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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我最喜歡的一章!!!!!!!

(目前進度:已在寫番外最後一章)

當初會想要寫這篇,除了因為我超愛怪談、靈異、各種恐怖cult film之類的東西外,還很愛xxxHOLiC,

加上正好那時《為了觸碰青野君所以我想死》翻拍成電視劇(勝利演的❤️,電視劇的場面調度和配樂真的太強了,非常感謝製作團隊把青野君的病氣純愛完美呈現出來)我又重新把漫畫再看了一次,發現作者真的很厲害把民俗學的東西都融合進故事內,而且邏輯之合理到發瘋。

這章也藉著案件的發展,終於帶到了蓮對駿感情的究極大變化(?),我超愛那種「A先愛上B,結果B愛上A後更無法自拔」的劇情XDDD

我很不喜歡普通的純愛,可是非常喜歡有點病、有點偏執、有點黑的純愛故事哈哈哈・*・:≡( ε:)

《青野君》裡青野最常對優里說的一句話是「小優里你是最無敵的」,不好意思在文中借用了這句(沒創意是我),這句話雖然沒有任何一個關於愛的字眼可是我好喜歡,對我而言不靠著說愛卻表達滿滿愛意還是最讚的吧。

所以很希望也能寫出這樣的故事(!)(可能其他篇比較像,Unreality Bites的兩人還是很無害的戀愛)

關於歌曲的部分,這次選的都是最最最喜歡的那種歌手。

Giriboy的Water正好呼應了本章的水。

Kim Sawol哀愁低迴的情歌很適合這章(應該吧)。

透明雜誌的少女剛好在講要跟世界道別的少女,雖然曲調比較輕快,但歌詞還是惆悵ㄉ。

洪申豪的浣熊選了兩個版本,一個是安靜的acoustic版,一個是現場樂團編制的版本。這首是神曲。

不過還是要說,不用配著音樂看文章(不然就會把連結放在最前面了XD),這樣好像有點干擾哈哈哈

我只是想趁機推歌傳教 (┐「ε:)_三┌(.ω.)┐三_(:3 」∠)_

 

 

 

 

 

 

 

Case:對鏡_03 (Case Closed)

 

 

 

 

 

 

一般浴缸容量大約是一百七十至兩百五十公升,九十公升大約只有三分之一,要泡澡當然不只有這樣,不過若是要躺在浴缸底讓水淹過人體表面,也是綽綽有餘了。道枝駿佑早上先回家一趟,拿了以前奶奶給他求來的護身符,媽媽問他要幹嘛,他只說打工需要。

 

因為要下河底找人,所以也不能把衣服脫到只剩內衣褲,他還另外帶了一整套衣服鞋子來換。這個方法是目黑蓮外公筆記上記載的,也成功運用幾次過,可以放心。

 

水道本相連,如果是他的話,或許可以穿過水道到達目的地。川合弦拿了雙胞胎妹妹的髮圈來,是等等找人時要用到的。道枝駿佑把髮圈套在自己手腕上。

 

「那等一下我會泡進水裡,從水道去到河裡,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男生,」道枝駿佑說,然後把護身符的紅線拆開,一端綁在目黑蓮手上,一端綁在自己手上,「如果我太久沒起來的話,目黑くん你要趕快把我拉上來喔。」

 

「繩子會不會扯壞啊?」目黑蓮擔憂地看著這條細線。

 

「沒問題啦,這個材質應該OK的。」道枝駿佑打了個穩固的結,兩人的手被這條繩子牽在一起,目黑蓮用力扯了一下,確實是蠻牢的。

 

「咦?泡、泡進水裡?這樣道枝先生要怎麼換氣……」

 

「沒關係,我親自確認過了,他很能憋氣。」目黑蓮說。

 

道枝駿佑只是斜眼瞪他。

 

「河水很髒,眼睛不要睜開。」目黑蓮說。

 

「一、兩秒的話沒關係吧……」

 

「不行。」

 

「喔,喔,那,那這樣,」道枝駿佑眼神飄去其他地方,「那你要,抓緊我,不然我看不到,怎麼回來?」

 

「所以我不是在牽你了嗎?」

 

「喔、喔,那我,去去就回來。」

 

說著,道枝駿佑就躺下,平躺在浴缸裡,讓河水淹沒過他。浴缸不大,他必須曲起腿才行,就這樣把最後一桶水倒進去時,終於水面蓋過他整個人。

 

因為是閉上眼,所以什麼都看不見,只感覺到在水底目黑蓮的手指與他緊緊相扣,就怕他這麼被河水溜掉,手上的髮圈和護身符的線在水裡觸感格外真實,但很快的,被水淹沒的感覺消失了,睜開眼後,只看見自己在一片霧茫茫的灰綠色之中。

 

河裡?

 

到河裡了?

 

試著往前踏一步,虛浮浮的,不像踩地面,還有點水的阻力,他必須使出更多力氣才能像平常那樣走路。想起了小時候去學游泳,第一次在水裡走動,壓根走不動,水的阻力把他壓回去,腿得要邁得比平常大力。而現在情況又更特殊,雖說水阻力不如人世間那樣大,但他必須在尋找「禰珠」的同時,小心不被河裡的靈抓到。

 

好多人都說過了,他整個人對鬼怪來說簡直是佳餚。手上的紅線和髮圈還在,目黑蓮就還在。

 

就在道枝駿佑往前進了幾步後,倏忽間周圍多了很多不請自來的東西,看到是他這樣的人出現,似乎都來了興致,朝他的方向游去。他抓緊了手上的紅線,試圖在這些靈體中找出「禰珠」,在沉下去之前,他還多看了幾眼男孩的照片。不過此刻來干擾的東西太多了,就算紅線的另一端是體質強盛的目黑蓮,在河底能發揮的力量還是有限,道枝駿佑得加快腳步。

 

在這個世界的河水裡睜開眼不會刺痛到眼珠,道枝駿佑眨眨眼,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意這個,分明是要快點找到人的危急時刻了。

 

昨晚回到神社的客房、洗完澡準備休息,已經將近凌晨三點,不過目黑蓮還是來他的房裡,說有點事想討論,是委託的事,他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那不是出於神社之子長年浸染在這種魔怪之事培養出來的直覺,而是作為警察的直覺。道枝駿佑也察覺事情有異,但無法具體說出是哪裡怪,他們又回想了一次川合家的景象,從玄關、客廳到樓上孩子的臥房。

 

回過神來,道枝駿佑看見一個相對正常的人形。在這群噁心的東西裡正常許多,而且不只是輪廓,表面看來也像個人類,五官似乎是正常的。河底又髒又霧,辨識不清,但他猜想那或許就是溺死在這裡的男孩。

 

「啊——……」他張口,確定河水不會跑進嘴裡,只是聲音像灌了水那樣悶悶的,便問,「請問是『禰珠』同學嗎?」

 

男孩睜大眼睛,似乎有點詫異,朝他點點頭。

 

「我受『川合弓的哥哥』之託要來拜託你一件事,」道枝駿佑說,「希望你能就此收手,那孩子是不能跟著你一起走的。」

 

男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然後舉起手,指著道枝駿佑手腕上的髮圈。

 

「你還待在這是很危險的……這種事,很可能會讓你無法成佛,」道枝駿佑說,「……不過我想先問,為什麼你每天晚上要拍川合同學的窗戶呢?」

 

「要阻止他。」名為禰珠的男孩說,「必須阻止他。」

 

道枝駿佑又問,「那,『小弓』呢?你要讓『她』死嗎?」

 

「弓必須消失,」禰珠回答他,「但是方法錯了。」

 

「咦?」

 

男孩說完那句話之後,又對他喊了一句,他還沒反應過來,男孩便沉入深濃的河底,往後一仰,消失在視線之中。道枝駿佑來不及說話,伸手要去攔他,但手才剛出去,就被無數隻手攫住,將他往前拖。他是第一次沉到河裡,不懂這裡的所有事,自然也不曉得這些靈體究竟是善類還是非善類,是圖他的什麼、要他交出什麼,手無法掙脫開來,不斷被往下拉,往下拉,那力量強得他完全無法拒絕,自我意志被拋在後。

 

那個男孩就這樣離開了,而道枝駿佑捏緊了手上的紅線也沒用,這些靈體——不是靈體,應該稱之為妖或魔——已經勝過了護身符的力量,對於妖魔而言好入侵的他,他的軀殼就是最大的盛宴。

 

他張開嘴想叫喊,但發不出聲音。

 

不曉得現在上面的世界能不能發現他被困在這裡,他想叫目黑蓮,但喉嚨被扼住,緊緊掐死,連哼唧也辦不到。

 

該不會第一次出師就失利吧,他還想多表現點的說。

 

該不會就這樣沉下去了吧。

 

道枝駿佑急得想往上游,他用力扭動身子,踢掉纏在他身上的東西,可才剛鑽出空隙,又立刻被拉回去。

 

發現紅線快斷了,他趕緊抓住在水中飄蕩的紅線,如果是鬆的,就是斷了,如果是緊的,就表示另一端還在。紅線仍是緊的,他再一次牢牢抓住。

 

當目黑蓮把他拉出浴缸時,他終於是忍不住,像要把肺撐破那樣大口大口吸著氣。全身都吸了水,很重,幾乎是動不了,只能無力地癱在目黑蓮懷裡,胸口發疼,肋骨宛若被狠狠壓住,他以為自己差點就要死了。

 

幸虧紅線的這一端是目黑蓮,不然沒人能把他從千百個妖魔之中拉上來。

 

目黑蓮慌得不行,全身都在發抖,因為就在前五分鐘,道枝駿佑消失在浴缸裡。紅線還在,連到水底去,但人不見了。他趕緊拿出外公親手寫的符咒,想要做點什麼,但把符咒燒了扔進浴缸後,也只是散去,化為烏有。他使勁地拉線,希望能把人拉上來,嘴裡不聽默念外公教他的除魔咒文,把水底下的惡意都驅走。若不是道枝駿佑抓了紅線,恐怕現在真的要報警去河底撈人了。

 

「……我以為你不見了!」喘夠了,道枝駿佑忍不住狼狽大喊,「下面好多妖怪,好恐怖,我逃不了,想叫你又沒聲音……!」

 

「沒事、沒事了,」目黑蓮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回來就好了、我真的快、嚇死了、天啊——」

 

兩人全然忘記旁邊還有一個嚇得臉色發白、蹲坐在角落的少年,只顧著抱緊失而復得的人。剛剛那一幕太超現實,道枝駿佑就這麼消失在浴缸裡,川合弦震驚得摔在地上,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他看著目黑蓮焦急得不斷扯紅線,要他遞打火機過來,還念念有詞他聽不懂的語言,簡直不像在現世。

 

目黑蓮把人拉出浴缸,拿一條乾淨的浴巾把道枝駿佑給包起來。

 

「我快嚇死了……」

 

×

 

渾身濕搭搭的兩個陌生人出現在家裡,川合夫妻腦內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聽到浴室裡的嚷嚷聲,還以為是小偷進來,撥了110就要報警。走到那一看,兒子立刻跑出來解釋說這兩個是他的學長,他們來找他玩,他說了家用水的事,學長好心來幫他看,結果水龍頭壞掉,害得他們這樣。

 

也不確定有沒有矇混過去,總之兩人先去了川合弦說的那間大眾澡堂,把身上的髒水洗掉,才疲憊地回家。

 

禮拜六下午,他們約好了在日出神社的萬事屋,交出這次的案件執行報告。道枝駿佑整理成一份文件印了兩份,一份給委託人,一份萬事屋留存,收進二樓的資料庫。在這之前,道枝駿佑去了神社附近的麵包店買了剛出爐的烤布丁,今天很幸運地不用排隊就能買到,於是他又多買了一大罐蘋果汁回來,可以當點心。

 

川合弦準時抵達萬事屋,帶著要交付的尾款過來。雖然只是高中生,不過川合弦倒是付得爽快,沒有拖延也沒有砍價,就學生來說算是一等一的委託人了。目黑蓮收下信封袋後,沒有清點鈔票,而是放在桌邊。

 

「現在開始是這次委託的結案報告,」目黑蓮說,「關於阻止你妹妹這件事,我們做不到。」

 

「咦?」川合弦扭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的吧,從一開始就沒有川合弓這個人。」

 

目黑蓮翻開報告書的第二頁,從這一頁開始是川合家的各角度實景照,是在川合弦外出上學時,取得其父母同意後拍攝的。

 

「這個房間,」他指著近乎全白的房間,說,「這是你在外地上大學的哥哥的房間吧?我問過你父母了,你哥哥叫『琴』,你父母只有生兒子,沒有女兒,更沒有雙胞胎。」

 

道枝駿佑沒有出聲,只是在茶水間把買來的烤布丁拆開,倒進乾淨的小碟子,然後又裝了一杯蘋果汁,端給臉色逐漸發白的男孩。

 

「目黑先生在說什麼……這樣是沒有完成委託吧、不能因為你們沒見到小弓就下這樣的結論——」

 

「你父母說,」目黑蓮打斷他,「你最近在看醫生。」

 

「那又有什麼關係——」

 

「是精神科醫生吧。」

 

「……」

 

「是在足利禰珠過世後開始的,病歷是個人隱私,我們當然不能調出來,但你父母給我們看你的藥袋了,我請藥劑師朋友看過,這些藥物最常見用於解離症患者身上。不過,你的解離症並非遺傳吧,而是創傷後症候群造成的,根據你父母的說法,兩邊家族都沒有類似的病史,」目黑蓮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裡拿出川合夫妻偷偷給他們的藥袋,放在桌上,「川合同學,『弓』就是你吧。」

 

「你在說什麼!」川合弦激動地站起來,膝蓋撞到了桌子,差點就打翻蘋果汁,但他不在乎膝蓋上的撞傷,死死盯著那份報告書。

 

「川合同學,手印不在你說的『小弓的房間』,是在你房間的窗戶上……」道枝駿佑難耐地開口道,「三個多月前有一則新聞是兩個高中男生在神田川支流溺水……一個身亡,一個獲救——……川合同學,你就是那個獲救的人吧。」

 

「不是……」

 

「警方說你會獲救是因為溺死的那個少年把你推上去的,」目黑蓮說,「你父母也證實了,過去一個月你自殺未遂一次,是在『川合弓』這個人格下進行的,所以你不知道,他們怕說出來,反而會讓你想起這件事,所以假裝沒有發生過這些事……就和往常一樣,過生活。」

 

衣架上用防塵衣袋套起來的,是男孩自己換上母親的衣裝後,自己到了鬧區的服飾店買回來的衣服。他長得中性秀氣,骨架也窄,嗓子稍微拔高一點,聲音小一點,店員壓根沒發現他是男性,還給他搭了幾件衣服。

 

「不是這樣——……」

 

「……你知道在河底,禰珠同學最後說了什麼嗎?」道枝駿佑蹲下,靠在茶几旁邊,翻開報告書其中一頁,上面印著足利禰珠的遺物之一,是川合弦送他的生日禮物,替換用的錶帶,墨綠與濃棕的格紋,「『弦的時間走得總是特別快,請告訴他要慢一點』。」

 

這項遺物,川合家自然是沒有,但他們到了足利家去拜訪,證實的確有這麼一條錶帶,但不清楚是誰送的,只知道是兒子的生日禮物。

 

『或許是好朋友送的吧,』足利禰珠的母親說,『……或是那孩子……』

 

聽見這句話後,川合弦不願再聽下去,抓起自己的背包跑出了萬事屋,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聽到的盡是些痛苦的事,一點都不好。他以為請人來調查最近家裡的靈異現象,可以解決這一切,直接讓他忘記這件事,可是他們反而把他所有記憶都挖出來,攤在陽光底下,想無視都無法。一點都不好。一件好事都沒有。

 

得知是解離症的藥物後,道枝駿佑試著往回推斷,上網翻找新聞資料,請在報社上班的大橋和也調閱近三個月內發生的溺水事件。解離只是結果,造成解離的是因為創傷,而創傷又伴隨著獲救後可能有的倖存者罪惡感,常見於天災人禍或戰爭等外力導致的事件。根據後續追蹤發現,有少數此類的倖存者會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自殺。目黑蓮翻到了川合弦衣櫃裡的女裝後,聯絡了他的父母,並告知此次委託的來龍去脈。

 

道枝駿佑趕緊追出去,看見男孩跪坐在地上,呼吸急促,還冒著冷汗。

 

「川合同學!還好嗎!」道枝駿佑追到那去,看他出現過呼吸症狀,立刻伸手壓住他的胸口,「憋氣、先憋氣!對、憋氣……不要呼吸,憋氣,直到你沒辦法憋,對,對,你做得很好——來,慢慢吐氣……沒事……沒事,你做得很好……」

 

在道枝駿佑的引導下,川合弦憋了將近一分鐘,才終於大吐一口氣,喘得不行。他的手掌外側擦出了一點血,不是太嚴重,但必須趕快消毒傷口才行。

 

道枝駿佑看見手掌上的傷,趕緊說,「流血了……我、我們回去擦擦藥好不好——」

 

「擦藥要幹嘛?」川合弦衝他大喊,「為什麼不乾脆一點讓我去死算了——!反正我都要死的不是嗎!我本來就該死在那條河不是嗎!」

 

「川合同學……」

 

「我好不容易才忘記這件事、為什麼又要讓我想起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才十六歲、你的人生還很長——」

 

「要是目黑先生死掉了道枝先生還會說這種話嗎!?」川合弦瞪著他,雙手推開道枝駿佑,血痕沾到了他身上,「你們是那種關係吧!?如果今天是目黑先生死了、你還會說這種話嗎——!」

 

道枝駿佑怔怔地望著他。

 

「——如果我也死了就好了不是嗎!他為了我這種人死掉、這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吧!?道枝先生真的懂嗎!?應該死掉的是我才對!就因為我的關係才害他死掉了!禰珠就這樣死了!」男孩抑制不住眼眶衝出的眼淚,幾近崩潰地朝著眼前的人大喊,「……你倒是說我的人生還會有什麼意義啊!」

 

道枝駿佑沒有再說話,只是伸手,搧了他一耳光,不重也不輕,恰好可以讓川合弦安靜下來。

 

過去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他討厭暴力,更討厭搧巴掌這種很可能羞辱人的行為,但他卻做了,因為必須讓這孩子安靜下來,否則又會說出更多令這孩子自己後悔的話。

 

「……你說這種話、做的所有行為,才是最過分的,」道枝駿佑說,「他不想要你死掉,你卻自己去死,居然還敢說你的人生失去意義。」

 

被打了這一掌,川合弦稍微靜下來了,摸著自己稍稍發燙的臉頰,想起了在足利禰珠葬禮上的事。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交往,他們也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所有都是秘密,所以就算是葬禮,他也還是以同學的身份出席,只有最後捧著一大束白色的百合,給足利禰珠的父母,說這是給禰珠的一點道別禮。

 

然後他就後悔送花了,因為再怎麼樣,只要時間還在走,花就會枯萎,這種無用的道別禮,不會理會他們的時間是快還是慢,終有一天會消失。

 

「想死可以,至少活得久一點再說,」道枝駿佑抑著胸口的躁動,說,「他要你慢下來,你卻急著去死。你問如果是我會怎麼做,我不知道,但如果他要我好好活著,我一定會再好好活一段時間才去找他,至少就這段時間,我絕對會好好記住他的一切。」

 

道枝駿佑說,「你怎麼可以背叛他對你的感情?」

 

然而這麼說完後,他自己又先後悔了,回過神來,不敢想像自己剛說了什麼可笑的言論,雙手開始發抖。此刻的川合弦,看上去格外的小,格外的疲憊,想起了那些事,怎麼可能會好。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經歷過這樣的事,無法切身體會那樣的痛苦,說的都是大話。但是在河底,禰珠同學是這麼對我說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一句謊話。」

 

然後,道枝駿佑翻出口袋裡一張乾淨的紙巾,捏緊男孩受傷的手,小心地用紙巾撥掉上面的碎石,再翻到乾淨的一面壓住傷口,止血。

 

「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道枝駿佑壓緊出血的地方,低聲說,「……失去他一定很痛苦吧。」

 

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漸漸浸染紙巾,染成一片紅,乍看之下觸目驚心,但川合弦知道傷口在止血了。他吸了下鼻子,感覺到手上的小傷正在隱隱作痛,真實得讓人難受。

 

他無法耐住眼淚,張大嘴,什麼也說不出來。道枝駿佑輕輕地、以雙手環住他,拍拍他的背,試圖給一些——不是那麼有效,但很必要的安慰。

 

此時目黑蓮已經拎著急救箱出來,等著要給人洗傷口,不過,看起來應該是不用在路邊克難療傷了,他們把男孩帶回萬事屋,仔細地給他包紮,給他濕毛巾擦臉上滿滿的眼淚,讓他吃完布丁、喝光蘋果汁,好好休息一下,才一起開車送他回川合家。

 

×

 

上次因為混帳外叔公的關係,他們只吃到迴轉壽司,目黑蓮記著這恨,恨得牙癢癢,但又不能衝去外叔公家要他賠償,只能自己叫了高級壽司外送來,然後開了好幾壺清酒,在道枝駿佑住的客房去大啖一番。

 

看著這一整個大圓盤內的高級壽司,道枝駿佑愣得說不出話來,海膽、星鰻、鮑魚、河豚、小白蝦什麼都有,全都是在迴轉壽司吃不到的料。多虧了目黑蓮的氣不過,蹭到一頓好料。而且最讚的是什麼?是目黑蓮穿浴衣,還露出鎖骨和胸膛。他也不落人後,跟著換了一套。

 

「這款酒會容易醉嗎?不會的話我也喝一點……」道枝駿佑輕輕拎起酒壺,想給自己添一點,卻被目黑蓮擋住杯口,酒壺也被抽走了。

 

「你不能喝這個。」

 

「咦——」

 

「不行,」目黑蓮說,「你酒量太差了,這個絕對不行。」

 

上次那真心誠意到讓人面紅耳赤的告白就是喝醉酒導致的。這款長野來的清酒,酒精濃度足足有百分之四十,平時不喝酒的人一喝,立刻就會被放倒。

 

「哼,不喝就不喝,哼。」

 

「我給你買了這個,你喝這個。」目黑蓮從桌底變出一個黑色酒瓶,是法國產的白葡萄氣泡酒,濃度只有百分之四不到,喝起來就像果汁。簡直是給小孩子喝的吧,道枝駿佑惱羞成怒開始灌酒,但又屈服於這種介於真正酒精與果汁之間的口感。

 

即使酒精濃度很低了,道枝駿佑還是稍微醉了,不過,現在的他意識是清楚的,只是身體略略鬆懈,想這麼倒下去躺著吹風,而他也真的躺了。

 

神社的客房都是傳統日式榻榻米房,而且他的房間還有簷廊,打開拉門就是庭院造景,不需要開冷氣,夏天也很涼快。

 

這綿長的靜謐蔓延在兩人之間,不需要刻意開話題,也可以就這麼讓時間走下去。道枝駿佑呈大字躺著,頭一轉,就是目黑蓮的身影。男人反撐雙手,雙眼盯著庭院造景,什麼話也不說。

 

他想起了川合弦說過的話。

 

不曉得目黑蓮的喜歡究竟到什麼程度呢?如果不問的話,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吧,而更可能,直到他們分開了,他仍然不會知曉目黑蓮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模樣。他不知道這些,可是他知道從水裡出來時目黑蓮慌亂的神情和緊緊環抱他的雙手是真的,抱得那麼用力,好像怕他又會消失似的。

 

他知道那個不是對於單純失去一條命的恐懼,更重要的是在於命的主人是誰,所以目黑蓮害怕了。他還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更陷入其中,情感一天比一天更強烈,像漩渦,像迷宮,他走得越深,也越出不來。

 

有很多事不說不會知道,但也有些事不需要再多說了。

 

他必須承認,他喜歡看到目黑蓮為他亂了心神的模樣,比起那些帥氣的、冷靜的、富有餘裕的、慍怒的、壓抑的,都還要喜歡。沒有什麼比本人無意間出賣自己真心還要真實。

 

「『蓮くん』……」道枝駿佑開口道,「可以叫你『蓮くん』嗎?」

 

「請,」目黑蓮說,「我很樂意。」

 

「你都聽到了吧?」他指著是追著川合弦出去的那時,「那時候說的話。」

 

「嗯。」

 

「感動嗎?」

 

目黑蓮輕笑了一下,「感動。」

 

「太好了。」道枝駿佑淺淺笑了,「如果你感動了,就表示你一定也對我心動了。」

 

目黑蓮看著他,露出像是被他打敗一樣的苦笑,「或許就是那樣吧。」

 

窗邊風鈴應景地響了兩聲,飄出淡漫的涼風。

 

「如果蓮くん比我早離開這世界,我不會為了你去死的,」道枝駿佑翻過身,看著目黑蓮,喃喃說道,「留下來的時間,我會一個人面對你離開之後的世界,每一天都要用力去想念你,讓你知道我還可以努力過活,讓你知道我還要繼續活在這個說不上多好的世界,讓你知道你不在的時間,我還是只想喜歡你一個人。

 

「最喜歡的人只會是你,我會證明給你看,同時也讓你留下來的一切、跟著我一起活下去。所以我不會為了你去死的。

 

「沒有你的世界一定會超痛苦的吧……一定會痛苦到,每天都好想去死。可是你給了我好多回憶,我不想就這樣拋下這些回憶,離開這個世界……我還想繼續回憶你是多好的人。

 

「可是要是我打破了這個原則,讓你在地下看到我,」道枝駿佑說,「拜託你原諒我吧。」

 

在說什麼胡話呢,目黑蓮想這麼反駁他,要他別去想那些死啊生啊的事,可是自己也明白,就像那些男孩一樣,轉瞬之間什麼都沒了。死亡就在轉角,無法忽視。

 

這孩子到底又懂他多少呢。說不定已經摸透了吧。從他的言辭、意圖和焦急的舉動,判定他,檢視他。

 

當他發現道枝駿佑消失在浴缸裡、沉進河底深處之中時,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發抖,全身都涼了,第一次知道原來血液倒流不是一種形容而已,他就像被抽光了理智,但仍然必須保持理性,才能把人拉回來。

 

如果這孩子真的就這麼消失在水底他又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但正因為不知道,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道枝駿佑的一切。那所有的一切,幾乎是毫無保留,沒有後路,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這樣攤在自己眼前。那孩子暴露自己全部的弱點,那些弱點卻一下子都跑到自己身上了。

 

現在他才是那個位居下風的人,但是話說回來為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還要這樣區分呢。意識到這一點後,目黑蓮總算是明白為何他不願再處在安全距離內面對道枝駿佑,現在的他再往前跨一步,就會把自己全數、拋進去。

 

「小駿你,」目黑蓮說,「真的是最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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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riboy - Water

 

Kim Sawol - Map of Dreams (2015 ver.)

 

Kim Sawol - Key

 

透明雜誌 - 少女(Youtube)

 

洪申豪 - 浣熊(acoustic ver.) (Live 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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