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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urgeoisie don’t know how to play

 

 

 

 

 

 

 

 

老師來之前都要洗澡,這是新的規定,因為要見人,可不能用那邋遢的模樣出現。父親禮拜三固定會在家辦公,就在他自己的書房,母親則一如既往,一到活動期,就忙著出席各種記者會、慈善晚會,而他現在天天在家,每週一、三、四、五固定有家教課。

 

因為姊姊們都考上好學校,只有他一個連連落榜,失敗的人,所以請了家教來,是個法律所的研究生,收費不便宜,但評價很好。父母給他時薪多加兩千,要他每週來四天,每次兩小時半,前九十分鐘授課,後一小時測驗加檢討。一開始只有這樣,不過最近幾個月,變成了三小時,多出的半小時,另做其他規劃。

 

兩手張開,平放在桌上,十根白亮的手指保養得宜,為了遮掩自己弄出的瘀血,藉口要姊姊給他塗淺淺藕色的霧面指甲油,看上去就和膚色一樣。他的手與身高不成正比,將近一八〇的瘦長身子,手卻不到十七公分,手背看著骨感,翻開手心卻又肉感。

 

「用哪根手指?」桌子對面的人問。

 

他們的課程不在自己的書桌進行,因為那反而會干擾,所以母親給他買了一張新的方形白色桌子,四個角磨圓,不會磕著,聽說是不知哪個大師的暢銷作品。他們之間隔了幾公分呢?大約有七十公分?還是五十?

 

他動動自己的右手,微微曲起五根手指。

 

對面的人從筆盒裡拿出黑色的水性簽字筆,在五個指節上依序打叉,軟筆尖在手指上擦過,癢癢的。

 

「還有嗎?」

 

他搖頭。

 

「很好,」目黑蓮說,「今天你只能用左手做事。」

 

道枝駿佑深吸一口氣,輕輕抬頭,懷著些許畏懼、羞恥的心看他。右手握成一個鬆鬆的拳,只剩左手擺在桌上。

 

今天的課程已經結束了,測驗拿了九十分,還可以,比之前進步許多。他腦子不太靈活,不像姊姊們腦筋動得快,但硬是去考了前面的學校。想當然耳,全都落榜了,六間大學沒一間要他,打叉。

 

目黑蓮和他不同,和姊姊們也不同,他更加優秀,應屆考上,本來還打算去美國讀書的,結果學校重金挽留他,提供給他各式資源。美國還是可以去,但必須要有他們學校的學籍。

 

每週固定補習理科和英文。

 

是天生教書的料吧,即使是教道枝駿佑這樣的學生,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進步,父母非常滿意,除了時薪加給外,還送他不少東西,讓他帶回去。道枝駿佑知道母親喜歡目黑蓮這樣的類型,給他買了不少領帶、手錶這類東西,為了不讓目黑蓮感到負擔,還會刻意挑稍微便宜的牌子。

 

今天上英文。第二小時開始是測驗與檢討,最後半小時,目黑蓮問他昨天用哪隻手想著自己自慰了。是右手。

 

「手指怎麼了?」目黑蓮指著他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這麼問。

 

即使搽了指甲油,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看見一點黑色的瘀血。

 

「被紙鎮壓到了。」道枝駿佑輕聲地說。

 

他沒說謊,他真的有紙鎮,就在書桌上,是寫習題時都會用到的文具。

 

「嗯。」目黑蓮抬起那兩根指頭,以自己的指腹輕捏,又放下,「我不記得有說你可以自己弄出這些。」

 

「對不起。」

 

「下次注意點,不然有你好受的。」

 

那嗓音就像電流一樣,不重,但總是能在剎那間通過他身體,激起所有神經,撩撥他,挑動他。道枝駿佑低下頭說他明白了,以後會多注意的。

 

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離開之前,道枝駿佑固定要說一句「謝謝老師」,而目黑蓮會說「不客氣」。聽到開門聲,道枝先生便從自己書房出來,他剛結束工作,也知道這時間兒子該下課了。

 

「老師,謝謝,這個你帶回去吧。」道枝先生拎起廚房中島上一個白色紙袋,是新買的水蜜桃果醬,可以抹在麵包餅乾上,也可以直接泡茶,二十盎司一罐要四千元,會員制。

 

「謝謝,不好意思,總是收你們的禮物。」目黑蓮沒有假意推託,而是自然地接下紙袋。平時其他學生的家教費都是當日就收取,但道枝家稍微不同,他們每個月底結算匯款,除了時薪外,還會有獎金。

 

「哪裡,老師讓我這個丟臉的笨兒子功課進步這麼多,感謝都來不及。」道枝先生說。他比目黑蓮稍微矮一點,又比自己兒子高,正好夾在中間,可以把兒子壓下去。

 

「那明天我再來,」目黑蓮說,「駿佑,記得寫作業。」

 

×

 

母親的電話總是能夠很準時在課程進行到一半時響起,破壞授課,道枝駿佑緊擰眉,按下通話鍵,開免持擴音。

 

「喂?」

 

「在上課?」對面的女人問。

 

「嗯。」

 

「吃飯了沒?阿姨今天煮什麼?」

 

「松露牛腿肉,」道枝駿佑說,「老師也有吃。」

 

有雙手在揉自己的臀肉,剛剛被用力拍了好幾下,熱辣的觸感還殘留著,空調溫度再低,他還是能感覺到體溫不斷攀升。上課前十分鐘他才匆匆洗完澡,頭髮來不及洗,不過一整天都在空調房,倒也不妨礙,只是金盞花沐浴露的氣味特別重,他擠太多了。

 

「嗯,你好好聽課吧,不吵你了。」

 

「嗯。」

 

「你媽是鬧鐘嗎?」聽到通話結束的提示音後,目黑蓮說,「我可沒想玩這種Play。」

 

「對不起。」

 

「你也制止不了她吧。」

 

「嗯……」道枝駿佑雙手抓緊了桌緣,讓自己上半身再往下壓,貼緊桌面。他看不見後方的人的表情,只知道語氣聽起來不太高興,因為每到晚上八點就會被打擾,被迫習慣。

 

他制止不了母親緊迫盯人的行為,也控制不了目黑蓮的行動。前者讓他恨得要死,後者,後者的話。

 

目黑蓮的手掰開他臀瓣,露出未經人事的窄小洞口,他繃緊了身子,知道不會發生任何事,但還是屏住鼻息,等待下一步。通常,目黑蓮不會問他的意願,也不會說出任何試探性的話語,而是直接進入主題,廢話不多說。不需要多說。

 

但還是有點——他直起上半身,頭往後轉。

 

「不准轉過來。」目黑蓮說,「趴好。」

 

他照做了。

 

運動短褲落到腳踝處,灰色的三角褲則卡在大腿上,陰莖早就勃起,但他不敢伸手去摸。自慰這件事,如果目黑蓮在的話,他不能隨便做。然而對方卻可以。目黑蓮要他左手向後伸過來,他聽話地空出左手,然後摸到了一根發燙的陽具,粗且長,青筋突起。

 

光是摸到而已,道枝駿佑就渾身發癢,口乾舌燥,渴望有更多的命令支配自己,但是目黑蓮並沒有如他的願。取而代之,以自己的左手扣住了道枝駿佑的左手,然後下身貼在白花花的臀部上,右手開始手淫。最後射精時,全數噴在他學生的腰窩上。

 

道枝駿佑倒抽一口氣,好似自己也被滿足了,雖然他下半身還是硬得要命,沒有獲得紓解。直到今天的課結束後,他才一個人縮在床上,幻想目黑蓮怎麼用那粗大的陽具幹自己,在想像中高潮。

 

×

 

重考生的生活相當貧瘠,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能做。沒有家教課的時候,他就會出去晃晃,在外面待一整天,找間咖啡廳或圖書室讀書。因為前一次的打擊太大,他不想再報考大學,父母責備他天真愚蠢,這時代不讀大學能做什麼?他養尊處優的家庭生活,讓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基本的家務,連垃圾分類都會搞錯;離開學校後就少和人相處,把自己縮回了一個孤僻個性。

 

不讀書的時候,他就會開始雕小房子。這嗜好很花錢,而且佔空間,好在他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和空間。以前曾經被唸過,這東西到底有個什麼用,父親本想把他做的所有小房子、小人偶燒掉,最後他還是用跪的把東西求回來了,然後偷偷租了一個儲藏空間,把這些東西都放在那。

 

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用雕房子的雕刻刀刺自己,或是額頭撞牆,被發現了之後他不敢這麼做了,改用比較隱晦的方式進行。紙鎮打手很方便,牙齒咬手掌肉也方便,不過最方便的,果然還是用手指使勁地捏自己,直至瘀青。他就是自己的家暴者,擅於藏匿所有傷口。

 

目黑蓮是他傷口的第一個觀眾。清楚地知道他身上有哪些暴力實施的痕跡,意圖與手法,全都明白。目黑蓮會吻他的傷口,然後再用同樣的方式仿造出一樣的傷。第一次的傷總讓他痛得醒過來,第二次的傷卻像某種藥品,既痛也甜蜜,他想就這麼暈過去,不再醒來。

 

父母一定是,發現了吧,他們發現了目黑蓮就是那種很會讀書的窮小子。說不定自己的臥房還比目黑蓮住的地方大呢,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年輕人愛穿的平價牌子,街上普通大學生會穿的那種,而且同樣是那幾件換來換去,也許是不在意,也可能是真的只有那些衣服。但他不在意,因為目黑蓮穿起來都是好看的。他甚至就去買了那些衣服來穿穿看,這些從同一個工廠製造出來的衣服,理所當然地不會是同一件衣服,可是穿上後,布料貼在鼻尖前,好像真的能嗅到目黑蓮身上淡淡的體味。

 

那他呢?他的本性呢?不曉得目黑蓮從哪裡看出來的?

 

道枝駿佑掀起自己的上衣,肚臍旁邊的刺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個傷是他很久以前自己弄出來的,用鋼筆往那一戳就有,不費太多力氣。反正男人的身體再漂亮也不會有人注意,只要傷口別太多,都沒人在乎。

 

開始下雨。颱風要來了。如果颱風來了,老師就不會來上課了。

 

×

 

當「老師」頂著濕透的身子進到他家時,幫傭阿姨嚇了一跳,趕快拿了一條厚毛巾給目黑蓮擦乾,還準備好熱茶,請他到暖風扇旁坐下。幫傭阿姨要道枝駿佑拿自己的衣服借給老師,然後就把目黑蓮的衣服都拿去洗了。

 

都還沒穿到他的衣服,自己就先借出去,這違背他的願望,道枝駿佑噘起嘴,把一套乾淨的衣服遞出去。

 

「怎麼?不想借我?」

 

「不是……」

 

「功課寫完了嗎?」

 

「寫完了。」

 

「進房間。」目黑蓮說。

 

順從的小少爺沒有再多說,聽話地進了房間。目黑蓮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先在浴室把頭髮吹乾。他知道颱風要來,但沒猜到一個下午就變天,好死不死,今天就忘了帶傘,道枝家又離地鐵站有段距離,幸好他的側背包是防水的,一路大雨跑過來,裡面的東西都沒事。

 

現在雨很大,隔一層隔音窗戶都能聽到外頭暴雨墜地的聲響。道枝駿佑攤開習題本給他批改,手肘靠在桌上看他在每一題的題號邊打圈。

 

「不錯,進步很多,三角函數應該是沒問題了。」

 

「真的?太好了。」道枝駿佑有些欣喜地說,「我很怕這次又——……」

 

「你很努力,應該的。」

 

突然被稱讚,還真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道枝駿佑雙手遮住自己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看他。人生當然不是沒被稱讚過,不過,能被這個人稱讚又不同了。

 

「老師,」

 

「嗯?」

 

「謝謝——」

 

「我是收錢辦事。」

 

「……嗯。」

 

收錢辦事,把人辦成這樣,這是第一層。收錢辦事,但那句話的語氣又好像是為了遮掩害臊,才說得又急又快,這是第二層。總之不管是哪一個,道枝駿佑都開心。

 

啊,但是他最近身上沒什麼傷了,今天不會有課外教學了?

 

「老師,」

 

「怎麼了?」

 

「老師現在有交往對象嗎?」

 

「沒有。」

 

「以前有嗎?」

 

「嗯。」

 

「是什麼樣的人?」

 

「一般意義的好人。」

 

「嗯?」道枝駿佑不解地問,「一般意義的好人?是很善良的意思嗎?」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噢……那為什麼分手了啊?」

 

「個性習慣不合,就這樣。」目黑蓮打斷他的發問,把今天的講義推過去,開始上課。

 

個性習慣不合?好像也是很常見的分手原因,道枝駿佑想,不管怎樣,現在目黑蓮沒有戀人都是好事,表示自己也是有可能成為候補人選的吧?他壓住自己雀躍的心,告訴自己該上課了。

 

而就如他所想,這天只檢討完測驗就下課了。幫傭阿姨給目黑蓮一把傘,他換回自己的衣服,在大雨中一個人走回車站。道枝駿佑想,怎麼辦,難道要弄出更多傷口嗎?如果不受傷的話,目黑蓮是不是就不打算碰他了?

 

他拿出美工刀在靠近手肘的內側劃下好幾道口子,從細細的傷口中溢出幾滴鮮紅的血,用衛生紙壓一下就停了,不是什麼要緊的傷,他以前常常弄,知道怎麼控制力道。

 

然而星期一目黑蓮來時,沉著聲音要他不准再未經允許,擅自弄傷自己,並要他以四足跪姿跪在地上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道枝駿佑聽話地像隻小狗跪下,盯著眼前的人,和那高高鼓起的褲襠,他湊過去,嘴唇貼在布料上,發誓他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驚惶又喜悅,道枝駿佑不再拿刀割自己了。因為那之後,目黑蓮每一次都會像往常那樣,用他喜歡的方式羞辱他。

 

雖然母親還是會在上課到一半時打來,但現在道枝駿佑已經可以一邊毫無心思地回應母親,一邊沉浸在目黑蓮的授課中。

 

×

 

還是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見到彼此。

 

書店應該是少數能夠跨越藩籬的場域,道枝駿佑來買每個月一號發售的月刊漫畫,想著最近除了教科書外也沒讀什麼,就到文學區去晃晃,然後,就看見正在翻書讀簡介的目黑蓮。

 

他還思考該不該主動出聲,畢竟,除了家教老師和學生以外的樣子,彼此沒怎麼見過私下的模樣,感覺像侵入了私人領域,如果這樣貿然闖入,說不定對方反而會生氣。道枝駿佑忽然發覺了這件事,又縮回了步伐。

 

要是讓老師生氣可就不好了。不是違反規定的那種生氣,是破壞界線的那種生氣。

 

「駿佑?」

 

反而是自己被發現,他僵硬地轉過身。

 

「幹嘛不來打招呼?」

 

他抱好手上的漫畫,「老師好。」

 

「是不用這麼拘謹,」目黑蓮說,「你要去結帳了嗎?」

 

「嗯。」

 

「那走吧,」目黑蓮朝他走來,抽走他抱在懷裡的漫畫,跟自己手上的書一起推到櫃台結帳,「肚子會餓嗎?」

 

「有、有一點。」

 

「有什麼想吃的嗎?」

 

「不知道,」道枝駿佑說,「老、老師平時都吃什麼?」

 

「……回家隨便煮而已,不想煮就去外面吃,你平常都吃什麼?」

 

「啊?我,都是家裡阿姨煮的……很少外食。」

 

「是小少爺啊,」目黑蓮說,並非嘲諷,只是單純地感嘆一下,「……吃拉麵可以嗎?」

 

「可、可以啊!」道枝駿佑說,「剛剛老師幫我付漫畫的錢,我等等還你——」

 

「不用了。」目黑蓮說,「那一本也沒多少。」

 

「那,那我請老師吃飯。」

 

目黑蓮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忍不住笑說,「不用,各付各的就好了。」

 

平時習慣了那種異常的相處模式,換到了外面,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道枝駿佑跟在他旁邊走,在這寒冬中,還能聞到他身上的一點氣味,不討人厭,相反的他很喜歡,但他絕對不可能說。

 

說不定普通的家教老師與學生也是這樣相處的?年齡差距不大,五歲,是兄長,但不是要戰戰兢兢敬畏的年紀,也可以用平輩語氣說話,他們就連進行那樣的活動時,也從未用過敬語,因為目黑蓮不要他這樣。

 

「想吃什麼口味的?」目黑蓮把菜單推到他那邊去。

 

「老師平常都吃什麼?」

 

「雞湯鹽味。」目黑蓮說,「聽說他們家的醬油拉麵也很好吃。」

 

「聽說?」

 

「……我沒吃過,只吃過雞湯鹽味的。」

 

「咦?難道老師是吃了雞湯鹽味就再也沒吃過其他口味了?」

 

「……嗯。」

 

「什麼呀。」道枝駿佑開心地笑,「老師好像小孩子。」

 

「……不行嗎。」

 

「沒有沒有……只是覺得老師很可愛。」

 

拉麵店不大,但生意很好,才六點半,就已經坐滿了人,如果不是早點來,可能現在就是在外排隊的隊伍。除了拉麵外,道枝駿佑又加點了一杯柚子烏龍茶,老闆親口推薦的,目黑蓮則只喝檸檬水,不過雞肉和雞蛋都多加一份。

 

「這是什麼漫畫?」目黑蓮點點被紙袋包起的漫畫月刊。

 

「啊……是……那個……」欲言又止,現在人多,道枝駿佑實在不敢講出來。

 

「我可以拆開來看一下嗎?」

 

「啊、嗯,可以。」

 

目黑蓮仔細地撕開膠帶不撕破牛皮紙袋,打開封口後,抽出來一看,是一本看起來以女性為目標讀者的月刊,不過畫風似乎成熟點,應該是淑女漫畫月刊,不是少女漫畫。

 

「你喜歡看哪部?」

 

「……這、這個,」道枝駿佑指著左上角的一小格,上面作品名寫著「今晚不回家」,被看見是這種漫畫、漫畫的名稱還這麼直接了當,想死的心都有了。

 

「故事在講什麼?」目黑蓮問。

 

「呃……在講一個乖乖牌優等生的悲觀OL,和一個生活很自由又很樂觀的插畫家談戀愛的故事,」道枝駿佑小聲地說,「就,就是那樣,不是什麼奇怪的漫畫……」

 

「嗯——連載到幾話了啊?」

 

「這期是第三十話……啊,冬天會出改編的連續劇喔,是我很喜歡的演員們演的,好期待。」道枝駿佑說,「……請老師忘掉這些事吧。」

 

「為什麼?」

 

「怎麼說,好像,有點,丟臉,」他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對不起,說了那麼多。」

 

「我又沒說什麼,你反應太激動了,」目黑蓮說,「不要為了這種事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

 

「……好像,也是耶。」

 

的確是沒做錯什麼,他沒有強迫任何人看,也沒有強迫別人不能看,父母也不知道他會讀這種漫畫,但他心底仍不斷冒出莫名的愧疚感。

 

×

 

父母說大考結束後就可以不用再上家教課了,事前的猜題和模擬考都不錯,這次應該能上大學。雖然他把志願往後退了好幾格,認份地只報考自己考得上的學校。要到目黑蓮那樣的程度,大概是不可能的。

 

「真可惜,但你也要上大學了,和蓮老師的緣份就到這了。」母親嘆氣,是很認真地在惋惜,以後再也看不到目黑蓮該有多可惜,「哎,你終於能上大學了,還以為你會這樣一輩子呢,總算做點什麼了。」

 

如果不是他認真讀書,怕母親是真的要把目黑蓮拐進自己臥房裡,上演風韻猶存貴婦勾引年輕小伙子的戲碼。

 

今天是考試前最後一堂課,今天的課程結束後,接下來一週他得跑四間大學應試,去年已經一次,今年又要一次,光想就累。況且,去年連六滑鐵盧的經驗讓他陰影甚深,怕自己這次又會考不上。

 

「你沒問題,模擬考成績都不錯,要考上這些大學是可以的。」目黑蓮說,「考上的話,有什麼想要的獎勵嗎?」

 

道枝駿佑想了想,他思考過這問題,但真正的獎勵當然不敢說,只講,「可以給我老師的地址嗎?」

 

「要地址幹嘛?」

 

「偷襲。」道枝駿佑說,「我還想要,老師的一枝筆。」

 

筆沒問題,現在立刻就能給,目黑蓮從自己筆袋裡拿出一枝作答用的筆給他。

 

「你再說一次,要地址做什麼。」

 

又被問了一次,他當然不敢講是偷襲了,支支吾吾,得趕快想一個藉口。

 

「……考、考上的話,我想親自送禮物給老師。可以嗎?」

 

該不會目黑蓮不想讓人去自己家?又或者是,不想要他去?道枝駿佑又是低著頭,死死盯著今天指派的習題。因為要考試了,就沒派太多作業,今天寫的只是一些訓練邏輯思考的題目。

 

「可以啊。」目黑蓮抽走他手上的中性筆,在習題空白處寫下自己住處的地址,然後,又在他左手割傷的疤痕上,畫了一個有點歪斜的OK繃,「祝你考試順利。」

 

拜託希望這個OK繃不要消掉,道枝駿佑望著手上漸漸淡去的圖案,明白這就算刻意保護,也會在兩、三天內因為洗澡、溫度的關係消去,但冬天的話,不用洗那麼仔細也沒關係吧?

 

一週之內,他又是在東京、大阪、名古屋之間兜兜轉轉奔赴考試,可以的話,最好是能夠考上和目黑蓮學校一樣的地方。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考不上同樣的好學校,但能在同一個地方,這願望也不過分吧。

 

在旅館休息時,一收到目黑蓮的訊息,父母連日轟炸的電話和訊息他都可以視而不見。

 

他每天都用心祈禱,希望能考上第一志願,這樣就能和目黑蓮繼續見面了。雖然他也知道,現在的他壓根想不出除了家教老師與學生以外他們兩個還能是什麼關係。

 

未料收到錄取通知後,母親卻說既然考上這裡的大學,那也不用特地搬出去住吧,繼續住家裡就好了吧,你這種小少爺,才沒辦法一個人在外獨自生活。父親聽了後,難得也贊同母親,同意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低落。夫婦倆處處不合,唯獨在小兒子的事情上看法通通一致,也算是某種怨偶了吧。

 

「可是我想出去住,」道枝駿佑說,「訓練自己……」

 

「訓練自己,我還怕你氣壞室友或房東呢,就算給你找全自動化的房子,也說不準你會把廚房燒了。」母親心不在焉地說。

 

「我才不會……」

 

「如果你真的想搬出去住,可以嘛,那你自己去找間房子嘛,家裡好好的不住,偏偏要出去給人添麻煩,爸爸媽媽不會幫你喔。」

 

初春半夜,雪還在下,道枝駿佑解鎖家裡的門,偷偷溜了出去。從家裡走到車站要好一段距離,他很少搭大眾交通,也不曉得一般末班車是幾點,走到車站了,才看到車站入口拉下鐵捲門,站內的警衛看他,要他去外面找計程車。

 

他走了幾步,看見有不少計程車按照順序排在那,大概是要等著沒趕上末班車的乘客吧。然而他也少搭計程車,比起人多的大眾,他更不喜歡這種車。可是又能怎麼辦,只能硬著頭皮搭了。

 

「您好,去哪?」司機問。

 

「請到……這裡。」道枝駿佑把手機上的地址給司機看。

 

「很遠,去這裡至少要一小時,確定嗎?」

 

「拜託了。」道枝駿佑說,「……請直接過去吧。」

 

在車上,他才想到會不會目黑蓮不在家呢。

 

可是都已經來到這裡了,他也沒有後路可退。沒有後路,對了,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他會被嘲笑是小少爺的緣故,受了點氣就要離家出走,沒有抗壓性,連這點批評和真話都無法承受不起,難怪要被自己父母恥笑了。不諳世事,不知道做一件事要想到會有什麼後果,沒有備案,沒有計劃,一股腦就出門。要是目黑蓮不在家呢?要是目黑蓮在家但不是一個人呢?要是目黑蓮一個人在家但不想要他來呢?要是目黑蓮直接無視他裝作不在家呢?

 

那又該怎麼辦才好。

 

一想到這,他整個人都不得動彈,直到司機跟他說已經到了,才從一路的緊繃解放開來。

 

他想像過很多種房子,可能是電視劇、電影裡那種家庭公寓,也可能是高樓大廈,或者是專給學生住的宿舍,所以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看起來屋齡有三十年的公寓。還算堅固乾淨,只是外牆髒了點,看起來也不大美觀。

 

目黑蓮顯然是很驚訝他半夜一個人到這來。道枝駿佑偷偷瞄了後方,沒有人,屋主也沒有拒絕他,而且似乎還沒睡,房裡還亮著燈,能聽見暖氣嗡嗡聲。目黑蓮讓他脫了鞋子進房,拍掉他身上的雪,給他熱了巧克力牛奶,要他好好待在暖氣邊暖暖身子。

 

沒有命令,不過道枝駿佑還是乖乖坐在原地不亂動,出神,什麼也沒想,就這麼半靠在身後的書堆上,讓暖氣烘他凍僵的手。

 

「對不起,」他眨眨紅透的眼,吸吸鼻子,說,「我打擾老師了嗎?」

 

「沒有。」

 

「我可以來找老師嗎?」

 

「你已經進來了。」

 

「老師,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還有哪裡可以去的……」

 

「沒關係。」

 

「老師,我真的很沒用嗎?」他抬頭望著目黑蓮,「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沒有這回事,你做得很好。」

 

「他們沒有打過我,可是我還這樣跑出來,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他們說的都是對的,我真的很沒用,對吧?老師?」

 

「不是的,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我沒有一件事做得好。」

 

「沒關係,你也可以不用做得那麼好,這樣就夠了。」

 

「真的嗎?」

 

「真的。」目黑蓮圈住他的手腕,「真的。」

 

×

 

「躺好,」身上的人這麼說,「不准亂動。」

 

眼睛被黑色的布矇上,什麼也看不見,只能靠著聽覺知曉外面的一切,他動動手,繩子綁得很牢,雖然不緊,但特殊的結也無法隨意掙脫。此刻他只知道自己躺在榻榻米上,等待那人命令下達。

 

房間窗戶大開,初春餘冷,風中還帶點刺,但比起冬天時已經暖和許多,只是一絲不掛地躺在房裡任風吹,難免還是有點冷。不過現在這情況,他熱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感覺冷。

 

目黑蓮就騎在他身上,手指從他胸口中間開始,逐漸往下滑,被指腹滑過的地方都像燃起一條火線,無法動彈,光是要忍住不要在這階段射精就已經夠難了。每次前戲都要撩瘋他,非得把他搞得不斷扭腰才肯進入。

 

手動不了,只能無助晃動,目黑蓮熱燙的陽具挺進玩得濕軟的後穴時,道枝駿佑驚叫一聲,等待許久,總算紓解,接下來就是斷成碎片的呻吟。目黑蓮摟住他腰讓他坐在自己腰胯上,這姿勢進得更深,而且方便接吻。他扯開矇在道枝駿佑雙眼上的黑布,扔到一旁去,專心操幹他的男友。

 

等到結束時,道枝駿佑已經沒了力氣和神智,暈死在他肩上,只有下面還在絞緊。

 

晚餐是目黑蓮煮的,因為玩得太久,已經錯過買菜時間,去超市也不會剩下什麼東西,就拿冰箱裡的剩菜,煮了鴨兒芹炒蛋和烤魚,道枝駿佑邊吃蛋和肉絲,邊把鴨兒芹挑去盤子邊角。四方形的桌子小小的,撞到邊角會有點痛,所以道枝駿佑不會坐他對面,而是坐在他側邊。

 

「吃菜。」目黑蓮說。

 

「……鴨兒芹有個怪味……」他試圖抗議。

 

「你每次都把芹菜挑掉,不行。」

 

吃就吃嘛,道枝駿佑囁嚅道,忍著菜的腥味,一口一口,夾了好大一口肉絲、蛋絲和一點點鴨兒芹,艱難送進嘴裡,完成任務,目黑蓮總算放他一馬。晚飯結束,也洗完澡了,目黑蓮給他換掉手上的OK繃,貼新的上去。他開始打工了,就在學校附近的速食店,偶爾還是會有這種小意外,不過不造成影響。

 

「老師,你戶頭明明存了這麼多錢,為什麼不搬到好一點的房子去啊?」道枝駿佑想起上次偷偷玩目黑蓮手機時,看見他銀行存款數字後面有好多零,看來高材生當家教真的很賺?

 

「這裡土地是我爺爺的,他說如果我想繼承就要住這裡。」

 

「欸?」

 

 

 

 

 

End.

 

 

 

 

 

 

 

 

Radiohead - No surprises (acoustic ver.)

Spotify

 

標題直譯為 布爾喬亞就是不懂玩(大笑

突然好想寫的突發篇章

秘書(2002)真ㄉ很好看,一定要去抗抗

這次選了 Radiohead的 No surprise,這首是相對pop的名曲但就是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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