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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橫禍_01

 

 

 

 

 

在善惡意識還沒分明的那個時代。

 

道枝駿佑看見了牆上遺照裡的曾祖父出現在客廳的茶几邊,和大家一起喝茶、吃點心、看電視哈哈大笑,他想,既然這個人跟大家在一起,做同樣的事,也沒有人有意見,那應該就是沒問題的吧。然後他挪出一個位置,坐在茶几的邊角處。

 

『你幹嘛坐那邊?』大姊問,『你坐那邊擋住拉門入口了,等一下奶奶怎麼進來啊?』

 

『咦?可是,』他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邊,『沒位置了啊。』

 

『什麼沒位置?這麼大一個空位,你不要擋住奶奶啦。』大姊以為他又在耍笨,把他推去另一邊,也就是他看見的「曾祖父」的位置上。

 

『等、等一下啦——這裡有人……』他沒見過這個曾祖父,只在相片裡看過,而對於遺照,他也沒有實際的概念,只是以為這個人以照片的形式出現在爺爺奶奶家裡,而現在坐在這和大家一起看電視,再正常不過。

 

『什麼人呀!別吵了,你坐那邊,別擋住奶奶!』大姊是真的生氣了,要他不准動,好好看電視。

 

這是第一件事。

 

通學路變了。因為有議員和附近的砂石工廠很要好,工廠希望拓寬道路,或是引導一條新的路讓他們更好開,原本的產業道路已經坑坑疤疤了,他們不想再開,所以通學路上突然多了砂石車。孩童死亡率也因此急速上升。

 

家長天天舉牌,組成團體去陳情,去檢舉,去抗議,去靜坐,去提出訴訟。這在十歲的他眼裡,其實是一團模糊的,因為沒有任何概念。在概念形成以前,任何事物都是模糊的,有的只是感受。他看見家長們身上的氣都是混濁的灰色,如炫風般不停旋轉,好像他們焦急擔憂的內心。

 

在其中一個戴漁夫帽、幾乎壓低到看不見眼睛的女人旁邊,有個小女孩揪住女人的外套邊緣,看著其他大人抗議。道枝駿佑注意到,那女孩的臉色特別蒼白,像是犯病一樣,而且整個人看起來也很黯淡,手上還有擦傷的痕跡,沒有包紮。如果隔壁那個女人是她母親的話,應該要替女兒療傷才對吧。女孩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來看他,他立刻別開了眼。

 

『嚴正抗議!砂石車該改道!還給學童安全的通學路!』敵對政黨的議員舉起大聲公,對著支持砂石工廠的議員服務處喊著,『本間議員!為了砂石工廠利益!忽視學童安全!造成無數學子死亡!』

 

自從砂石車出現在這裡後,家裡長輩都嚴格要求他,一定要改道,寧可繞遠路,也不可以走原本的通學路,因為非常危險。十歲的孩子哪有什麼承諾的能力,若不是發現繞遠路可以跟長尾謙杜一起回家,不用再自己一個人走,道枝駿佑鐵定會走危險的原路回去。

 

帽子壓很低的女人突然從自己的包包抽出一張紙。

 

『我們請美音媽媽來。』那個拿大聲公的人把女人接到隊伍的最前面,說,『美音才十歲!就因為砂石車司機的疏忽,慘死輪下,請問本間議員!這個孩子應該有的未來!這個美好的家庭,你要怎麼賠!』

 

那張照片和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穿著一模一樣的上衣,黃色荷葉邊的襯衫,領子上還有一個純白的蝴蝶結。

 

啊,他想,又是照片。

 

下一個瞬間,那女孩就出現在他旁邊。

 

這是第二件事。

 

這樣的事件發生太多次,諸如看見遺照裡的人、說出父母從沒向孩子提過的家族往事、經過曾發生嚴重車禍的路口會嚇得尖叫,還常說些大家聽不懂的話,惹惱了一些人,要他別再亂說話,家裡人總算是明白了,這孩子有點特別。

 

太特別了,是會招致不幸的特別吧。道枝駿佑雙腿曲起,跪坐在薄薄的軟墊上,讓宮司好好檢查他,他沒想到來東京玩也要被帶來檢查。不過,也不是要有什麼特殊的靈力才能當上神社的宮司,所以這位老先生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就介紹他們到一間很厲害的神社去,離這裡有些遠就是,叫日出神社,那裡的宮司有靈感,或許可以解決他們的問題。

 

『罷了,』奶奶已經接受這件事,這麼對大家說,『我想這孩子就是有能力,我們不該再否認了。』

 

原來帶去神社不是要讓宮司鑑定他的能力,相反的,是要宮司否定他的能力。這也是第一次道枝駿佑終於發現,大家不喜歡他的這個能力,或者,這項特質。

 

然而看得見的東西是無法再假裝看不到的。知道了真相,也無法再掩蓋。爸媽要他縫好嘴,別亂說這些話,家裡人能理解,外面的人不見得願意聽你。

 

「萬事屋,到底是,什麼的萬事屋?」

 

車禍後第二週,目黑蓮已經回到老家靜養。他住的公寓有電梯,不用刻苦地爬樓梯上去,不過反正都病假了,爸媽就叫他暫時搬回老家吧。他們一家就住在神社後方的日式傳統木造屋,雖是傳統建築,不過時時翻新,該有的新家電、電子產品都有,大門配的還是電子鎖,因為神社的開放性質,他們的住家就得嚴防宵小。

 

出院那天醫生來做最後檢查,說癒合的速度比料想得還快,或許可以提早一週拆石膏,再偶爾來復健就好,不會影響往後生活。聽到自己傷勢沒大問題,目黑蓮鬆了半口氣,一方面是慶幸自己還能像以前那樣活動,一方面是憂慮外公可能還會做出別的事,逼迫他接手萬事屋。

 

趁著這段期間還在休假,他就把道枝駿佑叫來神社了。下午三點,正好是午茶時間。

 

「萬事屋是我外公的副業,」目黑蓮解釋道,「嗯——不過以時間和用心程度來講,他在萬事屋上花的心力比神社還多。」

 

「那麼,是像偵探那樣嗎?」道枝駿佑眼神飄移,先是看目黑蓮,又看向他後方的經文掛軸。

 

「差不多,只不過通常是非現實的事件。」

 

「欸?」

 

「我外公看得見,就是俗稱的陰陽眼,同時也有淨化環境的體質,」目黑蓮說,「也就是說他既能發現,也能解決,通常就是所謂的騷靈現象,委託人會請他除靈或是安撫靈體。你在電視上應該多少也看過吧?神社的驅魔——」

 

「前輩不是在公安部上班嗎?」向來以沉穩、務實出名的目黑蓮說出這種像是高中生課間的八卦,實在難以相信,道枝駿佑還是忍不住打岔道,「為什麼突然……」

 

「我外公最近年紀到,過世了,」目黑蓮說,「他在遺書中指定要我接手他的萬事屋,但是我看不到,聽的也很有限,遺書裡還威脅我不接的話會發生很多事情,所以我手機摔壞、信用卡被盜刷,然後又車禍了,前幾天還差點被虎頭蜂螫。雖然我還不能確定這是他做的,也不排除是最近運氣真的比較差,再怎麼說,都不想懷疑外公。」

 

「啊——……所以在前輩背後的就是外公嗎?」道枝駿佑有禮貌地伸手比向他後方。

 

「啊?什麼?背後?」

 

「咦?啊?那位應該,是外公吧?」

 

道枝駿佑拿出自己的手機,搜尋「日出神社 目黑」,跳出來的其中一張照片是個面相和藹又高大的老人,就跟目黑蓮身後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眉目絲毫不差,穿著的衣服也是那樣,他乾脆把手機遞給對面的人看。目黑蓮接過手機,螢幕上那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了,戴著粗黑框眼鏡、穿著昭和式的濃紺色和服、珍愛的桃木手杖。而道枝駿佑說,這個人的靈魂就在他的背後。

 

「……你說他在我背後。」目黑蓮指著自己背後,說,「現在?」

 

「對,」道枝駿佑機械式地點點頭,「現在。」

 

「……」

 

「……」

 

「我的天……」

 

「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該講的!」

 

「不不不,還好你有講,」目黑蓮看他又是怕得要起來土下座,趕忙伸手壓低,示意他冷靜,「我只是想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他造成的,還是你可以幫我問……?」

 

「一切……?」道枝駿佑偷偷把視線移到後方去,又看了看目黑蓮,開口道,「請問,您孫子最近遇到的事,是您做的嗎……?」

 

老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房間裡有個人看得見自己,因此也沒特別迴避視線,就這麼直直地盯著道枝駿佑,點點頭。

 

「他說是。」

 

「外公!!!」目黑蓮忍不住大喊。

 

最傷人的是自己的親人。他這幾週受的折磨可說是打擊他得快要失去對世界的信任,還以為自己的好運用盡,即將風水輪流轉,受盡苦痛,沒想到兇手並不是命運,而是死去的外公。

 

「……我居然還很好心幫他找藉口!所以,他要待在我身邊直到我辭掉公安部、接手萬事屋才肯升天嗎?」目黑蓮抓住道枝駿佑的手臂急切地問。

 

「呃、這——請問您是這個意思嗎?啊、他點頭了!」

 

目黑蓮快要崩潰了,「外公!」

 

「可、可是前輩會找我來,就是想談這件事吧?」道枝駿佑有些慌亂,對著後方的空氣說話,希望能讓老人明白這件事,索性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道枝駿佑,以前也是南星中學的學生,和目黑前輩一樣是劍道部,那個、我看得見,看得很清楚!靈視力可能有二、二點零!」

 

「看得見」,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大方又大聲地承認自己的這項「天賦」,或者說,異常的才能。從小他就能看見,也能聽見,有時候甚至能觸摸到,為著這個異常才能,他吃盡了苦頭,時常被長輩責罵他分不清幻想與現實,也被同儕訕笑是為了引人注意才說謊。說謊精是他最初得到的稱號,他宛如悲劇裡受詛咒的預言者,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只能苦悶獨吞。所以他再也不說了。

 

剛上中學時,大家正流行做些踰矩的危險事,他一起參加了,拽著不安的心,在旁邊看他們攤開紙張,從中間的鳥居開始移動錢幣。原本只是大家心理作用,手指互相牽制移動,最剛開始的五分鐘都是自己嚇自己,直到窗外夕陽逐漸燃起,灰藍色的天空轉為紫混了橘的迷幻色調,就是那時開始,有什麼東西闖進教室了。

 

有東西進來了,他不想隱瞞,悄聲說,希望大家快把那東西請回去。

 

大家不想承認,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招來了奇怪的東西,讓他別亂說話。然而內心慌亂不打自招,致使破壞了規矩,沒有把狐狗狸好好送回去才抽手,逃回家。他害怕,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現場唯一一個知道狐狗狸出現的人,回家之後他躲回房間,不敢跟任何人說。

 

隔天,放開了手的同學都請假了,高燒不退送急診,路上遇到小車禍,爬樓梯摔傷,只有他一個人沒事。因為他的手不曾在硬幣上。

 

但現在目黑蓮需要一個看得見的人。而目黑蓮想到了他。

 

「如果前輩需要我的靈視,」他說,「我很樂意。」

 

×

 

辭掉公務員工作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畢竟,這又不是一般企業可以說一說就回去的,更何況目黑蓮還是國家特考組,可是過關斬將擠掉了一堆人直升上官位的,不需要從基層當起。但是現在外公表示得很清楚了,如果不接下這個職位,恐怕他會發生更多事。

 

「前輩的外公說,嚴格來講……那些傷並不是他引起的,是祖先們的力量,」道枝駿佑說,「看來日出神社的神官是繼承型的,所以你若是不接,祖先們會用各種方法強迫你接下。」

 

提早拆掉石膏後,目黑蓮沒有立刻回到警視廳上班,而是先在家靜養,思考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他們又到了目黑蓮的老家來,不過這次是在目黑蓮以前的房間裡。房間主人太久沒住在這,東西都還維持在大學時的樣子,也沒什麼生活軌跡。正好道枝駿佑今天沒課,就把人叫來這了。

 

「繼承型?」

 

「學理來說,日本的神道教也可以算是融合了薩滿信仰。薩滿是北亞、甚至整個亞洲常見的泛靈信仰,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薩滿的巫師,有些是通過生病得知,有些則是被神明欽定,有些則是家族繼承制,」道枝駿佑解釋道,「有些地區的巫師還只有女人能當,男人是少數,韓國就是,他們稱為巫堂。」

 

「所以我是繼承型的嗎?繼承型和神明欽定的要怎麼分?」目黑蓮問。

 

「照前輩外公說的話來看,推定是繼承型,如果是神明欽定的話,你應該會更早出現跡象,這次會指定要你繼承是在前輩外公過世之後,所以我是這麼推斷的。」

 

「你為什麼懂這麼多啊?輔系也能修到這麼多知識?」

 

「前輩,怎麼說我也是被這能力困擾了很久……所以大學前也做過很多功課了。」道枝駿佑無奈地回答,「前輩天生的氣息倒是很驚人。」

 

「嗯?」

 

「你的體質,是很強的驅邪體質呢。」道枝駿佑看著他的腿說,「骨骼也很厲害。」

 

「……對,所以我外公才指定我吧。」目黑蓮嘆了一口氣,「骨骼好大概是天生加上喝牛奶?」

 

「而且你應該是會驅邪的法術吧?」

 

「會是會,」目黑蓮想起小時候外公要他學的法術,那時壓根不懂,只是照著做,是長大後才明白原來那是辟邪用的術,「就是什麼都看不到。現在看起來我是不能拒絕了,所以我需要一個看得見的人……你又是我認識很久的人,信得過。不過能做多久……說真的我不太確定,所以你還是要做好轉職的準備。」

 

「那沒問題,只是,只是如果以後這個要怎麼寫在工作經歷上啊?」道枝駿佑尷尬地問。

 

好問題。目黑蓮打了一個響指。

 

「就說是徵信社好了。」

 

因為公司行號、登記、統一編號那些的都已經有了,目黑蓮不需要從頭做起,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東西的登記負責人都先改成自己父親,畢竟自己父親才是現在新一代的宮司,所以掛名由他負責。目黑蓮要做的,就是下定決心辭職,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是想賭賭看能不能再回去公安部上班,所以打算技術性地排假,再觀察看看。

 

他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姑且是先把外公位在神社旁邊的的萬事屋打掃乾淨了。那是一棟簡單的兩層樓建築,有衛浴設備,也有簡單的休憩空間,一樓是接待廳,二樓則是資料庫。

 

「前輩,」道枝駿佑看他這樣勤奮,眨眨大眼,小聲說,「你外公要我跟你說……『不要想回去了』……」

 

「外公!!!」

 

這幾天父母看他都在整理萬事屋,心想大概是敗仗、決定要接管,要他別太勉強自己,如果決定要接了,外公和祖先們應該也會消停些。這件事還像根刺,卡在指頭肉裡,他無法決絕地說要選擇哪一方,若選了自己喜歡的公安部,就必定會再受傷,若選了萬事屋,那他的一生也就只有這樣了。

 

「話說回來,這裡原本就打掃得很乾淨呢,我們不太需要整理,前輩外公的資料也很齊全,已經快比民俗學系自己的圖書館多了。」道枝駿佑說。

 

「啊……因為外公他,直到倒下之前都在這裡工作……」目黑蓮說。

 

喜歡喝烈酒、吃炸物,卻還能享壽八十五歲,直到送進醫院之前都還在居酒屋和人打麻將,簡直不像個神職人員。就算進了醫院,也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照樣要他們這些孫子偷偷送點重口味的點心進去。

 

除了某一天,目黑蓮下班有空過去探病,就帶了外公愛的烤魷魚去,為了不讓護理師發現,還刻意用很多袋子包起來擋氣味。外公喜孜孜的,說果然還是蓮懂他,他希望死前一定要吃到吉兵衛家的烤魷魚。

 

『什麼死前?別亂說話,你只是年紀太大又愛喝烈酒才進來的。』目黑蓮皺眉,要外公注意身體。

 

『我就快死了,差不多該回老家去了,』外公說,『我感覺得到。』

 

「前輩的外公是怎麼樣的人?」道枝駿佑問。

 

目黑蓮又吁了一口氣,想到小時候跟外公出去的那些光景,實在說不上輕鬆,「有點任性,不過應該說是率直吧……想做就去做,不大管其他人怎麼說,現在的用語應該是my pace吧。」

 

「那前輩跟他有點像。」道枝駿佑笑了下。

 

「我?」

 

「嗯,前輩不太受他人影響,」道枝駿佑點點頭,「我覺得很厲害。」

 

看他眼神那麼認真,目黑蓮都不好意思了,羞赧的情緒一時上來,但他還是抑制住,想講些言不及義的話避過。

 

一陣鈴聲鈴鈴響起,是門鈴的聲音,對講機傳來一個聲音:「你好——請問有人在嗎?」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客人……?」道枝駿佑看著一臉茫然的目黑蓮。

 

不會他都還沒決定去留就有客人上門了吧,目黑蓮硬著頭皮,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我們這邊停業中——」

 

「拜託幫幫我好嗎?」那個稚嫩的童音說,「拜託——班上同學說這裡有個很厲害的萬事屋,拜託——我想回家——」

 

聽到小孩子講出「想回家」這句話,身為警察的目黑蓮立刻打開大門,迷路的孩子可麻煩了,現在兒童犯罪的手法日益更新,就連第一線的派出所都不一定能即時跟上。

 

然而一打開門,他什麼都沒看到。

 

「這裡、這裡啦!」那個聲音又出現,目黑蓮循著聲源低下頭。

 

「哎呀,妹妹,你幾年級?迷路了?」道枝駿佑看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還紮著漂亮的低雙馬尾,身上穿著一套漂亮的海軍藍連身短褲,一件厚實的大衣,和羊毛長襪,以及一雙漂亮的白皮鞋,瀏海左邊還別了一個水鑽的髮夾。面對成人,怕生的道枝駿佑沒什麼辦法,但是小孩子,他就沒問題了,很快主動搭話。

 

「三年級。」女孩說,「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先進去吧。」目黑蓮說。

 

屋子裡什麼都還有,茶、咖啡、可可粉、抹茶牛奶,甚至連仙貝和巧克力捲都有,而且離到期日還很久,都是外公買好放著的。屋裡電力也都正常,電器也都還新。道枝駿佑看一眼熱水壺,裡頭蠻乾淨的,沖洗一下就裝水煮開了。

 

「你要喝什麼?可可?抹茶牛奶?」他問。

 

「可可,謝謝!」女孩說。

 

「你叫什麼名字?」目黑蓮沒抬頭,拿了一台筆電來做記錄用。

 

「我媽媽說跟人說話時要看人家的眼睛。」女孩說。

 

「是是是,」目黑蓮轉了個角度,又問一次,「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我姓目黑,他是道枝くん。」

 

「上村希由實,」女孩說,「你的名字呢?」

 

「……蓮。」目黑蓮說,「他是駿佑。」

 

「蓮!是哪個蓮?駿佑又是哪個駿佑?」

 

「蓮花的蓮,」目黑蓮說,「因為我和日蓮聖人同一天生日。」

 

「是有『馬』字的那個駿喔,因為我是馬年生的。」道枝駿佑把兌了溫水的熱可可端到桌上,又拆開一包仙貝,「希由實迷路了嗎?喝完這杯我們帶你去派出所好嗎?」

 

「可是,可是我是專程來找你們的,」希由實懊惱地說,「媽媽有畫給我地圖,但我弄丟了……我想回家……」

 

「所以你不記得家裡住址嗎?」目黑蓮問。

 

「嗯……」

 

「這有點棘手。」目黑蓮認真地思考,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會先把孩子帶去派出所,因為父母最終都會回到派出所去。孩子們不一定能記住家裡的地址或電話,所以父母會用各種方式讓他們記住,但偏偏,這孩子弄丟了。如果可以的話,直接請派出所巡查問學校是最快的。

 

「我打個電話請派出所跟學校聯絡,班導師應該都知道。」目黑蓮說。

 

「啊,說的也是,希由實,你是附近東谷小學的學生嗎?還是更遠的橘之丘小學?」道枝駿佑問。

 

「我不記得了。」女孩說。

 

「咦?」

 

「我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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