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三名死者平時的交集就是在惠化聖堂與露德青少年援助基金會。她們都是跟著家族信仰的教徒,因為年齡相仿,三人在禮拜日時都會聚在一起,報名公益活動也都是一起報名,不過除了跟教會有關的場所以外,平常也有各自的朋友圈,似乎說不上是多麽緊密的摯友關係。

 

再次踏進高中校園已經是六年後的事,校園裡充滿了橫衝直撞、滿臉青春痘的青少年們,每個看上去都是莽莽撞撞的,少有幾個世故成熟面孔。儘管自己也不是多社會資深的成年人,姜太顯仍是覺得這群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得讓人羨慕。從前他也是這樣吧,在那個人人都拙的年代,他偏偏生得俊俏,功課也還不錯,個性機靈也討人喜歡,若要找出他的缺點與令人憎恨的地方,想必得一秒也不歇地跟著他、挖掘他的內心、探取他的真意。

 

他與崔杋圭在班上是受矚目的。無庸置疑。不過,他並不會因此有競爭心理。論一個男性在尋常父系社會是如何被養成的,那自然是一個群體裡難以容納兩個相似的存在——眾人(又是眾人)總會說,他們兩個相似的地方有哪些哪些,掰著手指數,每講到一個勉強凹出來的共同點,同學們就會蓋章認證。諸如他們長相微微地相像(那又如何)、都有學過樂器(這時代誰沒有呢)、有某項體育特長(很多人都是)。

 

因此他從不覺得自己和崔杋圭哪裡相似。

 

他們只是沒那麼熟。

 

在車上的時間是怎麼度過的,他嘗試不去記得,車上的廣播被隨意調頻的話一定也會被前輩們罵,所以路上聽到的聲音盡是路況報導,還有偶爾插進來的請求支援無線電。旁邊的崔杋圭倒也沒滑手機,只是一手托臉頰,眼神看窗外,車內真的有長達十秒以上的空白時,就會提一下等等他會問哪些問題,讓姜太顯事先知道。

 

『除了班上朋友以外,跟泰京很要好的人嗎?』班導師思索著已經去世好一陣子的學生,開始在腦中搜尋,『似乎是有,但就我所見的範圍內,她還是都跟同班的幾個好朋友玩在一起。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呢,班導師也沒有時間和義務注意校外的時候吧……謝謝您。』姜太顯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難為情低下頭。

 

『啊,也不是這麼說,只是因為這孩子喜歡分享,都會跟我說她跟班上的誰去哪玩,至今還沒聽過校外的人。兩位警官問過她的家人了嗎?』

 

『還沒,目前時間還沒敲定。』姜太顯說,『金泰京的母親似乎不願意接受我們調查。』

 

『也是,泰京媽媽很辛苦,一個人要撐起這個家,』班導師說,『外高的學費和補習費……加起來也不便宜,結果又發生這件事,她大概也沒心情吧。』

 

班導師一講這話,兩人想起來在調查報告書裡曾讀到,某一名死者的父親因為意外導致燒傷,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最後還是死亡的事。

 

『金泰京的父親過世那陣子,她有什麼表現嗎?』崔杋圭問。

 

『嗯?就是很傷心囉,整天在座位上哭,同學天天都帶她去保健室休息,我們學校也有專門的諮商師。』班導師說,『泰京跟家人感情很好,她在作文裡時常提到家人們的事,爸爸做了什麼被媽媽罵、和弟弟一起帶家裡的小狗去散步……哎。』

 

姜太顯聽完,看崔杋圭一眼,想確認他沒有想再問的問題。收到對方的眼神後,他說:『沒有其他問題了,謝謝您。』

 

回到警署後,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崔杋圭要問死者父親的事。調查報告書上都有寫死者的家庭狀況、人際交友關係、平時的習慣、上學放學的路線,這三個人的共同點就是都在同一個教會聚會,都積極參與公益活動,並且看起來家境還屬小康或以上。

 

共同點就是這些了。

 

「崔警衛,」他開口,「為什麼下午你要問老師金泰京父親的事?」

 

「父親?」崔杋圭正盯著自己桌上的電腦螢幕看,聽見姜太顯的疑問了,但沒有馬上回答。他先是在Word上拉出一個表格,填好表頭,才轉頭過去。

 

「我只是想到她跟她父親過世的時間很近,如此而已。」

 

「會有什麼關聯嗎?你想到什麼了嗎?」

 

「目前沒有,」崔杋圭說,「這是實話,並沒有隱瞞姜刑事任何線索。」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我也只是說一聲。」

 

「……好。」得到這句「保證」後,姜太顯只覺愕然,同時也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不太知道怎麼跟崔杋圭相處,「如果金泰京母親不回電的話,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不會的,畢竟女兒已經被列為連續殺人案的第二位死者,如果她不提供線索,很可能就會失去整個案件的連結。」

 

「喔……」

 

「嘿——兩位早安午安晚安,」崔秀彬不知發什麼神經,戴著他那副去年用獎金和津貼買的雷朋太陽眼鏡,出現在夏日下午的冷氣房辦公室內,手上甩一個資料夾,封面貼著「X連續殺人案」的標籤,「我是帶來好消息的。」

 

「金泰京母親答應了?」姜太顯挑眉。

 

「欸——不是,抱歉。但是第三個死者鑑識結果出爐了。」崔秀彬說,「然後她身邊那片塑膠花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飾品或吊飾。」

 

「怎麼確定的?」崔杋圭問。

 

「一,因為三片花瓣裡面都有放乾燥花。二,那些乾燥花的來源不是花店或花藝工廠的專業乾燥花,因為商業販售的乾燥花通常是用甘油和水保持花的顏色和形狀,但這些花瓣是有某個人手工壓扁再放進去的。就是拿買來或摘來的真花做成的,像我們小時候做書籤那樣。」崔秀彬摘下眼鏡,「但難題也來了,現在很流行自己DIY做樹脂飾品或吊飾。」

 

「所以還要查是哪個人做這個小禮物,吧?」姜太顯問,「你小時候做過乾燥花書籤?」

 

「呃,你沒有嗎?總之,但這麼費工夫的禮物,應該也是關係不錯的人做的。」崔秀彬說,「所以課長還是那句話,要我們專心調查死者的交際關係。」

 

「人際關係的話,我們可以拿死者的手機來看嗎?」崔杋圭問,「只有一個人是公開的,另外兩人的SNS都是私密帳號,除了拿本人登入過的手機來看,也沒其他辦法了吧?」

 

「呃,聽起來很難反駁,我被說服了。」崔秀彬說,「這確實是個突破點……我來聯絡。」

 

「你當了小組長後還真是勤奮啊。」姜太顯幽幽地說。

 

「那當然,有津貼加給,不然我死都不會主動去問東問西的。」崔秀彬說,「欸,你們兩個晚上有空嗎?」

 

「幹嘛?沒有。」

 

「我也沒有。」崔杋圭說。

 

「那好,來我家吃飯吧?」崔秀彬說,「我那——室友的外婆寄了很多豬肉來,反正冰箱也塞不了那麼多,你們來幫忙吧?」

 

「哎——你要烤嗎?能吃嗎?」姜太顯說。

 

「嗯,不然你覺得他會烤嗎?」

 

×

 

一開始崔杋圭還不懂那是什麼意思。既然有免費的燒烤能吃,就答應了,反正晚上回只有一個人的家,他也就看看電影、喝點酒,就睡覺了,沒什麼事,也不會特地拿擺在角落的吉他來彈。另一方面他也想——和這兩個人也說不上太熟,只是想都編在同一組了,他也不會主動對不太熟的人提起邀約,既然人家邀了,趁這機會熟悉一下也好。

 

如果要問崔杋圭,對小組內這兩個人的心得感想,他想,崔秀彬是個不錯的前輩,同樣是警大出身,多了一份親近感,平時看起來很木訥,不過意外有趣味的一面,看起來課長也很信任他。

 

這樁案件被半個社會注視——就目前為止,除了死者的家屬、親友以外,就是女性團體不斷施壓,因為這很可能導向是針對女性的連續殺害,如果案件沒有儘早鎖定可能的嫌疑犯,不知道會如何。不過很顯然,警署並不將這當作非常重大的連續殺人案件,也不願派駐更多人力過來,所以小組只有四個人,一個課長,三個警官做組員。刑事課林課長頂住上頭,指派崔秀彬成為專案小組的小組長,然後安排姜太顯與他搭擋。

 

高中畢業以後,他還以為跟班上的人都不會再有交集了。玩得再好也不會。高三的中間,和老師再談過一次志願後,老師說,如果真的想要以家人、家庭為優先,幫家裡減輕負擔,又要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家裡的問題,那麼報考警大是最好的。不用像訓練學校、中央警校還得先服兵役,才能去讀。直接去考警大,不僅學費便宜,而且在學期間還有一點基本薪水可以拿,至少家裡不用出生活費,只是不能像一般大學生那樣自由。他的成績還可以,但要考警大,就必須更加把勁,而且體能測試也不能落下。

 

『你的成績用隨時考去申請警大會有點危險,但用修能考一拼的話,很有機會。』老師這麼說。

 

現在已經是隨時考的年代,大家在九月就會如火如荼提出申請,只為了拼上自己的第一志願。定時考除了自己的同屆外,還得加上重考生。但崔杋圭認為當時的自己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他必須一次就考上警大,不然就得趕緊出去工作,放棄學業,等經濟狀況好轉的那一天再談大學吧。

 

可是,重視學歷的社會,沒有大學畢業的話,很難找到什麼好工作,他還是得兼顧一般大學跟各種獎學金、就學補助申請管道。

 

姜太顯出現在警察大學是他從未想過的事。

 

「先洗手,擦乾了才能碰冰箱。」一進到崔秀彬家裡後,主人首先發話,請兩位貴客先洗好手。

 

崔秀彬的家很乾淨。主調是淺灰色,入口玄關的鞋櫃是古董原木,可能是繼承的,也可能是買來的,更有可能是透過特殊管道得來的。鞋櫃上的鑰匙盤除了鑰匙以外,還有零星的飾品,多半是耳環、戒指,以他的觀察來看,這些飾品很少被配戴吧,它們被疊成一種難以拿取的狀態。套房看起來有點年紀了,不過有被住客花心思對待,至少就男人的房間而言,已經算整潔舒適。客廳的灰色雙人沙發上有一條波斯花紋風格的毯子隨意擱著,四人座的餐桌椅子掛了後背包和外套,電視邊有一小櫃黑膠唱片和唱盤(品牌和自己家的一樣),倒顯得很有人味。

 

「然竣哥規矩真的有夠多。」抱怨歸抱怨,姜太顯還是乖乖洗好了手。

 

「然竣哥,是學長室友的名字嗎?」崔杋圭問。

 

「嗯。他是餐廳的燒烤主廚,所以對廚房的規矩很多。」崔秀彬說,「叫『海鷗』,在龍山那邊。」

 

「啊……不知道,不好意思。」

 

難怪那些飾品看起來沒怎麼動過。

 

「不好意思什麼啊?喔,杋圭喝酒嗎?冰箱裡應該還有啤酒,也有紅酒跟白酒,但我不會配,等他回來再給你們開。」

 

「你到底吃了什麼藥,這麼闊綽?」姜太顯說。

 

「闊綽個頭,都人家給的肉跟酒而已,我以前是名譽等級的乞丐超人耶,而且我又不懂吃。」崔秀彬說,「餐廳沒賣出去的便宜餐酒都帶回來了,算不上多好喝,但反正只是配餐吃不是單杯,也不需要多高級。」

 

「燒烤主廚是什麼意思?餐廳還有細分嗎?」崔杋圭問。

 

「法國餐廳的組織分很細,主廚是負責想菜色的人,再來可能有副主廚、部門廚師、助理廚師,還有實習生……然竣哥是部門廚師裡負責肉類料理的。」崔秀彬說,「所以他在家裡是不可能主動煮飯的。」

 

「今天你負責?你有學到他的精髓嗎?」姜太顯說。

 

「別指望他下班還會來廚房。」崔秀彬說,「你要幫忙。」

 

「每次都這樣講,看到你煮他一樣看不下去會自動插手。」姜太顯說。

 

「噢,我室友在家是不做飯的,」崔秀彬向崔杋圭解釋道,「通常我們兩個都在家的話是我煮,但我煮得太爛了,所以姜太顯來的話我會給他煮,因為他也看不下去。」

 

原本崔秀彬是想以他們兩高中時代同班過為開頭去破話題的,但兩人的相處模式來看真的太尷尬了,尷尬到他一看就知道姜太顯在假裝自己不認識崔杋圭。他與這人也共事了兩年多,對於姜太顯來說沒有什麼事能讓他表現困窘,卻因為課長借來了崔杋圭,姜太顯說話的頻率竟然大幅降低。

 

「姜刑事很會做飯啊。」崔杋圭只回這麼一句。

 

為了化解瀰漫在空氣中的怪異氣氛,崔秀彬說讓他們也過來幫忙。料都已經備好了,只需要拿出豬五花、肋條、松阪,洋蔥、芝麻葉和美生菜的量都剛好,辣椒和青蔥則是滿滿當當,蒜仁如寶石盈滿碗公,白飯還有幾份冷凍的,微波一下就能端上桌,泡菜有一大桶母親寄來的家鄉味,最後啤酒和杯子都擺好,重點的燒烤盤華麗登場。

 

前置作業都完成了,現在就等姜太顯自己看不下去伸出援手,而也如崔秀彬所猜想,姜太顯順手就接過了夾子,在烤盤上塗油、放上切好的肉片和洋蔥。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卡頓,讓人懷疑根本是說好了。

 

崔杋圭當自己就是個完全的客人,既然幫不上什麼忙,就乖乖坐著,等人說好再夾。只不過這座位有點尷尬,因為崔秀彬就坐在自己旁邊,而姜太顯在他對面,只要一抬頭,就會對上視線。他也不解,這裡明明有這麼多東西,偏偏抬起頭來,他倆眼神就會剛好在空中交會。

 

為了逃避這個奇怪的偶然現象,崔杋圭決定自己開話題:「你室友為什麼想當廚師?」

 

「因為高中時他外婆說他吃了自己煮的飯會中毒送急診,廚藝爛到哭,他氣不過,就開始練習了。」

 

「真的假的?」

 

「啊?聽起來像騙人嗎,」崔秀彬說,「他們一家都是老饕,他覺得外面的不好吃,自己做的也難吃,就開始去拜師學藝。他一開始拜的對象還不是什麼名廚喔,是那種隱藏在巷子裡的隱形Boss,因為他們家常在那邊吃,所以他一上大學就跟著那個廚師開始學了。」

 

「這麼大的熱情?」

 

「反正當廚師除了天份就是要夠刻苦耐勞。」

 

「當警察不是一樣嗎?」姜太顯白他一眼,把烤好的肉片夾上盤子,又放新的五花肉下去。

 

「當錢花不完的敗家子最好。」崔秀彬說。

 

畢竟是來作客的,還讓姜太顯主動幫忙,崔秀彬也過意不去,把烤好的肉分了一大半放在姜太顯盤裡,還幫他剪好辣椒。警署的同僚們也常下班一起去吃烤肉,這也算是工作一環,如果不應酬,就會被某些怪上司糾纏盤問。崔秀彬不愛那種場合,只覺勞累,對年輕刑警來說能準時下班就是做夢了,所以姜太顯畢業後一被分發到鐘路警署來,他便拉著這個小兩屆的學弟不放。

 

油花飛濺,濕滑的肉接觸到鐵盤發出的滋滋聲,洋蔥烤熟的甘甜香氣。崔杋圭別開視線,試圖再躲避姜太顯的眼神。

 

門口傳來嗶——嗶——。

 

「然竣哥回來了?」姜太顯注意到聲音。

 

「噢……應該是——」

 

「你說要給姜太顯烤我才什麼都沒吃就回來了啊……——」一把粘膩的聲音出現,隨著人影也冒出。崔杋圭規規矩矩地坐在桌邊,看著漸漸出現的人,和聲音衝突的高瘦男子走進飯廳內,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無袖背心,襯衫意思意思掛在肩上。

 

「喔!你就是那個借調來的小朋友,崔秀彬的學弟。」崔然竣看見生面孔,一下就猜到了身份,「是婦女與……」

 

「婦女與青少年課,」崔杋圭點點頭說,「你好,我是崔杋圭。」

 

「好正經啊,在我們家不用這樣的。」崔然竣擺擺手,「你沒開車的話,冰箱的酒都可以喝,紅白都可以,我再開。」

 

「謝謝。」

 

「崔秀彬,你幫我看一下這個,」崔然竣突然扯自己的白色背心給崔秀彬看,上面有一小片飛濺醬汁造成的污垢,至今已經殘留五小時,「洗得掉嗎?」

 

「你是不會在餐廳就洗嗎?那邊明明就很多洗碗精。」

 

「就沒時間啊!快點幫我弄,我很喜歡這件。」

 

「不就隨便都買得到的衣服嗎……」

 

說著說著,崔秀彬還是起身走去浴室開了水龍頭,崔然竣也跟著過去脫下自己的背心,邊說著什麼,是因為跟準備去洗盤子的助理廚師擦身而過才不小心滲進去的,邊說今天餐廳發生的事,兩人交混的打鬧爭執聲在飯廳內逐漸散去、轉小,直到只剩下烤盤的滋滋聲響。

 

崔杋圭夾起自己盤中的肉,沾醬,默默送進嘴裡。他想如果姜太顯一直烤肉、或是轉身去拿個飲料什麼的就好了,偏偏現在大家盤子裡肉都不少,暫時不需要再烤,而崔秀彬也早把汽水啤酒開水都放桌上,所以現在姜太顯終於可以休息一下,專心吃自己辛苦烤的肉了,但他也沒吃肉,而是開始滑手機回訊息,害得他也不敢大口吃,只用筷子夾幾塊肉秀氣咀嚼。

 

在腦中搜尋記憶,崔杋圭想,應該是自畢業的同學餐會後,他們倆再也沒有在同一桌吃飯過,但一想到那場餐會,他就後悔自己找到這片回憶,根本沒有回想的必要。

 

他看著姜太顯盤裡切段的辣椒,既然崔秀彬敢這樣放,看來是不辣的那種糯米椒,試著咬了一口後,還能接受,配著肉一起吃剛好解膩。

 

以前在班上,幾個同學下課一起揪去吃點心是常態,他偶爾也會去。青春期的人哪個不成天喊餓的?即使是他,在下午四堂課後的腦力消耗,還是不免想蹭一些點心。崔杋圭現在就把這場聚餐,當成是那樣的課後點心之約。

 

「我以為你會去讀普通大學,」姜太顯放下手機,「沒想過是警大。」

 

他也沒想過。

 

一下子就直搗核心,崔杋圭的沙盤推演沒有算到這一步。他們倆,平常就算有獨處的時刻,也都是在執勤狀態,不用想其他的事。今天倒是例外了,不是執勤中,也不是應酬,純粹是好心多事的前輩友善的邀約。

 

「……評估後,覺得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保守地說。

 

「為什麼要評估?」姜太顯又問。

 

「……考警大比其他學校還有更好的出路。」

 

是答非所問,姜太顯想。

 

「你還有跟……班長他們聯絡嗎?我記得你們當時都一起玩。」

 

「……沒有。」

 

「我想也是。」

 

崔杋圭抬起頭,不解他為何這麼說。

 

「同學會你也沒出現過,我問班長,他們說你有事,每次都說不去。」姜太顯說,「我以為你們當時感情很好。」

 

是很好,崔杋圭轉學去光林高中那時,正值分班的時節,大家都要重新熟悉彼此,所以對他來說,大家都幾乎是一樣的起步,他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氣,就能跟班上同學成為朋友。當時他和姜太顯屬於不同群體,偶爾大家會匯流玩在一起,不過通常都是各分幾群玩。崔杋圭已經決定好了,如果考上警大,他就再也不和以前的朋友們聯絡。

 

「怎麼了嗎?」他又低下頭,「人生換階段了,本來就可能這樣。」

 

人生本來就可能這樣。

 

他說的也沒錯,人生本來就是這樣,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後,不回頭地往前跑,甩掉過去那些舊人,不再回首,只要夠狠心,沒有人可以再找到他。姜太顯只是想,他們那時候就是那樣了,如今也不過會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該過的過去後,就不會再有了吧。

 

「你也是吧。」崔杋圭忽然說,「不是都說什麼要讀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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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ÙCY-Rol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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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韓國跟台灣一樣都有警察大學,星等和職等也都非常相似,所以可以參考台灣的警階
警大畢業、通過特考後,就自動獲得二線一星(花)
KR警衛=TW巡官(兼所長、兼副所長)、分隊長,也就是二線一
如果去一般派出所就會直接當所長,在直轄市或特別行政區就會是小隊長、小主管,所以故事中屬於警衛階級的四人在首爾警察廳會是主力
和其他從基層(一線三)爬起的警察們相比,警大畢業生可以說用四年就換到別人實務數十年才能抵達的階級
也因為通常警大畢業生也會選擇擔任管理職,所以也會被嘲弄一個沒豐富現場經驗的人竟然是基層員警的長官

當然⬆️都是一般狀況,寫在小說內會做一些調整,比如小組的三人太菜了,還是要乖乖聽課長跟前輩的話
即使是彬仔已經有四年經驗,相比其他前輩還是很資淺,更不要說空有頭腦跟武力值的顯仔,還有原本非刑事課的小圭子
所以這不是英雄一般的辦案故事,重點可能還會是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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