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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長度還是要拆成兩篇,總之!

\\\✨🌷💖みっちー生日快樂💖🌷✨///

 

 

 

Case:員工旅遊_01

 

 

 

 

 

「本週公休不營業,」他起床之後,人還沒全醒,目黑蓮就來到他的房間,勾著他雙手,把他拉出被窩,說,「你生日,帶你出去玩。」

 

就一句「帶你出去玩」,也沒說去哪,就要他打包行李,帶至少兩套衣服,鞋子挑一雙好走路的,早餐也就不吃了直接在路上找。道枝駿佑被推進浴室洗漱時,都還不能確定目黑蓮到底想幹什麼,總之趕快換好衣服,照他說的帶了兩套衣服塞進後揹包裡,然後穿上他最常穿的那雙黑色滑板鞋。

 

目黑蓮早就換好衣服了,當然行李也都收拾好了。道枝駿佑醒是醒過來了,但仍然不解目黑蓮的目的是什麼,而且今天不是自己開車,是帶他去上野車站買了前往江之島的票。

 

雙眼還模糊著,但看著車票上的漢字,既然目的地是江之島,那應該真的是玩了吧,道枝駿佑不希望最後結果變成他們又要工作。

 

撇去一些傷心的大案子,這期間也是接了不少小案子,一般的居家除靈啦、調查騷靈現象啦、安撫脾氣差的祖先啦,賺了不少零用錢,順便重新整修了一下萬事屋,把老舊的水管和屋簷換新,裡面的牆壁也再粉刷一次,木造大門外也加了一扇輕捷的鐵門。

 

能夠做這麼多事,也都是因為目黑蓮正式向警視廳提出辭呈了。也搬出了目前租的公寓,回到老家的神社來。

 

雖說,這不是道枝駿佑該管的事,也不需要問太多。看起來與他有關係,但也沒那麼大關係,但目黑蓮還是在提出辭呈之前,和他討論了很久。

 

道枝駿佑不認為自己可以成為那個一起討論這種重要大事的對象,尤其對方是目黑蓮,他無足輕重,不過是個後輩,現役大學生,尚未踏入社會,目黑蓮大可不必理會他的意見,甚至去找更具有這份資格的人討論。但目黑蓮還是在一個夜晚又來到他的房間(他已經快要習慣那份心跳了),認真和他講起這件事。

 

問為什麼要找自己討論,目黑蓮的答案是,因為他是重要的工作夥伴,因為想要他的意見,因為覺得他能提出一些不同的看法。

 

他苦笑,不曉得原來目黑蓮是這樣重視他嗎?戰戰兢兢,保留到底,深怕給出的回應就會壞了自己在目黑蓮心中的評價。他不曉得這個人到底怎麼評價自己,但他知道,不管怎樣,一定都是高估了。

 

更何況這些日子他都在目黑家蹭飯,晚餐時偶爾都會聽到目黑蓮的母親試探大兒子相親的意願,還說已經有好多人送照片來了,就看一下也好,見個面也好,約出來吃飯也好。道枝駿佑每次都會看見前輩黑著臉拒絕,似乎很討厭這話題。

 

他也明白,目黑家會要大兒子趕快結婚不是擔憂他的未來孤苦無依而已,而是想要孩子,畢竟,在孫子這一代只有目黑蓮一個人的體質最強硬,不靠最傳統的傳宗接代,很難將這種體質延續下去。

 

目黑優偷偷對他說,其實他們爸媽都明白哥哥是不可能的,他們很早就發現哥哥的性向了,只是都還抱持著一種莫名的樂觀態度,相信大兒子會「回心轉意」。不過呢,道枝駿佑也懂,自己光是跟姊姊們和丈一郎坦承這件事就已經用光他人生二十多年積累的勇氣了,要跟父母講這件事,目前的他還辦不到。

 

「前輩為什麼突然帶我來這裡……」坐了一小時多的電車,路上買了三明治和冰咖啡,道枝駿佑決定到站後,才要問目黑蓮這一切行動是為了什麼。

 

「你生日啊。」目黑蓮反倒奇怪他為何又問這。

 

今天是二十四號,過午夜就是二十五了。不過,道枝駿佑說,「前輩記得我生日?」

 

「不是二十五嗎?」目黑蓮瞪大眼睛,「……難道你已經跟人預定好了嗎?」

 

「不是不是……是說為什麼前輩會知道啊!」道枝駿佑嚇得闔不上嘴,慌亂得不行,「你……你好強勢……!」

 

目黑蓮放心了,他還以為自己破壞了他的生日行程,看來早一步搶到了,「我也忘了為什麼記住,應該是聽藤原他們講的就記起來了吧。」

 

「是嗎。記憶力真好。」道枝駿佑呶起嘴,狀似不在意地看向其他地方,「江之島……我還沒來過耶。前輩來過嗎?」

 

家族旅遊,大多是往關西去,因為是大阪搬來的,所以常常回大阪見親戚,其他的親戚也多半居住在關西一帶,反而搬到關東的他們一家很少在關東地區遊玩。也是因為如此,道枝駿佑嘴裡還是常嚼出道地的大阪腔,要調整成標準語是沒問題的,但在鬆懈的時候,重音還是時常不小心把跑回預設值,如果不是聽過大阪腔的人,也許就不懂他在說什麼了。

 

就這一點而言目黑蓮耳朵是挺靈的,那些相較於標準語、傾斜的腔調,他都會跟著斜下去,而不是扶正道枝駿佑歪曲的重音。

 

「來過。」

 

「跟誰來的啊?」

 

「……嗯?」

 

這微妙的停頓和莫名其妙的反問。如果不是和前任來,應該是不可能會有這種反應的。

 

「噢,」道枝駿佑懂了,「那為什麼還想來?不會覺得很痛苦嗎?」

 

「因為我很喜歡這裡,所以想帶你來,」目黑蓮說,「我怕你來過了,會覺得很無聊。」

 

道枝駿佑聽了,剛剛那一陣微酸又立刻摻了點甜味,沒能憋住那個竊喜,從抿緊的唇冒出,「還好我沒來過。」

 

「順帶一提,我訂的民宿是古民家,可以吧?」

 

「可以!」原來帶兩套衣服是這個用意,要住一晚的,道枝駿佑想都沒想,當然是可以了。被這樣挖起來、糊裡糊塗來到電車上都值得了。不知道這份幸運還能維持到何時,他決定不管現在的目黑蓮有多麽糊塗、對他這麼好,他都要好好享受,以防有一天對方身邊又有了新的人,至少他還有這些記憶可以回味。

 

夏天的鎌倉是海的藍,一下電車就被這片藍給淹沒,溫度剛好,在這樣的旺季裡人也不太多,風不斷飄來,夾著一點來自海的腥澀鹽味。道枝駿佑當然知道目黑蓮的生日,是二月十六號,和他的盛夏相反,是在寒冬裡出生的孩子。不過目黑蓮很怕冷,他記得如果是在冬夜裡的聚會,目黑蓮身上總是會帶著暖暖包,大衣也一定是最厚的那種布料,據說是因為身上的體脂肪低才會這樣畏寒,他身體幾乎沒什麼肉。

 

過了這一天就是二十二歲,想起來,他和目黑蓮差的歲數還真多,如果不是在完全制中學勉勉強強讓他勾上邊,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有相遇的機會。他們並行的時間也只有那一年,而且在劍道部的後期他一點也不快樂,時常窩在角落自己練習,只有一、兩個前輩會主動來關心他。他怕從此以後就要斷了彼此岌岌可危的那條線,是花了多大心思,才終於能走到這一步。

 

「會熱嗎?」目黑蓮轉頭看他不停在擦汗,還想幸好自己這次有機靈點,細心地帶了傘出來,但道枝駿佑非但不承認,還裝出很涼快的樣子衝他笑。

 

「不會!」

 

開什麼玩笑,就算現在熱到快中暑他也要裝得一副心靜自然涼的樣子,目黑蓮說要往西走,他就會把地圖上東邊的地方全部撕掉,沒自我,但也自我到極點。目黑蓮知道他在想什麼,沒憋住笑,偷偷說了句「嘴硬」,拿出背包裡的摺傘撐在他頭頂。

 

「我不怕曬黑啦……!」道枝駿佑怕這樣太麻煩,想自己撐,一把搶過摺傘,未料目黑蓮沒放開手,於是他的手就這麼搭上去,毫無縫隙,肉貼肉。他像碰到火一樣,立刻抽開手,整個人像被電擊似的嚇了一跳。目黑蓮也因為他這舉動瞪大了眼,以為自己做了什麼。

 

「……我自己可以撐……不用這樣麻煩前輩……」

 

「嗯。」目黑蓮點點頭,「不是曬黑,是怕你曬暈。」

 

目黑蓮把傘遞過去,手往下一啷,空出了傘柄的部分。表面看起來是貼心,但道枝駿佑心裡只有滿滿的不安,他心想,也許目黑蓮是生氣了吧,這樣的舉動,他不知道該理解成細膩,還是生疏,默默接過了傘。

 

如果他沒有躲開的話,現在就會變成一個男人幫另一個男人撐傘,就算他知道目黑蓮同樣是喜歡男人的,但他可不希望對方因為他的關係,被人看出了什麼,進而對目黑蓮這個人有不好的意見。就算只是路人,他也不希望目黑蓮因此被另眼看待。

 

能夠一起出來已經很好了,他還是會節制的,他要的不會太多。

 

到了民宿之後,道枝駿佑才知道自己頂頭上司其實沒安排什麼行程,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用趕時間,累了就回來。住的是兩床床鋪的雙人房,面海的三樓,設備都很新,而且浴室還是傳統的浴池。道枝駿佑興沖沖地跑來跑去,把整間房都繞了一圈,才被目黑蓮拉去門口,準備出去玩。

 

「前輩有想去哪嗎?」

 

「沒有特別想去哪的,」目黑蓮說,「你呢?既然沒來過這裡,就隨便逛?」

 

「好啊。」

 

原本帶道枝駿佑出來的目的,除了是給他慶生外,也是想讓他散散心,除去小案子外,前兩宗大案子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所以目黑蓮才想了這個。另外的原因,他也說不出來,總之就是想和這孩子出來玩而已。

 

看見那孩子哭的時候,心裡一點也不好受,不過要說更難受的,是剛剛手被大力地甩開。他猜有兩個可能:道枝駿佑不喜歡被碰,或是之前的那些表現,都是他會錯意了,道枝駿佑不喜歡他。

 

但那應該不可能,如果不是喜歡,上次抱著哭的時候應該就會推開了,況且,到底又為什麼這八年多來一直追著自己呢。目黑蓮知道自己有幾兩,雖說算得上是受歡迎的,但不值得道枝駿佑這樣的人苦苦追著自己八年多,可是他也從來沒有想讓對方斷了這念頭。

 

前任和道枝駿佑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成熟,富有餘裕,個性也獨立,而且不莽撞,若用動物來比喻,就是貓吧,最後成了偷腥的貓。現在在他身旁的這個人與貓相去甚遠,是一隻蹦蹦跳跳的小狗,受到他的牽制,心情會因為他起伏。或許是天生個性,也或許是年下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在他身邊的是自己,這樣的關係。

 

若是不喜歡,目黑蓮當然不可能還這樣跟道枝駿佑相處,只是他知道這一刻他的喜歡,和道枝駿佑的還是差了點。

 

「去看海!」道枝駿佑勾他的手臂晃晃,說,「想去拍照。」

 

這樣看來應該是他多慮了。

 

不過他又為什麼要考慮這些呢。

 

目黑蓮承認自己是相當喜歡——道枝駿佑因為自己而心慌意亂——這件事的。

 

這種一個不小心就會從逗弄變成玩弄的事,他還是抓得住界線的,分寸尚在,理智尚存,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江之島這,目黑蓮是來過幾次,跟家人來,跟朋友來,跟前任來,每一次都玩得開心,只是這次該怎麼定調?員工旅遊?朋友?前後輩?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真奇怪,說是朋友,也是最近幾個月才更加熟稔,以前不過是在特定的場合會相遇,遇到了就聊。道枝駿佑本身就是不大熱的個性,但見到自己,都會很開心地揮手,跟他說最近發生了什麼事,而他也總是會以「有什麼我能幫上的要跟我說喔」結尾。

 

是出於喜歡這個後輩、所以想照顧他的心情?

 

說是前後輩,那已經太疏離了,他自己不願意這樣稱呼這段關係。

 

工作夥伴那更是……就客觀來說是對的,他們的確是工作夥伴,但若是真的這麼說了,從自己口中出來了,那他自己就是千百個不舒心,哪裡想哪裡怪。他不願。

 

「海好漂亮……」道枝駿佑看著一片青藍色的大海,刷刷浪潮聲有規律地浮上來,聽著聽著就放鬆了些,「雖然死人也好多……」

 

「咳,不可以這麼沒禮貌。」目黑蓮提醒他。已經料想過海裡應該還是有不少亡魂,不過現在可以暫時忽略吧。

 

「可是不是很神奇嗎?雖然很多,但還是想看海。」道枝駿佑說,他噠噠噠地在沙灘上跑,踢沙子,拿樹枝寫字。

 

「駿佑,」目黑蓮說,「小心點,你鞋帶鬆了。」

 

「咦?」

 

道枝駿佑回頭看他,眼裡充滿詫異。

 

「嗯?」

 

「呃……不是……前輩剛……」

 

「什麼?」

 

「前輩剛叫我駿佑……」道枝駿佑笑了下,並不是開心的笑,而是驚訝過頭了,只能以笑來理解現下的狀況。

 

「噢,」原來是這個,目黑蓮的確也有些意外,但也,沒那麼意外,「不能嗎?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講完,道枝駿佑立刻摀住自己的嘴,駭得雙肩高高聳起,可他現在就是止不住那份從驚訝轉化而來的喜悅,「咦?但為什麼?咦?」

 

「……覺得也差不多了吧。」目黑蓮說。

 

「差、差不多?」

 

「你一直叫我前輩,要你改成目黑くん你又改不過來,只好我先改了。」目黑蓮說,「要你叫我名字應該是不可能吧,所以,可以叫我目黑くん了嗎?」

 

×

 

二年級上學期,他退出了劍道部,但因為學校政策關係,除了需要應考的三年級生,其餘一、二年級的學生都要加入社團,所以他轉入了弓道部,跟他一樣從其他社團來的人也有幾個,他不算少數。

 

『我是大西流星,三年級,因為是直升所以沒有考試壓力,所以讓我帶你。』一個嬌小、眼亮的漂亮男孩走來,他比道枝駿佑稍微矮一點,臉看起來也嫩一點,身上穿著的袴看起來顯得厚重,不過男孩表情倒是非常游刃有餘。

 

『你是從哪轉來的?』

 

『劍道……』

 

『劍道?那還好,一樣是運動社團,不過這裡應該更輕鬆一點吧,』大西流星說,『至少不用穿那麼重的護具啦。為什麼不想學劍道了啊?』

 

道枝駿佑沒說話,他怎麼可能說自己是從劍道部逃出來的。摸著自己發冷的手臂,頭低低的,勉強編了個理由,『覺得劍道不適合自己……』

 

『你在怕什麼啊?我又不會罵你!我知道劍道部的前後輩制很嚴重,我們這裡也差不多,』大西流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臂膀,說,『但難得都來我們弓道部了,不玩得開心一點說不過去吧?』

 

在路上逛了好幾間食堂,物色好吃的店,吃了吻仔魚丼飯和吻仔魚冰、酒足飯飽、閃過了午後的大太陽後,兩人才慢悠悠地走去海邊,路上又買了兩杯冰咖啡消暑,目黑蓮說餓,又買了個咖哩雞肉三明治,道枝駿佑不太餓,只買了簡單的雞蛋三明治。這時節正好是暑假,海灘上很多年輕人,看起來都是高中、大學生,不過也有一些像是當地人,對這片海相當熟悉,只是坐在一邊靜靜看風景。

 

「可以問前……目黑くん一件事嗎?」

 

看現在氣氛還可以,道枝駿佑打算提出個膽大的問題。

 

「嗯?」

 

「真的就這樣辭掉公安警察的工作了嗎?」他說,「那不是你喜歡的嗎?」

 

原來是這個問題。

 

正忖度著他什麼時候會問,就是現在了吧。目黑蓮想,即便道枝駿佑今天沒問、明天沒問、下週沒問、一直沒問,他也會在某一天,就這麼隨著呼吸說出來的。

 

「我不是說,」他說,「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外公一起出去嗎?」

 

「嗯……」

 

「我們家族大概就是那種你說的,被神明指定要做靈媒的人了吧,大家都看得見,聽得見,而且很清楚,」目黑蓮說,「但只有我一個人是勉強能看見,勉強能聽到。看的能力,也是早早被我外公關起來,現在就算解了鎖,也是差不多模糊的一片。除非是像紅葉那樣,沒發現自己已經死了的靈魂。

 

「外公大概是想實驗吧,看看我這樣雖然感官不太強,可是又有淨靈體質的人,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所以我只要假日一有空、沒有跟朋友出去玩的話,都是被他帶出去,在旁邊觀摩,學他怎麼除靈、安魂……你想怎麼說都可以。

 

「當然都是小孩子能夠參與的案件吧。像實由希、紅葉那樣的案子,我以前是碰不到的,但像平時處理的那些小事情,他有時還會交給我做,還說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我很討厭,因為那些事很耗費體力,而且我很害怕,什麼都看不見,不知道自己到底面對的是什麼。可是年紀比較大的表哥表姊們卻很嫉妒我,覺得我明明也沒什麼靈視的能力,不過是能夠除靈,憑什麼被外公帶著走。

 

「我想他們說的沒錯,」目黑蓮說,「只不過是剛好有這樣的能力,但是看不見,無法發現,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前輩才找我的嗎?」

 

道枝駿佑忍不住這麼問。他當然知道目黑蓮會找上自己,就是因為自己看得見,當初他們會談好一起工作,也是因為有這份靈視的能力,建立在互助互利上的關係,他自己也知道。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希望能從目黑蓮口中聽到別的。

 

「一開始是,」目黑蓮說,「當然也有一部分是聽到你內定被取消有點可憐。」

 

「可憐……」

 

「生氣了?」

 

「沒有,」他低下頭,把自己的悶氣蓋住,「所以為什麼當公安警察?」

 

「……我從小就想要抓犯人,所以去讀了犯罪學系,原本想進搜查一課,但是家人很反對,」

 

「反對?」

 

「因為他們認為很危險,」目黑蓮說,「……因為我不敢選自己真正喜歡的,不想讓爸媽因為我這份工作每天都不放心,他們也很高興我考上公務員,但在讀了外公的遺囑後,又希望我能接手……算了,那都是我自己選的。」

 

突然一陣尖叫聲破開他們之間低迷的氣氛,一個看起來大約四、五歲的孩子看見浪衝上來,嚇得抱住媽媽。這浪不大,但對一個孩子來說已經夠兇狠了,媽媽笑著抱住孩子,拍拍他的背說沒事沒事。但浪花是肉眼可見的不斷逼近。

 

漲潮了。

 

原本他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會因為受到外公偏愛就得寸進尺,才去考了犯罪學系。畢業後立刻又進警察學校,想著至少能從最近的第一線著手,接觸需要幫助的人,但是爸媽不斷勸他,日也勸、夜也勸,希望他不要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他不想屈服,可是他又更無法忍受爸媽拿他的安全當理由。所以他選了公安警察,這一樣危險,可是他們說,這比追著殺人犯好多了。

 

父母是這樣的,他們總是有理由,而更糟的是,孩子往往信了。

 

「……不管目黑くん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需要我,」道枝駿佑說,「只要你叫我來,我都會到喔。」

 

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很明顯,但目黑蓮不打算說破。他只是覺得這句話以前聽和現在聽,似乎哪裡不同了。

 

「那換我了,」目黑蓮伸手捏他臉,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手感,「你為什麼退出劍道部?」

 

「……一定要問這個嗎……」

 

「禮尚往來。」目黑蓮說。

 

「啊……也不是什麼大原因……就是跟大家相處不太順利……」想著該怎麼講才不會顯得太悲情、像是在哭訴,也不能太像在控訴,道枝駿佑這裡刪一點、那裡減一點的,擠出了這個回答。他不想讓目黑蓮以為自己是在離間他們隊友之間的情感。

 

「不順利?」目黑蓮不解地挑起眉,「有誰欺負你嗎?」

 

「啊……也不是這麼說……」

 

「誰?幾年級的?關口?谷川?」

 

「不是、是中學部的——不對!」

 

「中學部?誰?他們對你怎麼了?」

 

「沒什麼——」

 

「只有『沒什麼』的話不會退出吧?」目黑蓮死死盯著他,今天沒問出個明確的答案,沒打算放過他,「我問過了,他們說你升上二年級就退出,轉去弓道部,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跟社團沒關係,只是剛好是被社團的人發現……」

 

「發現什麼?」

 

「你不要問了啦!」道枝駿佑想,當然就是發現皮夾裡那張偷偷剪下的照片,目黑蓮的照片,但此刻他怎麼可能說出口,他又用手擋住自己的臉,生怕下一秒眼淚就要衝出眼眶,「……總之……因為我喜歡男人……他們覺得我很噁心……沒人陪我練習……這樣。」

 

太難堪了。

 

要他說出過去這些事既羞恥又丟臉。他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理智上分不清,感情上已經開始自責,把責任通通推到自己身上。若這真是霸凌,他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才招致這樣的結果。最糟的是,這件事目黑蓮明明也知道,但只知曉前半部,後續的發展,完全不清楚。就算訓了那些隊員又如何?要在劍道部繼續待下去的是他,又不是目黑蓮。

 

「只有這樣?」目黑蓮問。

 

「嗯?」

 

「真的只有這樣?」

 

聊到這事就必須回想這些事。在他皮夾裡的照片被發現後,那幾個人還向目黑蓮打了小報告,這些他都知道,也知道目黑蓮的態度,雖然他很高興目黑蓮不是那樣的人,而是「這樣的人」,但是他們能在同一間學校的時間,再怎麼說,也都只能有一年。目黑蓮走後,那些人變本加厲,開始在學年間散播他的事情。

 

道枝駿佑皮夾裡有男人的照片。

 

他暗戀目黑蓮,都是男的耶,超噁心!

 

目黑前輩好可憐,居然被一個男的看上。

 

他天生長得漂亮,又有點女性化,一些高年級的男學生知道這事後,只要看見他經過,就朝他發出奇怪叫聲,問他屁股洗乾淨沒,笑他是不是想當女的,沖著他的臉說你要是女的目黑一定直接把你拖去廁所——

 

這些話沒說完,那個人就被大西流星用竹掃把敲了一記狠的。雖然是弓道部,不過大西流星小學時學過點劍道,在路上、公園裡也沒少跟人打架,知道怎麼打才能避開要害又準確傷到人。他用竹掃把的頂端用力往那人的肚子戳,順便敲了另一個人的小腿脛骨。

 

『吵死了,死處男,連野豬都不想上你。』

 

那是除了目黑蓮以外只有這個人會幫他了。道枝駿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殺陣,簡直像是浪人電影。不過現實是,他們得快跑走,免得被老師抓到。

 

事後他問大西流星為什麼這麼擅長打架,對方只說,看也知道吧,我長這麼可愛,一堆白痴男人不自量力想弄我,當然要好好保護自己了。

 

原來是這樣嗎?那麼他是沒有好好保護自己嗎?不是的,大西流星說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傷害你,是他們不對。你沒有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對……」道枝駿佑感覺要是再講下去就要哭了,他撇過頭,「……前輩你再問的話我要哭了喔。」

 

「好吧,不問了。」目黑蓮拍拍他的頭,把他被海風吹亂的頭髮揉得更蓬。看太陽也漸漸往西沉,海灘上的人也逐漸散去,目黑蓮把他手上的垃圾和自己的一起扔進垃圾桶後,兩人慢慢走回了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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