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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森林夢中迴#01

 

 

 

 

 

路邊的黑百合不能撿起來

 

小時候大人總這麼說,撿了路邊的黑百合,就要當黑百合妖精的新郎。每戶人家總把自己的兒子護得緊緊的,尤其是長子,據說黑百合妖精帶走了長子之後其他的孩子也會慢慢被帶走。

 

尹斗俊是獨生子,他的父親把他關在大的可以當一座遊樂園的豪宅裡。直到十六歲時父親死後他才獲得所謂的自由。

 

時值1920年代,一個美好繁華的年代,日治下的朝鮮也因為大正浪漫的催化,漸漸有了巴洛克式的建築,尹斗俊的家卻是早在大正時期前就建好的哥德式房子。因此多了份詭譎的陰森。

 

時代進步中,漢城市區內開了好多喫茶館,文人雅士喝的是國外進口的珈啡,有錢人家的千金少爺穿的是舶來品的衣服,平民百姓喜歡偶爾奢侈一下搭著火車上京看看活動寫真,或是逛逛百貨公司。

 

住在郊外山丘上的尹家,近百年來沒有和外界有太多的接觸,自從獨子滿十歲之後,尹家就和外面的世界完全斷了線。

 

就算科學進入了這個國家,尹家上下還是怕這個孩子被黑百合帶走。

 

尹斗俊曾經在七歲時撿過一朵黑百合。

 

那時他和隔壁家的龍家長子龍俊亨跟在傍晚的遊行隊伍後,跟著眾人走走走,走到山上去。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隊伍,看見有一堆人便跟了去。殊不知那是送葬儀式。

 

路過一處蜿蜒小徑時,那些人手上的燈籠照亮了一小塊地,龍俊亨瞧見了一朵紫黑色的花,停下腳步彎下腰想去摘。

 

『欸,這朵花摘不起來耶。』龍俊亨說。

 

尹斗俊皺起眉看著他,歪歪頭,也去摘那朵花。

 

『很好摘啊!

 

他奇怪為什麼龍俊亨摘不起一朵花。

 

橘紅色的燈閃過那紫黑的花,閃起一抹奇異的黛色。

 

『哎!走了!』龍俊亨看隊伍越走越遠一把拍掉尹斗俊手上的花,一片花瓣被打了下來,落在尹斗俊外套的口袋裡。

 

看看那個奇怪的隊伍,又看看天上的月亮,尹斗俊想還是不要再過去好了,拉著龍俊亨回家。

 

那天晚上管家在幫他脫外套時發現了一瓣黑百合,之後九年尹斗俊被父親鎖在大宅院裡,連和朋友玩都不得出去。

 

尹家公館永遠有自己的時間,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王國,唯獨沒有自己的人生。尹斗俊被關在這座監牢裡,看著窗外春去冬來,過著一樣的日子。

 

他不是籠子裡的鳥,籠子裡的鳥開了籠尚會飛出。他是繡在屏風上的鳥,抑鬱的紫黑色緞子屏風上,織金霧銀雲朵中的那隻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被霉染了,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上。

 

父親的死對他是種解脫。葬禮上他沒掉一滴眼淚。

 

眾人皆說他無情,只有尹斗俊自己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悲哀。

 

舀了一匙秋收茶葉,混了紫羅蘭玫瑰和金盞花,撒在茶壺上的網,再灌進剛煮開的水。

 

龍俊亨坐下來,在尹家的玫瑰園喝著剛泡好的秋收茶。

 

之所以這麼防著黑百合還有一個原因。

 

尹家世世代代皆是守護靈魂的巫師。

 

要是第十七代傳人被黑百合擄去做新郎,那尹家的面子絕對被丟在地上踩的。

 

看著拿著剪刀幫玫瑰修剪的尹斗俊,龍俊亨扭了下頸子,想著要是第十六代沒有,把自己的兒子當作傳承工具的話,這個家也不會這麼封閉,這個人也不會如此深沉。

 

束縛著尹斗俊的不是黑百合,也不是他的父親,只是一個傳統而已。

 

「對了,」龍俊亨放下紅色的瓷茶杯,用想起什麼事的口吻說,「那朵黑百合花瓣,不是被你爸燒掉了?

 

對方沒有即時回答,而是在剪掉一朵玫瑰的花朵將之頭與身分離之後,緩緩轉過身來。「我偷偷藏起來了。」

 

「藏起來?怎麼藏?藏在哪?」不客氣的一次問了三個問題,不過憑他們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年的交情應該也不過分吧。

 

「因為覺得可惜。假裝花瓣飄走了。放在一個盒子裡。」尹斗俊說。

 

將玫瑰的殘骸丟在土壤上,養活下一代。

 

尹斗俊坐下在龍俊亨對面,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九年來,龍俊亨還是一樣來找自己玩,不因為被父親關起來而有所停止,還帶了好多朋友來找他。

 

龍俊亨身為守門人,當然懂得如何打破守門的規則。

 

同為靈魂庇護的梁耀燮保護的是孩子的靈魂,尹斗俊保護的是冤死和慘死的靈魂。李起光和孫東雲則是作為三個世界的溝通者。

 

這些人和黑百合妖精不一樣,因此父親沒有阻止他們與他往來。

 

畢竟黑百合是嘛。

 

「今天我在街上買了牛奶,」龍俊亨說,「最近賣牛奶的小販越來越多了,有很多還是直接美國進口的,不用經過日本人的剝削。」

 

西風漸進,牛奶也從日本本國慢慢傳進,那些洋人都說喝牛奶身體會好,每次看到龍俊亨總會買一些回去給梁耀燮。

 

想到梁耀燮,嘴角是不自覺的上揚,毫不掩飾的。

 

「那種東西喝起來有腥味。」尹斗俊皺著眉說。前兩天家裡的女傭才買了一些想讓他試試,沒想到喝起來卻有種過於直接的腥味。

 

『先生,據說這從牧場直送來的,那個小販是這麼說的。』

 

「牧場直送?天啊。你他媽的也喝太高級了。」挑著一邊的眉,龍俊亨露出一臉鄙夷。「聽那些日本人說,他們從明治時期就開始喝牛奶吃牛肉,身體好然後打進朝鮮臺灣,聽起來真是他媽的詭異。那群人還不是比朝鮮人矮。」

 

尹斗俊沒有多做回應,只是靜靜地聽著,有時應個一兩聲讓對方知道他有在聽。

 

最後龍俊亨要離開時,提議說星期天去漢城市區內玩一下,去寫真館拍張照,或是去劇場看看活動寫真。

 

傍晚五點,尹斗俊回到自己的書房內,繼續工作。在一般世界中他是個專欄作家,在報紙上發發與政治無關不會被刪改的文學評論。

 

直到龍俊亨走後,尹斗俊才確定自己的直覺是真的。

 

在房子裡。

 

不是家裡的僕人們,這個時間應該只剩下管家了。他的習慣是五點過後只留老管家下來照料,反正也沒什麼事情要忙的。

 

有人在他的附近

 

黑百合。他第一個念頭是這個。

 

黑百合的妖精終有一天是要來的,就算父親把自己關得再牢也沒用,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如果真的想把他帶走的話,也沒什麼不好。

 

尹家顧忌那無謂的面子問題,把一個孩子鎖在家裡的事全部的人都知道,早就失去一個望族該有的風度……

 

晚上九點,熄掉燈火,尹斗俊回房洗澡。九點半全身帶著霧氣出來,稍微活動一下筋骨後,躺到床上去。

 

半夜十二點,狂風吹彿吹開了窗子。咿呀咿呀地響,扇著外面的細雨近來,落在地毯上。尹斗俊起床要去關窗,收起窗戶後。

 

半夜十二點零二分,有個東西出現在他背後。

 

「嗨。」

 

×

 

黑百合的妖說,來履行十三年前的約定了。

 

「就是你要當我的,新郎喔。」那個人指著他說。

「因為你已經滿二十一歲了。所以,我要把你吃掉…不對不對應該是你要把我吃掉,啊啊,可是某方面又該說是我把你吃掉…咦?可是又好像哪裡怪怪的…」

 

眼前的人有著異常白皙的肌膚,又黑又紅的頭髮,穿著傳統朝鮮服裝,可是打扮看起來又很西式。一雙眼狡黠水亮,微張的雙唇是淡玫紅色,瘦長的身材,應該比自己矮一點而已。秀氣削尖的臉蛋沒有讓他看起來女氣,而是有點稚嫩有點邪佞有點妖異。

 

「呃,請問你是?」尹斗俊問,絲毫沒有受到驚嚇。只是有點無言。

 

「欸?喔、欸…」男孩似乎沒有料到他是這種反應,「啊,那個,我叫張賢勝!我要把你變成我的,新郎!!!

 

 

 

「我們來,舉行婚禮吧!!

 

 

 

 

 

To be continued.

 

 

201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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