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此為電影「怪物的孩子」九太與一郎彥的同人。

看過的就看，沒看過的也可以看。(欸

花了三天才寫完啊啊啊。

惡魔，與更多不能言喻的

「揍西瓜啦，揍西瓜，送來了好多西瓜，這都要多虧九太的親戚──」

二郎丸捧著一大顆長形的西瓜，想著裡面是滿滿的紅色果肉，咬下去的瞬間一定超多汁的，而且剛剛泡在冰塊水裡面已經夠冰了，除了甜味以外一定還很涼。

九太回想起第一次揍爆西瓜的場景，有點不太確定地撩起袖子，指尖定在西瓜的表面後，馬上縮回手一拳下去，西瓜碎成了好幾塊，二郎丸連忙撿起來拿去水龍頭下洗。

「蓮君的力氣好恐怖喔。」楓笑著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西瓜，然後也跟著撿起來拿去沖水。

「啊啊，我第一次打破西瓜是在九歲還十歲的時候吧…?」九太不太確定地回憶著，反正就是看著熊徹的動作跟著做，當然大人的力氣跟小孩比起來大多了，不過一個小學生能徒手打破西瓜，說出去人類的世界也沒人會相信。九太撿起一塊果肉，咬一口，被二郎丸拿去冰水冰過後果然超甜的，而且冰涼得牙齒快痠死了。熊徹在胸口亂撞亂撞的，煩死了。

一郎彥一個人則站在遠處的角落。

九太回頭看著他，猶豫著要不要喊他過來，要不然只有他們三個也怪怪的。不過要他那麼大方地喊他的名字，他又做不到。一郎彥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彆扭的表情，讓九太更不敢喊。

「哥!」二郎丸說，「洗乾淨了，要吃嗎?」

九太有點開心地看著二郎丸，他沒有表現在臉上，就是有點鬆了口氣。楓拉著他的衣服要他來吃，他則用眼角餘光偷偷看著一郎彥有沒有過來。

『我哥啊，居然說什麼競技場之後的記憶完全消失了，』二郎丸說，這是九太第一次看見他這種消沉的模樣，二郎丸那次之後瘦了一圈，『所以他連用念力的事…嗯，也忘了。應該說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這件事。』

九太多少也知道二郎丸的意思。

就算不是親兄弟，但說到底也跟親兄弟一樣了，二郎丸從來就是把一郎彥當成英雄在崇拜，就是沒有兄弟姊妹的九太也懂得他的心思。

九太倒是很欣賞在比賽前夕還能以平常心看待的二郎丸，至於一郎彥，他常覺得對方在防著他。除了對熊徹的厭惡之外還有別的。

(一郎彥的體內還有什麼嗎?)

櫥窗上的黑影，九太想著，若是那天他沒意識到那個東西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的話，說不定會像一郎彥一樣馬上被吞噬掉。可是講到底，他又想這應該是熊徹還有多多叔、百叔還有楓的關係，一郎彥身邊沒有這些人，雖然一郎彥的身邊總是很多人。

抓著一塊西瓜的手遲疑地往前伸，一郎彥看著九太遞給他的西瓜，什麼話都沒說地接過去咬著。

「話說九太、」二郎丸看著九太和楓，「你說你們上大學…了?」

「嗯。但是──」

「上大學後時間就比較自由了，就可以常來這裡了。」楓說。

「啊，不對，」九太說，「那是楓的清況吧?」

「咦?」

「對我來說反而時間變少了。」九太苦笑著。「而且還要重新適應很多東西。」

楓這時才聽懂他的意思，在這之前蓮根本不用去上學，基本上他是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學會別人好幾年的東西，楓完全忘記了。

「蓮君這樣會覺得不方便嗎?」

「嗯──嘛…多少吧?不過我適應力很強沒關係…」如果是一郎彥的話，應該也可以在短期內就學會這些東西，一郎彥的學習能力和技巧運用一直都很快。九太又突然意識到現在他完全是把一郎彥當成人類在看。

「咦──不行，你還是要找時間來這裡，不然誰陪我玩啊!」二郎丸說。

一郎彥安靜地吃著西瓜，現在他依然頭上頂著那頂長耳朵的帽子，他沒有把那條莫名其妙出現在手腕上的紅線拿掉。

(他知道那是我給他的嗎?)

九太想。

一郎彥有向二郎丸或豬王山問起這條線嗎?他想知道一郎彥到底在想什麼，雖然他對熊徹做了那種事。現在九太又擔心起自己心裡想什麼會不會被熊徹知道。

「可以去九太家玩嗎?」二郎丸問。

「啊?」九太回過神來，看著二郎丸，「啊、可以啊，我跟我爸講一下就好。」

「二郎丸要記得把臉藏好。」一郎彥說。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開口。九太偷偷瞄著他。

被三個人類包圍住的二郎丸露出苦悶的表情，「呃啊──」

×

「我跟楓就先回去了。」

離開曾經的家後，九太帶著楓走過廣場和市集，來到穿過千百次的石牆迷宮裡，他就是閉著眼睛也能走正確的路。楓跟在他後面走，一隻手抓住九太的外套一角就怕迷路。

「蓮君為什麼又叫九太呢?」

「是那傢伙亂叫的啦。」話剛說完九太就感覺自己的胸口被踹了一腳。

「有什麼意思嗎?」

「就是九歲…然後就被取了這個隨便的名字，」九太摸著胸口，「十七歲的時候他又問了我幾歲，然後，他居然說要給我改名叫十七太。什麼鬼東西。」

他講這些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九太摸著胸口不能再化為實體的靈魂，為了斬斷附身在一郎彥身上的黑色執念，又要保住九太的性命，只剩這個成神的辦法了。若真要說代價是什麼，九太想應該就是不能再對著這個如同他父親的糜爛師父頂嘴和拳打腳踢了。

熊徹每天都要九太做基本訓練，楓說大學也有劍道社，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這樣一來又能鍛鍊身體，又不會忘記那些事情。

「離開人類社會太久，感覺哪裡怪怪的，」九太小聲地說。

胸口傳來聲音，當然只有九太能聽見。他覺得在怪物的世界一切都很單純，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回到現實世界來都變得違和，他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他很清楚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二郎丸與一郎彥，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典型。不過他很慶幸小楓不是那種內心空洞的人類。

「蓮君，」一個留黑色長髮的女孩子叫住他，「這是分組計畫表，然後，你方便哪個時段出來就寫在上面。」然後女孩從計畫表上抽出用迴紋針夾住的紙張。

「喔，啊，我看一下，」九太接過那張紙條，上面簡單列出了同組組員可以的時間。

「可以借我筆嗎?」

「好啊，等我一下。」女孩從肩背包內拿出一支鋼珠筆。

九太盯著上面的時間，在腦袋裡算著哪幾天可以的，住家裡比較麻煩一點，從家裡到學校要半小時，禮拜五和禮拜三的課都是下午兩點左右就結束了，挑這個時間應該可以。

「這裡。」

視線內出現一支筆。

「謝謝──」九太抬起頭來，「一郎彥?」

「咦?」

女孩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九太回過神來。「啊、不，抱歉。妳長得跟我一個朋友很像…」

「喔、這樣啊。」女孩倒是不在意。

如果當時有盡早注意到那個黑影是什麼，九太心裡浮現出這個想法，如果當時就知道那個黑影是什麼，注意到一郎彥的黑影，如果當時就有阻止一郎彥，如果當時沒有小楓那條線提醒，如果當時一郎彥再往前刺一點──

『喂!九太!』熊徹撞了他胸口一下。

但是九太無法停止自己心裡的想法，如果當時有哪個環節不同了現在會變成怎樣?

×

回家的路上他去了一趟超市，買了晚餐用的食材，挑選馬鈴薯時一個不小心掉了五顆到地上，雖然沒人看見，但為了表示歉意只好默默地放進籃子裡，結果只好捨棄雞胸肉改買蘿蔔和牛肉，還有蒟蒻、海帶，蒟蒻絲也買一點，打算做燉煮。

商店街的人潮還是很多，晚上六點大家都在買菜，回到家附近那條路時，九太看見旁邊的施工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二樓的燈還沒開，爸爸好像有說過今天晚點回來。

路燈下有個人，雖然穿著奇怪的衣服，但是九太卻認為有種熟悉感。

「一郎彥!」

一郎彥這才注意到九太的歸來，明顯震了一下，慌張地看著他又看著馬路。他手上的繩子沒有拆下來，還緊緊地縛在上頭。

「呃，」一郎彥說，「我是，來跟你，正式道歉的。」

說完他又像以前那樣習慣地把帽子的垂耳壓在臉上，一眼都不敢忘向九太，低下頭等著九太回應。

「你吃飯了嗎?」九太說。

一郎彥搖搖頭。

「我爸今天會晚一點回來，就先吃也沒關係。」

九太專心地切著菜，他在熊徹家就是做這些家事長大的，舉凡打掃煮飯洗衣修繕都會，因此放他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也不出問題。不過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邊削皮邊練步伐了。

坐在餐桌旁的一郎彥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四周，兩人住一間，這空間綽綽有餘了，後面那扇門上面就掛著九太的名牌。

「蓮」

上面寫的是蓮，而非九太。

「是?」九太下意識地回頭。

「呃，不是…」一郎彥看向那個名牌。「不…我還沒跟你好好道歉，」

說著說著一郎彥離開了椅子，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兩邊，頭低得快要碰地了。

「對於先前發生的所有事情，我要鄭重地向你說對不起。」

一郎彥的聲音相當平穩，如同往常的他，一點起伏也沒有，口條清晰，又帶著一點冷漠的親切。但九太聽見他聲音裡的顫動。

「如果不是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跪在地上動也不動，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九太則放下菜刀。

胸口太平靜了，反而顯得怪異，九太看著伏在地上的一郎彥，那條紅線在蒼白的手上很是刺眼。

「的確，」他說，「如果沒有你的心魔，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一郎彥怔了一下。

「但是只要問題沒有根除的一天，這些事就算不發生，以後也會發生。」

「難保以後我也會有那一天，到時若是我的話，那傢伙更不知道要怎麼辦。」九太說，「那樣作為一個徒弟實在太失職了。」

「那條紅線原本的主人救了身為人類的我。」九太跪坐在地上，拾起一郎彥的雙手，把他整個人拉起來，雙眼對視，兩人的臉幾乎沒有距離，鼻尖都快碰在一起。

「對啊，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現在到底會怎樣呢?」

一郎彥一動也不動，與其說不敢動，更像是意志已經離開了身體。九太的眼睛瞪得老大，雙眼緊緊凝視著一郎彥的。

「我…」一郎彥低下頭。「我不知道…」

九太突然掐住一郎彥的臉，逼得他不得不抬起頭，一郎彥不知道現在該幹嘛，印象中的九太都是溫和平靜的，除了和熊徹在一起時會大吵大鬧，現在這副模樣看上去就像是──

『人類的黑暗面很危險。』

左手滑了一下，一郎彥整個人倒在地板上，頭撞到木板時發出了碰的一聲，「啊!」

九太拉著他的雙手扶起來。

就像是人類，一郎彥想，難道只有回到了人類世界就會變這樣嗎?自己真的能一生都待在澀天街嗎?人類跟怪物的差異如此之大，他看著九太的臉，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也想過那個問題，」九太說，「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改變的話，那傢伙就不用變成這樣了。

我也會一生都待在澀天街，爸爸一輩子都會找那個消失在人類世界的兒子，小楓在圖書館那次就會發生恐怖的事，然後終有一天一郎彥還是會爆發，只是那時，已經沒有楓的這條繩子可以阻止你了。」

他抓著一郎彥的右手，手腕上的那條紅色繩子依然繫著，原本的黑色護腕只帶了左手。

「那些假設性的問題就不用想了，事情都發生了，」九太抓著一郎彥起身，「那傢伙還活著就好。

畢竟做出那些事的人不是真正的一郎彥。」

回到流理臺，九太繼續把菜切完，然後調好滷汁，拿出鍋子裝水開火，把馬鈴薯、紅蘿蔔和倒進去，他的動作流暢簡潔，那是生在豪門的一郎彥無法想像的。一郎彥呆呆地站在後方，他想著要怎麼辦才好，對方如此簡單的就原諒他了。對自己相當嚴苛的一郎彥，認為至少要做些什麼來贖罪。

「你就這麼輕易原諒殺傷你師父的人嗎!?」一郎彥喊著。

九太沒有回頭，持續切菜的動作，他的背影看起來就跟以前一樣平穩，絲毫沒有動搖。

「難道你想要贖罪嗎?」

「我…」一郎彥頓時語塞，但很快地又恢復，「我什麼都願意做。」

「是嗎?那現在請你幫我把袋子裡的魚做冷凍處理，不然會壞掉。」九太說。

「咦?」

「那個櫃子裡有保鮮袋，把魚裝進去後抽掉袋子裡的空氣，然後放在冷凍庫的最上層。」

「呃，好，魚?保鮮袋…」從來沒做過這些家事的一郎彥還是把魚拿出來了，然後九太遞過一個保鮮袋，一郎彥只好照著他剛才的吩咐做。

從未做過家務的大少爺笨拙地裝魚，九太看著他，又回去煮他的飯。

×

「這整桌都是蓮君煮的嗎?」楓看著餐桌上的所有菜，從冷到熱從甜到鹹都有。「好厲害喔。」

二郎丸忍不住動筷子先夾了一口蒸魚，馬上被一郎彥拍手背，「沒規矩。」

「很兇耶!」

「沒關係就先吃啊。」九太遞給一郎彥一雙筷子。「這條魚我很用心煮耶。」

一郎彥接過筷子，他聞到了魚的香味，他承認這聞起來的確很香，他心裡也想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下次幫一郎彥君買一套衣服?」楓看著九太。「一郎彥君的皮膚好白啊，感覺是很受女生歡迎的類型。」

「他以前的確很受歡迎…看一郎彥?」九太笑著看一郎彥。

「呃，」一郎彥看著九太，「如果你們可以的話…」

「可以不要無視我嗎阿九?哥!」二郎丸說。

End.

2015.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