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森林夢中迴#02
我是做了什麼呢,被眾人如此唾棄。
明明什麼都沒做不是嗎?
還是說,
因為我什麼都沒做,
所以我是壞人?
×
「結婚個頭啦,自己去。」
尹斗俊說。
一陣寂寥。
咦?奇怪,不是這樣的吧?欸?張賢勝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弄錯人了?不對阿當時看到的是他沒錯啊,長大後都沒變阿。欸欸欸?張賢勝你白癡了嗎?到底是怎樣啊怎麼會這樣啊哪裡出錯了嗎?
「呃,你是,尹斗俊嗎?」張賢勝搔搔自己的頭髮,表情尷尬。
半夜十二點零三分,一名陌生男子忽然跑進家門(從窗戶進來),穿著古老的韓服卻有短短的頭髮,用幼稚的語氣和誇張的表情大吼我要跟你結婚喔。
誰來看都是變態吧。
「滾。」
「……不要這樣嘛。我好不容易跑出來的耶…」
抓抓身上的摺痕,張賢勝順順衣服,抬起臉用清澈狡黠的眼神看著尹斗俊。小時候他親眼看見這個人摘起了屬於他的那朵黑百合,雖然掉了下來不過還是有片花瓣落在他身上。只要摘得起來,那麼自己的新郎就必定是那人。
當時另一個人先去摘,卻摘不起來。
尹斗俊卻摘起來了。
「所以,你的確是我的新郎阿。」小聲呢喃著,張賢勝想想自己雖然冒失又常出錯,但這種事可不能馬虎。
對了對了,這個男人看到自己從窗戶闖進來還一副鬼樣大聲嚷著和我結婚吧也沒反應,該不會是對這種是司空見慣了吧?
窗外月光猙獰如魔,囂張地吞掉雲霧,用虛偽的陰柔壟罩了大地。奸狡的光線正好照亮了尹斗俊的眼瞳。
那雙眼在黑夜中看起來竟是如此的淡漠,比平常看見的更加寒氣逼人,就連抵擋白冬的雪花都不能匹敵。
曾有人用濕掉的木炭比喻張賢勝,連一把火都燒不起來更何論能夠溫暖誰的心誰的家,擺在一旁又嫌礙事。
或許可以用這個男人,用這個男人讓自己的地位提昇一些。
此時此刻的張賢勝覺得自己真是奸惡至極,尹斗俊看來不是個普通人,說不準是什麼不尋常的人。說不定根本不是人。
似乎就只那麼一瞬間,一陣通火燒過張賢勝的心與身,最初是綠色的,後來衰敗變成了褐紅色,當火焰竄上自己消失殆盡時,生命從毀滅誕生了。
「咳,就是說,」裝出有點軟嫩像是糯米一樣黏膩的嗓音,「如果你不和我結婚的話──」
「我的家族就會毀滅。」不讓張賢勝講完,尹斗俊打斷他接著說。
這些話這些故事他早就聽過了,兒時父親總拉著他坐在過大的紅色沙發椅上,說,你不可接近一切黑暗的東西,不可與他們攀談,不可與他們有關係。
可是父親,小時候的尹斗俊說,我們保護的不正是黑暗的靈魂嗎?
我好像,從來沒有喊過你,爸爸。
月亮每天出來之後人生的痛苦才真正開始,陰晴圓缺造就了真實的無止盡的苦難。
「…對。」張賢勝應。
如果跟他結婚的話,自己就不會被別人看不起了吧。他暗暗地想。
×
「都是你的錯。」母親說。
十五歲的時候,他被一群人陷害為推下村長女兒到谷底的人。什麼都沒做或是什麼都還沒做,張賢勝已經變成兇手了。
不是嫌疑犯不是嫌犯不是被懷疑的人,就是兇手。
村長的女兒是在深夜時分望月時節被推下去的,清晨被人發現時已經奄奄一息嘴角溢著血,頸子上有著一圈又一圈紫紅色的勒痕。
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只在死者的身旁發現一搓紅黑色的頭髮。
張賢勝的髮色在這群妖精中太過顯眼,刺眼詭奇的赭色,像是乾掉的血。
『所以,是你殺了她吧。』村人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或是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把他鎖起來關在深山的籠子裡。
『有人說你對村長女兒懷恨在心,恨得想要殺死她。這裡每個人都喜愛她,所以你就是兇手了。』
張賢勝的確是討厭她沒錯,對一個每天霸凌自己的人怎麼可能不討厭呢。
只是他絕不可能做出傷及他人性命的事,要是那樣的話自己也就和那些人一樣了。
每個村民都被問過有關村長女兒的事,大家都說當天晚上看到張賢勝走到懸崖上,和一名女子談話。無力反擊的他更因為先天能力不及別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否定了。
起初他還會大聲嚷著不是他做的,慢慢地放棄了掙扎說希望神明會解救他,最後只能在暗夜中祈禱,這些人不要傷害他就好了,出不出得去都沒差了。
那搓紅色的頭髮是那一天早晨時,被村長女兒用小刀強行割下的。
『你的頭髮真漂亮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和這清透的湖水形成了美麗的對比呢。』
『真的是很美阿,美到連身為女人的我都嫉妒了呢。』
『你的臉蛋,你的髮絲,你的一切一切用瑰麗這個詞都還不夠形容你…』
村長的女兒從袖口抽出一把小刀想往他臉上一劃,但被張賢勝躲過。被憤怒侵占的少女,不甘心沒得到想要的東西,於是強揪住他的頭髮奮力甩下刀子,一搓紅黑就這麼被分離。
張賢勝逃開了,逃出了這個世界,逃到人間去。
那天晚上他都躲在尹家公館前,看那個被關起來的男孩。
兩個不同的個體卻同時意識爆發,汩汩紅流由腦中流出。冀望著哪一天事情會變好,卻發現往往變得更糟。
或許正好兩人的波長相對了,或許是因為那朵黑百合,張賢勝終於在滿二十歲的秋天從牢籠逃了出來。
皮膚上帶著疤,心裡帶著傷地,像是有意地張賢勝跨出了那個以前的世界,儘管他知道那是個回不去的故鄉,還是毅然決然地走了。
反正事情再也不會變得更糟了。
就當作是自殺一樣,讓另一個靈魂在這具身體重生。
『我賭上了太多東西,等於是拋棄了太多思念了一般,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張賢勝帶著僅存的自我來到人間,故作輕鬆地其實鎖著沉重的過去,對唯一一個和他沒有關係的人,建立關係。
說實在話,以前也沒有人和他,有關係。
×
「我以為結婚是要喝喜酒大家一起聚會,」張賢勝坐在化妝檯前的椅子上說,把玩著尹斗俊母親留下的一方小鏡子,「沒想到連張證明都沒有…哼!」裝出一聲嬌嗔,男孩抓住頸子上的項鍊。
和尹斗俊的 婚 約 ,訂在冬天結束時,只有兩個人的 婚 禮 。
其實我沒參加過喜宴。張賢勝想。
因為沒參加過,所以想看看……
……大家聚在一起是怎麼樣的表情。
大家看見他之後又會是什麼表情……
……想必是厭惡和鄙夷吧。
那麼爸爸和媽媽不帶他出去……
……就是這個原因嗎?
宅院裡有一座奇怪的鐘,鐘上有兩個盤,一個正轉一個逆轉。感覺像是用錫做的刻盤上,鑲了用金銀做成的數字。
「為什麼一個正轉一個逆轉?」張賢勝指著鐘問。
尹斗俊原本坐在沙發上一手拖著臉翻著宮澤賢治的<座敷童子的故事>,聽見張賢勝的問句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文鐘。
這個鐘是仿布拉格市政廳的,特意叫製鐘專家來做的。天文鐘的哥德式雕刻正好搭上大房子,連一旁的耶穌門徒和學者們也做了,就連下面代表虛榮慾望貪婪死亡的人像都請專家來雕塑。
「一個是舊曆,一個是新曆。」尹斗俊放下書本,「正轉逆轉的觀念……都是後來啟蒙了才有的。說不定真正的正逆不是這樣。」
「誕生於世上,先有了個體,才有了意識。為了不被毀掉,所以我們有了關係。為了保全自己,我們拉另一個人下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就像你跟我的緣分也是必然的。」
To be continued.
2013.9.17.
ㄍㄢˋ我是在寫三小QAQQQQQQQQQQQQQQQQQQQQQ
整個雜亂無章ˊ_>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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