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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富家子#23

 

 

 

 

 

暗房技術沒那麼簡單學,學會了也不見得能把照片洗好,因此鄭號錫都還是把底片送去相館給專業人士弄。對於那些藥水、捲相片、溫度控管……等繁雜步驟,他實在受不了。他的畢業專輯文字部份給閔玧其審過,而好玩的是,當時閔玧其在辦公室裡利用午休時間審鄭號錫的稿,一個人突然走到他背後,說這文字還不錯,田調也很詳細。事情過後他才知道那是一名大作家,只是很久沒寫文章了,現在退居幕後,也是出版社的創辦人之一。在過去他可主宰了文壇許久。

 

「那個人還說想看看你完整的論文。」閔玧其說,這時他們倆剛把底片送去沖洗,「呀你這小子居然變這麼厲害了!」

 

他兩手拍拍鄭號錫的臉頰,一付稱讚他親手帶出來的後輩一樣,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那是在鄭號錫面前特有的笑容。閔玧其會不自覺咬著下唇,雙瞳深處都是星芒,毫不掩飾自己對鄭號錫的情感。

 

「一定是我天才氣息都從文字跑出去了……啊!真是抱歉!我不該這麼過分的、讓你們被我的光芒刺傷──」

 

「好了我要走了。」閔玧其裝作要離開,說。

 

「……不要這樣嘛,」鄭號錫停止玩笑,拉著他的袖口,「你難得有時間。」

 

一輪空閒之後,又是新的一輪工作了,這個月的雜誌是特輯,要專訪朝鮮境內的幾位大作家,他們遠赴日本求學,且在內地也有一番成就。閔玧其被派去採訪一位作家,光是要整理他寫過的如山高的文稿就累死他了。每次見面都要先向鄭號錫抱怨一番。

 

但鄭號錫一點也不介意約會的時間被壓縮,不如說他很願意幫閔玧其分擔這些東西。跟以前一樣,他總愛跑去閔玧其的家玩,還常睡在那。房間內都沾染上鄭號錫的氣味了,每一件物品都有他殘留的影子在裡頭,有時這也讓閔玧其感到恐懼,如果鄭號錫某天離開他了,那他就會被這間房吞噬掉。

 

「去你家。」鄭號錫說。

 

「嗯。」

 

他們慢慢走回租屋處,傍晚的市區很迷人,一切都是他們所熟悉的,儘管這不在他們最關鍵成長過程中,這些東西與景象卻比內地更加可愛。內地是精緻的和菓子,朝鮮是餓了就抓一把放進嘴裡的小點心。鮭魚紅的路面電車裡的人都是要回家的吧,閔玧其看著身體疲憊但心神放鬆的人們,舉起相機又拍了一張。

 

「我覺得相機錢花對了。」鄭號錫突然說,「你很喜歡啊。」

 

「是、是,還真是感謝我們的錫錫喔……但是這東西真的很好玩……和以前的那些相機不同,」閔玧其說,「而且可以把人物拍得很細膩,景深很好啊。」

 

聽閔玧其對這台Rolleiflex讚不絕口,眼神放光仔細地盯著觀景窗,等待最好的時機按下快門。這時間光線正好快要消失、路燈緩緩亮起補強,一瞬間的魔幻就被抓住了。夕陽的火橘與路燈的亮黃交錯,光線如水、暈染化成一片斜陽。

 

「逢魔時刻啊。」鄭號錫說,「欸欸、說不定真的可以拍到什麼東西喔!」

 

「傻瓜,要是真的拍到鬼了,相館一定八輩子都不會幫我們洗相片了。」閔玧其放下相機,小心翼翼闔上觀景窗。

 

「那就自己學暗房技術……了?」鄭號錫說,「反正你這麼喜歡拍,要不就自己學學看,洗出你自己想要的效果。」

 

「效果?」閔玧其疑惑地看著他。

 

「對啊,效果,」鄭號錫說,「重複曝光、漏光處理之類的東西。有人在專門研究攝影的就變出一堆花樣來。」

 

手上的相機可以把眼睛看到的景象捕捉下來,但也可以靠著後製與一些小技巧增添視覺上的變化,把真實世界沒有的,變成存在於相紙上的,閔玧其對於這東西實在是敬佩得不得了,相機可以是槍管,但也可以是人的眼睛與想像。

 

「那就來學學看好了?」他有點興奮地對鄭號錫說。

 

「你真的很喜歡耶,」鄭號錫又說了一次,他的聲音變得低低的像吐息,「你每次喜歡上某樣東西都會非──常沉迷,連我要求你做的、那些我做不到的,你都願意做願意喜歡。」

 

這段話卻引來了一長串的沉默。閔玧其戰戰兢兢地在心中反覆重播那段話,聽起來是鄭號錫慣有的那種──迂迴、溫柔又尖銳的指責,好像在說他閔玧其因為鄭號錫而變成了一個魁儡。但天知道鄭號錫壓根沒那意思,只是在心中滿是猜疑與不安的閔玧其耳裡變成了這樣。

 

他們倆已經慢慢走到回公寓的小路了。三月底的夜空比前一個月又更遲了一些,六點多了才真正入夜。

 

閔玧其突然停下腳步。與他拉開距離。

 

「如果你要一個人替你拍照,那我會去學攝影的技巧。如果你要沖洗照片,那我就去學暗房技術。

 

鄭號錫,如果那些是你所冀望的,那我會去做;但我不是只是為了你去做,我還是為了自己。」

 

「是嗎?」鄭號錫揚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我不想要你預設了這段關係的結局,」閔玧其說。

 

「我沒有,」鄭號錫說,「我只是想要確定而已。」

 

「抱歉,」閔玧其喊著,「直到現在我才能說出一個夠好的承諾給你。鄭號錫,我要的跟你要的一樣啊!」

 

他時常想,這孩子之所以這麼溫柔,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不安吧,所以用這種虛偽的溫柔細心包裹欲求。即使如此他還是選擇以這樣的面貌活下去,因為他面對的人是閔玧其。

 

為了愛一個人誰都願意改邪歸正,眨眼之間由罪犯變為聖人。若不成聖,好歹也會是個善良脆弱的好人。

 

「玧其啊!」鄭號錫突然大喊,「閔玧其喜歡我鄭號錫根本就是全宇宙最幸運的事啊!」

 

×

 

『聽說鄭家的人不太愛跟圈子裡其他人親近,而且早早就把女兒送去英國讀書了,什麼讀書,誰知道在那是不是和人鬼混。』

 

『他們家的兒子一臉陰沉啊……從他小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長大後還是一樣。』

 

說起來鄭號錫的成長過程很平淡,沒出什麼意外,算順利,但也沒那麼順遂,總之就是零零總總加起來可以打消打平的程度吧。他的姊姊去了英國受教育,說什麼唸時裝設計,其實一邊在參加女權運動,近年來東方也盛行女性自主的思潮,聽說其他殖民地也紛紛有這種運動出現,馬克思主義也是大學生和知識份子之間的熱門議題。

 

也因為這樣出奇的舉動,很多人對於鄭家的作風不以為然,認為他們沒有好好管束自己的女兒,兒子還和一個男人交往,對象還是閔家的次子,這當時鬧得風風雨雨的,閔家和鄭家都沒有回應他們的八卦心態。

 

鄭號錫不得不承認他當年看見閔玧其,還以為對方年紀比他小,瘦瘦小小的又沒曬什麼太陽。之後關係好了起來,閔玧其常來他家彈鋼琴,由於每次的機會都很寶貴,因此閔玧其都會抓緊時間練習,進步很快,偷偷報考了檢定搪塞父母說是去玩,寄曲子到出版社去。

 

他們的成長過程幾乎是分不開的,什麼都是一起經歷的。

 

十四五歲時和閔玧其接吻時的那種感覺都還記得,只是再親一次已經不同了。時間跑得很快,他準備畢業進公部門替日本人工作,負責整理朝鮮的史料作為往後的紀錄;而閔玧其則是在朝鮮人自己創立的出版社,揀選好的作品給朝鮮人開眼界,知曉自己的歷史與文化。

 

也許他也會出洋去,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了,誰知道。鄭號錫沒什麼太大的抱負,只想要完成自己一丁點沒有負擔的夢想、希望人生的每一刻都平安順遂、有閔玧其在裡頭而已。然而他知道閔玧其是想要替朝鮮人做點什麼的,想要讓民眾的知識水平提升,進而了解到自己的處境是如何,然後改變。

 

「你樓下的房客搬走了?」

 

「嗯,前天才剛走,換了一個新的女人進來。」

 

「天氣還是有點涼……」

 

「你穿上衣服不就得了?」閔玧其抓起散落在手邊的襯衫,丟到鄭號錫的臉上,看他把襯衫抓下來的狼狽模樣後笑了。

 

「話說回來,」閔玧其說,「我們還可以這樣多久?」

 

「……你害怕嗎?」

 

他把襯衫丟到一旁去,抱住側躺的閔玧其,想著把自己身上的溫度傳過去,也想把閔玧其的溫度偷過來。

 

「倒還好,」閔玧其縮起身子,「我只是想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可以讓我們安靜一點的生活……」

 

×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描述與金泰亨之間的關係。

 

朴智旻踏進檜木桶裡,熱水還燙著,亮白的皮膚都燙得紅了,但他沒感覺,因為滿腦子都是金泰亨,還有田柾國。他與金泰亨接吻了,非常順其自然的,好像彼此早就知道是時候了,也不用再做多餘的確認了。他們交換過無數的眼神流動與藏在裡頭的秘密訊息,他知道金泰亨晚上睡覺時執意要面對著自己,雖然他們都沒有明說。

 

該說有默契嗎?但朴智旻又感到隱隱的害怕,沒有明說,就像兩人分別站在刀鋒兩端維持平衡。可每次一想到要與金泰亨定下關係時,他腦海裡又會浮現田柾國的身影,無法自拔的往兩邊牽引過去。

 

朴智旻把自己埋進水裡。

 

金泰亨說的是『真心話』。

 

金泰亨拉著他的手,朴智旻握住了;可是朴智旻又拉著田柾國的手,因為那孩子的手也不放鬆。三個人連成一體。

 

「智旻!」

 

隔著厚重的水聽見田柾國悶悶的聲音,朴智旻抬頭把瀏海撥開,看見離他只有十公分靠在檜木桶邊上的田柾國。

 

「怎麼了?」朴智旻問。剛剛那樣子有點可笑,早知道就不做了,他的房間門總是會被這兩個人打開。

 

「剛號錫哥打電話給二哥,問我們春假要不要去他們家的別墅玩,二哥就說好,然後叫我來跟你講。」

 

「春假嗎?」朴智旻問,「在哪?」

 

「巨濟島。」田柾國說,然後突然直起身子把吊帶拆掉、鈕扣解開,「水夠熱嗎?」

 

「夠……你要幹嘛?」

 

「哥你沒看我在脫衣服嗎?」田柾國禁不住笑著說,「洗澡啊。」

 

他俐落地脫掉自己身上所有衣服,大片的肉色突然砸在朴智旻的視網膜上,他不知道田柾國是何時練出肌肉的,而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這孩子進來時已經把門鎖上了。朴智旻別開眼,這氣氛太尷尬了,田柾國踩進水來時打出的水聲聽在他耳裡都覺得羞。

 

「好燙,你都洗這麼燙的?」田柾國看著他發紅的臉頰,把他的瀏海都撥開。

 

「沒有……今天他們燒得太熱了……」

 

「應該要叫人來改建一下浴室,蓋在那種陰暗的地方又不怎麼通風。」

 

「那裡都沒人用嗎?」

 

因為看他們都是在房裡洗澡的,從來沒聽他們提過說要去那間浴室洗,朴智旻也覺得奇怪,這房子那麼大,怎麼衛浴設備卻不太好,以前住在傭人房時雖然狹窄了點,但也比這方便。

 

「房子太老了,媽說怕改建會破壞到房子的結構,反正他們也不常在家,」田柾國說,「習慣在房間洗了。」

 

記得上次這樣和別人洗澡是與金泰亨,在那之後朴智旻都匆匆洗完,或是故意挑與他們相同的時間洗。

 

「……你跟二哥上次去森林幹嘛?」田柾國突然說。

 

朴智旻一時傻住,愣在那不知道該不該說,但田柾國的眼神鎖住他的。

 

「……去看蝴蝶。」

 

「蝴蝶?管家說的那個?」

 

「嗯。」

 

「有看到嗎?」

 

「下雨就回來了。」

 

「還有別的嗎?」

 

「什麼……別的?」

 

「和二哥在一起開心嗎?」

 

「咦?」

 

「……二哥平常最黏你,在學校你們也都一直是同班,」田柾國說,「你也最常和二哥玩在一起。」

 

「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都只找二哥玩。」田柾國的手在水面下划來划去繞出水波來。他的聲音很平淡,只是在陳述事實。這讓朴智旻有點緊張。

 

「因為你好像覺得我一直找你很煩……」

 

「我沒有。」

 

朴智旻的身子以非常微小的幅度震了下。

 

「你有。」

 

「沒有。」

 

「你有。」

 

「我才沒有覺得你很煩!」田柾國突然揚聲,嚇了朴智旻一跳。他的雙手從水面下浮出扣住朴智旻的頭,用自己的唇壓上朴智旻的唇,突如其來又未加修飾的裸玉般的吻。

 

「對不起,」田柾國說,然後又吻了他一次,這次還更久更深,朴智旻沒有抗拒,身體早就僵了,唯一有感覺的是嘴上來自田柾國的觸感。有點粗魯又生澀,溫柔又熱烈。他發現田柾國哭了。

 

他該把那個道歉看做什麼?朴智旻感覺心臟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高速跳動了,一定會爆炸的,田柾國的唇要是再繼續停留的話一定會爆炸的。

 

而他始終沒離開,那心臟乾脆爆炸算了。

 

朴智旻突然覺得自己實在下賤。

 

他喜歡著這兩個人,他知道這兩個人也喜歡他,他知道他們三個人的雙手早就被看不見的線刺穿手心綁在一起了,可是他裝作沒看見,那就不必承認。他想他才是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可就算他說完了對不起,他也不可能離開他們兩人,他們兩人也不可能放他走。這並非不可改變的天注定,是他們自己要往這裡跳的。他最對不起的人只有金碩珍,那個帶著他長大的哥哥。

 

他還沒對金泰亨說他的真心話。

 

「對、對不起……」朴智旻推開他,「我──」

 

「你喜歡二哥嗎?」田柾國抓住他的手腕,「智旻,你愛二哥嗎?是嗎?」

 

「我……」朴智旻閃躲著他的目光,手腕被掐住,他也沒辦法出去,「對不起、我……」

 

「因為我年紀小嗎?還是因為我很幼稚?我小時候做很多蠢事……現在還是做很多蠢事……我做了很多讓你不高興的事……」田柾國的聲音裡有太多的哭聲,朴智旻咬緊下唇,任他抓著自己的手,「我不可以嗎?智旻、我不行嗎?」

 

「你們兩個──」朴智旻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以後還會跟很多人認識……這只是暫時的、一時的一種錯覺而已──」

 

「『我們』?所以你說我『跟二哥』都是犯了錯覺?」田柾國說,「他對你做了什麼?二哥對你告白了?你們是愛著彼此的?」

 

「……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接吻而已。

 

那時金泰亨沒把話說完,這孩子就來了。回想起以前一些瑣事,田柾國總是在那些時刻出現在眼前,把他的注意力給奪走。但朴智旻心裡早就知道他們要對彼此說什麼了,只差程序沒有完成……雖然他們早就心知肚明。金泰亨早就知道朴智旻心裡還有一個田柾國,他親弟弟。

 

「他只說了他的手傷……」朴智旻說。

 

「他說了?」田柾國擦掉眼淚,「……他說了。」

 

朴智旻不解地望著他。這情況有點尷尬,兩人縮在浴桶裡,剛剛還接吻了,現在又突然開啟一個新的話題。談及金泰亨的傷,朴智旻忽然想起田柾國額上的那道疤痕。他伸手撥開他的瀏海,左邊額上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粉紅色肉痕。

 

溫軟的指尖在自己的額上徘徊,田柾國也想起來,他與哥哥們一起經歷過的傷害,那段朴智旻不在的歷史。眼前的人,未曾參與,田柾國輕啟雙唇,說,「那是長笛打破的。」

 

「咦?」

 

「我把長笛管子裡的口水潑出去,潑到老師的皮鞋上了。然後他用長笛打破我的頭……縫了幾針我忘了。」

 

 

 

 

 

然後他腦內浮現當時看見的景色。他還記得他倒在地毯上,然後額頭那裡很麻很痠,視線氤氳(現在想起來可能是血吧),背對著窗戶,背部都能感到太陽的熱度灼傷了他,看見桌腳,地毯上的花紋,還有兩個哥哥。

 

他的二哥一邊哭著抱起他,不過田柾國知道二哥其實沒那個力氣,是大哥揹他的,縫線的時候就算喝了麻醉藥還是很痠,他知道有針穿過皮膚。那男人拿起長笛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頭揮下來,一個一個按鍵砸進了腦袋,他初次直接地接觸暴力,不掩飾、不克制、不感到慚愧的暴力。

 

正如他初次見到朴智旻那樣的感受。看不順眼的毀了乾脆些,可是有大哥護著他,二哥也護著他,田柾國沒有力氣,但他看見了朴智旻眼中的渴望與期待。他只要毀掉朴智旻獲得愛的機會就好了。

 

真該死,該死,討人厭的他漸漸融入了他們之中,成為他們的一份子。田柾國注意到二哥與朴智旻之間似乎有秘密。朴智旻的討好他故作溫柔地推掉,朴智旻的稱讚他當作耳邊風,朴智旻的歌聲裝作沒聽見。可是當他自己失去了立足點時卻是那個討人厭的外來者給他依靠的。

 

田柾國真心誠意地討厭著朴智旻,他把自己一步步拉進黯淡溫柔的光裡,拉出寒涼的幽暗。

 

 

 

 

 

「我是真的愛你。」田柾國輕輕地說,「就算你眼裡只有二哥我還是只愛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失去了平常的那種從容與戲謔,還有天真和傲氣,雙手在熱水底下但早就因為緊張而繃得僵了,上下兩排牙齒急急相撞。莽莽撞撞地闖進來,一時頭昏了就把衣服脫了進浴桶,全裸的朴智旻即使縮小身子藏住身體,奶白色的肌膚滑著水滴的模樣還是撩撥著他。

 

「你年紀還小……」朴智旻雙手摀著臉說。他不知道為何田柾國有如此大的轉變,從小他對自己的敵意就沒少過,直到後來關係才改善一點。朴智旻認為田柾國會「喜歡、愛、關心」他,是因為兩個哥哥都這樣做,他只是做為一個弟弟理所當然地會追隨兄長的腳步。但即便是這樣的不對等,他還是甘願讓那缺口空著。

 

「我要上大學了,我、我知道我還是很不成熟……」田柾國說,「你……從以前一直這樣低著頭,大哥就喜歡抱著你玩,二哥也最愛找你。

 

「我當時覺得你好煩,一直跑來找我……但是等到大哥和二哥拉著你跑掉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那孩子說。

 

田柾國伸長了手拉了一條浴巾過來,站起身的瞬間圍住自己的下半身。水還是熱的,可能因為房間暖吧,但還是有可能著涼,便又拉了一件更厚的浴巾掛在浴桶旁椅子上。

 

他根本沒換洗衣物可穿。

 

「……你可以先穿我的……」朴智旻說,然後圍著浴巾到了衣櫃匆匆抓幾件居家用的汗衫和短褲,腰卻被田柾國強硬環住往他的方向拉,田柾國又吻上他的嘴。兩片幾乎是光裸的身子緊貼著,田柾國又扣著他的手。朴智旻差點沒昏過去。

 

「對不起,」田柾國說,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的道歉了,「對不起,就算你愛著二哥我還是不想要放你走,對不起。」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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