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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濟州島的路#29

 

 

 

 

 

「勝寛哥很久沒跟我打排球了。」崔韓潔抱著一顆小排球,蹲坐在空蕩蕩的球場上。

 

「他要讀書,」崔韓率也蹲在一旁,左手滾著一顆籃球,右手拖著臉頰,「你不要一直煩他,人家是學年榜首。」

 

「你才不要一直煩他……」妹妹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又在這裡?你也是考生啊。」

 

「我休息一下,」崔韓率說,「人要懂得休息。」

 

「勝寛哥呢?」

 

「睡著了,早上起來讀一會書,吃完午餐就睡著了。」

 

「高三好恐怖啊……」

 

「嗯。」崔韓率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我陪你練排球吧。」

 

昨天夫勝寛沒讀書,難得地,罕見地。因為去見了金珉奎。說什麼也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一定要回到以前那樣,但心裡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也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對金珉奎而言那是他至今為止最過火的一次暗戀,對夫勝寛來說那是差點失去一個好朋友的危機。對他而言……對他而言……說難聽點,他是漁翁得利了。

 

夫勝寛沒有對他說他們見面後發生了什麼,但回家後表情比起出門前輕鬆許多,應該是好的結果吧。他想。再不然只能從金珉奎那套話了。儘管套話不是他的專長,他也不習慣做這種事。凡事要拐彎抹角的他都不擅長。但對夫勝寛不能這麼做,必須要花點心思撬開。

 

他們也不是每天都得讀書,只是夫勝寛有一套自訂的日程表,每天不同科目輪流複習,而他是想到哪複習到哪,畢竟他不像夫勝寛很少出現卡死的狀況,光是三角函數就夠受的了。

 

成天就只想著和他膩在一起,怎麼可能去想跟他之後人生無關的數字,他只想著夫勝寛身體的數字而已。但他還是得唸書,以免沒大學讀。

 

他已經不去管他們是否有血緣上的關係了,因為即便他找出答案也不敢看。就算他們共享一半相同的血液,接吻時依然沒有任何遲疑。他不在乎。

 

「我還要讀書,少來煩我。」夫勝寛扔了這一句話後,丟下他跑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像個乖孩子那樣伏在桌邊好好地讀書解題。崔韓率錯愕地躺在床上,他們前一秒才在床上又摟又抱的,下一秒夫勝寛就推開他翻臉不認。但他的確還有一張考卷沒訂正完。沒剩多少時間又是模擬考了。

 

高三的上學期還真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只記得考試、訂正、稍作休息,然後又是考試。說他黏,他也不黏,也不是主動型的,算是順手擒來,夫勝寛在他身邊他就鎖住,反正對方自己也會過來。他們的日常也不過這樣。

 

妹妹一丁點也沒發現,不過就算察覺了什麼異狀,大概也弄不懂什麼意思,在她的世界裡還未曾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也無法認知這是什麼。然而他們的世界也是同樣小得可憐,只裝得進彼此。

 

「學年第一還真累啊,要得到保送資格還得維持在前百分之一才行。」金珉奎百無聊賴地翻著改好的考卷,翻到夫勝寛那張時,看到一個刺眼的分數,快速翻過。能在高中考到國中的分數簡直是變態了。

 

「每天都在讀書而已,連打球的時間都要沒了。」夫勝寛回應道。

 

「禮拜六要去逛街嗎?」

 

「逛哪?」

 

「不知道,百貨公司打遊戲也可以,就是想出去而已。」金珉奎說,「要叫那傢伙來嗎……?不過這樣是不是會看到你們放閃?那不如掐死我算了,還是我們倆去就好吧。」

 

「你說崔韓率嗎?」

 

「當然。」

 

「他禮拜六友家族聚餐。」夫勝寛說,「裡面有討厭我的親戚在,就不帶我去了,但親兒子又是長男,是無論如何都必須露面的。」

 

「嗯──……他爸媽啊,人真的很好,Nice,又開明,但不知道為什麼親戚一個比一個像鬼,他爸那種個性簡直是家族異類,啊,不過以爸爸這種生物來講也是異類啦,居然可以接受兒子不繼承家業。」金珉奎說。

 

「他家……那也能算家業嗎?」夫勝寛問。

 

「不曉得,但他爸能當上畫商、拍賣家沒點人脈和家族資產是不可能的,含金湯匙出生的少爺怎麼樣都比別人有資本,」金珉奎將考卷攤在桌上,說,「說不定就傳給你囉。」

 

夫勝寛沒想到這些事情。他心裡只想到底要選法律,還是選財經。

 

「暑假你要幹嘛?上衝刺班?」

 

「不知道,看他們家安排。我請叔叔給我找幾科的家教了。」

 

「也是,能客製訂作,誰要買量販品。」

 

就這樣來到了五月。模擬考成績單除了掛號寄到家裡外,還會通知家長查收。就算是不要求孩子成績的家長,也不免收到簡訊顯示孩子的成績。夫勝寛的成績保持得非常完美,幾乎不是人類了,每次手機收到成績,崔韓率的父親都深深感到強烈的疏離,為了獎勵夫勝寛,但又不能送遊戲主機這種會影響讀書的東西,就給他買了一些手錶啊衣服的,夫勝寛總是收得心虛。只因讀書收到這麼大的獎勵,他還是不習慣。

 

至於崔韓率的成績,雖說不到多好看,但勉強也是中等了,在他的課後輔導下提升到了中等偏上,也算是好的結果,只要維持到年底就好。不過,最近才在說暑假要做什麼,金珉奎一樣去度假,說要玩地中海和北非一周再回來讀書;他們則是要去美國,看崔韓率兄妹的媽媽。

 

夫勝寛原本不想去的。

 

他的藉口當然是要回去濟州,但母親說可以去美國,還是人家招待的,為什麼不去?既然人家對你沒意見,幹嘛自己先避嫌。可是過沒幾天行程又變了,崔韓率的媽媽有可能自己飛來這度假。

 

最後一個模擬考和期末考弄好後,就可以休息了,也代表崔韓率的媽媽──不論是他們去美國,還是她來韓國──就要跟他見面了。說到放假,夫勝寛沒有感到一絲的興奮或愉快,只是擔憂到時可能會受到白眼而已。但在這之前,他還是要保持心無旁騖,準備好每一次的應試。崔韓率是個稱職的學生,所有他叮囑的都有記好,不會再錯第二次,若有也是小失誤,這點他很自豪;但一回到家就不同了,雖說也是他自己主動找人的──

 

「幹嘛?」

 

「嗯?」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看這邊,」崔韓率說,「幹嘛?」

 

「沒事。」夫勝寛歪下頭,繼續玩自己的手機。

 

「……沒事?」

 

「說沒事就沒事,玩你的遊戲。」他指的是崔韓率手上的遊戲機。鄰近大考還有心情打遊戲,他才辦不到,只刷刷影片看看綜藝,馬上回去讀書。

 

「好喔,」崔韓率挑起一邊眉,說,「我看見你明明在看我。」

 

「誰看你了?少臭美。」

 

「明明就看了,還狡辯。」

 

「閉嘴。」夫勝寛說,「你媽媽什麼時候來韓國?」

 

「嗯。應該會是七月初吧,我們得整理一下客房。」崔韓率說,「你隔壁那間閒置的就是客房。」

 

「……啊?」

 

「你別那麼緊張,我這輩子沒見過她那麼心軟的人,」他說,隨即想到眼前這個人說不定比媽媽更心軟,「總之你就算不跟在我身邊也不會被吃了。」

 

「……真的?」夫勝寛難掩臉上的不安,說,「我該,我該怎麼反應。」

 

「反應什麼?跟平常一樣就好啦,幹嘛想那麼多。」崔韓率放下手中的遊戲機,說,「別擔心,我媽媽不是電視劇上看到的那樣,也都十幾年了,她對我說過她的人生不想花太多時間去怨恨誰,當然更不可能會是你,I mean it。」

 

「喔。」夫勝寛抓抓頭,心裡的大石稍微放下了一點,既然崔韓率都這樣講了,就得負責到底。他瞇起眼看著崔韓率,但對方一點也沒察覺到那眼神中的意思。

 

「你今天要睡哪?」崔韓率問。

 

「……我房間。」

 

「噢,好吧。」崔韓率說,「你怕看到我媽嗎?」

 

「啊?說什麼蠢話,當然怕吧,」夫勝寛拍了他臂膀一下,心裡一股氣衝上,連珠炮地唸,「你真的很不細心,都沒想過這是什麼場景,好歹也站在你媽媽立場想想吧,太尷尬了,又是外遇生的小孩,又是比自己兒子還早出生,現在還跟她兒子──……」然後說不下去了。

 

「……嗯?」崔韓率盯著他雙眼,似乎在等待他說完。

 

「……呃……」

 

「我要回去睡了。」夫勝寛說完,推開他,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房間。關門時還刻意發出一聲不小的「碰」,好似是要強調今天自己的拒絕。扔下他一個人在房裡,手裡還拿著玩到一半的遊戲機,他沒漏掉夫勝寛音量調小後的句子。

 

所以夫勝寛是很在意的。不在意的只有他。

 

×

 

他喜歡和他一起分享耳機的時候。

 

紅色的耳機,在學校中已經是過氣的款式,有形的牽制,不必要的猜忌,猶疑的眼神。當他們兩個戴上同一副耳機頭幾乎靠在一起時,好像光是這樣靠著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儘管他們最終沒有對答案。

 

那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他們真的心靈相同還是因為留著相同的血。

 

兩人嘴唇貼上的時後他一點也不感到噁心反胃,反而心裡炸出一片煙花,期待崔韓率更多的吻和觸碰,手指碰在一起的感覺與反應都與以前不同了,很奇怪,他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差別。崔韓率的表情很少變,儘管大家都說他表情太誇張了,可是他印象中,明明都是那樣平靜的臉,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會牽動一絲嘴角。他曾是那樣認為的。直到他看見同樣的眼珠裡,燃著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慾望,赤裸地想要什麼,要求什麼。

 

就連接吻的時候都時常差點擦槍走火,差點。

 

他喜歡他們一起戴耳機聽著同一首歌的時候。

 

崔韓率聽的歌他不怎麼聽,他聽的歌崔韓率不怎麼聽,兩人的折衷,找了古典樂來聽。他挑的是福列的鋼琴曲,但崔韓率卻選了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往往就是半小時過去。從頭聽到尾。從肩膀相倚到頭靠在一起陷入睡眠後又被提琴合奏聲驚醒。

 

他放下吹風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又瘦了點。最近沒怎麼運動,吃得就比以前少,沒想到瘦這麼快。一點也不好看,但那個不愛肢體接觸的傢伙最近卻捏得起勁。想著想著,就拿著手機和充電線到他房間去了。

 

「滾過去,」夫勝寛要他空出床的另一邊,不客氣地直接踩上他的床,「冷氣開太冷了,調高一點啦。」

 

「……噢。」崔韓率依言調高了溫度,又是挑眉,說,「怎麼又過來?」

 

「怕你踢被子,」夫勝寛背對著他躺下,「閉嘴睡覺。」

 

「還不想睡,才剛過十二點,而且明天是禮拜六。」

 

「反正我要睡了。」說著,就擅自關掉房間的大燈,只留一盞牆角的立燈和床頭燈。崔韓率用中控開關切掉了立燈,房間頓時變得更暗了,一個人靠著微弱的燈光玩手機,玩沒幾下就膩了,把所有燈都切掉,只剩他們。

 

躺著,正對面天花板,從來都是這樣的姿勢。

 

只有夫勝寛和他一起睡的時候他才會翻身過去。所以他這麼做了,手試探性地伸過去,找到空隙一鑽,倚著那溫度睡去。但人是越抱越熱,才剛調高溫度的冷氣已經變熱了,但要是調低一定會被唸。

 

看著夫勝寛的耳朵,他想都沒想,直接湊過去以嘴唇貼著,很快地一聲啊跑進耳裡,夫勝寛還沒睡著。

 

「做什麼,」夫勝寛小聲地問,「你幹嘛──」

 

他湊上去封住對方的嘴,在縫隙裡──腰間──的手,就著完美的地理位置掀開了當作睡衣的T-shirt,吻與吻之間沒有空格,現在他們比較會接吻了,知道怎麼在嘴唇分開的短暫空隙裡換氣,只是都停在這一步,沒有往下,而崔韓率現在的手正在往上。

 

一步一步朝著胸口的方向前進,摸到了節節分明的肋骨。夫勝寛深吸一口氣,他馬上感覺到肋骨的起伏,很大的幅度,同時間腹部那裡凹陷下去,肩膀聳起,兩隻手臂夾得緊緊的。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然後不約而同按了暫停。說到底不過就是沒種而已。

 

崔韓率還是繼續了,手像上了油一樣非常順地滑到了褲頭下,一點阻礙也沒有,也不注意自己脹起的部位是怎麼頂著人家,像隻狼犬一樣張嘴舔著夫勝寛的唇和下顎線,他沒做過這種事,可是出奇的熟練,他想大概要歸功於偉大的網路與免費豐富的色情片網站,腦袋回想起那些影片的內容,一片一片的肉色飛過,幻想著他與夫勝寛一起重演那些動作,可是那些影片才不像他們可是有情感的,他懷抱著一種理想的對愛情對性愛的想像。他想夫勝寛也不是什麼純情的小男孩,不然不會跟著拉下他的運動褲。

 

「明天禮拜六,」夫勝寛喘著氣說,「你注意點,要帶Sofia去樂天。」

 

「別這麼煞風景。」崔韓率急切地說完後,又欺上去舔他的脖子,順著筋絡舔下,訝異居然還有沐浴乳的香氣,再驚愕於肌膚的觸感與溫度,舌尖都是滾燙的,白色的皮膚也是艷紅的。沒光他卻看得清楚。接著握住已經變硬的器官。他又感覺到對方的腰向上拱,出於反射;他自己的反射倒是從夫勝寛摸上他那一刻就開始了,屏息以待,等待什麼他也不知道。

 

有一件事他很清楚,用最淺顯易懂的說法就是幫彼此手淫,但他必須強調這不是好玩或單純處理性慾,畢竟一個人本身有的性慾和對夫勝寛有性慾是不同的事。

 

夫勝寛正忍著聲音,細細的哼唧溢出,兩人額頭對額頭,明明沒接吻崔韓率卻覺得這一刻又比接吻更親暱,他忍不住自己的喘氣,雙唇不斷吐著熱氣,節奏地跟著另一雙手的韻律吸吐,全身上下的熱流都集中在那。也許是對青少年來說太過刺激,才沒幾下就雙雙洩了,溫溫的液體從掌心流出。崔韓率沒忍住,大吐一口氣後倒在夫勝寛肩窩裡,伸長了手從床頭櫃的面紙盒抽了好幾張擦乾淨彼此的手。

 

「我們什麼時候能做到底?」他抬起頭問。

 

夫勝寛擰著眉,噘起嘴,不知在想什麼,偏了頭思忖了下。

 

「……我們還得考大學。」他說。

 

「噢,」崔韓率懂了,難掩失望地說,「好吧。」

 

「你失望什麼……」

 

「但這樣還是可以的吧?」

 

「……噢。」

 

「雖然明天要帶韓潔出去,」崔韓率說,「但那是中午的事,不用那麼早睡吧?」

 

「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他說,然後拔掉手機的充電線拿進被窩裡,扭開角落的立燈,拉起被子做帳篷。

 

隔天兩人差點起不了床,頂著眼下的兩片黑眼圈醒來,還不太敢面對彼此。在黑暗中做了那種事,被陽光刺醒後就得面對他們昨夜的一切。如果不是崔韓潔來敲門要哥哥快起床,大概兩人就這樣僵著不動了。

 

十八歲的人這樣很正常吧,如果用一般算法來看的話,也差不多是成年人了,只是頭銜還停留在高中生。崔韓率摸摸鼻子,從自己衣櫃裡拿了一件花不溜丟的衣服出來,夫勝寛離開他房間時正好看見,說,「你要穿那件我就不跟你走一起。」

 

「……開玩笑吧。」

 

「你就試試看啊。」說完,掩上房門,夫勝寛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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