開，然後慢慢地撥髮吹乾，這樣摸起來才會滑順。

 

凌晨兩點，室友們看完鬼片，回到各自的床上或睡或滑手機。拉上簾子後，寢室裡化一片黑，只有窗外的路燈暗暗發光，照進一束。崔杋圭安靜地回到姜太顯的床上，抱上兔子，一覺到天亮。

 

明天是聖誕節，他還想跟姜太顯一起去吃市區那間看起來很虛華的早午餐。

 

 

8. 小遊戲

 

然而早上醒來後，他們沒有去吃早午餐，或午餐。相反的，他們臨時決定今天要去遊樂園玩。崔杋圭比姜太顯還要早一點醒來，瞄一眼隔壁床，室友們的簾子緊閉，室內拖鞋以及他們的手機也都在，所以他坐在床上，安靜地滑手機，很快上網訂了兩張一日券，然後搖醒熟睡中的姜太顯。

 

「幹嘛？」姜太顯還沒醒，深吐一口氣，想要繼續睡回去。

 

「出去玩，」崔杋圭捏他的臉，說，「我帶你出去玩。」

 

那票是大邱兒童樂園的一日玩到飽優惠券。兒童樂園也在空曠的郊區，從文心中學搭車過去的話，大約只要40分鐘，現在趕快起床洗漱的話，他們還可以先吃飽飯再過去，避開尖峰時段。幸虧姜太顯昨天洗完澡後就立刻睡了，沒像平時週末那樣熬夜到三更半夜，所以很好叫起來。

 

放棄了想吃的店，只在附近的吐司店買了熱壓吐司和熱咖啡，兩人就坐在公車站亭的長椅等車來。聖誕節天氣好，而且對其他人來說是平日，所以他們今天去，應該不會有多少小孩跟他們搶遊樂設施。

 

「吃這樣會飽嗎？」姜太顯看著他手上的草莓奶油吐司，沒什麼實質的餡料，而且又甜，不禁好奇這東西能讓人體力撐多久。

 

「會啊。」崔杋圭說，「你已經餓了？」

 

「還沒。」

 

「那附近還有其他店可以吃啊，不用怕等一下肚子餓。」

 

「……嗯。」

 

一早被挖起來，現在也不過才十一點，姜太顯其實還有點想睡。但剛才這樣一來一往毫無意義的對話後，又稍微醒了一點。他點點頭，繼續趕在公車來之前、把自己的燒肉吐司吃完。

 

很多時候大家都不懂崔杋圭在想什麼，但他的話大約可以猜出個九成五。而就算這九成五都在他的料想之中，姜太顯還是有高機率會被崔杋圭逗笑。但此刻他判斷，這次的行動是他不能理解的零點五成，無法得知崔杋圭真正的動機。

 

「哥。」

 

「嗯？」

 

「我有想看的電影。」

 

「哪部？」

 

「……不知道。」

 

「啊？不是說有想看的？不知道？」

 

「就，」姜太顯頓了下，說，「你會陪我去看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說哪部，」崔杋圭聳聳肩，「但，嗯，你再跟我講時間跟片名。」

 

平日的兒童樂園，真如崔杋圭預料的那樣人不多，不過還是有幾項設施有隊伍在等待。大冬天裡跟水有關的項目都不熱門，室內的就紅了，尤其是滑冰，場子上有好多人飄來走去。

 

在櫃檯換完一日券手環綁在手上後，崔杋圭說：「我想先玩雲霄飛車。」

 

其實姜太顯不在乎被崔杋圭牽著鼻子走。

 

他不輕易交出控制權，什麼都要握在手上，不然就不安心。過去的經驗告訴他，沒有什麼是他真正能控制的，他所掌控的一切，不過就是這麼多，更因此他得要把手上的東西捉得更緊。

 

可是此刻在他旁邊尖叫的崔杋圭不是東西，是活生生的人，他沒辦法拴住一個活人。好在這個人就目前看來，暫時還不會離開他身邊，而且他有自信，崔杋圭不會這麼快跑走，畢竟當初是這隻小狗跑來主動親近他的。

 

這種天氣搭雲霄飛車還是冷了點，下來後直打哆嗦，冷得每一口氣都化成白霧。姜太顯拉住快要暴走的崔杋圭的連帽，讓他冷靜點，現在才剛開始，還有很多可以玩。

 

 

「我想玩太空船！」崔杋圭大叫道，「快點我們去玩！」

 

「好好好……你小心點不要撞到小朋友。」

 

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姜太顯不大熟悉這裡的地理環境，所幸只是給小朋友的樂園，所以不像一般遊樂園那般廣袤，很快就能找到不同設施的排隊起點。姜太顯找到太空船，趕緊把崔杋圭拉來排隊。

 

「等一下我想吃冰。」崔杋圭說。

 

「冰？哪裡？」

 

「二樓遊客休息中心有一間很好吃的冰店。」

 

「哥今天好興奮，」姜太顯說，「考得很好？」

 

「不是啊，跟考試沒關係，」崔杋圭說，「要放假了啊，而且你一放假就要回首爾了。」

 

「又不是不回來，我很快就又要去你家啦。」

 

「十天太長了啊，我們還沒分開這麼久過耶。」

 

「去年有啊……」姜太顯說，「而且去年寒假我一直都在首爾。」

 

「不要算那麼仔細，」崔杋圭睨他一眼，見人潮已經差不多了，輪到他們上座位。繫好安全帶後，他說，「總之呢，我今天就是要帶你好好玩。」

 

除了跟水有關的遊樂設施關閉中，他們倆從中午到傍晚，把所有列在兒童樂園簡介上的設施都玩過一輪。其中雲霄飛車三次、飛碟三次、小飛機和空中鞦韆各兩次，海盜船一次，火焰山一次，自由落體一次，滑冰一圈，遊園纜車也繞一輪。幸好今天有帶行動電源，因為整整五小時他們一直掏出手機拍照錄影。

 

冰淇淋是香蕉和野莓口味。

 

崔杋圭說，下次我們自己來做冰淇淋吧。然後揪著姜太顯又去排了第二次的海盜船。

 

已經玩到天色早就轉暗，現在去排海盜船也沒什麼人了。為求真實，海盜船的下方有一大池的水，加上照明後，波光粼粼的幻影照亮了建築物，和下午玩的時候是不同景象。第一次搭乘時人多，只能坐最安全的中間，現在人少了剛好，而且最後一排比較刺激，所以他們坐在尾端的正中央，對面的景色一覽無遺。

 

「你會怕嗎？」崔杋圭感覺到隔壁的人越來越僵硬，忍不住咯咯笑。

 

「……還好吧。」姜太顯握緊了扶手，貼在崔杋圭身上，「可能，有一點。」

 

「不要怕啊，哥在旁邊啊。」看姜太顯似乎真的是有點怕了，崔杋圭挽起他的手，兩條胳膊互相交叉再握好扶手，就可以牢牢扣住人了。

 

「嗯。」

 

×

 

從海盜船下來後，看見摩天輪的隊伍已經清空，休息一下喝杯水後，崔杋圭說現在就去搭摩天輪吧，做個收尾，時間也差不多了，搭完就可以去吃晚餐、回宿舍。

 

位在郊區的緣故，這裡入夜後周邊是一片黯淡，僅有路燈點亮黑暗，而碎燈閃爍的園區在一片黑暗中，看起來反倒顯得寂寞。工作人員帶他們上車，關好門，車廂緩緩升起。

 

「為什麼我們不去E-World，要來小朋友玩的地方？」坐進車廂後，姜太顯終於問了這個問題。之前崔杋圭還很愛說E-World多好多好、春天會有一大片櫻花雨景色很壯觀，可是今天帶他來的卻是所有遊樂器材刺激度減半、高度也少三分之一的兒童樂園。

 

「你知道兒童樂園的好處是什麼嗎？」崔杋圭看著窗外，地面離他們越來越遠，藍色、黃色、粉紅色的燈光閃爍，照進了摩天輪車廂，「這個時間大家都會去吃飯，我們幾乎可以獨佔這裡。」

 

從這個高度看下去，的確已經沒剩多少人，還有的，也幾乎是他們這樣年齡以上的青少年或成人。姜太顯笑了下，似乎是贊同這個論點。今天天氣很好，早上還下著雪，下午的太陽又溫暖回來，而且這時節就是節日的氣氛。去年的這個時候他也是和這個人一起，去了市區逛街、在百貨公司的遊樂中心花了一堆錢。今年平安夜前夕，回了崔杋圭的家，平安夜這天他們一起做了聖誕節的草莓蛋糕，上面放一尊聖誕老人玩偶，兩人一起在晨禱小教堂吃光光。

 

然後今天是聖誕節。崔杋圭把他從不怎麼樣的夢中挖起來，說，我們今天去玩吧。

 

這一切都太危險了吧。姜太顯想，太危險了，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崔杋圭。他必須、非常地小心，不得躁進，不得惹人厭，不得展現過多的佔有欲望，才可以留在這個人身邊。他知道崔杋圭對自己是什麼感覺，但那樣曖昧的一團霧，宛若行走鋼索，一個不小心就會導致失足，重重落地。

 

姜太顯抿了下唇，偷瞄一眼，在心裡倒數五、四、三、二、一，默不作聲牽起旁邊的人的手。不是以往那樣的牽法，他只是想如果改成十指交扣的話，說不定崔杋圭會察覺些什麼，如果他沒會錯意的話。

 

結果換來的下場就是他緊張得要命，五根手指宛若有火在燒，冬天過低的氣溫也沒能冷卻他，他不敢轉頭，也不敢移動自己的視線，就算雙眼清明，還是選擇逃開現實，硬是用耳朵感知一切，希望能聽進些什麼。

 

崔杋圭的手沒有拒絕他，小小幅度勾起，這樣一來十根手指就會鎖得緊一點。

 

不曉得崔杋圭是什麼心情。姜太顯不敢去想。他能確定的只有扣在自己手上的五根手指。

 

感情的事難說。在首爾和一群死黨天天一起玩，要來大邱的高鐵上他還害怕他們再也不會聯絡了，心裡的神經已經被生父扯過一次，抗性還沒長好又來第二次。誰能料到進了文心中學後，他還真忘了這些朋友，在群組裡還是最常被罵忘恩負義的人。

 

可是他在這一刻就已經開始預想如果崔杋圭離開自己的話，是不是真的自己會變得行屍走肉呢。分明手還牽著手，腦袋卻已經在預演崔杋圭和自己在將來漸行漸遠、近乎平行的生活。經過這樣的預演，至少事情真的發生時，他可以冷靜一點，就一點。希望不要發生第三次。

 

「人都變得好小喔。」崔杋圭很自然地用空著的那隻手敲敲窗戶，「像螞蟻。」

 

「嗯。」

 

「好高喔。」

 

「真的很高。」

 

「我覺得這裡跟E-World的摩天輪差不多高。」

 

「你以前搭過嗎？」

 

「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都去E-World……」

 

「那為什麼這次挑這裡？」

 

「因為我很喜歡啊，小時候很常來。」

 

「這樣啊。」

 

「嗯。」崔杋圭點點頭，問他，「你喜歡嗎？」

 

姜太顯一時沒能回答。答案也就那一個，手上的溫度讓他慌得需要時間組織語言，可是崔杋圭又沒拒絕他，沒有甩開手，而且能夠感覺到那隻手也同樣在散發高熱。

 

「喜歡。」

 

「喔哼——那太好了。」

 

「嗯。」

 

「今天才是聖誕節耶。」

 

「對啊。」

 

「聖誕快樂喔。」這是在摩天輪跑回起點之前，崔杋圭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斜躺在姜太顯的肩上，再也沒開口，只是看著窗外閃爍飄移的閃光，直至這一切在眼眶裡逐漸模糊。

 

「聖誕快樂。」姜太顯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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