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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跟下一章都大概三千多字而已
其實可以合起來發但我覺得拉長一點好了(ㄟ

 

金籠帝國(Hamlet from the Golden Cage)#20

 

王子 02.

 

雨後的隔天是大晴日,南十字星劇團今天在高麗劇場沒有演出,只排演,休寧凱在這次的劇目中沒有擔任演出,只負責行政事務,所以正一人在後台整理後天演出的時程表和一些私人接案的事項。

 

他私下接些偵查的案子也有兩年多了,最初只是劇團收留了一個和東条老師一樣來自日本——因為槍枝走火導致同僚死亡而被革職——的青年落魄警探,對方三十餘歲,從事警察工作十數年有。他不想演戲時,就去兜著那警探轉,向他學偵查技巧,拜他為師。而他的好友姜太顯更是討厭演戲,所以平日都負責後台事物,與東条老師負責製作逼真的道具,偶爾開場前也會表演魔術,炒熱氣氛。

 

後來才知道警探根本沒被革職,只是為了臥底逮捕躲藏在劇團的一個年輕演員,因為他曾是日共的核心成員之一,為了與其他人取得聯繫,逃出了日本,因此被警方列為高危險對象。

 

「導師」回歸警探崗位後,休寧凱便開始私下接案,替人做些簡單的調查,加上劇團什麼人都有,自然有各種人脈可用,崔杋圭的資料就是他給找出來的。前年父母才說劇團實在不能再亂收這些人了,招來許多人才,但也引來很多掃把星,搞得人仰馬翻的,整頓了一番,全都以培訓演員為目標,才清理了不少人出去。而姜太顯的「恩師」則回到日本去,聽說謀得了一個化學工廠的技師職位。

 

現在姜太顯也因為「計畫」暫時離開劇團了,只剩他一人。說真的,還挺無聊的。

 

「凱先生,」一個近期才入團的少女穿著排演用的粗布衣裳出現在後台門口,「有個男人說要找你,請你過去接他。」

 

「誰?」

 

「不知道……一個眼睛很大的男人,穿的衣服看起來像有錢人。」

 

「噢,」休寧凱放下鋼筆,「我知道是誰。」

 

說惡魔惡魔到——姜太顯在高麗劇場外等休寧凱出來。

 

「你還知道要回來?」休寧凱一見這人悠哉地靠在牆邊等他,面色紅潤又嘴角掛笑,看了就想打下去,「怎樣?最近應該沒問題吧?」

 

「算是吧,進行得很順利。」姜太顯說,「那老鬼帶我去了很多地方見習。」

 

「像是哪?」

 

「上次才去了一間新設立的私人會館,就我知道的,那老鬼砸了不少錢進去,因為那邊預計之後會變成軍事導向的場所……雖然我不是很想問是什麼。」

 

「嗯,」休寧凱點點頭,「應該不只這樣吧?」

 

「那當然,不過老鬼只學了半套,我父親以前可擅長污錢了,是見縫插針的高手。所以有些事他藏得緊,就怕我發現。」姜太顯說,「但我還是翻到了些東西。」

 

「什麼?」

 

「老鬼不知道我父親保險櫃的密碼,那是請德國工匠造的,要是隨便請鎖匠來破壞,那櫃子就永遠打不開。」

 

「那你就是知道密碼吧。」

 

「不知道,」姜太顯說,「但我跟我父親……算是非常熟悉彼此吧。」

 

「所以猜到了?裡面是什麼?」

 

「釜山別墅的不動產產權,還有避病院的股權,除了這些,那老鬼把能轉的都移轉到他名下了。不過當然都是非法移轉的。」

 

「噢,看來他那邊的人手也是不少吧,」休寧凱說,「不過要搞他,跟總督府扯上關係比較好吧?反正你也不在乎姜家了。」

 

「……但我姊姊——」

 

「嗯,好吧,說得也是,」

 

「至少留個地方給她,」姜太顯說,「免得她要是真能回來……」

 

「那你現在準備要?」休寧凱四處張望了下,「崔杋圭呢?」

 

「……他在對面的仙女座等我。」姜太顯說。「仙女座」是高麗劇場附近的珈琲館,沒有女給,店裡只有一個咖啡師傅,和幾名年輕的男性服務生,因此會去那裡的人,都是喜好安靜的客人。

 

「不是,」休寧凱愣了下,「我的意思是,接下來你要拿他怎麼辦?」

 

「……噢,是說,這個。」

 

「不然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沒什麼。就,我跟他坦白了一些事,確保計畫能進行順利。」姜太顯側過頭,「他沒什麼問題,反正,他也是成年人了。」

 

「那就好。」休寧凱點頭,「你剛那是什麼反應?」

 

「什麼什麼反應?」

 

「為什麼要跟我說他在仙女座?」

 

「啊……因為你剛剛問起他。」

 

「我是問你要怎麼處置他……對他在哪不太關心,」休寧凱說,「……這樣看起來你們相處沒問題,他人應該還可以吧?前幾次來看戲那個反應,他應該很喜歡?」

 

「唔,嗯。」姜太顯抿抿唇,抱著胸,說,「他是讀文學的,對戲劇和流行樂都有興趣,也是個作曲家。」

 

「作曲家?是跟哪間公司簽約了嗎?」

 

「古倫美亞的……簽了幾首歌,大後天在『明夜』會有歌手演唱他的歌。」

 

「你知道得還真多。」

 

「……差不多吧。」

 

休寧凱雙手插口袋,已經稍微有點頭緒,不過還理不清,他打算之後再慢慢問,或者等姜太顯自己講,現在,他只需要輕輕推一下,姜太顯似乎就會忍不住把心裡的事給灑出來。「所以,你也會去聽他的歌?」

 

「嗯。」

 

「嗯——還是我也去聽聽看?」

 

「你會嚇到他,」姜太顯說,「雖然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真的?他驚訝嗎?」

 

「當然了,不過關於計畫的事……他還不知道。」

 

「行吧,有需要什麼再跟我說,」

 

大後天就是崔杋圭新曲被演唱的日子,那一天已經全部淨空,不安排任何行程,也早跟管家順怡說了那天不會回來吃晚飯,所以不用準備他們的份。姜太顯離開高麗劇場,一下回去對面的仙女座,看崔杋圭在最後邊的卡式座位上邊讀書邊等他回來,桌上給他的那杯茶已經涼了。

 

「講完了?」崔杋圭聽到腳步聲,猜到是他。他挪動自己的位置,移到裡面去,

 

「嗯,也沒講什麼,稍微跟他提一下最近的事。」

 

「最、最近的事?」

 

「……叔父那些的。」

 

「噢,」崔杋圭意會過來,還以為姜太顯也對那混血青年說了他們倆的事,「……晚上,要去逛植物園嗎?最近他們開放夜間參訪……」

 

「今天晚上?」

 

「嗯。」

 

「開到幾點?」

 

「嗯——……記得說會開到過十二點。」

 

「走吧。」姜太顯說,「最近沒什麼事要忙的。」

 

近期姜老爺的確較少帶姜太顯出門參加那些會議,可能是最近沒什麼事,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正好在談些見不得光的事,而姜太顯不能來。不管怎樣,他們都是賺到了一段短暫的悠閒時光,姜太顯不用去思考大學的事,崔杋圭可以不用硬待在自治部。他們可以一起回去。

 

昨日還是滂沱大雨,今日已是早來的春日,情緒轉變劇烈,或許是懷著愛意的人才有的特權與准許。崔杋圭早已忘了崔秀彬與崔然竣忽然的失約,只記得在雨中、那日式木屋內,姜太顯是如何用力扣著他的下巴和腰側,把自己所有氣味、感知與記憶都傳渡過去,從那一刻開始,他們已經共享了太多。

 

而關於休寧凱的事,崔杋圭知道的還不多,只知道就是姜太顯的好友、姜太顯回來姜家跟叔父有關。而他實屬意外。一場意外。

 

他不在姜太顯的計畫之中——應該說,最一開始在計畫裡,崔杋圭無足輕重,不需被認真看待。他就和房子裡的其他傭人差不多,只是一個物件,即使他有一張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臉,那也不是自己,他不會升起太多的同情心,也不必有。

 

但此刻他和崔杋圭坐在汽車座椅的同一邊,望著沿路回去的風景,細數會經過幾棵樹、穿過幾盞路燈、等等晚餐會吃什麼。吃完後,他們還要偷偷在夜晚再一次溜出來,去市中心的植物園裡。做什麼呢?要做什麼呢?既然心裡有數,就別再多問了,那可壞了氣氛。

 

從前在劇團時姜太顯學過開車,多一張嘴吃飯、一張床讓他睡,自然要貢獻自己的勞力與體力,也為了劇團運貨開過不少次,還載著休寧凱出門,被幾個日本警察問他們車是哪來的,被當賊。但現在家裡沒有一輛車是能給他開的,鐵灰色的雪弗蘭是叔父給拿走了,黑色別克是平時司機載崔杋圭上下學的,紅色的凱迪拉克塵封已久,就連他都快忘了這輛車的存在。不過如果說一聲,說不定能開走。

 

不過,果然還是騎自轉車吧,這最方便了,以免驚擾了其他人,管家順怡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要司機載他們去。可這種事怎麼能有一個第三人在旁邊當電燈泡呢?怎麼說都只能有他們兩人。崔杋圭倒不怎麼在意這件事,反正騎車的又不是他,出體力的事,交給姜太顯就好了。

 

晚間十點多,傭人們正在執行每日作業,收拾整棟房子。姜太顯把那輛黑色自轉車牽出來,繞過花園,閃過所有人的耳目與眼皮,偷偷載著崔杋圭出門去了。

 

植物園是日本人為了注入公共空間這個概念而建的,平時是家庭和情侶最常來的地方,學校校外教學也會選這。崔杋圭從前也和朋友來過一、兩次,就是沒地方去,找個空間殺時間。今天和姜太顯去,是什麼身份,講出來似乎太直接了點,他需要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儘管現在,他正用自己的雙手環抱著前面的人的腰。

 

比他想的還窄。

 

姜太顯的身板似乎沒有他想得那麼壯,不過是精實的,摸著都沒贅肉。

 

「你在摸什麼?」姜太顯忽然發聲。

 

「腰。」崔杋圭大言不慚道,「我中學後就沒被這樣載過。」

 

「你朋友沒這樣載過你嗎?然竣哥?」

 

「他們都開車或叫司機載。」

 

「噢……」姜太顯彈舌一聲,響亮的「搭」之後,便是一句:「我不知道能不能開家裡的車。」

 

「『家裡』。」

 

「嗯?」

 

「沒有,就是,那本來也就是你的,不是嗎?」崔杋圭說,「自轉車也很好。」

 

「比不上車安全。要是現在下雨了,我們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那倒也沒關係。」

 

「你也真是奇怪,怎麼會沒關係呢?」

 

「就是沒關係……」

 

「好吧,你沒關係的話就沒關係。」

 

「我很重嗎?」

 

「還好,杋圭先生要是真的重,我現在根本騎不動。」姜太顯按了兩下車鈴,加快速度,車燈亮得更光。

 

「杋圭哥,」崔杋圭低下頭,在他耳邊說,「不是杋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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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chaikovsky - La fee des lilas (Variation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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