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R15) 

神父paro!

醒來的時間#上

他問朴智旻的媽媽爸爸還有弟弟，請問對於你的兒子、哥哥半路出家說要去當神父有什麼看法呢?認為他能撐過嗎?

「還好吧?反正智旻最後一定會回來，他是很有毅力啦，但也要看合不合他。」朴智旻的媽媽說。

「智旻這孩子太難勸了，就讓他去闖闖吧。」朴智旻的爸爸說。

「哥他連七情六慾是什麼都不能完整解釋……當神父根本是要把大家帶去地獄吧?而且這樣半途進去，對其他認真想把人生奉獻給上帝的人來說很困擾吧?」朴智旻的弟弟朴智賢說。

金泰亨也這麼想，智旻啊，這麼喜歡我，怎麼可能當個神父呢?

不過對朴智旻的告白被拒絕了一百多次的人倒是他。

在這座靠海的小城鎮中，山丘上有間不大不小的教堂，山腳下有間不大不小的教會。金泰亨從小就在山腳下的教會中經歷各式各樣的聚會、受洗、平安夜、佈道、解惑。山丘上的教堂叫荊棘聖母堂，山腳下的教會是愛樂教會。朴智旻在大學畢業之後，突然決定當個濟世救人的，神父。

在那之後金泰亨進了地方報社，當一個小記者，薪水不錯，離家搬到靠海的小公寓去，每天開窗就能看見蔚藍大海，還有橘紅色屋頂上垂下來的藤蔓枝葉。而朴智旻則真的進了教堂實習，他沒讀神學院，但也沒從小小的神職人員做起，而是非常罕見的，教堂讓他當了見習神父，破例給他。朴智旻喜孜孜地跑來跟金泰亨說，他現在是見習神父了。

當然他不知道，金泰亨早就串通好朴智旻的家人，聯合向神父遊說，說讓他破例早點進入教堂，之後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不適合，乖乖回來的。神父挑著眉，他很是喜歡朴智旻，但也不太瞭解為何他突然想當名神父，於是就答應他們了。

雖然對小情人(關係未定)很抱歉，但金泰亨是絕對不會讓朴智旻當神父的。

「智旻啊，今天下午應該沒什麼人，告解室就你來負責好了。」神父先生說。

這間教堂的教友們不少，不過這幾天是嘉年華會，鎮上的人幾乎都去幫忙搭棚、布置了，因此教堂和教會都顯得冷清。

「咦!?真的嗎!?」朴智旻喜出望外地說。

神父先生出門去和有約的信徒喝下午茶後，朴智旻就趕快到準備室去換好衣服，把羅馬領的塑膠片穿進領子中，然後換上長袖常服。現在正式入冬了，教堂時時開著中央空調，整個大禮堂都暖烘烘的。手裡握著珠藍色的玫瑰經念珠，朴智旻打開告解室的門，進去等待。

荊棘聖母堂的告解室，宛如兩間電話亭一樣，古樸穩重且嚴肅，長年使用而有了一點歲月的刻痕，上頭的雕飾雖然圖樣簡單卻手工精緻，兩個小房間只隔著一塊對話的板子。朴智旻打開了右邊的門，坐定位後，開始翻手中的聖經。

這間告解室還有一個特點便是，其實從信徒的房間左側，有個通道可以通往神父所在的房間，只有教堂的人員才知道，而朴智旻偷偷告訴了金泰亨這個秘密。據說這是前幾代神父裝修的，但原因不明。

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都能聽見門外的小鳥囀囀聲和昆蟲窸窣聲，唯獨就是沒有人聲。朴智旻想探頭看看，又怕神父先生突然回來，指責他不好好工作。

額頭差點撞上門板，朴智旻急忙趕走瞌睡蟲，捏捏自己的臉提醒自己正在工作中。

他聽見腳步聲。

「神父，現在可以說話嗎?」

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說。

那聲音就算被敲成碎片朴智旻都認得出來，他聽了好多年了，不過為著現在是工作中，因此他還是恪守原則，說，「可以，請坐吧。」

聽那甜甜的奶音被硬壓成這種鴨子聲，金泰亨差點笑出來。

「神父啊……我今天來，是想要請你替我向上主尋求原諒的──」

「你可以直接禱告沒關係。」

「可是神父應該是要替我們傳達──」

「沒關係的，『孩子』，你回去你的教會，然後跪在那邊禱告個三天三夜都沒關係。」

朴智旻知道金泰亨是要來耍鬧他的。他一直阻止自己要成為一個神父，還說要的話去他們教會當個牧師不是也很好嗎!?不過朴智旻自從某次在校園內摔倒，而背後散發著強烈太陽光的神父伸手解救了他，便決定要當個善良悲憫的神父，向世人傳播偉大無私的愛。

「……好的，神父，你不能拒絕我說話對吧!」金泰亨突然大吼，把朴智旻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飛出去。

「我是要來告解的，」金泰亨說，「希望神父能聽聽我在從前從前……那遙遠的小學時代，所犯下的罪行。」

「是……」朴智旻無力地抱著頭說。

「我的朋友智旻尼啊……小學就近視了，每天都戴著一副大眼鏡來上學……」

聞聽金泰亨喚自己的名，事件是與自己有關，朴智旻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屏息凝神，心跳緩緩加速中，靜待下文。

「他戴眼鏡好可愛好可愛喔……可是很多人都笑他四眼田雞，智旻尼還是照戴，因為不戴就看不見了嘛!」

「……是的，眼鏡呢，」朴智旻推推自己鼻樑上的黑色金屬圓眼鏡，「……是要讓人更加地認清自己呢。」

「哇，神父真會說話!」金泰亨讚嘆道。

「不敢當不敢當……請繼續。」

「嗯──總之，智旻尼那樣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啊……不戴眼鏡又更可愛了……然後我就把他眼鏡偷走了。」

「操!」

「什麼?」

「討、討厭啊，這麼孩子氣的舉動，的確是不太好呢……那他的眼鏡呢?」朴智旻趕緊把音轉回來，雙手往下壓安撫自己的心。

「我知道錯了，」金泰亨說，「那之後，每天智旻尼都戴另一副眼鏡來上學，大家還是持續嘲笑他……那副舊的眼鏡現在還在我家裡的寶物盒裡，中學時真是好險啊……差點就拿來用了。哎，這樣講起來我也慶幸他戴了眼鏡，不然要是被大家看見這麼可愛的人，一定會增加很多情敵的。」

「哎?等等、『用』是什麼意思?你用眼鏡幹嘛去了!?我怎麼沒聽說過!?」

「神父啊!我最好的朋友、靈魂伴侶、要成為我可愛情人的他居然說要去當神父!?」金泰亨起身，邊說邊推開那道暗門，穿過通道來到朴智旻的房間，「你覺得這成嗎!?他明明就那麼喜歡我!」

然後他「砰」一聲關上門，拉下隔板的簾子，一把環抱住朴智旻。

「呀呀呀金泰亨你不要過來……呀!不要!討厭!」

沒讓朴智旻的哀求說完，他首先吻上他的嘴，而且一下就深入到他口腔中，捲著他的舌與之舞動，這樣的吻總是突然其來的，朴智旻再熟悉不過了。他們倆除了最後一壘，該做的都做了，而且多半都是金泰亨誘騙朴智旻做的，一點阻礙也沒有，從牽手、嘴唇相碰的親親、熱烈的接吻、到互相替對方手淫。

朴智旻被壓在通往外面的門上，被迫抬頭與他接吻，氣息都被掠奪去了，而且那吻有更加劇烈的趨勢。金泰亨壓住他的後腦，唇瓣與朴智旻的不斷摩來娑去，還能聽見那種細微卻響亮的水聲。

「呀……神父啊……你說這怎麼可能呢?」

「嗚、不要這樣……不要……啊有人來了!」

兩人馬上收小音量轉為氣音，朴智旻清楚聽見有人走進教堂來，而且還往告解室的方向走。

「神父，我要懺悔。」

認出那聲音是鎮上一個很老的老奶奶的，朴智旻緊張地全身都在顫抖，拉開簾子，他伸出食指壓住金泰亨的嘴唇，要他安靜點別出聲，未料手指卻被含進去，還用牙齒輕輕咬著。

「噢、嗯，怎麼說呢?」朴智旻在心中想像聖母瑪利亞的模樣，藉此鎮定，但手指被含住，而且他舌頭還一直往手背上舔，這觸感真是不能再真了。

「我今天嘉年華會時……」

接下來一──長串的告解，朴智旻都聽得零零碎碎的，他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欺騙自己除了迷途信眾的真誠告解以外，都是惡魔在誘惑他，是幻象。金泰亨跪在他兩腿之間，掀開袍子，解開他長褲的褲頭，大手在他的白色內褲上捏來捏去，順出一個形狀。

「嗯……這麼說來，的確是不太好呢，可是梁奶奶一定也是為了大家好──啊!」

最後那個好字飆了一個甜美的高音，金泰亨含住他的性器，並配合的手上的動作揉捏下方兩顆小球，靈活的舌尖捲住前頭，舔拭莖身，軟舌輕柔滑過。

「小神父?怎麼了嗎?」

「沒……事，有、有隻蛾飛進來呢，我只是最近很容易受到驚嚇……可能是睡不好吧……」

「哎呀，小神父，這怎麼可以呢……」接下來梁奶奶就不是告解了，反過來叮囑朴智旻身體一定要顧好，然後每天作息要正常，營養要攝取夠量、平衡……等等生活上的小提醒。

而同時金泰亨又更加賣力地取悅他，看朴智旻一臉舒爽壓抑的，雙手摀住嘴就怕那喘息和呻吟流洩出去，幸好梁奶奶說完那些話就走了，朴智旻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她說再見。下身已脹得奪取他大半部的神智了，而在金泰亨的口技之下又很快地射了。

「啊嗯……!」

混雜了多重的羞恥感與悖德感，朴智旻低著頭縮起肩膀，怕得哭了。

「你去死啦……不對，你滾啦……」他哭著說。

「智、智旻啊──」

「走開!你滾啦!」朴智旻用力推他出告解室，「你一直阻撓我!走開!我才不要你這種朋友!」

×

好幾天後在街上，金泰亨正在相館拿沖洗好的照片。主編要求這次的照片要用傳統式沖洗法，因為是攝影獎的作品，要刊登在報紙上，那就必須用得獎者的攝影方式做調整。在門口與相館的女兒聊天時，看見穿著輕便神父黑襯衫的朴智旻，手上抱著一個大紙袋，裡面滿滿的都是色彩鮮豔的水果，水果小攤販又拿了一盒草莓要給他。

正好，朴智旻頭一轉，就與他對上視線了。

厚厚的鏡片之下，那雙眼睛迅速飄走，好像觸電手會自動縮回來那樣。朴智旻伸手推了推鏡架。

把相片都收進公文夾裡後，金泰亨穿越石板人行道，長腿一下跨步到他身邊來。朴智旻整個人縮得像顆小球，就差沒鑽進牆裡而已。

「智旻啊──」

朴智旻沒理他，抱著水果之後轉身逃開，但行人很多，他頂多也只能快步走而已。方才收到草莓時，心裡還想可以給金泰亨，但隨即又想到自己已經單方面跟他絕交了，就把草莓埋在紙袋邊邊。

「智旻?」金泰亨抓住他的手臂，「朴智旻?呀，別裝作沒聽見。」

用力一扳把朴智旻壓在牆上，逼他看著自己，而那張臉上盡是迴避與閃躲，在鏡片之下的眼睛被遮住情感，看不真切。他抱手上的紙袋抱得更緊了。一顆蘋果差點從袋子的頂端滾落。

金泰亨並沒有生氣。

只是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鼻樑架，然後抽開那副眼鏡。讓朴智旻的眼睛得以完整暴露在陽光之下。就跟小時候一樣，失去了焦點之後，雙眼會變得迷茫無助，什麼都看不清，若少了鏡片矯正對焦點，朴智旻的生活會寸步難行。

「還給我。」他說。

「嗯……不要，」金泰亨說，「哇，從鏡片這邊看過去東西都是模糊的!你到底怎麼把眼睛弄這樣的啊?」

「不關你的事……」

「嗯哼，」金泰亨用鼻音回了一聲，「的確啦，不過如果現在，我把你的眼鏡拿走，那就關我的事了吧?」

「別那麼幼稚!」朴智旻伸手要去抓自己的眼鏡，但對方手一舉，就舉到他無法觸及的高度。

為了保護手中的水果，他的動作不能太大，也因此金泰亨更加恣意的甩著他的眼鏡。太陽光折射，透過鏡片差點要刺瞎朴智旻的雙眼。

「算了，」他說，「算了!」

「智旻啊──你明明就知道我們兩個是離不開彼此的，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追求不屬於你的東西呢?」金泰亨在背後跟著他，用只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但在朴智旻耳裡，那都如雷聲一樣巨響。

「誰跟你離不開彼此……」

「那，那天晚上你抱著我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叫你泰泰、只有我可以親你……唉唷，你怎麼那麼可愛啊』也是假的?」

「是你把我灌醉的!」朴智旻迅速回頭瞪他一眼。

「朴智旻!那可是你親口說的!」金泰亨終於有些怒了，追上前抱走他手上的紙袋，把那副黑色圓眼鏡反掛在自己後腦上。然後大步往山丘上走。這次他甚至沒看自己的教會一眼。

那小山丘在入冬之後變得沉寂，萬籟俱寂，沒有半點聲音從中而生，綠色的草皮靜靜地睡著了，在他踩下去時都沒有發出抗議。金泰亨把那袋水果放在準備室的桌上，見朴智旻靠著記憶與熟悉感，一步一步慢慢走回教堂。

雙手垂在腿邊，每踏一步都像要花盡他的力氣，雙唇微微噘起，那是他心情不好會有的樣子。眼鏡被拿走之後，看什麼東西都很吃力，儘管靠著模糊的輪廓他還是能安全走回來，但不安感如沸騰的泡沫一樣越生越多。

走進教堂之後，看見金泰亨站在走道的最末端，已經要接近講台了，在他背後的是聖母的雕像，聖母站在一座非常簡單漂亮的神龕裡，後方是三個哥德式格線窗戶，新藝術風格的彩繪玻璃透出的光是柔滑的。朴智旻的歌聲也讓這座老教堂變得活潑些了。

這些都與基督教會有很大的不同，山腳下的愛樂教會與這相比，簡直像是極簡風格的完美詮釋，走進去面對一個巨大但不沉重的十字架，在那裡不必如此莊重。

他手上還握有自己的眼鏡。

朴智旻抓好距離，瞇起眼直直地朝他走去。沒有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很明白這道裡。

站在他面前，朴智旻再說一次，「還我眼鏡。」

「嗯……我記得你現在度數四百度?」

「四百多……」

「哎唷，那真的很不方便呢，」金泰亨故作煩惱說，「四百多度，那你平常不戴眼鏡能看清楚牆上的字嗎?」他指著牆上節選的聖經經文。

「很模糊……」

「好吧，那我唸我們的好了……『慈愛的人，你以慈愛待他；完全的人，你以完全待他。』你不覺得，既然有個人是完全愛你的，而你也是完全愛他的，他以完全的愛待你，你卻加以逃避，是很不道德、而且非常傷人的嗎?」

朴智旻想趁機搶回自己的眼鏡，沒想到對方早有準備，眼角餘光瞧見他的動作，閃過他的搶奪。金泰亨退開，反從背後抽出一張紙，上面潦草寫了幾行大字，但那張紙距離朴智旻大概有五十公分，一個字也看不清。

「看得清楚嗎?」

「什麼?」

朴智旻瞇著眼，想從那輪廓辨識出意思。

「這樣呢?」金泰亨往前靠了一點，那張紙與朴智旻的雙眼現在距離二十公分，可以讓他清晰讀出上頭的文字。

那張紙上是他們二十歲時的平安夜，記錄下的待買清單，熱氣旋轉蠟燭、最貴的那種黑森林蛋糕(上面要有聖誕老人和麋鹿)、一個守夜用的大燭台、一台公路用單車。零零總總加起來當然也是可觀的價錢，尤其對兩個二十歲的少年來說。

那年平安夜金泰亨沒有照慣例去自己的教會聚會，而是與朴智旻兩人去了海邊，買了半個黑森林蛋糕，坐在沙灘上分食，守夜用的大燭台沒買，熱氣旋轉蠟燭沒買，公路單車當然也沒買。只有那半塊蛋糕，和幾根白蠟燭。

店員在結帳時還睨了他們兩眼，心裡一定在想怎麼兩個男孩子來買蠟燭呢?不過朴智旻抱著蠟燭走出店外時，大吐一口氣說，希望可以燒很久。

才不是因為什麼被神父救起，所以懷著報答的心情去當見習神父咧。金泰亨早就知道，朴智旻只是在某個時間，被點燃了，但他本身並不是光，蠟燭燒光了就沒了。總是有某個時刻，認為自己一定要完成某件事，以為那就是自己的人生目標。

若真要說的話，那一定是他的愛心生產太氾濫，不知道怎麼消耗掉，只好無償拋出。金泰亨想，就算那些愛過飽和了，他絕對絕對絕對會接住，不讓任何一個落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