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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不是直的#02

 

 

 

 

 

 

 

 

他第一次與男人做愛是十八歲,高三時,接近大考的時期。與不熟的同班同學糊里糊塗地在教師用校舍的廁所,他也忘記是為什麼了,他從沒跟人說過自己的性向,更不可能與同學做愛,但他做了,而且還是在那個時刻。

 

他其實沒有想過要考大學。

 

他沒那筆錢可以負擔大學學費,也沒那個時間在學校裡揮擲大把豐腴的青春,他什麼都沒有,連自己都快失去了。

 

要怎麼辨認同類呢?他不知道,因為在此之前他根本沒遇過同類,他就像百科全書上記載的生物,多少聽過,但很少真的見到,而且數量稀少。寫完模擬試卷後,他就趴在桌子上假寐,把答案都填上格子後,也不檢查是對是錯,反正他不會去讀大學,就算有好腦袋也沒用。

 

N次被叫進老師辦公室,再一次問他真的不讀大學嗎?靠獎學金的話一定可以撐過去啊,就學貸款、獎學金、比賽獎金,有很多方法可以讀大學。不去讀大學的話以後怎麼辦呢?怎麼找工作呢?怎麼進入社會呢?老師的問題如連珠炮,彈在他腦門上,再像顆破掉的泡泡那樣爆開,噴他一臉,宛若嘲諷。

 

走出辦公室後,他想著家裡的弟弟,和他差不過幾歲,正是需要家長管教關注的年紀,但他們家沒有家長,只有哥哥與弟弟,一個患有注意力缺失症而流放回鄉養病的母親,以及一個因長期失業而癱爛在家的父親。他的白日是去學校,把畢業門檻要求的時數充滿,晚上去舅舅家的家具工廠幫忙,包貨上架處理訂單,賺點貼補家用的錢。

 

說實話,他們家也不是沒輝煌過,從前父親股票玩得狠,賺了一大筆,母親怕父親花完,挪了一部分錢到兄弟倆的帳戶去,保住了一些。在家產用盡後,他大可將這筆錢提出來,作為兄弟倆的生活費,但他怕父親見到了錢,會不顧父子情面搶奪而去,所以還是去工作了。

 

『你不上大學嗎?』舅舅說,『其實你真的想去上的話,我們可以多負擔這筆錢沒關係。』

 

『我不想欠人。』

 

『這不是別人,是我外甥……』

 

『……我還是不想欠,』他說,『況且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唸什麼。』

 

『唸什麼都好啊,能讀書是一件好事,』舅舅說,『以後再還就好,又不是要無條件提供你,這麼會讀書卻不去讀簡直浪費啊。』

 

他知道舅舅說這番話是想讓他好過一點,不是欠的,是有借有還,但他還是搖頭。

 

『算了,我要先去工作。』他故意大聲地說,『不然你就幫我弟好了,他還小。』

 

下著雨的那天是考前六日,黑板旁的日曆越來越消瘦,考生畏懼的心卻越養越大,好肥的一頭焦慮之獸,附著在每個青春少年少女緊繃的背脊間。他也有焦慮,可是和他們不同種。

 

他走出廁所,一個男孩從外面正要進門,他理所當然地讓開了。瞥見是班上的人,但也沒多打招呼,因為不熟。

 

三年過去了,他和班上同學還是不怎麼熱絡,他只跟幾個人說話,但也不到好友的程度,頂多就是朋友。他不想跟誰有過多的牽連,也不想付出多餘的感情,不然還要照顧自己的情緒,一想到這就累。因此碰上認識的臉,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但他突然想起,他剛才蹺課從牆外回來,跑到這棟只有教師辦公室的校舍,理應不會有學生。

 

『喂,』

 

『喂,叫你啊。』

 

他皺著眉,不確定背後的人是在叫自己還是別人,所以邁步要跨出廁所。

 

『全圓佑,叫你啊。』那人說。

 

×

 

這天木工廠休息,師父在辦公室處理剩下的訂單,等會兒要去醫院一趟,工廠就交給員工顧。全圓佑則捧著工廠的筆電和前來的客人交涉,客人是第一次見到他,對師父說了句終於願意請一個年輕小夥子來幫你處理事情啦,全圓佑不置可否。他們提出的要求是改裝臥室,也就是說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要在業主家作業,這對他來說沒什麼,以前當學徒和打雜時就是這樣,但他還是不喜歡進去別人家裡。不過師傅說,他目前先在工廠就好,他需要更多磨練。

 

他到工廠時,權順榮似乎才剛睡醒,亂髮翹起,睡眼惺忪地坐在長廊上,還穿著深藍色的罩衫,眼皮還沉沉壓著,原本就小的眼睛看起來更小了。全圓佑今天依然穿著白色T-shirt,為防白色布料被木材油漆塗料沾染,他向師父要了一件圍裙。

 

「早安。」權順榮睜開眼睛後,看見全圓佑,說,「你好勤快,每天都這麼早來。」

 

「九點也不早了吧?」全圓佑說。他不懂為何權順榮這麼自來熟,也不過見過幾面、是老闆的兒子而已,每回見到他總要說上幾句,而且還不是客套用的問候,因為聽在全圓佑耳裡,權順榮的每一句話尾巴都帶著勾,說完一句就勾上下一句,永無止盡。

 

「你吃早餐了嗎?我要煎火腿加蛋當早餐,你陪我吃吧,因為我爸不吃,吶快進來吧?」

 

「我吃飽了。」

 

「真的不要嗎?我上次才跟老闆娘學怎麼煎蛋才煎得好吃,保證美味喔,爸爸也說好吃,可惜他今天要去照胃鏡不能吃。」權順榮說,「還有煮咖啡喔。」

 

「……不用了。」

 

「好吧,」權順榮噘著嘴,「你不可能在外面吃到那麼好吃的火腿加蛋了,哼。」

 

他有兩個選擇,無視權順榮、進工廠慢悠悠地處理訂單,或是去吃第二份早餐。對一個員工來說準時進公司是基本要求,更別說有問題訂單等著他處理──況且,他根本不需要第二份早餐。

 

「你不喝咖啡的話我家還有柳橙汁、蘋果汁或是香蕉牛奶。」權順榮說,「你就進來吧,我平常才不會隨便煮飯給其他人吃耶……」

 

鬼使神差地,全圓佑最終選了第二個。他禁不住權順榮這樣吵鬧,就把對方當成一個纏人又怕寂寞的孩子,這樣想就好多了。

 

權順榮是個奇怪的人。看起來很黏人、愛說話、好動,可當全圓佑坐在餐桌邊後,權順榮是不發一語地把鍋裡的煎蛋和厚厚的火腿片,分進他前面的盤子裡。然後又拿出一只杯子,盛了半杯咖啡,加一半的牛奶,遞給他。

 

全圓佑不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拿起叉子就吃,他平常不吃這種食物當早餐,太少了,但因為是第二份早餐,也不要求什麼,只是餐桌安靜得過份,權順榮彷彿隔壁家日子過得無聊而每天招人進來玩的婆婆,手腳動作都輕輕慢慢的,與剛才在長廊上唧唧喳喳的模樣截然不同。

 

「吃啊,等一下不是要上班了?」權順榮突然說。

 

「噢,嗯。」

 

「今天我哥也不會進公司,只有你一個人,和客戶。」

 

「是嗎?」

 

「他很吵吧?」權順榮說,「意見很多,不過就是那樣,習慣了就好。長男個性。」

 

全圓佑回想在工廠的情形,說,「我覺得還好。」

 

「因為他不會進木工廠,都待在辦公室,你不會被他碎碎唸啦,」權順榮笑著說,「好了,我等一下也要去餐廳了。」

 

不知為什麼,權順榮嫌棄哥哥的模樣,有點像從前弟弟嫌棄自己的樣子,雖然自己不至於是個雞婆的哥哥,但正值青少年過渡期的弟弟總是彆扭地收下他的關心。只是他還沒見過權順榮與他哥哥相處的樣子,都是隔空聽話。

 

已經有好幾年沒看到弟弟了,高中畢業後他就離家,四處流浪,偶爾跟舅舅聯繫一下,拜託他好好照顧弟弟。幾年沒見,說不定弟弟對他也沒什麼印象了,畢竟他的身影總是那麼淡薄,輕輕的,像紙張,風一吹就飄走,沒人記得。

 

全圓佑不禁好奇起權順榮與他哥哥相處的樣子,因為權順榮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開朗,沒什麼心機,只是有時也沒他所想的那麼單純。

 

「你是哪間學校畢業的?」權順榮突然問。

 

「什麼?」

 

「哪間學校畢業的?我是慶福大……雖然沒讀完。」

 

全圓佑頓了一下。

 

「一間市立高中而已。」全圓佑說,「我沒讀過大學。」

 

「市立高中?」權順榮詫異道,「我以為你是大學畢業生,因為你氣質好好……對不起,這樣講你會不高興嗎?」

 

「不會。」

 

也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問過了,全圓佑起先不覺有什麼,可久了,心裡的刺卻慢慢生出。他想,或許是因為問的人是權順榮,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看起來也沒什麼成就、平凡的人,但權順榮還是個讀過大學的人。

 

削出一層木皮,第二層、第三層,直到表面足夠光滑平整,他才收手。他的優點是做事心無旁鶩,很少受到影響。權順榮甚至是個大學生過……他也想知道大學生的生活,那個在高中時幻想過的、全新的生活。大家都說,進了大學後就自由許多,可以玩社團,上課時間自己安排,不用樣樣學科都精通,而且還可以睡到飽。然而他高中畢業的隔天開始,就在家附近宅急便整理貨物。

 

上大學很花錢。他告訴自己,因為很花錢,所以讀不起。他撬開了母親偷藏起來的帳戶,發現那些錢早已被他們日夜三餐、禦寒衣物、學雜費給花光了。

 

『但是我讀到第二年就休學了,』權順榮說,『之後跟我朋友出去外面,混了幾年才被抓回來。』

 

說完這句後,權順榮就揮著手向他道別上班去。

 

奇怪的人。奇怪的地方。奇怪的際遇。他磨著木皮,拖來亮光漆。內心全是烈火般的忌妒。全圓佑想,果然是工廠老闆的兒子,才可以去上大學,還輕易地就休學出去玩。他對於宿命的想法已經無法反轉,認為這一切都是註定好的,他就是不能想權順榮、或者其他二十歲的青年們一樣,擁有無限的未來。

 

×

 

想不起那個同學的長相了。

 

他進了廁所,白亮的一片,乾淨至極,簡直不像男校會有的廁所,可見老師們的廁所是花了多少錢請人來維持環境乾淨。他整齊卻老舊的襯衫在這片乾澀的白之下,顯得又破又濕。

 

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靠眼神意會,只有同學的手,伸過來,揪住他的襯衫,小蛇一般鑽進鈕扣之間的洞口,抽出他紮在褲子裡的下襬。全圓佑以前沒幹過這事,一時反應不過來,他還以為同學要對他幹嘛,急切地抓住同學的手。

 

沒想到那隻手卻變得強硬,彷彿可以看見青筋的崩裂,扯開他的褲頭,將他推進廁所間,壓在馬桶上要他坐好。

 

『你幹嘛,』全圓佑這才抬起頭盯著他。

 

『安靜點,』男孩說,『下一節自習別回去了。』

 

像勸誘。

 

男孩似乎不是初次做這種事,熟能生巧的,很快吻了他,給他做點前戲引起他的性慾,然後自己坐下去。

 

他第一次嚐到性愛的滋味是在這時候,但更準確地說,那只是性交、交媾、根本稱不上什麼性愛,那是交配,取暖,替代,動物性的。對方的身體很熱,要融化他的下半身,連同意識也漸漸融成暖冰,但他只想著原來這就是做愛,但好像哪裡怪怪的。

 

他疑惑,是自己哪裡表現出和他人不一樣?為什麼會被看出是同性戀,為什麼會被同類捉住,甚至還被破處,暈呼呼地,什麼都想不清,只是徒增困擾。

 

大考的日子來臨,他還是認真應試,為了讓母親和舅舅安心點,再怎麼說他都是長男,以前還曾經是資優班的……

 

『如果真的無法讀大學的話,』老師說,『多讀點書吧。』

 

老師派了一個離校後的作業給他,每週至少要讀一本書,什麼都好,但要維持讀書的習慣。滾石不生苔呀,老師凝重地說。

 

活得像個幽魂,徘迴在人間,嘴上說恨呀,靈魂卻總在尋找一個充滿生機的地方依附,山窮水盡時,連青苔也是活命水。

 

師傅給他的房間,比往常學徒的更好,套房,鋼筋底木造骨的,安全堅固,原本的公共區域有電視,還有廚房。他搬進房間時,首先把背包裡的書擺在架上,寥寥三、五本書在大木架上,特別冷清。

 

因為時常移動,他身上帶的書最多不超過五本,都是薄薄的書,但每一本都艱澀無比。書本輕薄短小,內容卻沉重如鉛──就連這個,也是經過他算計的。當他看完這些書,就捐到當時所在地的捐書箱,再添購新的。

 

也因為這樣,他不能在書本最後一頁簽名,書本要捐必須保持完整,不能有塗鴉,「全圓佑」三個字不曾在他擁有的書本上出現過,好像他從沒擁有過它們。

 

×

 

「下班了?」

 

「嗯,我今天日班呀,晚餐吃燉菜喔,老闆娘給我的。」

 

聽見外邊傳來師傅與權順榮的聲音,全圓佑往牆上時鐘一看,已經六點了。早就過了他的下班時間,而他渾然不覺。

 

「……你怎麼還在這?快下班,回去吃飯了。」師傅推開工廠大門,看見正在收拾的全圓佑,這麼說道。

 

「嗯,」全圓佑應道,「我整理一下。」

 

「那個用不著整理了,反正明天又會被弄亂。」

 

「是。」

 

「不然來我們家吃飯?」權順榮突然說,「燉菜很多,再炒盤菜就好了。」

 

「……不用了。」全圓佑說。

 

「沒關係呀,就來吃嘛,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權順榮說,「你就住在我們家後面幾步路,看你餓肚子回家我們也會良心不安,不如吃完再回去啊。」

 

「只會出一張嘴,」師傅對權順榮說,「飯菜還不是要我先買回來。」

 

「不過,」師傅又說,「就來我們家吃飯吧。」

 

「……是。」全圓佑說。

 

早上才踏進他們家過,沒料到晚上也會進來,有師傅在,全圓佑比早上顯得更拘謹,細瘦的四肢像生鏽的鐵條一樣彆扭地動。他看著權順榮進廚房熱燉菜,從冰箱裡拿出一大把菠菜,手腳俐落地洗乾淨、切菜、爆香,師傅就坐在他對面,他也不敢一直盯著人家兒子看。

 

「你工作很勤快,」師傅突然說,「很久沒遇到這樣的人了。」

 

「謝謝。」

 

「還年輕,跟我家那個一樣大,怎麼來做這個?」

 

「嗯……也只會做這個。」全圓佑說,「以前在舅舅經營的家具工廠幫忙過。」

 

「以後呢?」

 

「嗯?」

 

「以後還要做這個嗎?」

 

「……我也不知道。」全圓佑說,「還在想。」

 

「爸!燉菜好了啦,快端過去。」權順榮從廚房裡大喊著。

 

被兒子這樣一喊,全圓佑還以為師傅會不耐煩,但不如他所想的,師傅只是對他使了個無奈的眼色,起身進廚房了。

 

權家沒有媽媽,而且好像是長久以來就這樣,由於全圓佑自己也是長期單親的狀態,他並不感到奇怪,只是會好奇,權順榮的媽媽是個怎樣的人?他總感覺,權順榮是個備受呵護的孩子。

 

開飯後,師傅像是在偵訊似的,不斷問全圓佑的事情,問他住得好嗎?熟悉這附近了沒?有沒有哪裡不方便的?有問題就要說。問了很多瑣碎的問題,每一句都在關心他,讓他有點受寵若驚,沒道理要這麼殷勤招待一個陌生的外地人。

 

「有沒有下酒菜……今天照完胃鏡沒事了,想喝點酒啊。」吃飽後,師傅這麼說。

 

「還喝?」權順榮說,「只能喝一罐。」

 

「家裡沒配酒的了?」

 

「沒有,也沒有酒。」權順榮沒好氣地說。

 

「……喏,錢拿去,」師傅從褲子後方的口袋掏出幾張紙鈔,塞給全圓佑,「去替我買點酒,剩下的錢就買自己想吃的,獎勵你辛苦工作。」

 

「不行,我不能收,」全圓佑嚇了一跳,說,「我去替您買。」

 

「爸,不要這樣,叫人家跑腿怎麼好意思?」

 

「又怎麼了?不過要他買點好吃的回來,今天這頓他怎麼吃得夠,瘦成這樣,去買點好吃的回來,喏。」

 

手心裡的三萬元充滿熱氣,是師傅手掌的溫度,全圓佑躊躇著,想拒絕又不敢,覺得手心快燙傷了。最後權順榮看不下去,只好拉著他一同出門。

 

×

 

他和權順榮兩人走去超市,路上都沒說話,只是筆直地朝著超市的方向走。他都要以為早上聒噪的權順榮只是幻覺了。對於權順榮他真是猜不透,無法憑說話方式、行為模式猜測的人,而且還有點刻意地掩藏。

 

超市很大,全圓佑走到燒酒類那區,琳瑯滿目的綠罐子面對他,不知道要選哪種好,他忘了問師傅要喝哪牌的,只好憑著自己的印象,挑了廣告打最兇、贊助最多酒館的那牌。

 

「不是那牌喔,爸爸喜歡喝當地產的,」權順榮的聲音忽然現在背後,「那個米色標籤的『眠郎』……」

 

「好怪的名字。」

 

「因為喝了就會睡死,所以叫做眠郎。」權順榮說,「很好笑吧?」

 

這才發現權順榮手上抱著幾盒下酒菜,還有一盒烤雞腿。

 

「你好瘦喔,有在吃飯嗎?」權順榮說。

 

「有……有啊,」全圓佑不解地說,「我應該比你重吧。」

 

「騙人,看起來明明就瘦不啦嘰的!」權順榮說,「雖然……看你吃飯的確食量是蠻大的……」

 

買完東西後,他們在回去的路上又像剛才那樣,一句話也不說,只有路燈無言的照耀。全圓佑偷偷瞄了權順榮一眼,發覺父子倆真的是很相像,眼睛都是上勾的,反而權順榮的哥哥眼睛沒像他們這樣,勾這麼尖的,但還是看得出是一家人。

 

五分鐘的路程,卻像五小時一樣,全圓佑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他可以回「家」獨自看書看電視、渡過漫漫長夜。

 

「我可以看你房間嗎?」權順榮忽然說。

 

這傢伙怎麼總是出奇不意,全圓佑想。

 

「怎麼?」

 

「沒什麼,就好奇……」

 

「也是可以。」全圓佑乾脆地說。

 

在回家之前,會先經過全圓佑住的學徒套房,權順榮把東西都擱在客廳後,一點也不客氣地進了全圓佑的房間。

 

「好空喔,」他說,「你還沒整理行李嗎?」

 

「我沒什麼行李。」

 

「沒行李?」權順榮說,「衣服呢?家當呢?雜物?總有吧?」

 

「衣服就那幾套,」全圓佑說,「東西全在那個背包裡。」

 

「冬天的衣服呢?不會就這件大衣而已吧!?嗯……是蠻暖的,天啊,你的背包是哆啦A夢的百寶袋嗎?居然塞得下這件大衣。」

 

權順榮打開衣櫃,果真空蕩蕩的,只有兩、三件T-shirt和長褲,衣架都比衣服多。木架上也沒什麼東西,床鋪上更是只有他們原本的棉被和枕頭。他注意到木架上的幾本書,整個大書架就只有裝這些。

 

「這什麼書啊……感覺好難懂喔,」權順榮拿起一本短篇小說集,舊舊的,看起來像二手書,「你喜歡看書?」

 

「……嗯。」

 

「你都看這種難懂的書嗎?」

 

「沒什麼難懂的吧……」

 

「就只有這幾本?你過得還真清心寡慾耶……沒有什麼其他的興趣嗎?」權順榮說。

 

「我又沒錢,是要有什麼其他的興趣。」全圓佑說。除了看書、打打遊戲,他真沒什麼娛樂。

 

「……嗯,對不起,」權順榮說,「既然你喜歡看書的話,我可以拿我們家的書給你啊,我媽媽有很多這種難懂的書,一整面牆這麼多喔,除了她也沒人會看,我拿給你?」

 

「啊?」全圓佑說,「怎麼突然……」

 

「沒什麼突然的啊,反正是真的除了她沒人會看了,給想讀書的人讀不是更好嗎?我們家除了她以外都沒什麼文化,看也看不懂,給喜歡的人讀最好,不是嗎?我回去先整理一下,改天再帶給你,你嫌太多的話我就慢慢帶過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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