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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應劇情需求有原創角色,但大概只會出現在這一部

 

 

 

冶金術#06

 

 

 

9. 金紡車

 

過了一個禮拜,信箱裡又收到第二封信。和上週一樣,沒有任何的署名,沒有記號,同樣是限時信件,白色的信封。這次崔杋圭一拿出信就馬上拍照,記下了這串地址。他把地址複製上Naver  Map,顯示出來的是一間海運公司。平時沒什麼在使用海運,也不關注財經新聞,這公司對他來說實在沒印象。不過這就和姜太顯說的「保險公司」對不上了。

 

這期間,姜太顯的手機常傳來簡訊的提示音,通常是在半夜時分,他們正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或在床鋪上準備做點壞事時,然後手機的提示音會強硬破壞剛好的氣氛。連續好幾聲叮叮叮聽了就煩,崔杋圭看他手機螢幕上跳出的簡訊通知,都設置了最高級的隱私狀態,所以只看得見有簡訊進來,看不見內容。

 

奇怪且近乎騷擾的簡訊和「保險公司」讓崔杋圭心裡的疑惑越生越大,那塊鯁在喉頭的刺存在感太過強烈。他上了公司官網,又去新聞找這間公司的相關資訊,得到的搜尋結果都很普通,沒有破產,沒有併購,沒有勞資問題,運作得很好的一間公司。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好像賺得挺多的?有幾個高層上過新聞,看一看他們的名字崔杋圭都沒見過,只是有個姓蘇的人長得相對好看,讓他留下印象。

 

「崔秀彬,」他打給崔秀彬,「你哥哥是不是在海運公司上班啊?是哪間?……喔,那不一樣。什麼?喔,沒有啦,就想查一間公司。嗯。嗯……我只是要查這間公司的組織成員主管那些的……喔,沒事,不用啦,嗯,掰。」

 

不知道海運公司跟姜太顯是有什麼關係。他知道姜太顯雖然在尋找被動收入,以填補之後可能失去的金錢來源。不過這並不是他的首要目標,因為他還有獎學金跟當家教的收入,況且外婆和過世的Omega爸爸也有留錢供他使用。錢不是他們最擔憂的事。

 

那還會有什麼事呢?應該就是畢業後的出路了吧,可姜太顯很明確要考心理師,一點疑慮都沒有,要擔心的應該是他,而不是他可靠的男友。崔杋圭想來想去,還真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可以困擾姜太顯。

 

真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

 

只是那些事他們從不主動去操心,也就不特別關注。崔杋圭讓信封對陽光,想透過強光的暴力直射,從這些東西看出些端倪,但除了淺淺的、密密的黑色文字,看不出更多了。

 

他把第二封信放在書桌上,就在姜太顯面前。這時姜太顯才剛運動完回來,看上去是一整個上午都在拳擊館過了,洗完澡的乳油木香,在崔杋圭聞起來反倒像心神不寧後的餘味。

 

「你金屋藏的地下情人又寄第二封信了,」他說,「要看嗎?」

 

「……不用了。」

 

「為什麼?跟上禮拜那封一樣是同一個人寄的吧?」

 

「應該吧。」姜太顯沒有看信,掉頭就往廚房走,打開冰箱,拿起牛奶就直接喝。

 

「真的不看?」崔杋圭說,「你不是都叫我不要直接喝的嗎?」

 

「不看。我換杯子。」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是你爸寄來的?」

 

姜太顯的動作明顯頓了下,很快又調整回來。他在晾碗盤的籃子裡拿了一個深藍色的馬克杯,把剩下的牛奶都倒進去。

 

前一封信已經被他塞到看不見的地方了,眼不見為淨,但沒有丟進垃圾桶或回收區,只是放在一個自己哪天想起來還會有印象的地方。然而這無濟於事。

 

「你想看就看。」他說。

 

「……我打開了喔。」

 

掀開那封信後,崔杋圭才第一次見到這封信的本體。在打開之前,他沒有試想過這會是什麼東西。關於姜太顯的家庭他知道的還是太少——而這並非是他疏於察覺或是無法意識,是姜太顯對此事從未正面提起。除了高中的一次坦白,就沒有更多的資訊了。而且從那之後,他們的相處也沒因為他的家庭出過什麼問題。現在看來只是房間的大象還未踏步。

 

原來是看上了姜太顯的身體還有利用價值。

 

崔杋圭倒還希望是哪個不長眼的寫情書,這一刻讀到信他才發覺這個猜測還是夢幻了點。

 

仔細讀完第二封信後,崔杋圭去翻了書櫃上姜太顯的資料夾,他記得是放在一個透明的A4資料夾,很厚一疊,裡頭夾滿了講義和前輩們的影印筆記。他在其中一張英文筆記上找到被夾在縫隙中的第一封信,和第二封對照比較。

 

內容大同小異,但第二封信的語氣更為強烈,也更不留情。

 

崔杋圭沒有見過這個名字,但從信件內容可以看得很明白:寫信的人姓蘇,有個妹妹,因為罹患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因為自己的配對不成,所以找上了一半血緣的哥哥姜太顯。

 

不需要有更多解釋,崔杋圭馬上懂了這是什麼意思,也忽然明白為什麼過去幾天姜太顯始終閃躲這件事,避而不談,假裝那兩封信和那些瘋狂打擾他們的騷擾簡訊不存在。會讓那個姜太顯縮起來的也只有一件事。

 

差一點崔杋圭就要撕掉那兩封信,丟進火裡燒掉,讓這無禮至極的東西從此消失在世界上。可這東西可以當作證據,至少先留著,現在事情是進行式。他冷靜下來,把兩封信攤開、放平,擺在書桌上,用手機把兩封信的內容和信封一起拍起來,留存做檔。

 

「簡訊呢?」崔杋圭伸出手。

 

姜太顯躊躇,手機就在口袋裡,而崔杋圭知道他的密碼,如果現在交出自己的手機,那意味著他也不能再閃躲。

 

然而他還是把手機交到崔杋圭手上。

 

簡訊的內容比信件更瘋狂,除了要求骨髓移植之外,還夾帶了不少謾罵與羞辱,全是針對姜太顯和已故的Omega爸爸而來。崔杋圭猜這就是姜太顯曾經說過的、一半血緣姊妹中的那個姊姊。他滑過手機,把所有簡訊都螢幕截圖下來,傳到兩人的聊天室做備份。

 

「……你要做什麼?」姜太顯問。

 

「留證據。」崔杋圭說,「她有去找你嗎?」

 

「……沒有。」

 

「要是她們找你的話要跟我講。」崔杋圭把信件好好收起來,夾在自己的資料夾裡。這兩封信他會妥善保存,相信某一天會派上用場。

 

×

 

或許是因為都沒得到回音,類似的信件不再寄來,騷擾的簡訊也少了,最後停止。姜太顯原先想刪掉這些充滿惡毒字眼的簡訊,但想了想,還是暫時保存起來。他是真沒想到會收到這些東西。在爸爸的葬禮後,他就和Alpha生父那裡畫了一條界線,沒必要不聯繫,井水不犯河水。即使Alpha生父一直想找機會聯絡他,與他碰面,可他還是恪守那條自己立下的線。

 

痛苦是痛苦。

 

這個男人在前面十四年是真心地愛著他和Omega爸爸吧,他可以用有點篤定的語氣說出這件事,如果這些感情都能造假,那世上或許真的沒任何一件事可以相信。這個男人很少開口講愛啊喜歡的,但姜太顯可以從行為感受到。

 

而他在無形中學習複製了這件事。

 

這大概就是這男人真正疼愛過他的證明?

 

崔杋圭躺在他身邊熟睡,胸口均勻起伏,不摻一絲紊亂,枕邊還是那隻在宿舍時就陪在身邊的大兔子。365天,除了偶爾的旅行外和回老家外,沒有一刻離開過崔杋圭,連帶著姜太顯也不自覺對這兔子有了點感情。早就戒掉玩偶的他以前不懂為什麼長大了還要抱這種東西,現在他懂了一點。甚至崔杋圭還自比為泰迪熊,所有孩子們人生最一開始除了父母以外的慰藉。

 

他記得崔杋圭還說過崔秀彬像兔子,這樣一連結,好像是該提防這件事。

 

 

10. 白鴿(的死)

 

期中考週,工作室裡堆滿了做到一半的模型和各式紙雕,設計系沒什麼筆試,全都是交報告和提出期中成果解決,這也意味著崔杋圭受難的時期來臨了。他同時要交報告和期中成果,其中最難寫的還不是必修課,而是必選課的「建築與社會公共議題」。姜太顯也沒好去哪,期中週是地獄,考試拆散成兩週,天天泡在圖書館跟書桌前。書讀多久,就禁慾多久。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碰崔杋圭,就連平常哀求不要、骨頭會散掉的當事人都不太習慣這件事,要姜太顯出門前必須給個親親才行。

 

早餐也是,崔杋圭略過一餐是常態,但姜太顯都會定量攝取食物保持肌肉,某一天早上竟然忘了吃飯就出門,崔杋圭看水槽裡沒有空杯空盤還覺得奇怪,但人已經走了,只能傳line叫要他記得吃飯。

 

考試難熬,報告也難熬,作業更難熬。崔杋圭烈下了要借的書單,到圖書館一本一本抱回來,但要死的是最重要的那本參考資料還被借走了,翻了市立圖書館,資料調閱到最近的分館,大約還需要兩到三天,也沒電子書可找,只能翻紙本書。與其在這乾等,他想不如就直接去買一本,之後再上學校二手網站賣掉就好。

 

手機忽然跳出來自姜太顯的訊息。

 

顯尼❤“這本嗎?(網址)”

 

顯尼❤“這間二手書店好像有”

 

顯尼❤(截圖)

 

顯尼❤(截圖)

 

顯尼❤(貼圖)

 

顯尼❤“地址這裡(網址) 你搭三號線去”

 

“你真的是”

 

“寶藏男友”

 

“我愛你❤❤❤”

 

顯尼❤(貼圖)

 

顯尼❤“今天有事要討論 會晚一點回家”

 

顯尼❤“你先吃”

 

收到這則訊息,崔杋圭不滿噘起嘴,飛快回覆。

 

“不要”

 

“你想吃什麼?我煮”

 

顯尼❤“你要煮?

 

顯尼❤“都可以 煮你愛吃的

 

“好耶

 

(貼圖)

 

對了一下書名和地址,崔杋圭照著地圖App上的電話打過去,問店員現場有沒有那本書,先行保留。從學校搭地鐵過去的話,大概二十多分鐘就能到。書店位於一間新開張的複合商場,專門收購與販售二手書籍。反正都來了,乾脆來找找有沒有意外的寶藏,比如小時候看的漫畫啦、前陣子很紅的書啦。

 

忽然有一把聲音喊住他。

 

「崔杋圭先生?」

 

與此同時他按下電梯的上樓鍵,電梯門倒影他的後方有個少女,就是聲音主人。她身上穿著熨燙整齊的西裝制服,大片的深灰格紋百褶裙安分地落在膝蓋處,手肘上掛一個真皮的手提式書包,腳踩一雙擦得閃亮的黑皮鞋。崔杋圭對首爾的學校不熟,一時之間沒有看出那身制服是全首爾最昂貴的私立中學之一。

 

「是?」他轉過身,心想在這棟新落成的複合式商場大樓內,怎麼會有陌生人叫他的名字。

 

「你認識姜太顯先生吧?」少女有一頭光滑的黑長髮,臉蛋小巧精緻,皮膚極好,除了天生以外,必定也經過相當的呵護,只是臉上的表情明顯焦躁不安,稍稍扭曲。這讓崔杋圭更不懂了,為什麼,這個少女,突然提到姜太顯的名字。

 

「……請問您是哪位呢?」

 

「你跟姜太顯在交往吧?」

 

少女往前踏一步,止住了崔杋圭的回答。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少女緊緊抓著自己的制服外套衣袖,說,「你知道嗎?他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生的小孩。」

 

一時之間,崔杋圭腦子轉不過來。並非他忘記這件事,而是在姜太顯的版本裡,故事應該是他的Alpha生父偷偷與Omega爸爸先共組了家庭,在戶籍上他們卻不是同一個家庭,直到後來的「新家庭」,Alpha生父才是之後出生的兩姐妹戶籍上的父親。要說誰是第三者、「破壞」家庭的人,似乎不能用常理判讀。

 

而他也知道了原來這女孩就是那封信的主人。

 

親自跑到了當事人的關係人面前,用意是什麼很好懂。那些要求明白地條列在那兩封信和簡訊裡,崔杋圭翻過每一篇,他記得一清二楚,包括不堪入目的羞辱性字眼。

 

「你想幹嘛?」崔杋圭知道自己的身高和放低的嗓音,對於少女來說就是一種威嚇,也不在乎在場的還有其他無關路人,節節逼近少女。

 

「我妹妹要骨髓。」少女喘著大氣,害怕地說,「姜……姜太顯還有點良心的話,就交出骨髓!」

 

「什麼?」崔杋圭挑起眉,笑出聲,「良心?」

 

「骨髓,」少女撐大雙眼,說,「我妹妹才十二歲,她需要姜太顯的骨髓……!」

 

這裡並不是崔杋圭平時會走的路線,他是第一次來這,就連自己都還要照著地圖App走才找到這間商場。如果這女孩找到了他,畢竟是從出校園就開始跟著他了。

 

今天是平日,而他又在尖峰時刻搭上地鐵,人潮一多,又戴著耳機聽音樂、看手機找地址,他壓根沒注意到有個人在背後跟他。

 

「你特地跟蹤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

 

「你跟蹤我,」崔杋圭說,「那你也去過太顯的學校了?」

 

「你都不覺得羞恥嗎?」少女漲紅了臉,咬著牙,「跟一個私生子……」

 

「私生子,他比你們年紀都大,」崔杋圭說,「他拿你們什麼了?」

 

「我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你可以叫姜太顯交出——」

 

「小朋友,你既然知道我是他的誰,還會以為我會要他做這種事?」

 

「這是他應該做的!」少女沒有放低音量,也絲毫不顧忌路人眼光,「他拿了那麼多東西,當然也該付出——」

 

「憑什麼?你們從來沒有一起生活過,他沒有妨礙過你們的人生,他根本不想和你們有任何接觸,憑什麼要他交?你以為你是誰?」

 

「他現在身上用的不都是我爸爸給的嗎!?」少女大叫道,「姜太顯如果知恥的話就該付出這些!他已經拿太多——」

 

「小姐,這裡是公共場合,請不要大聲喧嘩造成其他顧客的困擾,有什麼私事請你們到外面解決。」商場的警衛或許是聽到這裡的吵鬧聲太大,聞聲而來制止,崔杋圭立刻拉開距離,表示自己沒有動少女一根汗毛,他可不想因為這種人而被誤會。在警衛來之後,由於羞恥和遲來的禮節,少女閉上了嘴,沒有再說第二字,趁著混亂在人群零散的目光下離開了現場。

 

回程的路上,崔杋圭又再查了一次那個地址。那間海運公司。有篇新聞提到了一個姓蘇的男人,崔杋圭手指壓住螢幕,反白三個字,蘇太日,和那封信的署名是同樣的姓氏。新聞提到了他捐錢給某間高中建造新圖書館的事,落成典禮上,他帶著兩個女兒一起出席。女兒們是未成年,媒體還故意模糊了臉,但較高的那女孩身上穿的就是今天看到的這件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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