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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翅簡史#02

 

 

 

 

 

記憶的回復只維持了一個晚上。隔天一早目黑蓮醒來,發現床鋪上多一個人,是他的房東。應該要嚇一跳的,但看房東睡得很熟,那麼長一個身子縮在他的加大單人床上,緊緊貼在他身邊,現在叫醒人的話好像反成了壞人。

 

可非親非故的,沒有理由讓道枝駿佑出現在他的房裡睡在他床上,他可以告人的。

 

「道枝先生,」目黑蓮搖醒睡死的房東,看他迷濛的雙眼,說,「請你出去好嗎?」

 

道枝駿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目黑蓮的身邊,應該說,目黑先生的身邊。眼前的「新房客」沒有了昨晚的親暱與愛憐,只剩困惑和警戒。這樣的回應讓道枝駿佑腦內的警鈴又大響,分明昨天晚上目黑蓮是那樣溫柔抱自己入睡,還像以前那樣把啃咬當成一種情趣,即使沒做愛也會在他身上留下無數印子,作為一種戳章,不讓任何人對道枝駿佑起非分之想。

 

可現在這個人又在眨眼之後變回那個陌生節制的警官,雖然沒有把他雙手反扭壓在牆上,但雙眼裡輕微的詫異怎樣都無法忽略。

 

「我很抱歉,」道枝駿佑慌忙收拾好自己,「我很抱歉,真的對不起。我有夢遊症,請原諒我。」

 

目黑蓮原諒他。

 

「道枝先生平常會在社區散步嗎?」洗漱完下樓吃早餐,目黑蓮這麼問。

 

早上不知為何吃的是正統日式早餐,白飯小菜味噌湯,小菜是涼拌辣茄子和沒吃完的秋刀魚,味噌湯裡加了豆皮,微波好的冷凍白飯還保一點鮮味。這些都是目黑蓮平時的早餐,至於為什麼會有道枝駿佑這個一起吃飯的陪伴者,則是新房客看不下去房東瘦不拉嘰又想直接略過早餐桃回去自己房間,就順手多做了一份,反正料理這種事做兩人比做一人的還要輕鬆划算,還能常換菜色。

 

「很少,我懶得出門。」道枝駿佑說,「狗狗過世後就很少出去散步了。」

 

「以前養過狗?」

 

「唔,養過三隻,兩隻活到很老壽終正寢,一隻有先天腎臟病死掉了。」道枝駿佑拍拍香鬆罐子,倒出一點灑在飯上。這些事情「小蓮」都知道,其中兩隻死掉的時候,目黑蓮甚至還陪在他身邊。

 

「你還想遛狗嗎?」

 

「啊?」

 

「遛狗。」目黑蓮說,「警署有隻退休的警犬,可以借我直到任務完成。」

 

借狗?

 

看見那隻狂甩尾巴的米格魯,道枝駿佑發現這是自從和目黑蓮重逢以來久違的再心動。狗的名字叫巴蒂,今年已經九歲的前偵爆犬,體力已不如從前,但米格魯天生的好動讓巴蒂看起來不像是九歲的狗。

 

「我記得波雲莊是可以養寵物的。」

 

「是沒錯,但目黑先生怎麼是在狗狗來了之後才說啊,要提前啊。」

 

「抱歉,是我忘了講,」目黑蓮說,「你也沒提前說你有夢遊症。」

 

「……」你才失憶症,你才多重人格,道枝駿佑想。

 

「如果你想出來走走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遛狗,」目黑蓮又說,「當然如果你不想出門……」

 

「我去。」

 

警犬巴蒂明天才會抵達波雲莊,今天正好目黑蓮排休,道枝駿佑也沒事。離公演只剩幾天了,他給了目黑蓮一張公關票,特地挑他休假的那天。真是太好了,他演戲的日子他能來看。換作是以前的小蓮,就算是值班時間,也會從警署偷溜出來到後台給他送東西。劇團的人都知道他們關係匪淺,但下戲後,演員們的感情生活不是彼此能干涉過問的,所以也從沒人知道目黑蓮到底是道枝駿佑的誰。在這裡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不是什麼奇怪之事,道枝駿佑也不是最特別的那個。

 

那個小蓮全力支持他演戲,就算他在台上與別人再激情演出多麽熱烈的一對愛侶,無論對手是男是女,小蓮從沒抱怨過一聲,也不會亂吃飛醋。小蓮知道他是多麽熱愛戲劇,多麽敬重這項藝術,多麽自律。目黑蓮絕對知道,道枝駿佑會是自己的。也正因為這樣,道枝駿佑心底對於目黑蓮這樣的自信感到不甘。

 

本來他在目黑蓮的人生裡是最特別的那個存在。

 

現在家裡只有他們兩個。好像應該做點什麼。但他們現在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哎好苦惱。道枝駿佑只能又縮回去那個暖桌,打開電腦,開始搜尋「片首事件」。今天沒有任何安排,目黑蓮只想好好待在家裡休息,在冰箱拿了麥茶後,就坐在道枝駿佑旁邊的位置,打開電視轉到電影台,又在放映重播無數次的電影。

 

「片首事件……」道枝駿佑喃喃說道,音量不大也不小,正好能讓目黑蓮的注意力從電視轉過來。

 

「怎麼了?」

 

「目黑先生……了解多少?」道枝駿佑問,「案發的時候,目黑先生大概也才小學低年級吧?是家裡的人告訴你的嗎?詳細……到底是什麼?」

 

「一半一半吧,」目黑蓮說,「是一起不管放在哪個年代都相當殘暴的案件,也因此被列入警校必修的案件之一。」

 

片首事件的嫌犯蔦井崇一當時三十八歲,正是壯年之際,身材高大,190公分以上的身型在日本人當中相當少見,即使體格偏瘦,身高帶來的優勢依然足以威嚇受害者。他有個同齡的妻子,和一個五歲的兒子,是個典型的三口之家。在兒子出生後的五年之間,他犯下多起殺人案,並且會在受害者剛死後斬下四肢的其中一邊,放完血就會帶走斷肢。

 

據警方最後推論,蔦井崇一挑選受害者的條件是「受害者自身帶有的不平衡」,不平衡,指的並非體徵上肉眼可見的,而是必須要經過長期觀察才能攫取到的弱點。蔦井崇一沒有固定的工作地點,四處打工接案,哪裡有錢賺就往哪去,誰給他工作他就找誰。家裡唯一穩定的經濟來源是在銀行上班的妻子。蔦井崇一平常的樂趣除了登山外,就是帶著兒子一起出門。鄰居們說,父子倆看起來感情很好,週末還會手牽手出去。

 

「怎麼知道是在死後才切的?」

 

「沒有生活反應。」目黑蓮解釋道,「組織犯罪課那邊的人倒是很常遇到有生活反應的斷肢。你應該知道什麼是生活反應吧?」

 

「……嗯……」雖然是非自願懂的。

 

「但他是個非常,」目黑蓮想了下,這時候該用什麼詞才好,「迷人的人吧。」

 

迷人?

 

「對某些人來說,他是個迷人的人,」目黑蓮說,「連續殺人犯的歷史上這種人不少,蔦井崇一可能還是當中相對較輕微的,他對一些自尊較低的人和沒什麼經濟能力的女性起作用,很輕易就會變成這些受害者心中的權威指標,所以他下手的目標幾乎都是會服從他的人……你想聽這些嗎?」

 

「你願意講的話,」道枝駿佑說,「我就會聽。」

 

天空突然一陣悶雷,目黑蓮看了眼拉門外的世界,天色早已變暗,綿綿陰雨蓄勢待發,天空好像要塌下來一樣,緊緊壓住,再過一下子,雨就要霹哩啪啦墜毀,而他們還會這樣兩兩相望。道枝駿佑早已闔上筆電,現在只剩電視裡的聲音,角色們沒說話,徒留配樂。

 

「蔦井對受害者們的態度是很典型的控制欲人格,」目黑蓮說,「他對他們很好,同時也很暴力,暴力同時是精神與肉體,他會靠著『教訓』,來讓本就自尊低落的受害者們更依附他,相信自己沒有離開的能力。這在日本過去的連續殺人犯案例中,同樣也是很常見的現象。」

 

與受害者們取得信任,帶回來作客後就實行監禁,有限的活動範圍最多是在架起了防水布的庭院中。如果企圖掙脫,就會被蔦井崇一揍到無法起身。

 

道枝駿佑知道目黑蓮的父母和自己父親不同,都不任職於刑事課,而是分屬交通騎警和少年育成課,接觸到的死亡案件與謀殺較沒關係,但這起案件是警視廳內的大事,當時就連櫃檯小姐也都在討論。在道枝駿佑長大一點後,家裡才偶爾會講到片首事件,也才知道父親對於這件事其實並非不講,相反的是異常狂熱。

 

據說蔦井崇一的兒子和父親相當不同,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清淡平凡臉龐,但身高不如父親那麼高,而且非常消瘦。

 

「然後最近警方發現類似的兇殺案再度發生,已經發生了兩起,而還有一起案件是只有發現腳踝以下,沒有屍體,沒有『死者』,然而使用的兇器完全一致。因為實在太過相似,而且死者們都住在這個社區,我們懷疑……所以就用最高規格來應對了。為了避免引起群眾恐慌,警視廳要求不得報導任何相關新聞,記者要是來了也一定得堵住他們的嘴,」目黑蓮說,「兇器和『片首事件』一樣,都是以登山刀刺中致命處,登山刀的型號就和蔦井用的相同,這些事情只有警方和兇手本人會知道。」

 

另外用來斬斷四肢的,則是同一個品牌的登山斧。過去蔦井崇一就有登山的興趣,即使賺取的薪水不多,也喜歡花錢購買登山用品,現在看來那不只是為了登山,更可能只是障眼法。

 

「啊……」

 

「你難道不害怕嗎?」

 

這麼說來。

 

「說害怕……」

 

自從歷經兩年多前的事情後,道枝駿佑便很少出門,平時都是工作地點和波雲莊兩點一線,不然就是跟著西畑大吾他們出去,對面住戶是在這幾年才搬來的,但他絲毫未注意。就算這麼說,也是毫無實感。

 

「我不曉得,」道枝駿佑說,「沒什麼,實感。」

 

「也是,突然聽了這麼多資訊也很難消化吧。」

 

「那掌握的證據……」

 

「很少。」目黑蓮說,「大概是找出了導致父親失敗的原因,再改善吧。現階段都只有間接證據,必須要有直接證據才行。蔦井父子非常擅於消滅現場,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兇器和作案習慣。」

 

「喔……」

 

「就是一個不怎麼好聽的故事。」目黑蓮說,「我也沒想到二十年後真的會遇到。道枝先生應該也聽過很多次大人們提起這事件吧?」

 

「就是稍微聽過,但從來沒詳細講過,」道枝駿佑說,「聽你說『沒想到真的會遇到』,目黑先生,當警察的緣故和這起事件有關嗎?」

 

目黑蓮看著他,上下齒間輕輕磨蹭,關掉了電視。

 

「是因為這起事件沒錯,」

 

「但一般來說……會因為一起社會案件就去當警察——」

 

「我父母也是警察,」目黑蓮說,「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這原因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至少在自己的記憶中,應該是沒說過的。生命中唯獨幾件事,總是不想讓人知道。

 

「是因為目黑先生是目擊者吧。」道枝駿佑說,可才剛說完,就暗叫不好,他們現在的關係不再是以前那樣,目黑蓮現在的狀態,也不是他的小蓮,他們之間只是房東與房客,「我亂猜的。」

 

「……你猜得沒錯。」目黑蓮說,「你直覺很準呢。」

 

「也不是……對不起。」

 

「你知道……」目黑蓮的視線,宛如一把刀,直直刺進他意識內,「讀過再多連續殺人犯的案件報告,不如直接碰上一個。」

 

警察內部絕對沒有流傳過這句話。

 

「開玩笑的。當然不可能是這樣。」

 

「哈哈……」

 

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後,道枝駿佑匆忙地抱著電腦逃走了。這一刻、這個地方,他是一秒都不能再待了。以免目黑蓮真的發現什麼,他不能或不敢說的。

 

 

 

===

 

 

🎵

 

 

 

 

 

是的記憶又消失了就是這麼狗血這麼韓劇八點檔的設定
也只會有一個案子就是他們講得落落長的案件,的衍生案件(青出於藍)

其實我前陣子想到這故事時想寫「啊好陰暗喔好黑喔」的故事
然後七月又看了分手的決心想說「啊好想結合喔好想寫這種喔」但越寫越歪
所以大概就是這樣
駿佑要把以前的小蓮找回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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