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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性設定注意

*5/23 Jweb發糖超恐怖

 

冰山#02

 

 

隔天醒來道枝駿佑不在房裡。床鋪上只剩他一人,生理時鐘挑起,棉被捲起的一角,沒有關緊的紙門,目黑蓮又閉眼,再睜開一次。確定是真的沒人了。

 

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或者說,昨夜那些才是真正的夢,因為太過混亂一時摸不著頭緒,他分明記得半夜自己快要入睡時道枝駿佑忽然來他房裡,求自己抱他,還說只要一次就好,他就會死心。那番話聽起來顛三倒四的,毫無脈絡,有實話,卻也有很多沒說的話。

 

鬼迷心竅的,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答應了,那不算爭執的爭執才不過五分鐘,就把人壓在床鋪上脫光了。知道那是自己的竹馬,雖然年紀差了五歲,應該是要當弟弟看待了,但由於中途斷裂的時間太長,他有時會把長大成人的道枝駿佑當成另一個人看,眼前這個,和十歲的那個不同,但很多時候他們又是一樣的。

 

他不瞭解的道枝駿佑。

 

因為害怕會被嫌棄,所以道枝駿佑從一開始就抱著卑微的姿態來找他,但一點也不肯退讓,好像就是擺明了一定要睡到他才行。這樣他就會死心了。

 

死心到底是指什麼呢?目黑蓮不清楚。收拾好棉被和自己的個人物品後,他到樓下去準備要回飯店,卻看見道枝駿佑在庭院裡抱著一大盆紅色的澆花壺,對著三色堇花圃灑水。道枝駿佑已經換掉睡衣,但也不是穿的外出服,是一件白色T和一條深藍色的八分褲,不知道為什麼光著腳。

 

「為什麼不穿鞋?」目黑蓮出聲。

 

「欸?欸?你醒了?」道枝駿佑似乎小小嚇了一跳,但並沒有太驚訝,「要吃早餐嗎?」

 

「不用了。」目黑蓮還以為對方會閃避自己,沒想到還挺大方的,難以想像昨天這個人還是第一次,哭著要求自己。他又問了一次,「為什麼不穿鞋?」

 

「熱。」道枝駿佑說,「等一下我要去市場幫我爸拿他要的菜,你要去逛一下嗎?」

 

目黑蓮挑起一邊眉。

 

「嗯。」他說,「先借我一套換的衣服。」

 

只因為熱就不穿鞋踩在土地上?好吧,他是很少那樣,但不代表別人不會這樣做。昨晚兩人做了那種事,道枝駿佑居然態度沒有任何改變,對他還是笑盈盈的,還借給他自己的便服,拿了錢包、手機、袋子後,他們一起到了走路十分鐘外的市場。

 

九月的太陽還是不小,但比起等二十多分鐘一班的公車,不如自己走路。這樣的不便倒是勾起了目黑蓮的回憶,以前家裡住道枝駿佑家隔壁,讀的中學卻在好幾公里外,走遠路對體力灌滿的青少年來說沒問題,可烈日當空就受不了了,得等二十多分鐘的車,在滿是暑氣、空氣凝濁的車內,慢慢晃回家。

 

那時候的道枝駿佑不過是小學生,而且生得矮小,比女生都還矮,又有一張雌雄難辨的臉,所以大人們都把他當寶護著,就怕出事。雖說鄉下地方大家都認識,但難保會有外人闖進來啊,那誰防得住啊。

 

到了東京後,人與人之間距離極速拉開,目黑蓮才明白一件事。大家彼此都認識的地方糟的就是,一旦出事,互相包庇隱瞞都是有可能的,更甚,這會是一種常態。

 

幸虧道枝駿佑還是安全地長大了。

 

快快去了市場找到攤位,道枝駿佑根本也不用說話,老闆看到是他,就從後面拿了一大盒用木盒子裝的綠色嫩葉出來,那葉子看起來就像繪本、童話書上會出現的,好不真實,目黑蓮想。拿完菜後,兩人又踏上返程,這次剛好等到公車了,不用曬太陽。

 

還以為這趟跑腿會是一段放鬆的散步,沒想到真的只是跑腿。

 

「那什麼菜啊?」目黑蓮問。

 

「木之芽,他今天要用這個。」道枝駿佑說,「因為這一定要冷藏,所以拿完後就要趕快回家放……木盒子能撐的只有一下下。」

 

「這個能做什麼?」

 

「味噌湯啊,跟金目鯛一起煮的話會很香,」道枝駿佑轉頭對他說,「對耶,你還沒吃過我煮的飯,雖然跟爸爸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我想應該還是比外面餐廳好吃吧。」

 

目黑蓮輕笑了下,「還真有自信。」

 

「我在學校很認真耶……」道枝駿佑不服氣反駁道,「我不是那時在學料理嗎?其實我有去外面的居酒屋內場打工,有學到下酒菜喔,你今天還會住我們家嗎?」

 

「我要回飯店整理資料。」目黑蓮說完,就看見道枝駿佑臉上一閃即逝的失望,他頓了下,又說,「晚一點再過去。」

 

「好。」道枝駿佑笑著說。

 

「還有,」目黑蓮又說,「……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

 

他們之間差了五歲。在東京再次重逢之前有將近八年沒有直接見面,僅僅只是透過那些螢幕背後的畫面和文字,詞不達意,言不由衷,完全只是真實人生的一個切片,無法代表他們。

 

年齡差和時間差讓目黑蓮覺得他們其實不算什麼竹馬,畢竟,道枝駿佑出生五年後,他才要因為去暑期自由研究回幼稚園,觀察幼稚園老師的一週。大家都研究牽牛花或綠豆,那太無聊,他要研究幼稚園老師和小孩子。

 

就是在沙坑邊畫圖做紀錄時被道枝駿佑捉住的。陌生的哥哥,但老師不擔心,所以不是壞人。道枝駿佑問他在畫什麼。

 

『畫你。』目黑蓮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小孩,但不想被問東問西的,就隨便回答一句。

 

『畫我?哪個呀?這個嗎?』他指著溜滑梯旁邊的饅頭人問道。

 

『不是,你剛不是在玩鞦韆嗎?這是溜滑梯耶。』目黑蓮說。

 

『那哪個是我?』道枝駿佑又問,然後再指了一個,『這個嗎?』

 

『……不是。』目黑蓮不知道該不該趕他走,他正在進行重要的研究,不想被臭小鬼打擾。今天是觀察第四天,進程已經走超過一半,他認為這份研究即將有重大突破。

 

『那哪個是我?你畫我,畫我!』

 

『哥哥很忙,你去旁邊玩。』早知道就回答「反正不是畫你就對了」,但也沒辦法了,只好隨便畫一張,撕下來給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孩。

 

目黑蓮沒什麼繪畫天份,僅限於一圈一圈的饅頭人和歪七扭八的線,他也不期待這孩子會說出什麼,因為現在那孩子安靜下來了,如他所願。但又,哪裡怪怪的,太安靜反而有些詭異。

 

『那張送你。』目黑蓮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人。

 

『噢……』

 

看來是很醜吧,見到道枝駿佑凝重的表情後,目黑蓮快哭了。

 

他們的孩提時代,不過就是這麼無趣。

 

整理好這週的進度驗收報告後,目黑蓮把檔案上傳到公司內部資料區,然後傳訊跟主管說市役所想要換材料,外面的雕像如果用鋼,跟這個地區的氛圍和自然風景不搭,所以考慮換成木造的。這些來回的交涉攻防、想出至少三個解決方案,對他而言都不是難事,他只花一小時就處理好,剩下的心都操在道枝駿佑身上了。

 

為什麼昨天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好像他不答應,就真的會死一樣。今天卻又換上和以往相同的面孔,看起來昨晚什麼都沒發生。

 

那明明很真實,前一晚和一個人做愛了怎麼可能會沒感覺。目黑蓮換掉身上的衣服,改換上自己的,然後又跟主管說下禮拜一他要休假,今天他會再去視察一次園區現場。

 

說真的,他是有聽過那樣的身體存在,但沒特別擺在心上,因為覺得那離自己太遙遠,也與自己無關。沒想到有一天就遇上了,還是以前帶過的弟弟。道枝駿佑從小就長得像女孩,還有點怕生,在小學六年裡始終只跟固定幾個同性朋友玩,那時目黑蓮偶爾有機會到小學去接自己弟弟,就會看見那孩子揹著書包和其他孩子玩鬼抓人,從第一次在幼稚園見面時就是這樣,小學時也是這樣,沒有想到二十一歲了,還是這樣。

 

後來長得很高了,目黑蓮想,這樣應該不太有人再把他當女生了吧。

 

「咦?你換衣服了?」

 

下午三點多,目黑蓮又來到道枝家,這次他換上自己的便服,淡青色的襯衫和幾乎刷白的牛仔褲。這時間天色光亮,屋內都不用開燈,道枝駿佑一人在家裡的廚房處理自己家裡晚餐要吃的食材。料亭的事多半是爸媽負責,他從旁協助,家裡的晚餐則全部交給他。他正專心捻有點爛掉的菜葉,打算晚上吃涼拌芝麻菠菜冬粉,最近韓劇看多了,他常忍不住做韓式家常菜。

 

「你的衣服我送洗了,明天再還你。」目黑蓮說。

 

「欸?噢,沒關係呀,可以直接給我就好了,幹嘛還送洗……」

 

「明天還你。」目黑蓮說,「你們要準備開店了?」

 

「嗯,五點半。」道枝駿佑說,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正巧遇到半,敲了一下,「但現在還有一點時間,要去河堤嗎?」

 

河堤邊很多人在玩水、野餐,假日時分,四處都是人,他們挑了一片草皮坐下,道枝駿佑從自己的提袋內拿出一個米白色的便當盒,裡面放了兩顆飯糰,都用海苔包起來,看不出是什麼口味。

 

「紫蘇梅和鮭魚鬆,猜一個。」他說。

 

目黑蓮選了右邊的。「這個。」

 

道枝駿佑露出得逞的笑,說,「可惜那是紫蘇梅的,那鮭魚鬆我吃啦。」

 

現在是吃飯糰的時候嗎?是在這邊吹風的時候嗎?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卻說不出口,目黑蓮的胃裡充滿了困惑,翻攪了一整個早上,現在又多了一顆紫蘇梅飯糰,裡頭其實還包了蝦子,選到一點也不虧。

 

「你要不要說一下昨晚是怎麼回事?」目黑蓮不打算等了,單刀直入進入問題核心,他討厭事情不清不楚,尤其感情事上,更不需要打模糊仗。

 

道枝駿佑本來還沉浸在這狀似約會的飄飄然時刻,卻一下被抓回現實,臉上的笑都僵了,「……你都不讓我有點心理準備耶……」

 

「在做這件事之前你就應該要有了吧?」目黑蓮說,「和一起長大的弟弟睡了這件事我很介意。」

 

「你說的……太直接了……」

 

「你昨晚來的時候沒這麼扭捏啊。」目黑蓮低下頭,說,「……你不是就快要結婚了嗎。」

 

「……那個是爸爸媽媽他們決定的,我又不想結。」

 

「那為什麼不拒絕?」

 

「……不能拒絕。」

 

「因為要繼承家業?」

 

「唔,」道枝駿佑撅起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半晌,「是其中一個。」

 

「其中一個?」

 

一陣燒熱大風吹來,刮起樹葉,掃亂他們的髮,吹翻草地上的雜花亂葉,風解了身上的悶熱與汗水,但氣氛依舊是凝滯的。那種凝滯帶著一種難以忍受的混濁,就算刮來再大的風也無法緩解,好像水溝裡的髒水,一沾黏到身上就得趕快拼命洗掉。那種感受並非來自誰,而是一種未解狀態。

 

「你也都看到了。」道枝駿佑以手遮住自己半邊臉,只露出眼睛,說,「那種身體。」

 

「什麼意思?」

 

「……不知道是從哪傳出去的,好像,町裡有些人知道了我的事,開始有些謠言……其實也不是謠言啦,是真的。」道枝駿佑收起便當盒,又拿出一罐水遞給目黑蓮,「小時候常常去市內不同醫院看這個病,病歷在很多地方留下了吧,而且明明就避開這裡的醫院,沒想到……也終於被傳出去了。」

 

「『終於』?」

 

「嗯。」

 

「所以這件事只有你家人和醫院知道?」目黑蓮又確認了一次。

 

「嗯。」

 

「這完全是非法的吧?是病人的隱私吧?」

 

「這種地方就是這樣,很快就都知道了,沒什麼隱私觀念,」道枝駿佑扯出一個苦笑,好似在笑目黑蓮傻,太看得起這裡了,「我們不能確定是誰,但通常是在大醫院看的……應該不會這麼輕易被洩漏,所以大概,就是我出生的那間婦產科吧。」

 

即使這是天生的,但家人和醫院依然將此歸類為疾病一種,需要治療,就算不治療,也要當作一種身體上的異常看待,更甚者,要視為一種惡的作祟。父母真的信過一陣子,求神問卜,低掩面貌,細聲密語,向一些很可能是神棍的人問該怎麼辦。醫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就通通回到玄學上了。

 

「……所以結婚跟這個又是什麼關係?難道是為了終止謠言?」目黑蓮說。

 

「你腦筋動好快,」道枝駿佑驚喜地說,「就是這樣。」

 

目黑蓮看他居然還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副恭喜答對的得意表情,心裡頓時湧上一股氣,「……不要笑啊。」

 

「……對不起。」

 

「也不要道歉啊,你為什麼要笑啊?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

 

「可是事情就已經決定了嘛,我也不能怎樣,爸爸……很希望料亭可以繼續下去,不希望就停在他那裡。」

 

「你未婚妻,」目黑蓮說,「佐野家的莉莉香——」

 

「嗯,莉莉香,」

 

「你喜歡她?」

 

「沒感覺。」

 

「沒感覺,那為什麼是她?她不是私生女嗎?你父母怎麼可能會想要——我不是那個意思,但為什麼是她?她又為什麼答應?」

 

「不是我選的,是我爸媽選的,」道枝駿佑說,「她是私生女,我有奇怪的身體,我們倆的條件是差不多的,除了幾乎沒有家人的她,大概也不會有人要接受我。莉莉香很可憐,說不定我在她眼裡也很可憐。」

 

本來還想再多說什麼,但目黑蓮隨即意識到,這或許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既不是私生子,也沒有這樣的身體,不可能感受那種心情,說再多都只是枉然,更可能是一種輕蔑的同情。他沒資格說這些話。

 

「對不起,我管太多了。」他說。

 

道枝駿佑沒有回話,似乎是不太理解為什麼目黑蓮要道歉。這句話讓兩人之間的尷尬變得更巨大,不斷膨脹,快要爆炸。

 

總之,問題應該是出在他身上,因為通常都是這樣。他把擱在兩人中間的袋子換到另一側去,打算把剛剛那陣凝重氣氛趕走,開了其他話題。

 

「你問我是不是喜歡男人,」道枝駿佑又靠過去一點,直到他們兩個之間沒有空隙,他拖著腮幫子看目黑蓮,「我也不確定。」

 

「為什麼?」目黑蓮問。

 

「因為我只喜歡過你。」他認真地說。

 

這話說得太真切誠實,毫無造假,道枝駿佑眼裡甚至還閃著同樣熹微的光,都能看見自己的倒影了,這讓目黑蓮感到有些害怕,總覺得差點就要洩出什麼潛藏在意識之海、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東西。

 

「……你還真是厲害。」

 

「嗯?」

 

「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直接講這種話。」

 

「因為我沒退路了啊,所以我決定要把想講的都講出來、想做的都做完,然後發現這些事,很多都需要你參與,」道枝駿佑又浮現那個淺淺的笑,河邊風大,把他厚重的瀏海都吹上去,一張清爽的、漾著滿足笑容的臉盡顯,他說,「這一定是神明給我最後的禮物。因為你不覺得我噁心。」

 

「……不是神明給的,神明要給你的話才不會是我。」目黑蓮說,「還有我才不會覺得你噁心。」

 

「就是這點讓人很難不喜歡。」道枝駿佑似乎是真的很開心,一股腦地,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你的眼睛也是。」

 

「眼睛?」從沒被這樣直球猛進攻,目黑蓮頓時陷入害臊的泥淖中,眼前的人就像隻想討主人歡心的小狗,眨巴著大眼朝他靠近。

 

「眼睛。」道枝駿佑又說了一次,「我一直都覺得如果是你的話,什麼都能告訴你。」

 

儘管他不太能明白道枝駿佑指的是什麼。

 

但回想起小時候那些事,的確是有點眉目了,從小這孩子好像特別喜歡黏著他說話,什麼都說,幼稚園被隔壁班男生告白了說,爸爸偷藏私房錢說,就連那天感冒發燒、午餐吃了又吐、看見裡面有硬吞下去的青椒這件事也說。不管今天看見了什麼想到了什麼,都要逐一跟目黑蓮彙報。

 

所以對道枝駿佑而言,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人,是不會說出秘密的人,是因為這樣,才找他的嗎?

 

「你濾鏡太重了,收掉濾鏡。」目黑蓮最後只有這麼說。

 

他自認這輩子、二十六年的人生裡沒做過什麼壞事,但也不是什麼特別善良溫柔的人,說穿了都是私心。一件事如果他打定了主意不做,說什麼都無法動搖他,就是雷劈下他都要再三考慮是不是要退讓。反之,如果是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不會再多找藉口,做就是了。

 

可是和道枝駿佑發生關係這件事,他仍然是不曉得這是好是壞。

 

是因為那具身體?還是因為對象是一起長大的弟弟?他不知道。

 

「晚餐在我們家吃吧,」道枝駿佑說,「我會煮好吃的給你。」

 

「要煮什麼?」

 

道枝駿佑轉轉眼珠子,思考了下,「炸雞?」

 

結果吃了涼拌菠菜、炸雞、柚子皮烤魚,和加了木之芽的味噌湯,以及道枝駿佑。目黑蓮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毛病,那天晚上他一個人睡得好好的,也沒有再遇到某人的夜襲。半夜一點他還醒著,想著昨天的事(還是像夢一樣),然後心裡不想承認地有點期待道枝駿佑會來房裡。然而都一點半了還是毫無動靜,安靜得嚇人,只聽得見窗外的樹葉窸窣聲。

 

實在睡不著,目黑蓮滑開手機,看有一些訊息進來,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也就不回覆了。不過打開Instagram後,他看見道枝駿佑有新的限時動態,是今天的晚餐,下午在市場拿的翠綠色木之芽,和一張他洗完澡出來的背影,短短的黑髮亂翹,還滴著水。照片上頭打了一些字:好久好久好久沒見到的蓮。

 

好久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好久。

 

他害怕去瞭解道枝駿佑真正的心意,怕那孩子只是把回憶過度美化,套上厚重的濾鏡與投射,重新勾起了以前他們還能純粹當哥哥弟弟的記憶,並不是真的喜歡啊愛啊這種感情。

 

從一開始,他就不敢知道。因為說不定最後無法承受的人不是道枝駿佑,是他才對。

 

他還是沒有問「死心」是對什麼死心。

 

如果那孩子真的是喜歡男人的話,那就是還認識不夠多的男人,所以免疫力才不足,誤把對他的崇拜與敬愛當作了愛情。話雖如此,目黑蓮卻還是在半夜摸黑走下一樓,來到靠近庭院的房間外,一下拉開紙門,看見熟睡中的人。

 

沒有免疫力也沒關係,至少現在還不需要。

 

他走過去,把人從睡夢中搖回現實。

 

那種事等到他們必須結束了之後再說。

 

第二次比第一次好多了,至少在那熱燙的肉棒塞進去時不再感到劇烈疼痛。道枝駿佑盡可能地張開自己的腿,讓目黑蓮能進得更深,那又沉又大的東西就這樣闖進來,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腦袋已經無法思考,全身都被快感佔據。

 

目黑蓮就這樣忽然出現在他的房裡,把他搖醒,還沒全醒,一雙唇就貼上來,熱切地與他接吻,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神和呼吸都奪走,不留一點餘地,也不打算讓他有反應的時間,那雙手很快地從臉上移到他的腰側,把他的睡衣睡褲拉開,從他身上剝下。那一套動作太順,流暢得道枝駿佑有點生氣,氣目黑蓮以前是這樣脫過誰的衣服,但他又立刻順從地躺下,任由壓在身上的人繼續突破他身體的每一道防線。

 

學校的性教育保守又荒誕,老師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保險套怎麼弄,學生只有自己下載A片來看,但是那種片哪有什麼正規教育,充斥著花樣性癖。還沒學正統,就先走了歪道。道枝駿佑會自己翻解釋詳盡課本,知道陰莖和陰道的區別在哪,陰莖會射出精液,陰道除了經血外還會分泌一種黏滑的液體。醫生說他沒有子宮和卵巢,他不會懷孕,他只是身體上多了個東西。這些無機的文字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教會了他一些先備知識,比如說,他根本不需要目黑蓮手指進來下面就會先濕一片,在他的幻想裡他的夢裡,都是這樣的。

 

然而此刻,目黑蓮不只手指,陽具都進來了,撐開他下面肥滿的紅唇,不斷抽送,被他裹著,體內不斷溢出一陣一陣淫水,又黏又熱,一點阻礙都沒有。道枝駿佑必須忍住聲音,爸媽的房間也在一樓,他不敢喊出聲,而且那東西一直頂到某處,一下一下地戳,那裡像觸電一樣,爽感從腿根蔓延上來,爬滿了全身。他趕緊抱住目黑蓮,咬住目黑蓮的肩頭肉,就怕自己爽得要尖叫。

 

水一直從穴裡漫出,沒有停止,前面陰莖也被頂得挺起,手想伸過去摸摸,目黑蓮卻摟起他的腰,讓他改為騎乘姿。他是性愛的初學者,壓根兒不曉得該怎麼動,現在整個人都跨在目黑蓮腰胯上了,交合的地方一片濕淋淋。目黑蓮不動,他也不敢亂動,但下面發癢,需要趕快緩解那陣躁感才行。

 

道枝駿佑手抵在目黑蓮胸膛上,抬起自己的腰,慢慢地往下壓。

 

終於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自己動的話,似乎就能找到舒服的點,他前面現在硬得不行,下面又不斷出水,哪裡都無法控制,這樣坐下去,一頂到就起反應,簡直全身都是敏感點。但也許更大原因是因為目黑蓮主動來找他,一想到這,心裡就像有無數朵煙花炸開,腦子裡都是粉紅色的煙。

 

目黑蓮掐住那移動緩慢的腰,不等了直接往上挺,差點把道枝駿佑插得尖叫,聲音是忍住了,可是有個地方沒憋到,花穴一股淫水洩出,澆得肉棒又漲大,那水就這樣順著交合處流洩而出。道枝駿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還以為這是失禁,嚇得快要哭出來,不停囁嚅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別出聲。」目黑蓮又換了個姿勢,把人壓回床鋪上,把那雙長腿往下壓,打樁似地猛幹,粗熱的肉柱打進又抽出,速度可比道枝駿佑剛剛快上許多,沒多久又把人操得潮吹,一汪水噴出,他也終於快到頂點,快速抽了幾下後射在裡頭。白色的精液混著淫水,從還沒閉合的小穴滴下,怎麼看怎麼淫靡。

 

今天就沒有昨天的困惑了,目黑蓮找到桌上的面紙盒,草草抽幾張先給彼此擦了下,然後穿了衣服,走出房間。道枝駿佑還大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糊裡糊塗被抓起來操一頓,腦袋根本已經溶成一片泥水,失去大半思考能力。他以為目黑蓮這樣就離開了,心裡正慌,但又沒力氣,想著這難道是做夢,目黑蓮又走回來。

 

「你家有沒有新的毛巾?」

 

「……新,呃……浴室的櫃子裡應該有……」

 

「我借用了。」

 

都還沒來得及穿回衣服,目黑蓮就拿著一條沾濕的毛巾回來,道枝駿佑只用一條毯子先把自己包起來,但那條毯子一下就被丟去旁邊,目黑蓮用濕毛巾給他再擦了一次身體。

 

「我自己可以來……」

 

「你腿都軟了耶。」目黑蓮明明記得道枝駿佑在高潮後一雙腿抖個不停,幾乎是抽搐的程度,完全無法打直。

 

「……我沒有……!」

 

「聽話。」目黑蓮繼續給他擦身體,不過顧及道枝駿佑那薄臉皮的個性,沒有動到私密處,只擦拭手腳和臉上的汗,就把毛巾塞到對方手裡,「穿好衣服到樓上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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