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Alpha4 x Beta3
◆教會學校AU
◆當然是聰明的4跟笨笨的3

 

 

 

矯正術#01

 

 

 

 

 

 

 

 

1. 幸運腿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請聽我說，」崔杋圭閉緊了雙眼，眨得睫毛都要被眼皮子吃進去了，雙手緊緊交握，對著地上投射出的十字架形狀陽光祈禱，他等一下就要做壞事了，必須趁現在懺悔，因為下課時間只剩五分鐘，從這個簡單的小祈禱花園跑回去教室還要三分鐘，他只剩兩分鐘可以買販賣機的草莓牛奶，「很抱歉我今天又要蹺下午的體育課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跑一千六——」

 

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天氣很冷，在這種冷天跑步會出大事的，崔杋圭吃了秤砣鐵了心，今天就算被虐待狂體育老師抓到威脅要扣學期成績十分、在課堂中大聲懺悔給大家聽，他也絕對不要跑一千六。而且他明明就是Beta，為什麼要跟著Alpha一起跑呢？像那些Omega就可以只跑一千二，省了整整一圈。崔杋圭並不是想要求齊頭式平等這種虛假的公平，他只是想——他只是不想跑體適能測驗。

 

而且今天班上的Alpha和Omega就少了一半，幾乎都用特殊假逃避了。這時崔杋圭就更更更希望自己是個Omega，他就可以請特殊假躲回宿舍（啊可是這樣就必須要去住Omega宿舍了？他想，讀這種學校的Alpha和Omega真可憐，咦那這樣他真的還想當Omega嗎？）

 

他呶呶嘴，又將願望轉了個方向。他虔誠地低頭，俯視著因為太陽移位而傾斜的十字架，歛下的雙眼裝滿了真誠的祈求，即使後面傳來噠噠噠踩在石子地上的腳步聲也沒分點心思過去，他知道是誰。

 

「……至少讓我跑八百就好，拜託拜託……」

 

「為什麼不想跑一千六？」

 

聽見這把聲音，崔杋圭沒有回頭，而是繼續低著頭，嘴唇緊貼交握的雙手，說，「因為超冷的。」

 

「跑一跑就熱起來了啊。」

 

「不要，這種天氣裡人是熱不起來的，人能創造的熱能只有一點點。」

 

「哥你理科不好是知道的吧？如果持續地跑，至少熱能還能維持好一段時間。」

 

「……但我熟悉我的身體。」崔杋圭終於抬起頭來，上半身一轉，「況且基礎理科我還是可以的！文科班只是喜歡文科又不是理科不好！」

 

「也是，」姜太顯在這冷天裡，只穿著普通的長袖襯衫和制服毛背心，手一伸，遞給他一罐販賣機的草莓牛奶，「再不走就要打鐘了，勸你做好心理準備，你知道李老師最喜歡在下午第一節課強迫大家動起來。」

 

「哎唷……」

 

「我陪你跑不好嗎？」姜太顯說，「我覺得老師不會讓你跑。」

 

「哎，那個可是魔鬼的李善德耶……怎麼可能會放過我呢。算了吧，你那樣還要配合我跑到摔倒吧。」崔杋圭邊咬吸管邊踢走石子路上太大顆的石頭，說，「再說田徑高手怎麼可以當陪跑呢。」

 

「又說這個……」

 

結果體育課才剛開始，老師就對他說，看在他腿傷的份上，他可以隨時喊停，不用一定要跑完，如果跑到中途不舒服，儘管去旁邊坐著休息。崔杋圭沒有想到早上的祈禱奏效了，張大嘴以無聲的驚喜對著一旁的姜太顯比手畫腳，看來這個腿傷還是有點用的。等大家開做熱身操時，崔杋圭忍不住對隔壁的人偷偷說，「受這個傷真是值了耶。」

 

他前年出了場車禍，左手跟左腿骨折，全身只剩右邊可以用，在家躺了三個多月，媽媽說都已經延遲這麼久了，再回去上課也跟不上，不如就休息一年好好養傷，保留學籍直到下個學年再復學。所以那九個月，他就在外婆的泡菜店裡幫忙，全身都浸染在辣味裡，天天不是睡覺、電動、預習一下功課就是醃泡菜，連毛孔都要變成鮮紅色的時候，崔杋圭終於可以回學校了。

 

「值什麼？這是不可逆的傷，又不是黏土可以黏回去。」姜太顯圈住他的手，往後一躺，把崔杋圭拉得哀哀叫。平時把蹺課在校園逛大街也視為運動的人自然是沒在伸展筋骨的，這麼一拉就抽了半口氣。

 

「哎呀可是我真的很討厭跑步啊……」

 

「你要多運動，」

 

「不要跑步。」

 

「運動又不是只有跑步，你平常要多多拉筋骨，」姜太顯又往後退一格，「學校都提供健身房跟隨時都有人打掃的浴室和游泳池了，好歹也用一下吧。」

 

那是因為出了這鬼地方，外面什麼都沒有，學校才有這麼多休閒設備，不然把一群雄性的少年關在這間學校未免有點殘忍，尤其還是Alpha、Beta、Omega三個第二性別都收，為了讓每個性別的學生都能受到妥善的照護與照顧，才有這麼豪華的待遇。況且私校學費也不便宜，沒有好好回饋到學生身上的話，家長可是會組團抗議的，沒人想得罪私校學生的家長。

 

家境平平的崔杋圭會讀這，純粹只是出於虔誠的信仰使然，以前哥哥、表哥和堂哥都是這裡的校友，加上出身教會和學校是同一個流派的，所以他的學費多少能夠減免一點點，媽媽自然是把他送進來了。

 

而說真的，這裡離他的老家並沒有多遠，儘管學校是在荒郊野外，但只要跑出校門口搭上公車，他就能在一小時半內回到家。

 

也因此他更不解為什麼首爾人的姜太顯要跑來靠南方的大邱讀書。

 

「你可以跑快一點嗎？我一個人在這裡很無聊。」崔杋圭囁嚅道，如果他忍不住想撒嬌又想掩飾時，就會把文字咬在嘴裡，配上高高低低的音調，糊成一團糖漿。

 

「再快也就那樣，」姜太顯說，「而且我擅長的是短跑，不是長跑。」

 

「哎……」

 

「哥又不是不能跑，只是懶。」

 

「對啊，我就很懶啊，你又不陪我跑。」

 

「又在說什麼……」

 

時間到了，老師哨子一吹，所有人集合，學生們多是不情不願地站上跑道，宛若枯草那般萎靡，身體往下彎不願面對現實，但也有少數幾人精神抖擻，迫不及待要邁步出去。姜太顯不屬於這兩種，他只是普通地站在那等空氣槍鳴，在心裡預測好這樣刺骨的氣溫之下，他大概能在五分半內跑完，如果只有五分半的話，崔杋圭應該還是撐得過的。

 

其實在體能上並沒有明確的性別之分，所以那些請假的Omega和Alpha同學們，在小心眼的崔杋圭心裡已經先畫記號打叉叉了。他抖抖腿，準備與姜太顯一起出發，但哪知道槍才一響，這人竟然就立刻往前衝，直接拋下他，不顧一切地朝著終點線跑。

 

「你這個叛徒——！」崔杋圭扯嗓慘叫，趕緊往前追，雙腿像加裝了馬達一樣高速運作，但很快地，腿傷拖住他，才跑不過兩百公尺，左小腿就開始抽疼，迫使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於是在兩百公尺後，崔杋圭只能忍著疼痛，和其他同樣慢慢跑的同學們在跑道上以爺爺電動車的速度徐徐前進。

 

他看到姜太顯已經跑完全程，雙手撐住膝蓋在喘氣，但臉色一點都沒變，頂多是喘出一些遇冷凝結的白霧。時間是五分半，恰恰好。

 

反正腿和心靈也疼得受不了了，崔杋圭放棄，跑到第二圈結束後，舉雙手對老師投降，然後一下倒在草地上，等力氣回來一點後，又開始對天哀嚎哭訴自己腿多痛。

 

「辛苦啦。」姜太顯笑了笑，也坐在草地上，摸摸他被風吹亂的黑髮，給他順好，「這不是還好好跑了八百公尺嗎？真厲害。」

 

「誰要你這個叛徒的稱讚了！？」

 

頭上冒煙，嘴裡噴火，崔杋圭嚷嚷著，還是乖乖靠過去伏在姜太顯身上，把自己的腦袋重重壓上，好讓姜太顯可以更好地揉他的頭髮。他現在累死了，腿還是有點疼，但好多了，至少現在要是火燒厝，他還是可以靠著腎上腺素衝出去。

 

下課前，魔鬼體育老師還稱讚他好好地跑了八百，腿要是痛就別勉強了，還會痛的話就去保健室休息。從不逞強委屈自己的人當然又繼續喊好痛好痛，同時跨上姜太顯的腰，手一環，就被揹著回去了。

 

「崔杋圭太不要臉了吧！居然要人揹！」同學在一旁起鬨，紛紛對他表示不齒。

 

「要你管！我要善用手上的人脈和資源懂嗎？」然後，他收緊了手，靠在姜太顯耳邊繼續對同學大喊，「我有太顯你們有什麼？可憐的你們啊，啦啦啦啦啦。」

 

「別在我耳邊大叫，」姜太顯說，「腿還痛嗎？」

 

「還好。」

 

「那直接回教室了。」

 

「好。」崔杋圭說，「好爽喔，賺到了，可以讓你揹回去，這腿摔得值得。」

 

「在說什麼鬼話，摔了腿有什麼好的。」

 

「可以少跑八百公尺，賺。」

 

「……你開心就好。」姜太顯沒打算再和他瞎攪和，抓著他的大腿，往上一提。

 

「喔，」崔杋圭拍拍他的胸口，示意他繼續走，「今天禮拜五耶，晚上要出去吃嗎？」

 

「要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不知道，不然就吃烤肉。」

 

「又是烤肉？還是那家嗎？」

 

「還是那家。」

 

真幸運。在姜太顯背上一晃一晃地，慢悠悠回到教室去，旁邊的白痴同學再吵他都能當耳邊風。就是因為摔過腿，他才能和姜太顯讀同年級，現在還能享受專屬運送服務。當然是幸運。

 

 

2. 遠鼓

 

這或許是接近易感期了吧。

 

從烤肉店吃完晚餐回來後，姜太顯先去沖了澡，然後直接走去體育館運動，把晚餐吃的熱量和蛋白質立刻消化轉換為肌肉。至於崔杋圭就沒有這麼努力了，他先是把沾了烤肉味的外套脫掉掛在窗邊的衣架上，然後趴在床邊假寐。等到姜太顯沖澡出來後，換他進去。而在經過治癒的熱水洗禮後，他稍微收拾了下房間，把過去一週以來的散漫都打理歸位。

 

宿舍都是統一的四人房，無一例外，依照第二性別分開住，相對無害的Beta可以自由選擇入住Alpha或Omega宿舍。而陷入易感期的Alpha和發情期的Omega，則可以在這段時間特別住進學校另外安排的單人房，等到熱欲消去再回到原本的房間。

 

崔杋圭和姜太顯的另外兩個室友固定在週五晚上就回家，週末通常只剩下他們兩人。隨時都能搭公車回家的崔杋圭知道他的好室友、好朋友、好兄弟、好同學，姜太顯，老家遠在首爾，只有春節、秋夕連假和寒暑假會回去「一陣子」，所以自願週末也留守宿舍，偶爾才回家一趟。

 

反正宿舍費都繳了不住白不住。

 

晚餐烤肉和往常一樣，姜太顯負責料理，他負責吃。但說負責吃，也吃不多，大概只有對面人的二分之一。崔杋圭食量小，學校為求環保惜食，供應的單人套餐份量對眾多發育期的青春期男生來說只能塞牙縫，但對他來說剛剛好。今天的烤肉吃不下了，後面都在吃烤蔬菜和起司，其他的肉和海鮮煎餅都是姜太顯掃走的。

 

現在房間除了隨風逐漸淡去的烤肉味外，還有另一股氣味在。是煙燻的柏樹香。是姜太顯。

 

他走到姜太顯的床位去，伸手翻了一下棉被，動手一搧，氣味又跟著空氣一起飄來。

 

平時這種氣味不會這麼濃，至少對他一個Beta來說，連他都能聞到的話，表示其他宿舍的Alpha也能聞到了。這麼明顯的現象來講，大概只有易感期能解釋，否則他應該是不會察覺的。

 

房間另外兩個室友跟崔杋圭一樣是Beta，他們平時就對這不怎麼關心，也不打算去了解費洛蒙的氣味是如何引誘驅使人，反而是崔杋圭這個Beta，關心過度，頻頻想知道姜太顯什麼時候會漏出一點森林的柏樹味。

 

現在天冷，更適合了吧，一年都是常綠的樹種，和姜太顯本人是再合不過了，原來健康教育課說費洛蒙氣味大抵不脫離本人的某種特質。但這樣一來，又淪於本質論和後天養成的論爭了，崔杋圭不打算去辨析那些事，因為這都改變不了姜太顯是個常綠溫煦的人。

 

太噁心了，「溫煦的人」，這應該是文青最愛的十大形容詞，總之他只是想說，現在都到高二的尾巴了，姜太顯依然沒有被他激怒、仍然待在他身邊是一件很幸運的事。還好姜太顯不是蕃茄味。

 

把房間都整理好後，崔杋圭關上為通風而開的窗，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姜太顯睡的床上，還不忘把自己的兔子一起帶過去。這裡的宿舍雖然強制四人一房，但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張獨立的床鋪，而且還有簾子可以拉起來，保有隱私，是國境界線。不過在崔杋圭的認知中，姜太顯的簾子內也是他的領土，反之亦然。

 

正好這時運動回來的床鋪主人回來了，看到已經洗好澡的人靠在兔子身上，兩腿就這麼夾著自己的棉被在打手遊。

 

「要洗澡才能躺床喔。」崔杋圭頭也不抬地說。

 

「那是誰的床啊。」姜太顯把外套口袋裡的糖果丟到崔杋圭身上，那是剛剛他在回來的路上拿到的，中學部的學生們在路上發自製的聖誕節糖果。

 

是我的床。姜太顯快速洗完第二次澡吹乾頭髮後，把長得比自己高一點但輕盈許多的人翻去床的另一半，然後拿起昨天看到一半的漫畫繼續補完。

 

「你明天想去哪？」崔杋圭問。

 

「哪裡都不去。」

 

「睡覺？」

 

「嗯。」

 

「還是回我家啊？」

 

「上禮拜才去了不是嗎？」

 

「你不想去喔？」

 

「不是。」

 

「不是？那為什麼不去？走啦。」

 

「你回去啊。」

 

「不要啦，你來啊。」

 

「不用了。」姜太顯說，「我要去練拳。」

 

「喔，那你幾點要去？」崔杋圭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跟他一起去。

 

「傍晚吧。」

 

「這樣你要練到幾點啊？到時候餐廳都關了啊。」

 

「……那就回學校吃吧。」

 

第二天醒來，崔杋圭發現隔壁的人在發燒，還不停盜汗，起初他以為這是受涼，一定是姜太顯沒有穿外套就直接從健身房回宿舍，在路上吹了冷風感冒，可是調出記憶後，想起昨晚姜太顯應該是有穿著外套回來的，因為昨晚吃的橘子糖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才想起來這是易感期。他又忘了。

 

請保健室校醫來協助把姜太顯送進單人房後，崔杋圭一個人拎著姜太顯滑落的針織罩衫回到他們的寢室去。現在寢室裡只剩下他一人，另外兩個室友明晚才回來，而陷入易感期的Alpha則要等到抑制劑發揮作用、穩定下來後，才可以躺回自己的床。

 

保健室校醫調出了姜太顯的登錄紀錄，上一次易感期發作是在他剛入學高中部時，但這沒什麼特別的，那種時期很多非直升進來的外校生因為不適應新學校和住校制度，人生地不熟，多半是心理壓力大引發的易感期和發情期。姜太顯就有過這麼一次。

 

沒有這種東西的崔杋圭攤開姜太顯的罩衫，踟躕兩秒，手抓著罩衫貼在自己半張臉上，似乎能夠嗅到一點什麼，柏樹味的香氣。睡前姜太顯說了有點畏寒，還以為是要感冒了，披上這件罩衫後便沉沉睡去，接著一醒來就開始發高燒。

 

然而崔杋圭其實不太了解柏樹的香氣究竟是怎樣。

 

Beta對費洛蒙的感知程度不如Alpha和Omega高，大多時候嗅到了味道，只會以為是周邊的氣味，而非來自於某個人身上。崔杋圭的費洛蒙氣味是天竺葵，一點都不張揚的香，正是Beta的特性，當然這種氣味就真的只能做一種環境香氣，對於Alpha和Omega沒有任何生理上的性吸引力，遑論藉著這香氣觸動另外兩種性別的深層神經。

 

離開隔離套房前，崔杋圭順了順姜太顯因為出汗而凌亂的黑髮，問他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有沒有需要什麼，他可以帶來，洋芋片啦、安慰的小被被啦、或是漫畫。姜太顯勾著他的指節，沒說話，只是搖頭，然後拉上棉被，等著抑制劑發揮效力。

 

 

 

 

 

 

 

tbc.

 

 

總共12小節，預計一次更2節，所以篇幅會不一。
可能兩天一更吧。
總之就是3暗戀4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