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我完全沒有想到時隔兩年多會再寫真人CP，還是最讓我心酸的斗賢。

可能因為Ribbon出來了真的察覺到，沒有張賢勝了，所以試圖以這樣的方式補足。

剛好是斗俊生日寫的。(寫完才發現，原諒我最近累到沒有時間概念XDDDDDDDDDD

綁緊一點

做一個明澈的夢。張賢勝做了一個明澈的夢，身體輕飄飄的，手指變得透明，全身都發出微光，心臟裡有一個齒輪穩定緩慢地轉動，有什麼東西從那豐溢滿出。他感覺自己飛起來了──字面上的意思，飛起來了。

「喂!張賢勝!」

尹斗俊拒絕相信眼前的事情，張賢勝腳尖離開地面，他穿著和前一天相同的衣服，從謝師宴後的第三攤續攤回來後終於把他辦了，然後一醒來就看見張賢勝飄在床邊。中午十一點，窗外白色的陽光安靜地躺在白色的房間裡。這房間就一名男大學生來說太過乾淨，因為尹斗俊家裡會派來專門人士來定期為他清理。這是題外話。

「我也不知道啊。」張賢勝說。「可是還是能站在地面上……你看。」他抓住床頭櫃旁的衣櫃邊邊，然後用了點力氣才站在米色的地毯上。

雖說他穿著和昨天相同的衣服──但只有一件白色襯衫，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內褲。謝師宴他們都特別打扮過，盡量穿著正式，回去後一群人又去喝酒，就這樣在酒館內一直巡迴，直到半夜後才回到尹斗俊的高級公寓裡。接下來他只記得自己被壓在牆上，倒在床上，醒來時漂浮在床上十公分的地方。

尹斗俊頹坐在床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狀況，也不知道從何幫起，總之先確定張賢勝能夠像平常一樣在地面上好好走路。

「總而言之……現在你先盡量站在地上。」

他抓住對方的雙手，緊緊箍住，張賢勝雙腳都穩穩地踏在地上後，他試著放開。

「……好像可以。」張賢勝說，「你生氣了?」

「這只能用被嚇到來形容吧……」

他盯著在地毯上那雙蒼白的腳，視線稍微往上移就是過瘦的腿，然後內褲……被遮住一點點了，襯衫八成是隨便扣的，從第三顆開始就扣錯了。

「衣服換一換出門看看。」尹斗俊說。

他牽著張賢勝的手，雖然可能會引來側目，惡意的視線，甚至有可能會有傷人的言語像雨水一樣打在他們身上。不過幸好沒什麼人看他們，大概以為這是在拍片，因為就貧瘠的眾人而言這太超出常理了。

從衣櫃裡找出幾件高級品牌的白色高領襯衫、窄西裝褲，一件棗紅色的毛衣，還有無腰身垂墜的大衣，張賢勝翻了衣服上的標籤寫三個英文字母，一個疊著一個，這牌子是連不懂時尚的人都聽過的。

『你先穿這些，衣服晚一點有人會送去洗。』尹斗俊抱起那堆脫下來的衣服丟到洗衣籃裡。

『我可以自己洗。』鈕扣才扣到一半，張賢勝抬起頭看著那堆衣服說。

『不用了，送洗比較乾脆。』

『那我們出門要幹嘛?』

『找有沒有什麼方法讓你變回正常人。』

張賢勝驚訝地張大嘴。

『我只是飄起來，沒有瘋掉。』

『只是飄起來!?張賢勝，在物理世界人怎麼會違反地心引力飄起來啊!?』

『我哪知道啊!你怎麼不說是地心引力的錯!?』

「還好現在沒事。」尹斗俊緊緊握住張賢勝的左手，在街上走路都沒出事，張賢勝安穩地踏在地面上，好好地受地心引力牽制。那隻手微微地發抖，還有點冰冷。尹斗俊從眼角餘光看見張賢勝從出門就始終盯著地上。

他想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夢，或是新型態的病症，張賢勝飄在空中，沒有依靠任何外力，就只是飄在空中，他沒死，也沒撞到頭靈魂出竅，他的肉身真真切切地飄在空中。

回想起大學迎新時看見他一個人坐在學姊旁，因為長得出奇漂亮又不怎麼懂得拒絕他人，所以像個被要脅的人質一樣畏畏縮縮地喝著學姊灌的酒。尹斗俊從斜對面移過去，拿起張賢勝手上的那杯酒，假裝自己是喝醉了什麼都分不清，然後一下把那杯不知混了哪些酒的調酒喝光，裝出醉酒的樣子說好烈啊不過很過癮。

『你看起來還蠻……會玩的樣子，結果蠻……呆的。』站在店門口，尹斗俊看著暈呼呼坐在椅子上醒酒的張賢勝。

張賢勝一句話都沒說。

『喂!你有聽嗎?』他伸手抓住張賢勝的肩膀，結果對方一軟倒下來了，剛剛被灌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酒，可因為是學長姊，所以他神經繃得緊，直到現在才能放鬆。

『……太弱了吧?』尹斗俊扛起癱軟的人，招了一台計程車後回到學生宿舍去。大一時學校強制住校，他就住張賢勝隔壁房，所以還有印象。

「我手放開看看。」五隻手指一張開，張賢勝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指分離後他站在地上，沒有起任何變化。

「所以剛剛那是意外嗎……」

張賢勝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著自己的手，眼底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我想回宿舍了。衣服我晚點還給你。」

「呀!張賢勝!你走那麼急幹嘛?」尹斗俊生怕他這樣大動作快步走，等等又突然在市中心飄起來，沒想到張賢勝每一下踏步都重重地壓在地上，還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搞什麼、現在就變回原樣……不對!喂、等一下啊!」

張賢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啊，你好，』打開房門後，張賢勝看見尹斗俊正要開門進房，彎下腰九十度鞠躬打招呼。

『……我們是同輩。』

『謝謝你昨天幫忙。』張賢勝小聲地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也許是因為圍著一條紅色的長圍巾。

『那沒什麼。』鎖開了後，尹斗俊一腳踏進房間，房裡衝出一股熱空氣，因為沒有人開窗通風，他嫌惡地擺擺手讓空氣散掉。

『……謝謝。』

「……所以你說你醒來後飄起來了。」梁耀燮一邊拆開巧克力盒子上的繩結一邊說，然後從中挑出一個丟給張賢勝。

「嗯。」張賢勝咬下那塊巧克力脆餅，「飄在空中，這樣。」

他伸出雙手，一隻手疊在另一隻手背上，然後慢慢移開。

「你前一天幹嘛去了?」

「我們系的謝師宴。」

「然後?」

「然後……」張賢勝原本想繼續說下去，但一想到後續發生的事情，又打住了。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啊?」梁耀燮拍著他的手背。

「……然後我跟斗俊回去了。」

「喔……所以你們睡了之後你就變這樣了。」

沒想到梁耀燮直接把那事件的關鍵字講出來。

「飄起來了。」張賢勝強調是飄起來了，跟睡了這件事無關。

「但是現在沒飄。」

「但是現在沒飄。」

『你應該還是能喝酒的吧?』

專題報告後尹斗俊帶著張賢勝到一間小酒館去，平常他不太去這種平價的店家，但他們的燒烤特別香，所以他一個人常常來吃，這還是第一次帶其他人來。他一下就點了牛舌、胃、心臟，又加點了燒酒，怕張賢勝又喝醉，只幫他叫了一瓶濃度低的啤酒。

『……還可以。』張賢勝小心翼翼拎起那罐啤酒，仔細地看著酒精濃度，結果瓶子卻一下被搶走，尹斗俊抓起開瓶器開罐後，直接往他的杯子倒。

『你以前就是這麼膽小嗎?』

『……欸?』

『我說你也太膽小了吧?上台報告而已，又不是叫你即席演講，平常跟同學講話聲音也跟蚊子一樣。』

『那不關你的事吧?』

『喔!終於有一點氣魄了，看來你還是能正常應對嘛。』

梁耀燮是他在通識課認識的，是隔壁學院的人，看起來是個很可愛的小松鼠，結果居然是在工作室裡每天焊接鋼鐵的人。

『等等，什麼焊接鋼鐵?我念工設耶，本來就會做這些啊。』

張賢勝和尹斗俊都是常見的文學院學生，而且還是英文系的，功課最多就是設計出一本可以吸引一般人來閱讀經典的導引書而已，相比梁耀燮每天在工作室敲敲打打的，真沒做什麼事。

張賢勝意外地進了熱舞社，雖然平常不講話，還有點冷漠，不過跳舞時倒是很有精神。除了這件事他會放進熱情外，其餘的時間他都在校園裡閒晃，尹斗俊有次終於抓住他，問他到底在幹嘛，沒想到他回答他在觀察人類。

『你看那個人，』他指著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生，『他每個禮拜三四五都在法學院上課，然後走出大門的時候都會踢一下腳摩擦鞋底。他這樣做的時候就是女友要開車來載他，如果他沒這樣做的話，就是要自己走回去。』

『然後?』

『我想大概是怕泥土沾在車子上會生氣吧?因為法學院的庭院設計不好，而且這裡很潮濕，所以泥土一直都是濕的。』

『你平常就在做這種事嗎?』尹斗俊忍不住笑了。『還有嗎?』

「只有你這種怪人才會喜歡尹斗俊那種怪人。」梁耀燮說。

張賢勝罕見地笑了。

「……你要喝茶嗎?」梁耀燮起身要去廚房泡茶，結果看見張賢勝好像瞬間高了好幾公分。「哇靠!你坐在椅子上也能飄!!」

「欸!?」

房內忽然想起門鈴的叮咚聲，門外的人按得很急完全沒有間隔時間，梁耀燮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對講機，尹斗俊那張臉出現在螢幕上。

「呀!梁耀燮!張賢勝在你這邊吧?」

「你要幹嘛?」

「開門。」

「斗俊嗎?」張賢勝看著梁耀燮的背影，想要起身(已經起來了)，伸直了腿要把自己往下壓。

梁耀燮開了門。

『從這裡可以看見那個摩天輪在轉不是嗎?』張賢勝指著那個發出絢麗光芒的輪子，『如果是在天氣好的時候，其實可以看見上面的燈都有寫字喔。』

『你連這個都觀察喔?』

『嗯……也有其他的啊。』

尹斗俊撐著臉頰看著那個摩天輪。專程開車載張賢勝來就是為了這個，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連這種冷知識都知道，白費了他一番心思。坐在引擎蓋上，隔著一條運河看對岸發著七彩光芒的摩天輪，可以聞到空氣中的乾冷氣味，尹斗俊看著張賢勝的側臉，白淨的臉上也被刺眼的光芒照得絢爛，但反而可惜了那張乾淨的臉。

『比如說?』

『人啊……之類的。』

『特定的人?』

『嗯──算是吧。』

『誰?』

『……不告訴你。』

『不能講?』

張賢勝點點頭。

說不定那時張賢勝就飄起來了。尹斗俊事後回想。那是什麼?所以只要張賢勝高興的時候就會飄嗎?還是要有某種條件?

「嗯，早上講的那些話都忘掉吧。」尹斗俊抹著臉說，「至少沒出什麼大事，不是身體受傷就還好。」

他單手插著腰，看著背脊幾乎貼在天花板上的張賢勝。

抬起頭看見張賢勝盡力抑制顏面神經的樣子，那模樣有點好笑，因為張賢勝一直習慣把情緒藏起來，所以就算高興的時候也不太能看見他笑。

「天花板很髒耶，快下來啦。」尹斗俊站在椅子上拉住他的手。

「很髒真是抱歉啊!我不像大少爺你一樣住得起高級公寓啊!」梁耀燮站在後面雙手抱胸說。

張賢勝又笑了，這次是笑得身體一直顫抖的那種，他抓住尹斗俊伸過來的手，然後用力讓自己飄下來。他越笑越開心，身體就一直降下來，直到整個人摔到尹斗俊身上。

「呃……」尹斗俊被壓在地上，抱住張賢勝的身子。「以後可能要隨身帶一條繩子把你綁住。」

張賢勝撐起身子，把頭髮塞在耳後，這樣才能看清楚尹斗俊的臉。

「那可能要綁緊一點。」

他的嘴角裂開笑著說，身體的重量確實地壓在尹斗俊身上。

End.

2016.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