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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設定

*ABO

 

 

・蓮(にい) / 駿

 

 

 

 

 

滿十二歲的國民每半年都會做一次第二性別的篩檢,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參加。在日本第二性別的平均分化年齡是十五至十七歲,也就是說,在上大學之前,絕大多數的人已分化完畢,也有少數人在十五歲之前就得知結果了。

 

而Alpha和Omega因為有易感期及發情期的緣故,有時是等到突然發作,才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別。道枝駿佑在分化結果出來之前就先變了聲、抽身子,十四歲時聲音開始有些縮緊,一些高音的歌唱不大上去,十五歲又兩個月時,聲帶基本發不出正常的聲音。在這之前,合唱團老師要他別勉強,要是太用力發出高音,反而傷聲帶,不如好好等聲音變完再回來。但那時也差不多要畢業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從合唱團退役。等到十六歲半時,又做了一次篩檢,結果要兩週後才會出爐。

 

「也就是說,這次應該會知道結果了吧。」已經結婚的優里回外婆家探親,看見弟弟越長越高,去接他下課一起吃飯,弟弟比其他男生高出至少半顆頭,臉部的線條也逐漸露出稜角。然而也只顧長身子,第二性別遲遲未出來。

 

「不一定吧,」道枝駿佑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對這結果不期不待似的,他岔開話題,「最近膝蓋還在痛。」

 

「你身長痛真久,從學期初到學期末就長了應該有五公分以上吧。」優里說。

 

「我沒什麼感覺耶。」陽葵里說。

 

優里吐一口氣,叉起盤中的一片芒果,「因為我現在住外面比較少看到他了啊,你天天看怎麼有感覺?」

 

「蓮現在幾公分啊?」陽葵里問。

 

「183吧。」目黑蓮思考了一下,記得上次和朋友去遊樂園玩時,同行中有個女生身高太矮,怕自己不能玩雲霄飛車,站了身高測量表,其他人也玩鬧著去測身高,就是那時測出來的。而道枝駿佑則因為他拋下自己和其他人出去玩,生了一整天悶氣。但平時不常生氣的青春期少年,也不知道怎麼發脾氣才能表達自己不滿,只選擇一天都不說話這樣最低限度的抗議。光是這樣就讓目黑蓮夠急了,又哄又抱的才讓他氣消。

 

雖說生那樣的氣也是無理。

 

他是故意表現出不期待的態度的。自從很久以前得知目黑蓮是Alpha時,他就一直想知道沉香木是什麼味道,聞得到的人都說,沉香木其實沒什麼味道呀,就算有,也是木頭的清香而已,和蓮本人很像,安安靜靜、穩穩當當。

 

那到底又是什麼味道。想必目黑蓮身邊的Alpha和Omega都聞過了吧,大家都比他早一步知道沉香木是什麼氣味,他更擔心,如果自己是Beta的話,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目黑蓮的費洛蒙氣味了?

 

「我上次聽說你加入戲劇部了?」優里問。

 

「嗯,學期初社團博覽會的時候……」

 

「這麼久的事了!?你喜歡戲劇啊?是幕前演員還是幕後技術啊?」

 

「還行吧,我覺得蠻好玩的,」道枝駿佑說,「我是演員群。」

 

「駿上次演戲很受歡迎喔。」陽葵里說,「『南中王子』,超好笑,他們戲劇部有人錄影放上Youtube,影片居然轉到我班上群組來tag我說『欸這個弟弟也姓道枝耶該不會是你弟吧』,明明只是高中生社團,而且他還是一年級新社員而已。」

 

「啊——?這樣喔,這麼厲害。」

 

「蓮哥還有來看。」道枝駿佑說,「優里現在都不關心我了。」

 

「哎呀?這是在撒嬌嗎?你是貓嗎?用這種方式撒嬌。」

 

「不是……」被戳出心思的么弟到底是長大了,沒那麼輕易承認自己的心情,彆扭地走開,躲去廚房給自己倒果汁。升上高一後,他的身子急遽生長,國三結束時還只有165公分,現在已經變173了,足足在一個假期長高了八公分。

 

「那,蓮買車了?車庫那輛A3是你的吧。怎麼只買到A3?」優里說。

 

「嗯,」目黑蓮點點頭,「在這裡開那輛就夠了,要遠路再開別的吧。」

 

「蓮都用A3載駿上學放學,死小孩整天只要人家載,好像沒生給他腿一樣。」陽葵里說。

 

「什麼!?蓮不用當他司機,他就是被寵壞了,」優里對目黑蓮說。

 

「沒關係,也不是每天,而且我載的話比他自己走安全,偶爾他社團活動晚了都七、八點才回家。」

 

「啊?噢,噢……」

 

儘管道枝駿佑還沒得知自己的第二性別結果,仍因為那張臉和氣質,招來了許多Alpha和較為強壯的Beta們。為了各校戲劇部的聯合競賽,他特別求了媽媽讓他染頭髮,還整理了一下髮型,以前額前還有一點瀏海,最近把瀏海都撥到右邊去了。光滑白淨又精緻的臉蛋一眼即見,學長都在覬覦這位學弟,想將他占為己有。尤其因為他對不熟的人一律是清清冷冷,涼薄的態度和拒絕的言詞,激起那些人的勝負心,天天都有人來到他班上來。煩得不行。

 

才上高中沒三個月那時,他一個人搭電車回家,在路上被一個一路跟蹤他的學長纏住,要把他拉去沒人的死角,道枝駿佑嚇得大叫,按了手機的緊急求救電話。他不停掙扎、又是抓人又是踢人的、卻被打了一巴掌摔在地上,他大聲喊人。因為是在這種社區內,要是發生任何影響治安與房價的事就不好了,所以目擊者很快打電話叫警察來,附近大樓的警衛聽見他的求救聲也連忙跑來,把攻擊他的人抓去警局。

 

當目黑蓮趕到警局時,看見臉色發白、一邊臉頰紅腫、手上貼著零星紗布、兩肩緊緊縮起的道枝駿佑,心疼得不行,筆錄做好後,讓道枝駿佑先回車上去。巡查通知了加害少年的監護人過來,並說明這次事件的原委,由於是現行犯,人證物證都有,被害者少年身上有被他攻擊造成的擦傷,這些證據都已搜集完畢,之後會交由家庭裁判所少年法庭審理。

 

『這應該只會有保護管束吧。』目黑蓮對著不停道歉的家長說,『你兒子的下一步行動不就是性犯罪了嗎?』

 

『……』

 

『我弟弟臉上、手上的傷和精神上的受損還沒跟你們討回來,』他說,『任何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想你們最好皮繃緊點,家裡有一個潛在的罪犯,應該不會好去哪。』

 

回家之後,目黑蓮帶他洗了澡,他手上都是包紮過的傷口,洗澡不易,目黑蓮小心給他避開傷口,用清水簡單擦拭,然後脫掉制服和長褲,發現底下的肌膚浮現了一點一點淺紫色的瘀傷。道枝駿佑全身慢慢縮起來,遮住這些紫色。修長的腿上也有些小擦傷,剛才的一場驚惶在心理和身體上留下了無數痕跡,道枝駿佑抱緊自己,不想讓他看見。

 

『……以後我去載你下課,知道嗎?』目黑蓮說,『我沒空的時候一定要跟朋友一起回來,或是叫車,錢我付。』

 

表弟在學校的情形他多少知道,也明白那些犬狼對表弟抱著什麼樣的意圖和情慾,不管是哪種性別,都不妨礙他們的侵略心不斷滋長。

 

表弟在家裡依然喜歡穿和式的居家服,但已經不穿甚平了,因為那「太像小孩子了」。

 

十六歲多的表弟穿的是作為遺物的浴衣,他清楚記得那些象徵著孺慕之情的衣料,在表弟身上如何蛻變成情慾的表徵。即使只是曲著奶白色的腿在簷廊上專心地剪指甲都像是一幅畫,微微側著頭,染成深棕色的髮絲在微陽映射下似幻如夢,道枝駿佑的一舉一動都好像在誘惑人似的,他得把自己的異心藏起來。而這具身體同樣也有其他人在盯著,這讓他更加焦躁。

 

更糟的是,慾望的主體與客體之間他分不清誰才是誰,有時他總覺得並不是表弟在誘惑他,而是出於他自己的心理作祟;有時也覺得,表弟就是故意在他熟睡之後進到他房裡,待天一亮醒來時,就會發現出現在夢裡的人躺在身邊。

 

就算叫道枝駿佑回自己房間睡,也只會得到一句帶有濃濃倦意的「你不想跟我睡嗎」,然後,回話的人又會睡回去,不把他的困擾當一回事。說到底,他真的困擾嗎?還是有其他原因?

 

道枝駿佑的腿依舊會在夜裡跨到他身上,好像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無須避諱。

 

×

 

檢查結果在兩週後出爐,道枝駿佑在郵差按電鈴前就攔截了掛號信,他還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自己就蹲在庭院結凍的水池邊,偷偷撕開信封,看了一角,從紙張的縫隙中辨識出一個大寫的「O」,他的嘴也張成了O。

 

手立刻往後摸,脖子上的腺體,壓根這會兒是摸不出來的,但此刻他卻覺得那裡真有什麼東西一樣。

 

是O,太好了,他心想,然後再把整封信拿出來看,又確認了一次,確定紙上寫的是Omega,再小心翼翼地塞回去,趕快回房間壓在抽屜最底,絕不能先讓其他家人知道。否則他們一定會說既然是Omega的話,不能太靠近目黑蓮。

 

首先他要做的事,就是去知道沉香木究竟是什麼味道。不過那似乎要等發情期來了才會知道,所以還得等等嗎?

 

靠在窗邊聽到車庫那邊傳來引擎聲,是目黑蓮回來了,他兩步做一步地跑下樓要迎接人,卻看見目黑蓮帶了幾個人回來,有男有女。

 

「蓮哥?」他倒退回去,停在階梯上,是第一次見到的人,讓他不免提高心防。

 

「我同學,來討論專題作業而已。」目黑蓮解釋道,然後轉頭過去跟那些人說這是他弟弟,等等討論小聲點不要吵到他。

 

「你弟弟!?太可愛了吧?高中生?」

 

「弟弟午安,我們只是來寫作業的,不會打擾太久。」

 

「目黑外婆家好大,」其中一個中長髮的女孩子環視著玄關的擺設,開玩笑說,「該不會是華族?」

 

「嗯——是吧,以前算是華族。你們要去我房間還是在客廳就好?」

 

「還真的啊……」

 

「哪裡wifi強就去哪囉。」

 

「好吧,那到我房間去。」

 

道枝駿佑知道他們要上來,很快地退回二樓,溜回自己的房間去了。雖然敢在眾人面前演戲、唱歌,可一旦下了舞台,就不自覺窩回自己的殼裡躲起來,也只有目黑蓮這麼不厭其煩地去敲他的殼了。他能聽到有人在走廊說「你弟弟好怕生喔」」,目黑蓮只回了句「被你們看到他的真面目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

 

現在家裡只有他、目黑蓮、不認識的訪客們,外婆出去找姨婆了,在討論新年要準備些什麼御節料理,還是乾脆全家人到料亭去吃。所以家裡安安靜靜一片,唯獨隔壁吵吵鬧鬧。有人說目黑蓮沒有招待他們飲料點心、也有人說那可以請弟弟去拿嗎想再看弟弟一眼、更有人說叫弟弟過來嘛,目黑蓮叫他們閉嘴,他自己去準備茶點。

 

拉門忽然被打開,「咻」地一聲。「駿?」

 

「嗯?」他趴在自己書桌上,百無聊賴地塗鴉、玩姊姊給他的舊平板。

 

「要吃什麼點心?」

 

「……都可以。」

 

「記得家裡還有上次我媽寄來的烤饅頭吧?你想吃嗎?」

 

「都好啊。」

 

「想喝什麼?」

 

「隨便。」

 

「檸檬紅茶?」

 

「……嗯。」

 

「那等我五分鐘。」

 

Omega的事不曉得要怎麼跟他說。

 

如果說了,會不會反而避開他?Alpha跟Omega當然可以自然相處,不是所有A跟O都會有吸引力,但他還是多少能感覺到,在不曉得自己是Omega之前,他感覺到很多事。

 

「弟弟?」道枝駿佑嚇了一跳,整個人像觸電一樣彈起來,看見房門被拉開三分之一,兩個女生從縫中探出頭來。

 

「……啊……」

 

「你是目黑親弟弟?長得不像耶,你可愛多了。」女大生A這麼說。

 

「你就是『優』嗎?」女大生B問道。

 

「呃……呃、我,那個……——」

 

「欸——緊張了嗎?太可愛了吧!你就是優吧!咦等一下?我記得目黑說『優』小他兩歲,可是你看起來還在讀高中對不對?」女大生A說。

 

「嗯?那你是哪一個弟弟?目黑有兩個弟弟?」女生大B說。

 

「我……我是表……弟……」道枝駿佑小小聲地回答她們連珠砲的疑問。

 

「啊!原來是表弟啊!那就說得通了!可是目黑為什麼要說是弟弟(おとうと),一般來說會講表弟(いとこ)吧?」

 

道枝駿佑心裡空了一下。

 

「你們在幹嘛,不要鬧他。」目黑蓮端著盛滿點心和紅茶的托盤上來,看見她們居然偷偷溜去隔壁騷擾道枝駿佑,叫她們快滾回他的房間。

 

「抱歉,我應該要把他們綁在位子上。」目黑蓮端給他兩顆烤饅頭和一杯紅茶。

 

「嗯,」他接過甜點,問道:「你說我是弟弟?不是說表弟?」

 

「嗯?嗯。」

 

「為什麼不說是表弟就好,又不是親的,」道枝駿佑低下頭,想著這樣講或許會造成誤會,又補了句,「他們以為我是優啦!」

 

「啊,可是說你是我弟弟的話,就不太敢動你了吧。」

 

「啊?」

 

「因為說你是表弟的話,要是他們來吵你,只會說『那是你表弟又不是親弟、幹嘛管那麼多』,但如果說是弟弟的話就會安靜一點。」目黑蓮說,「我先去開會了,你晚餐想吃什麼?外婆剛打電話回來,說今天會睡姨婆家,今天就我們兩個。」

 

「那……札幌一番,我要加一堆叉燒跟溏心蛋。」

 

「好。」

 

準備過新年了,目黑蓮卻沒有要回東京的跡象,今年暑假也沒出國長居,只有和父母、弟弟到德國探親一週,然後給他帶回來好多東西,衣服、水晶球、木雕音樂盒、一條新領帶,接著就一直待在大阪。而現在看來,新年應該也是不會回去了,或者只回去一、兩天。

 

他打開窗戶,大片冷風進來,打了個哆嗦與噴嚏,要關上時,又聽見隔壁的說話聲。現在已經不吵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穩、冷靜、偶爾有些激昂的對話,講些什麼聽不到,他又關上窗。

 

他是Omega。

 

目黑蓮是Alpha。

 

Omega、是可以順理成章、最無阻礙、與Alpha結合的性別。

 

他是目黑蓮的表弟。

 

他學過了,這是四等親。

 

他現在,十六歲又四個月又二十八天。

 

距離成年還有三年半。距離十八歲還有一年半。

 

考上大學的話,就有可能會離開大阪。也許會留下,但也可能離開。

 

目黑蓮呢?

 

畢業的話要去哪?

 

他又會去哪呢?他們又會在哪?

 

他往後倒,躺在床墊上,兩隻手高高舉起,遮擋了暈黃的天花板燈,一束一束,手變成剪影。

 

等到目黑蓮搖醒他後,才知道自己睡著,隔壁的人們早就討論完離開了。時間是八點七分,還好,還不是太晚,目黑蓮說來一起準備晚餐。道枝駿佑沒什麼做菜的手藝,連開火都會忘記,就在餐桌邊專心捻菜葉、聽目黑蓮的指示放麵條下滾水,冰箱的溏心蛋先拿出來放著預備。

 

「駿來切豆芽菜,」目黑蓮挑了一把好用的菜刀,將刀小心地遞給道枝駿佑。

 

「我切得很爛。」

 

「學了就不會爛了,以後你要是上大學不會自己做菜會吃膩的。」

 

「喔……切得很歪,不要怪我喔?」

 

「不會啦。」

 

到底是有專家在旁邊教,切出來的成品不太糟。兩人很快收尾,把麵端到客廳的茶几去,開了電視看綜藝節目。節目上在講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科學小知識,還有少數人才知道的常識……等等,換成了美食節目後,主題是御節料理,為下下週的新年預熱,讓道枝駿佑想起來下午的事。

 

「蓮哥,你新年回東京嗎?」

 

「嗯?回去兩天吧。」

 

「哪兩天?」

 

「嗯……二號三號吧。」

 

聽見這答案,道枝駿佑高興了起來,同時又有些愧疚,目黑蓮竟然真的不回去東京過年,和家人團圓。「……那我們去參拜?」

 

「好啊。」

 

睡在一樓的外婆和陽葵里當然不會知道么弟很久不在自己房間睡覺了,夜夜溜去隔壁表哥的臥房睡,無論目黑蓮是熟睡還是清醒,都能在固定時間迎來道枝駿佑,即使他都會拖到凌晨才睡也沒關係,道枝駿佑總是能先安穩入眠。表弟對只見面幾次的人不容易親近,母親說小的時候他們第一次相見,道枝駿佑才剛學會走路,根本不敢過去,躲得遠遠的,是大人們不斷推他過去主動認識表弟,兩人才能熟起來。而現在看來,表弟似乎是出於意志不和太多人來往,他去南中接人時,常常看到表弟都是和同樣的三、四個人聊天,身材纖長的表弟在他們之中是保有餘裕、悠然自得的,然而一見到他的車,就會像小狗一樣展開笑容,朝他的方向走來。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轉變,目黑蓮的人生見過好幾次,所有喜歡他的人都是這副表情。而表弟的也是,稍微不同的是,表弟的臉上沒有害怕被他拒絕的怯懦。

 

「駿、駿——」

 

「咦?」

 

「你發情期?!」半夜一點多,目黑蓮還沒睡,聞到空氣中有突然噴發的香氣,灌滿了鼻腔,尋找那氣味的來源,發現是就睡在自己隔壁的表弟。表弟面色潮紅,嘴唇微張,皮膚上佈滿了大小不一的汗珠。

 

目黑蓮攔腰抱起他,這麼突然被撈起來,他才發覺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身體發熱,一直往下沉,全身都沒了力氣,同時間也好像有個東西在體內燃燒,難以啟齒的部位熱燙,宛如渴求什麼來填滿自己。他伸手,下意識攀住目黑蓮,用僅剩的力氣緊緊抓著,希望目黑蓮趕快幫幫他,不管什麼方式都好。

 

「駿,我暫時標記你,忍一下,」目黑蓮將他面對面抱進懷裡,讓他全身靠在自己身上,摸到脖子後方發熱、微微凸起的地方,張口咬了下去,懷裡的人痛得繃了一下,感覺被咬的地方比這之前更燙了,雙手不自覺抱目黑蓮抱得更牢。

 

這是初次迎來發情期,不可能只咬一下就緩解。道枝駿佑稍微清醒了點,但是體內某種聲音更加劇烈,他緊緊抓著目黑蓮不放,把自己都貼上去,這無預警的舉動讓兩人雙雙倒在床鋪上,想都沒想,腦子根本沒在運作,他循著某種本能唇湊上去,在黑暗中找到了目黑蓮的唇,毫無章法地亂吻一通。他很清醒,同時也頭暈目眩,知道在他面前的人是目黑蓮,但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感覺到自己的後頸部被往下壓,兩雙嘴唇壓得更緊,但很快又分開,被壓趴回床鋪上,目黑蓮制住他雙手,再咬了一次他的後頸,這一次力道更強,毫不留情。

 

「好痛……——」

 

雙手掙脫不開,也沒力氣說更多的話,道枝駿佑又昏了過去。

 

聽見外婆的聲音時,才知道已經是隔天了。

 

「蓮說你發燒,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麼壞事?」外婆今天請了家政婦來,給他端來溫熱的清粥和頭痛藥,說早上目黑蓮已經幫他跟學校請假了,今天就好好休息。

 

「蓮哥呢?」

 

「上學呀,人家好歹也是用功的大學生。」外婆說。

 

睡了一覺後好像好了點,原來第一次的發情期只有這樣嗎?他抬起疲軟的右手,慢吞吞吃了粥後準備吃藥,打開手機便看見目黑蓮的訊息。

 

蓮哥「昨天你睡著後去藥局買了抑制劑餵你吃了,藥盒在我書桌的抽屜」

 

蓮哥「暫時不要吃其他藥,藥效會引起衝突」

 

看到這,他想都沒想就馬上撥電話過去。

 

「喂?」

 

「你餵我吃藥了?家裡哪來的抑制劑?」

 

「家裡沒有,我半夜開車出去藥局給你買的,」目黑蓮正在學校中庭等下一堂上課,看了一下四周沒有其他人,「你為什麼沒跟我說你是Omega?我知道昨天郵差有寄信來,我朋友的弟弟也收到了,衛生署也能查到。」

 

「我說了的話你是不是就要避開我了?」

 

「……沒有這回事,這種事要先說,不然我沒辦法做準備。」

 

「我也沒想到昨天早上來通知晚上就這樣啊!」道枝駿佑在電話的這端講得面紅耳赤,總感覺目黑蓮話中有話。

 

「……總之保險起見,你要把那盒藥吃完,按時吃的話就不會有事。」

 

「……」

 

「駿。」

 

「知道啦!」

 

當天晚上目黑蓮直到十點多才回來,而且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跟外婆在客廳講了話。兩人的聲音小小的,似乎是在商討什麼事,道枝駿佑躲在樓梯上聽不見,躡手躡腳要下來聽更多,但時間又來不及了,再不睡明天就會睡過頭。腦子混亂至極,什麼都梳理不出來,而且他知道還有很多事他們沒有攤開來講。

 

休息了一天後,他隔天可以正常上學了,昨晚是睡在自己房裡的,因為他感覺目黑蓮並不想見到自己。一早他乖乖吃了口服抑制劑後搭電車到學校去,開始覺得學校四處都有奇怪的氣味流竄,好多種氣味朝他衝來,不對,不如說是一下子感知到這麼多氣味,讓他有些不舒服。不過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目黑蓮,他也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

 

「長尾,」午餐時間他照樣和長尾謙杜吃飯,交換了不同口味的一塊玉子燒後,他突然說,「我記得你生物很好,問你問題。」

 

「什麼東西?」

 

「一個Omega跟一個Alpha的契合度如果不到九成,是不是就算把兩人關在同一個空間也不會出事?」

 

「嗯——這個說法算沒錯,普遍情況下,如果Omega跟Alpha有一方陷入發情期或易感期時,然後這兩個人又處在同一個空間,當然會影響到另一個人,但如果是契合度不到九成這麼高的兩人,其實只要其中一個人不去做任何事,就不會發生什麼糟糕或色色的事,」長尾謙杜說,「而且契合度到九成的很少,這個通常是變成伴侶之間檢測彼此生理上合適性的一個參考基準。」

 

「你是說……」道枝駿佑試著消化了下剛剛聽到的資訊,「一A一O如果有人發情了,只要不是契合度到這麼高,是可以用意志去控制的,不一定會強制發展成色色走向?」

 

「嗯,不過『契合度』這個說法其實很危險,因為要是有無良Alpha想趁機佔便宜,他可以騙人說因為彼此契合度很高,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一般在健康教育宣導上不太會提到這個,不然就是要附贈但書。」

 

「喔……」

 

「幹嘛突然問這個?你分化結果確定了?」

 

「沒,還沒,就只是問問。」

 

「嗯哼——」

 

他吻了目黑蓮。然後目黑蓮吻了他。

 

這是出於意志還是契合度?是因為同情還是親情又還是因為其他感情?吻又代表什麼意義?

 

道枝駿佑陷入思考中。

 

×

 

大二下開始,目黑蓮開始打工生活,不過不是大橋和也提過的家教,而是被找去拍攝雜誌的時裝模特兒,因為這樣要常常東京、大阪往返,有時就直接住在老家。雖然工作日期較不固定,但收入還不錯,而他不只有平面模特兒,有時一些流行雜誌舉辦的走秀也能看見他。這次他又在阪大成了紅人,Alpha、長得好看又高挑、還是名校法學系的,簡直就是最受寵的那種傳統Alpha。道枝駿佑相當不滿,目黑蓮現在有一半的時間不是在東京就是忙課業,分給他的時間少了好多。他小小聲埋怨過,也大聲嚷嚷過,目黑蓮讓他忍著點,向弟弟耐心解釋,賺了自己的錢會比一直花父母的安心。

 

道枝駿佑不是不懂,他也在花外婆的錢,他心虛得要死,知道家裡從他六歲時就幾乎什麼都沒了只能依靠外婆,大家都看不起他們,三個孩子只能轉去公立學校,一年訂一件新和服是割捨不掉、又沒必要的羞愧娛樂,沒有人比他更知道經濟、金錢的重要性,但他不曉得為什麼目黑蓮非得要挑這時候。

 

他們的時間差足足有五年,怎麼樣都追不上,道枝駿佑感到焦急,但什麼也做不了,只因為他只能是被動的那一方。

 

到了大三下即將升大四的時候,目黑蓮減少了模特兒的工作,專心準備司法試驗以及後面各種資格考,司法試驗一年只有一次,必須儘早開始作題,熟悉題型。要讓父母不再干涉他的人生,就只能盡快取得律師資格,才有本錢擺脫家人控制。

 

「畢業旅行?啊,這樣,去國外嗎?」飯桌上,外婆聽他提起這件事。今天只有祖孫三人吃飯,道枝家的爸媽在外來了頓好久沒有的兩人燭光晚餐,二姊陽葵里還在工作室拼稿子。

 

「國內跟國外都各一趟,」目黑蓮說,「國外的大概等我考完試。」

 

「嗯,跟誰去?班上好朋友?」

 

「就是外婆也見過的那些,大橋、藤原、西畑……嗯。還有其他人也會來吧,但我沒很熟就是,大家隨便找一找就很多人了。」

 

「這樣啊,同行的其他朋友會有Omega嗎?有的話要小心點,帶上抑制劑以防萬一吧。」

 

「我知道,會的。」

 

「什麼Omega?」道枝駿佑聽見關鍵字,抬頭質問道。他的眼神太過凌厲,就連目黑蓮都有些嚇著。

 

「因為是大家一起要去露營,人應該很多吧,東找西找的搞不好有十個人,我也不是全都認識。」目黑蓮說。

 

「你要跟不認識的人去畢業旅行幹嘛?」

 

「……到時候大家自動會分開玩的,不都這樣嗎。」

 

「你又不認識、很可能有Omega,到底幹嘛要跟這些人去?」

 

外婆見孫子動了莫名的氣,說:「你這孩子怎麼了?你表哥要出去玩個幾天也要跟小朋友一樣一一跟你彙報嗎?真是。」

 

「我——」

 

「只是玩個幾天,不會有什麼事的,」目黑蓮放下空了的碗和筷子,「我吃飽了。」

 

今天家政婦也有來,看見桌上的空碗就立刻收走拿去水槽泡水。自從外婆前陣子健康檢查出身體各處衰老後,家裡就多了個家政婦,從中午待到晚餐結束。道枝駿佑等家政婦走了後,才又要繼續說,卻被外婆打斷。

 

「你表哥說他要搬出去住,」外婆說,「很早就在找住處了,說是要專心準備司法試驗,我想這樣也好,家裡有你這個小魔王在哪讀得下書。」

 

「搬出去?很早就在找?」道枝駿佑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說,「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我也是上禮拜才知道的,還叫我先瞞著你,他先斬後奏,說跟朋友在附近找了個安靜的小公寓,這兩天就會搬走。他有給我看照片,很新的家庭式,問他為什麼要選這裡,他說因為這裡安靜,離學校很近方便借書,就這樣了。」

 

過兩天就搬走,然而他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整個人都像被炸過一樣震暈了,外婆說什麼話都沒聽進去,也沒辦法思考,他以為目黑蓮想避開自己只是錯覺,是他太過焦慮,是一種過於悲觀的想像,現在證明這都是真的。

 

等到目黑蓮洗完澡出來時,他立刻去了隔壁房間堵人,就看見目黑蓮在整理行李。

 

「你要搬走?」道枝駿佑發出奇怪的聲音,「為什麼都沒說!?新年參拜呢?就不去了?」

 

「只是一週住個四、五天,假日還是會回來這裡,新年參拜我當然會回來。」目黑蓮說得輕巧,好像這根本不是什麼需要特地講的事。

 

「那也要講吧!都要搬走了才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講了的話你一定會一直吵鬧,」

 

「你搬出去了才講那不是更糟嗎!」道枝駿佑大叫道,「到底為什麼!?司法試驗!?你要跟誰一起住?哪個Omega!?」

 

「……我沒有要跟誰一起住,只是跟我朋友各住一間而已,」目黑蓮嘆了口氣,「你現在很會跟我吵架了,叛逆期嗎。小聲點,外婆要休息了。」然後走過去把拉門拉上。

 

「那畢業旅行又是怎麼回事?又是搬出去、又是畢業旅行有莫名其妙、來路不明的Omega,你有交往對象了!?有了對吧!?」

 

「胡說什麼,我身上哪有別人的味道。」

 

「那種東西都能想辦法用掉不是嗎!?賓館不是都有嗎!」

 

「你消停一下好不好?突然跑來質問又想做什麼?不要再幻想那些東西了。」

 

「我不能問嗎?我不能問?為什麼?因為我說中了?」

 

目黑蓮忽然將手中文件夾摔到紙箱裡,道枝駿佑嚇得一抽,然後一步一步被逼到牆邊去。

 

即使道枝駿佑長高了,氣勢依然沒增長,很快就被目黑蓮壓下去,尤其現在一個是Alpha,一個是Omega,有了這樣的自覺後,不管怎麼樣,都好像輸人一截。道枝駿佑看著他緩緩壓過來,將自己囚禁於他與牆壁之間,那臉色怎麼看都像是生氣了。

 

「你也只是我表弟,不應該管這麼多。」目黑蓮說。

 

接著他退開,又回去整理行李。另外租的房子也象徵性地跟爸媽說了一聲,平日就會在那專心準備考試,等到考取資格後,和祖父有長年合作關係的律師事務所就會直接讓他進來實習。表面上是這樣。

 

為了能一次就考上,他推掉了大部分的模特兒工作後,整天都在圖書館寫考古題,寫完後就去運動轉換心情,往往回到外婆家時,道枝駿佑已經準備睡了。那孩子在他的房間裡鋪上了自己的床鋪,在他的房裡睡覺,就連手機的充電線、書包、漫畫書也都扔在這。每一晚他都是這樣睡的。

 

他聽見角落的啜泣聲,小小的、悶悶的,一股氣埋住,想哭但又怕他生氣。目黑蓮都不知道幾年沒看見這樣的景象了,他倆幾乎沒吵架過,道枝駿佑悲傷哭泣時也通常與他無關,他是負責安慰的人。那哭聲越來越明顯,人還開始喘氣,好似不想忍住這口氣。

 

「蓮哥很過分,」道枝駿佑止不住從眼睛裡跑出來的熱流,用手抹掉又會出來,索性扯起自己的衣服亂擦一通,很快的那些淚水浸濕了衣料,「你明明就知道!你一個Alpha又不是瞎了!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那些Omega對你的意圖!到底騙誰啊!」

 

「……所以你認為我就是故意要和其他Omega一起過夜,」目黑蓮別開眼,不去看那個哭得委屈不堪的人,「那是我的自由,我要和哪些朋友出去玩、要過夜、要跟誰交往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到——」

 

「為什麼我管不到?」道枝駿佑哭得太狠,嗆到自己咳了一下,「因為我是你表弟?就只是這樣?」

 

「……那——」

 

「因為我是你表弟?你怕自己會對我出手?」他抬起頭,眼淚暫時收止,聲音卻盡顯哭腔,「你怕有一天真的會幹我吧?不是嗎?我沒說錯吧?」

 

目黑蓮沒有說話。

 

他緊抿著唇,故作鎮定,控制著自己,不能顯露任何表情與情緒。也許道枝駿佑說的沒錯,也許他自己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承認,也不想去想。思想、想法、念頭,所有類似的東西一旦開了頭就收不回來,脫韁野馬地衝。他天天都想把自己的親表弟壓著幹,把他全部變成自己的,不管身體還是心靈都只能向著他一人。但表弟是表弟,不是外人。

 

「蓮真的是爛人,爛死了……我真的是白痴到死撞到牆才喜歡你,」道枝駿佑收緊自己哭到麻掉的手,揪緊了衣襬,聲音抖得飄忽,身體也在打顫,他的頭有點痛,甚至暈眩,比目黑蓮在他第一次迎來發情期、暫時標記他時還要嚴重,「你明明就跟我一樣,爛人,騙子,變態,色鬼,爛人,爛透了……——」

 

即使被罵成這樣了目黑蓮依然沒有再回話,抽了張衛生紙給道枝駿佑擦臉,讓他擤擤鼻涕,抱抱他、給他順氣,讓他早點睡。擅自終止話題,把這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

 

×

 

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他一個人。

 

角落的玻璃花燈沒關,在白日裡依舊發光,但是房裡冷冷的。夜裡突然降溫,暖氣維持原有的溫度已不夠強。他看了一下那張矮書桌,上面幾乎清空了,筆電、文具、檯燈都沒了。

 

目黑蓮依照原本的行程,今天搬去了新的住處,不帶一點預告的。道枝駿佑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螢幕上最新消息顯示的是目黑蓮新住處的地址。昨夜他不知是受什麼蠱惑,目黑蓮讓他睡,他真的乖乖躺回床上閉眼了。或許是想逃避現實,不去想同房間裡的另一人還在收拾行李,即將要離開他。現在醒來了,他氣不過,傳了句「新年參拜不要來找我」後靜音與目黑蓮的聊天室,所有訊息通通放置未讀。

 

現在他知道了,目黑蓮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和他拉開距離,逼他接受現實,再哄他,讓這一切看起來其實沒那麼糟。接著兩人就會持續地把這段距離拉長,直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恢復為最一開始的表兄弟。

 

道枝駿佑決定就讓目黑蓮繼續這麼做。

 

再過兩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九號了,班上大家在討論要不要一起去參拜,熱鬧點、還可以先去吃頓飯當班聚。長尾謙杜問他去不去,如果不想跟大家一起走,他們倆可以自己脫隊去別的地方繞繞。

 

「啊,還是你要跟你表哥去?你們會一起去嗎?」長尾謙杜想起了好友平時最愛掛在嘴邊的人。

 

「……就我們兩個去吧。」

 

天冷昏昏欲睡,幾乎聽不進老師說什麼,他乾脆拿出數學習題自己練習。他想考藝術大學的戲劇系,術科固然重要,但學科也不能太差。為著這個,目黑蓮常幫他課後補習理科。

 

剛從發情期完全恢復過來,道枝駿佑把那盒抑制劑藥丸吃完了,他想起來,目黑蓮說第一天是他餵他的,不知道又是怎麼餵的,又不是針筒或筆針,也不是鼻吸式的,但這疑問很快就被一個想法拉走了。雖然有點可笑。如果是用嘴的話。或許辦得到吧。

 

「みっちー難得最近都沒講表哥的事了,」長尾謙杜突然這麼說,「也好啦,安靜很多,流星學長覺得你一直講超煩的。」

 

「啊?」

 

「戲劇部的大家都說你是哥哥向日葵,你不知道?」

 

「呃,有嗎?我真的不知道。」

 

「流星學長跟我說希望你講點別的話題,不然他要生氣了。」

 

「抱歉……」

 

「我是沒差啦,習慣了,就是有點吵,一點點,」長尾謙杜幽幽地說,「流星學長的畢業禮物,要送什麼?還是連假去挑?」

 

「噢,好。」

 

三十一號一早,兩人一起到了市區逛逛,約在了難波站的商圈,連假迎來了最高潮,市區滿是外國觀光客,店家都在趁機促銷。長尾謙杜說流星學長喜歡精緻的東西,所以不能買像給體育部學長的禮物。

 

「這句話是歧視嗎?」道枝駿佑說。

 

「不是,是實話。」長尾謙杜回,「你覺得送香氛類的東西如何?不要精油或擴香瓶,因為之後他搬去宿舍可能很麻煩。」

 

「嗯、那,還有什麼?呃,擴香石?」

 

「擴香石——還不錯吧,你預算多少啊?」

 

「一千元,」道枝駿佑誠實地說,「我還想留錢去買其他的東西。」

 

「那兩千元應該綽綽有餘吧。」

 

到了歐洲品牌的家飾用品店後,他們找到了擴香石精油區,一顆一顆拿起來聞,奶油味的還不錯,但好像太膩了。天竺葵?還不錯,先保留。茴香?好像太烈了。茶樹?安全牌,但保留。甜橙?長尾謙杜說流星學長的費洛蒙就是差不多的氣味,所以out。

 

「咦?原來是這樣嗎?」道枝駿佑有些訝異地問。

 

「嗯哼,所以要避開柑橘類的,你覺得松香類如何?聞聞看。」

 

他湊過去,「還不錯,保留。」

 

「挑這種香氣類的還真難,流星學長自己很喜歡香水,所以要避開雷區,」長尾謙杜又抽起一張紙懸在鼻尖前,說,「這個花梨木的,聞一下,還不錯。」

 

「嗯,我覺得就是這個了。」道枝駿佑說,「這裡有……沉香木之類嗎?」

 

「沉香木精油很少,因為很難做,如果去更專門的店或老派的原木傢俱店可能聞得到吧。」長尾謙杜說,「我爺爺說的,因為他喜歡這種東西,他說過沉香木的香氣比較不同,不是放著就有味道。」

 

「喔……」道枝駿佑讚嘆道:「你好像什麼從美國回來、博學多聞的四十歲叔叔喔。」

 

「沒禮貌。」長尾謙杜白了他一眼,「話說回來,みっちー你晚上會去參拜對吧?」

 

「會、會啊,不是約好了嗎?」

 

「沒什麼,怕你臨時又要去找表哥。」

 

「——……他沒有約我。」

 

「咦?欸,好吧。」

 

在兩個街區之外的商店街吃完午餐後,兩人就暫時先分別,等午夜再一起到天滿宮參拜。外婆最後決定御節料理就不自己做了,全家人到外面預約好的料亭吃飯。一年算下來也就新年能吃到這樣好的料理,包廂外有庭院和山景,還有專人服務。但道枝駿佑吃得無味,他想的都是等等參拜及參拜後的事。大姊優里忽然問起目黑蓮在哪。

 

「蓮回東京去了。」媽媽說,「姊姊剛在電話跟我抱怨,說他一年都沒回東京幾次,只有新年能逼他回來。」

 

「是嗎,好像也是,我還在想他不可能不回去吧,阿姨就算叫人綁架也一定會把他帶走的。」

 

「你阿姨就是這樣,說到做到,好的跟不好的都是。」媽媽說。

 

道枝駿佑連忙掏出手機,滑到被他靜音的聊天室,一看已經累積了將近一百則訊息,最新一則是早上十點傳的,「回東京去,晚上才回來」。說明目黑蓮在這段期間持續給他傳訊息,只是他一則也沒回,更沒點開。

 

「駿,你等一下要跟謙杜去天滿宮對吧?我載你去。」優里說。

 

「嗯?好。」道枝駿佑說,「那個,我想要今天就住謙杜家。」

 

「謙杜家不用過年嗎?你一個外人去幹嘛?」陽葵里說。

 

「他說可以的啊,問過他們家了。」

 

這謊撒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真的有這回事一樣,道枝駿佑咬下切花的干貝。他已經計劃好了今天晚上要做什麼。

 

×

 

凌晨一點半,和長尾謙杜分開後,道枝駿佑坐著深夜計程車來到目黑蓮現在住的公寓。他用的帳號綁的是目黑蓮的信用卡,只要付完錢,目黑蓮的手機都會立刻收到刷卡通知。

 

因為賭氣,道枝駿佑始終不想來看看目黑蓮的新住處,目黑蓮搬離第二週後,他今天才第一次來。根據手機地圖的顯示來到一處安靜的住宅區,一樓公園和草地打理得很好,還有鞦韆與溜滑梯。原來目黑蓮現在住的地方長這樣,普通的家庭公寓,共有七層樓,他住三樓最邊間,從外面看有個陽台,沒有晾衣服,倒是有放一株盆栽。道枝駿佑想,這裡一定不是密碼鎖吧,說不定對講機還沒有螢幕,那樣出身尊貴的目黑蓮居然願意住這裡,如果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了別人。

 

燈亮著,說明目黑蓮已經回來了,他鬆了一口氣,但也沒完全放鬆。將近兩個禮拜沒說話,他還得先想個開場白才行。

 

307號房,他按了電鈴,又按了一次。左手托著的小提袋裡裝了手機、錢包、剛剛和長尾謙杜在神社附近便利商店扭蛋轉到的奇怪小狗、抽籤抽中的大吉和給學長大西流星的畢業禮物,以及給目黑蓮買的天滿宮的學業御守。他身上圍著媽媽買的紅羊毛圍巾,一圈一圈繞上去,遮住了凍壞的口鼻,臉上還是紅紅的,深藍色的大衣厚重地壓在身上,西裝褲下的黑色Converse高筒帆布鞋在雪地裡滑,他得小心翼翼地走。

 

媽媽唸他不要穿這種鞋子去吃飯,他還是穿了。

 

房主人來給他開了門,道枝駿佑害怕來開門的會是他不認識的人,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一個陌生人給他開門,然後目黑蓮在後面問「是誰」,幸好這個幻想沒有成真,開門的是目黑蓮。

 

「怎麼都沒說就來了?」目黑蓮身上還穿著西裝,有些詫異,「快進來。」

 

「蓮,」道枝駿佑愣了下,頓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停了半晌才說,「我肚子餓了。」

 

就是一般家庭會住的公寓,道枝駿佑記得很小的時候,一家人也住過這種地方一年左右,家裡幾近破產,住的大房子抵押出去了,一家五口就搬到國宅來。是後來外婆看不下去接濟他們,才又住回大房子,也開始了被親戚在背地裡譏諷的生活。

 

沙發旁有個黑色背包,再加上目黑蓮的西裝,道枝駿佑想起晚餐時大家說的話,問道:「你回東京了?」

 

「嗯。」

 

「飛機?」

 

「嗯,還是比較快。」目黑蓮用電鍋裡剩下的白飯給他捏了一顆只塞了柴魚餡料的飯糰,包上海苔,盛裝在一片小碟子裡給他,還給他倒了一杯氣泡水。

 

將近兩週沒好好說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道枝駿佑猶豫地拿起飯糰,淺淺咬一口。他吃飯不快,一直都是慢慢地吃,但現在氣氛太詭異了,他很快吞下這顆不算大的飯糰,然後把氣泡水一飲而盡,換來的是一個超大的嗝。

 

目黑蓮別過頭去,笑得不行,還是抽了一張面紙給他擦嘴,看他嘴角還沾著飯粒,像小孩子一樣,道枝駿佑只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要笑了……」他滿臉通紅,把嘴都擦到紅了,又是低下頭,「你為什麼都不打給我?」

 

「不是把我的line靜音了嗎?」目黑蓮說,「到今天才已讀。」

 

「你可以打電話啊。」

 

「打了說不定又被你無視,乾脆不打了。」目黑蓮看他頭髮被風吹亂了,進門到現在還是亂糟糟的,伸手給他順了下。

 

「……跟長尾參拜完了。」

 

「嗯,」

 

「早上先幫流星學長買了他的畢業禮物,跟長尾挑很久,長尾說流星學長的費洛蒙是柑橘類的,所以不能挑那種味道,最後我們選了花梨木,」

 

「嗯,」

 

「長尾不知道,他拿了一瓶鳶尾花的給我聞,聞了一下覺得好淡啊,」道枝駿佑說,「但我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想說,就這樣嗎?」

 

鳶尾花是他的費洛蒙氣味,他是很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從頭到尾只有目黑蓮一個人感知過,他沒有聞過鳶尾花,也沒有仔細察覺自己身上的氣味,可是目黑蓮知道,所以目黑蓮說了他就相信。要是被騙了,那也沒辦法。

 

道枝駿佑趴在暖桌上,看目黑蓮把碟子和杯子放進水槽裡。男人的背影看起來特別寬,有股難以接近的氣場,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似乎本想說些什麼,最後又作罷。

 

表弟無預警地闖來他的住處是可預期的事,沒預期到的是自己看見表弟後的想法。他以為只要拉開距離、減少見面的頻率就可以。

 

「你什麼時候回來?」道枝駿佑悶悶地說,雙手把自己的臉埋起來,遮住房間的光,「你房間超髒的……」

 

「週末有回去不是嗎……」

 

「那怎麼夠啊,你都是立刻就回去,連過夜也沒有,你根本就是意思意思回來一下,」

 

「我再半年多就要考試了,」

 

「然後呢?考到了呢?畢業後呢?回東京實習?」

 

「預計是這樣。」

 

心裡的恐懼終究是成真了,道枝駿佑強迫自己起來,他的包包裡還有給目黑蓮的御守。御守那種東西到底又有什麼用,他不知道,總是想買些東西給那個人,好讓那個人身上多少留點自己的痕跡,但他什麼也做不到,只有目黑蓮給他,沒有他給目黑蓮。可是很多時候又相反,他追著目黑蓮,目黑蓮卻不看他。

 

「你就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察覺到自己快哭了,把話說得又短又急,「就一點點也好啊——」

 

「不要說那種話。」

 

「……那又是哪種話……」

 

「你是忘記我們兩個什麼關係嗎?」

 

「……我沒有啊!」道枝駿佑說,「可是你就、你就只是拿這個當藉口嗎?」

 

「這不是藉口,這很重要。」

 

「那如果我們沒血緣關係?你就願意了嗎?」

 

「那種假設就算了吧……」

 

「那你到底想怎樣啊、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我就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道枝駿佑吸了吸鼻子,又給自己抽了張面紙,「反正你就是沒想法,又不敢直接對我說,因為你想要一個很笨的弟弟吧,對吧?」

 

「我每天都在想,」目黑蓮說,「『絕對不能對你做這種事』,我也有遵守自己的諾言。現在你該回去了。」

 

他對道枝駿佑下了逐客令,連頭也不回,打算藉此讓後方的人心死,雖然他知道這孩子沒那麼好打發,不如他自己好打發。但才說完就沒底氣了,肩膀忽然垂下。

 

「……那不就是每天都在想我嗎?」道枝駿佑說,「蓮是笨蛋吧……」

 

像是放棄掙扎了,目黑蓮走回客廳,他想道枝駿佑應該是不可能回去了,不如給他整理一床棉被比較乾脆。這房子是他臨時找到能趕快入住的,說跟朋友一起住只是幌子,根本沒有什麼朋友,只有他一個人要躲開道枝駿佑。

 

「你抱我一下,」道枝駿佑紅著眼說。

 

目黑蓮嘆了口氣,伸出雙手,將那個泫然欲泣的人擁入懷中,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近接觸他了。雖然只有兩週,但他覺得已經隔得太久,也隔得太遠,手臂上環的腰與背盡是骨頭,瘦得不行。熟悉的淡香是鳶尾花的香氣,那孩子自從發情期過後,情緒稍微激動就會不自覺飄出香氣,不曉得是不是有其他Alpha發現了。如果其他Alpha知道了,他又該怎麼辦?

 

「蓮,」他聽見那孩子這樣喊他,不再是以前那樣親暱的「蓮哥」,只有「蓮」。

 

他繼續等待著下文,但沒有等到,只有道枝駿佑的吻,沒有任何技巧、生疏、又慌亂心急的吻。目黑蓮終於是發現這一切都在道枝駿佑的算計之中,也在他自己的預期內。也不是預期,而是他希望發生的。

 

他想起了一件事,他的表弟才十六歲半,他二十一歲了。

 

×

 

目黑蓮第一次跟人發生關係是在高中時,還在東京,他的Alpha身分在十六歲出爐,毫不意外,沒有人懷疑,他在男廁裡和當時交往的對象、一個Beta男孩發生了關係,那是初戀。初戀白白淨淨,眼尾稍稍勾起,很深的雙眼皮,血紅的厚唇,雖是Beta,那也不妨礙追求者眾多。唯獨目黑蓮一人獲得允許,兩人交往了將近兩年,在畢業前分手。那是常有的事,上大學了大家的路都不同,他的家族也不可能讓他跟一個Beta在一起,沒辦法配合,就分了。

 

分手自然是痛苦的,再怎麼說都交往了十九個月,感情一定是有的,但很快地他就開始受到來自家族的壓力,無心去思考這些,接著就逃到了大阪。和外婆、阿姨一家人住在一起,天天帶表弟出去玩,當他的司機,當他的保護者,當他的哥哥卻也不是真的哥哥。表弟沒有哥哥只有姊姊,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特別黏他,從小就是,黏到自己的親弟弟會不開心甚至氣哭,表弟依然不放棄纏著他。會這樣也是因為,他也喜歡表弟這樣纏自己。

 

他看著十六歲的表弟,發現表弟越長越開,從花苞成了待放的蕾。後來他立刻打消這念頭,表弟小他五歲,怎麼說都是個孩子,再這樣下去,自己真是個變態了。

 

表弟現在被他壓在沙發上,被他扣住臉不得動彈,被他吻得喘不過氣滿臉漲紅,被他另一隻手掀開了衣服捏著了挺立的乳尖,被他弄得發出勾人的嚶嚶聲。表弟未經人事,不懂得接吻怎麼做,不懂得怎麼勾引Alpha,用的全是最陳腐的老套招式,只因為表弟是表弟,所以做什麼都能勾引到他。

 

生澀歸生澀,道枝駿佑還是能感覺到頂在自己褲襠的是什麼東西,他的雙腿被目黑蓮的腰隔開了,正不斷地被往下壓,越壓越開。目黑蓮啃咬著他的唇,又疼又烈的,心裡卻只有滿足,目黑蓮不只吻了他,還將他抱得緊緊的。而且他清楚地聞到了房間裡飄來一股新的香氣,他意識到那或許就是沉香,沉香分好多種,因氣候、地點而異,各有不同的氣味,那是一種統稱,因為嚴格來說,沉香木的氣味深埋在核心內,不輕易讓人知道。但此刻他嗅到的是帶些奶味卻又厚實的木頭香氣,沉浸在這氣味內很快就醉了。明明在這之前都沒聞到的,連優里也說聞不出來,到底為什麼。

 

他應該要想到的,原來沉香木要燒了才會有氣味。

 

目黑蓮脫光了他和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腿不住交纏,身體還在不斷發燙。雖然害羞但道枝駿佑還是盡可能放鬆,盯著天花板看,不敢讓目黑蓮發現他燒紅的臉,但肌膚早就出賣他了。目黑蓮盯著這具白裡透紅的身體,他早就看過無數次,本以為已經習慣了,現在才發現完全不同,道枝駿佑的頸子、胸膛全是他咬出來的痕跡,乳尖上甚至還有他吸吮過後留下的水痕,小腹縮緊,稀疏毛髮下是勃起的器官,再往後就是受到刺激開始分泌水的後穴。從來沒有過這樣,道枝駿佑嚇得不行,以為又發生什麼糗事,想趕快把腿合起來,目黑蓮卻把他的腿壓在沙發上,手指試探性地往裡鑽,裡頭很緊,但又很濕,且熱,才一進去就攪出更多水,像是在回應他的試探,道枝駿佑驚叫一聲,拔尖的高音從喉裡竄出,無法控制。

 

「……一定要這樣嗎?」過了一秒,道枝駿佑擠出這一句話。

 

「不這樣你會痛。」目黑蓮又插進第二根手指,這次更加大力地翻攪,裡面的軟肉像是在回應他,不斷溢出水,就連前面高挺的性器也在漏。道枝駿佑想必連自慰的次數都很少,禁不起一點刺激,才圈住龜頭稍稍下壓而已,嘴裡就漏出碎片般的細吟。

 

「……那你抱抱我……」他伸出雙手討抱,目黑蓮攔他起身,面對面跨在腰胯上。本以為這樣會好一點,還想爭取點時間緩衝,沒想到目黑蓮竟然扣住他的肩,又再次壓在沙發上,一下扶著脹大的陽具抵在肉穴口,沒有什麼阻礙便擠進去了。

 

「哈?啊——什麼!?」

 

幾乎是發出慘叫聲,道枝駿佑只覺得身體好漲,有個熱燙的東西劈開他的身子,腦袋反應不過來,過了三秒後他才發覺剛才那叫聲實在太破壞氣氛了吧,但目黑蓮好像不在意,反而害怕是傷到他了,遲遲沒有動作。

 

「很痛?」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發白的手指有了點力氣,在空中搖擺尋找定點後停住,細細摩挲著目黑蓮的手臂,用以代替發聲。腿好痠,他想,不只腿痠,後面還有點痛,但也不是那麼痛,更多的是脹滿的感覺,而且目黑蓮正抱著他,就在他體內。道枝駿佑動了一下腰,沒動還好,一動就進得更深,他又忍不住發出聲音。

 

「……你真的好奇怪……」目黑蓮讓他消停點,「別亂動。」

 

「我又不知道怎麼做!」

 

「所以我才叫你別亂動啊……」目黑蓮勾好他的腿,再往前一點,內裡將他完全包覆,處子的身體沒得反抗,癱軟著全由他處置,白花花的肌膚被他弄得斑斑紅點,他輕輕掐住道枝駿佑的頸子,開始抽送,惹得身下的人也不住溢出可憐兮兮的嗚咽。

 

太久沒開葷,一下子收不回來,目黑蓮看了一下交合的地方,恥毛都被擠出來的淫水打濕,灰色的沙發上深了一片,全都是道枝駿佑的水。目黑蓮扣著他的雙手,手指緊緊交扣往自己的方向拉,沒有節制地肏,撞得軟嫩的臀肉一陣一陣晃得像水波。現在他才想起來沒有保險套的事,赤裸地相貼,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讓人懷孕。太糟了,但他停不下來這件事更糟。沉香的氣味在空中越來越烈,濃醉得暈人,道枝駿佑被操得失了神,嘴唇微張,紅紅的舌尖就咬在齒間,不適卻又帶鉤的小貓悶哼讓他像是一朵花期被強迫提前的花苞,目黑蓮幾乎抽出全部,又再狠狠撞入。

 

道枝駿佑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連呻吟也都碎成好幾片,雙眼不知是生理性淚水還是因為別的原因流出的眼淚,本就下垂的眉皺得更緊。目黑蓮俯下身和他接吻,讓他連思考的能力都沒辦法了,撈起人來面對面改成坐姿,腰向上挺。因為地心引力的加助,道枝駿佑每一次往下沉都是將陰莖吃到最深,他發覺不對,目黑蓮每一次抽開插入頂到的地方都在更刺激他,眼裡什麼都看不見。

 

前後都在流水,目黑蓮摟好他的腰,掐緊他噴水的性器。

 

「你、不要、這樣——」道枝駿佑收緊了環在他肩上的手。

 

「你水流太多了,」目黑蓮說,「放鬆點。」

 

道枝駿佑努力讓自己放鬆點,希望下面不要再一直出水,他大吸一口氣,把自己力氣放掉,全身軟在目黑蓮懷裡,沒想到目黑蓮加快速度,猛操猛幹,撞得他連聲音都沒了,終於不住射精,更糟的是射完後前面還在流水,根本沒停。

 

要射之前目黑蓮趕緊抽出來,那濃白色的精液灑在他小腹上,道枝駿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下意識感到空虛,很快地目黑蓮的東西又進來了。但已經完完全全、沒了力氣,道枝駿佑就這樣昏死過去。

 

他根本不記得後來的事,只有印象第二次他趴在沙發上,像獸類一樣被壓著幹,腦子一片空白,眼裡不停閃過白光,接著就沒記憶了。睜開眼睛後看見的是沒見過的景象,躺在床上,棉被蓋得嚴實,花了幾秒才意識到這或許是目黑蓮的臥房。

 

聽見熟悉的鈴響聲,他看到自己的手機就在床頭櫃上,媽媽傳來的訊息問他今天幾點回來,全家要去參拜。再往前滑是目黑蓮的訊息,說他出門一趟,等等就回來。這是二十分鐘前的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中午了。他起身,看了自己身上是有衣服的,但不是他的。

 

「蓮?」他推開臥房的門,沒人回應,又喊了一次,「蓮?」

 

「醒來了?」目黑蓮從陽台進來,看起來是在洗衣服,手上來拎了一個籃子。

 

「……媽媽說,等一下要去……參拜……」道枝駿佑說。他也不知道說這幹嘛,下一步是要回家?

 

「阿姨也有找我,」目黑蓮說,「你昨天用什麼理由出來的?」

 

「我說要……住謙杜家。」

 

「衣服在那裡,等一下先吃飯再回去。」

 

沙發上是已經摺好的、他的衣服,似乎已經洗過也烘乾了,那現在又是在洗什麼?接著他看見沙發套換好了一套新的,昨晚的記憶一下子湧上,臉不住地發熱。

 

兩人各坐餐桌兩邊,刻意錯開了位置,吃著目黑蓮早上隨意做好的飯,解凍加熱過的白飯、還留有餘溫的玉子燒、滾水汆燙過的秋葵和一尾烤魚,都不知道有幾年沒吃過這種日式早飯了。

 

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既尋常又異常的早餐他吃得不安,心裡只想問目黑蓮還記不記得昨天的事,他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會當成一樁意外嗎?是一則偶發事件嗎?飯都吃完了還是沒味道,目黑蓮看他碗裡空了,居然還問他要不要再添一碗。

 

「……你是故意的嗎?」

 

「啊?」

 

「第二天吃日式早餐是你的慣例嗎?」道枝駿佑忍不住話中帶刺,感覺最近因為目黑蓮避開他的關係,講話都變得尖銳了,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個性。

 

「呃——不是,因為吐司沒了,剛剛也忘記買,」目黑蓮解釋道,「吃完飯去吃抑制劑。」

 

好吧這樣看起來他沒忘。

 

「謝謝。」

 

「什麼?」

 

「抑制劑…….」

 

「沒什麼。」目黑蓮說,「剛只買了保險套結果忘了買吐司,等一下我們再去一趟超市。」

 

×

 

兩人有了一次身體關係後,似乎覺得以往的肢體接觸不太對勁了,道枝駿佑拉開一點點距離,雙手抱腿,安安份份看電影。他不要求目黑蓮現在就給他的名份或承諾,只要別再逃開就好了。光是這樣,他就得花上好多力氣去擔憂。

 

如果靠得太近,說不定目黑蓮會反感,意識到這一切是錯誤的,乾脆決定與他拉遠一點。

 

說到底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啊,」道枝駿佑想起來昨天才去天滿宮買的御守,趕緊從背包裡挖出來,塞在目黑蓮手裡,「給你的。」

 

「什麼東西?」

 

「……學業的御守,菅原道真,保佑你司法試驗通過。」道枝駿佑雙手合十,宛若正在祈禱他順利合格,說,「……雖然只是這樣的東西。」

 

「謝謝,我收下了。」目黑蓮起身,去臥房裡了什麼東西,回來後也是塞在道枝駿佑手裡,「我也有要給你的。」

 

也是御守。

 

「保佑什麼的?學業嗎?」

 

「健康。」

 

「健康……」他還以為會是學業,畢竟也是高中生了,跟國中比起來課業難得多,而且家人聽到他不只加入戲劇部,還想想讀戲劇,都勸他改改志願,但他不聽。

 

「健康不好嗎?」

 

「感覺你在敷衍我。」道枝駿佑鼓起臉,習慣性地躺在他腿上,一秒後才想起來不對,前五分鐘的堅持化為烏有。目黑蓮揉揉他蓬亂的棕髮,剛洗好澡,有他常用的洗髮乳的香氣。

 

「健康的話做什麼都沒問題,」目黑蓮說,「駿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好狡猾,他心想,這太狡猾了。如果只是因為表弟送上門來就要的話,他不敢想像其他人做同樣的事,目黑蓮是不是也會接受。

 

「對不起。」

 

「什麼?」

 

「你要跟誰去玩是你的自由,」道枝駿佑轉了個方向,背對他,「不關我的事,我不該亂生氣。不要生我的氣。」

 

「我沒生氣。」

 

「騙人,你就是生氣才想丟下我,」道枝駿佑悶悶地說,「不要丟下我。」

 

「我沒丟下你,」目黑蓮說,「只是你每次等不到就會直接跑走。」

 

「……我也沒辦法……」

 

「不是在怪你,我沒有怪過你。」目黑蓮嘆氣道,「你為什麼要覺得是自己的錯。」

 

電影正播到高潮處,配樂緩緩流洩,主角變得渺小,對著鏡頭,後方是一大片的留白景色,要將觀眾完全拉入故事中。然而故事以外,沒有人有任何反應,道枝駿佑爬起來,說,「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我對你來說是什麼。」終究是管不住這張嘴,道枝駿佑恨自己就是沒耐性,又沒有一點可以讓他任性的底氣,藏不了心裡的害怕,「表弟?還是什麼?跟你一起長大的小弟弟?跟你認識很久的Omega?」

 

「……我現在給不了你答案,」目黑蓮說,「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是一個未成年人,被成年人利用權勢,發生關係。」

 

「可是我喜歡你啊!」道枝駿佑用帶有哭腔的聲音喊道,「這不是權力啊!難道你是用權力嗎?可是我是自願的啊。」

 

「而且你是我表弟……在法律上是這樣,」目黑蓮平靜地說,「家裡不會有人接受我們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我才不關心那些,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喜歡我、對我有一點點那樣的感覺也好、還是覺得表弟很好用……法律又不重要……」他用雙手手腕抵著自己的眉骨,藏住臉,但吸鼻子的聲音還是壓不了,「不要因為我是未成年就用那些法律的東西來壓我……難道你覺得這是重點嗎……還是你根本就覺得我很幼稚所以打發一下就好?」

 

「駿——」

 

「你不喜歡我的話我就走了,」道枝駿佑抹掉臉上的眼淚,急匆匆地抓起外套想走,卻一下就被拉回去。

 

「我從來沒覺得你很幼稚,我也不想丟下你,」目黑蓮緩了一口氣,思索著該怎麼說,他總覺得這孩子看他看得太多,連他的秘密都知道,「給我一點時間。」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用勉強這些。」道枝駿佑閃開他的視線,頭低低的,「我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什麼?」目黑蓮別過頭,「我沒說不喜歡。」

 

「那你好好說一次……」

 

「……現在不行。」

 

「……不說就算了,」道枝駿佑似乎是沒那麼激動了,不再有新的眼淚,說話也沒那麼衝,他好好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目黑蓮的腿上,「我就當你在心裡說了,反正你管不了我心裡怎麼想。」

 

他多少知道目黑蓮不說的原因,要不是因為太丟臉,就是那份感情不是喜歡,而是遠遠超過那之上。如果真有自己送上門的Omega,他鐵定會知道的,因為他就是知道。目黑蓮再怎麼樣都瞞不過他。反正他總會找機會證明的。

 

新年假期到八號,除了一號這天道枝駿佑回家睡覺外,剩下的幾天他斷斷續續待在目黑蓮那,幾乎沒有回家。他跟媽媽和外婆說想去蓮哥那邊玩,匆匆扔了幾件衣服到背包裡就跳上車了。對於這事他沒有再往深處想,不如說他不敢想,不去思考目黑蓮對他是怎麼想的,就能撐到他們講開的時候。先不提就不會有事。

 

目黑蓮讓他帶上就寢時穿的浴衣,而且不能帶外公留的,必須要是他自己的。道枝駿佑問為什麼,他覺得外公的花紋樣式都好看得多,自己的反而太樸素,目黑蓮只說他不想對著外公的衣服勃起。

 

做了一次後,目黑蓮說話已經是不再節制了,像鎖頭被撬壞那樣,想得到的葷話都說得出口,想不到的葷話也通通有。道枝駿佑總是聽得要把臉擋住才行,目黑蓮會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將他壓在任何一處能做的地方。什麼話都說,就是不說正經的話。那次沒有結果的對話後,兩人有默契地不再多談。

 

第二次,道枝駿佑還以為這次能到床上去,至少正式一點,但目黑蓮只是把他壓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正面進入他。前戲做得足,道枝駿佑沒感到什麼疼痛,反而有點食髓知味,開始跟著目黑蓮的律動搖自己的腰。兩人的身體契合度之高,往往能找到讓人舒服的點,爽得都沒了聲音,道枝駿佑緊緊抱住他,就怕他放開自己。就算不論性器上的合適,光是相擁與接吻也會覺得胸腔下的心臟高速跳動,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他的心跳聲。

 

他對性事的想像很貧乏,全來自網路和朋友口中,而這些幻想都應用在目黑蓮身上,舉凡最基本的、不被衣料遮住的,臉也好、鼻樑也好、眉目也好、喉結也好,手臂上的青筋,骨感分明的指節,黝黑的皮膚。被衣料遮住的那些,必須是親近的人、像他一樣距離的人、才能知道的。睡覺的時候、洗澡的時候、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那些時刻都讓這一切格外親密與色情。

 

第四次他學會了口交,狀似取悅,實則訓練,那是在第三次浴缸內的溫存後。兩個男人就窩在一個浴缸裡泡澡,鳶尾花的餘韻還在,渲染滿室,道枝駿佑放鬆全身躺在目黑蓮頸窩處。雖然必須蜷起腿,但他非常滿意,滿意現在這一切。雙手反勾,身後的人立刻收緊了環在腰上的手,道枝駿佑知道自己現在比以往更加有恃無恐,儘管目黑蓮沒有給他明確的答案,他仍然明白。

 

目黑蓮給他買了個青綠色的頭巾讓他把頭髮箍起來,白淨的額頭全部露出後,清純的臉的和大喇喇展現在面前的肉體形成衝突。

 

「去哪買的啊?還有蝴蝶結?」道枝駿佑揪著蝴蝶結的一角往下扯,這花色很像普通大學男生會選的。

 

「不知道,就在網路上訂的。」

 

「哪個牌子啊?」

 

「Fendi。」

 

好吧這檔次很不普通大學男生。

 

「你以前也都送這種東西給交往對象嗎?」道枝駿佑隨口問一句,他其實不知道目黑蓮過去的情史,認為自己參與了對方很大一部分的人生。

 

「沒有,就送過手錶之類的東西。」

 

他晃著大蝴蝶結頭巾轉過來,雙眉皺起,「你沒說過在東京跟其他人交往過。」

 

「因為上大學之前就分手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以問是什麼樣的Omega嗎?」

 

「是Beta男。」

 

「……Beta?」道枝駿佑沒有料想到會是Omega以外的性別,在他的認知中,Beta與Alpha不會有生理上的吸引,所以常常是心靈與精神上的相互喜愛,也就是說,目黑蓮是真心地喜歡那個人,。

 

「噢。」

 

「嗯?」

 

「沒事。」

 

「很在意?」

 

「才沒有。」

 

「就是很在意吧,」目黑蓮吻了他後頸一下,「我跟他後來就再也沒聯絡過了。」

 

「……你喜歡他哪裡?」

 

「嗯……——聊得來吧。」目黑蓮靠在他肩上,一隻手偷偷地摸去他大腿根,「第一次喜歡人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朝夕相處就成了。」

 

目黑蓮將道枝駿佑從水裡撈起,讓他扶著浴缸邊緣跪好,手指一下就插進擴張,不出幾下就可以進去,接著就是少年細細的尖叫。

 

他很滿意。因為他們現在就是最好的狀態。他不會再要求更多。

 

假期過後,道枝駿佑依然會去目黑蓮的住處。星期一到四會乖乖待在家裡,但週五晚上就會出現在那棟公寓裡,兩人一見面不是吃飯、聊這週發生的事,就是做愛,順序不一。其實他更想要每天都來,但是那樣會打擾到目黑蓮讀書。要是因為耽溺於這份不明不白的關係,而讓未來的律師考不好就糟了,他還是有點分寸的。唯獨目黑蓮的生日是例外,他不知道去哪學的招,二月十六號那天是平日,下課後道枝駿佑直接搭了公車到這,解開制服鈕扣後,底下是一套黑色的蕾絲情趣衣物,目黑蓮甚至沒讓他走出玄關,在鞋櫃旁先幹了他一次。

 

司法試驗的時程在五月上旬,四月開學後道枝駿佑自動消失了一個多月,只有在line上回他訊息,讓他好好休息、考試。所以當目黑蓮再次見到他時,他的領帶已經換成了代表高二的藍色。

 

問目黑蓮閉關一個月放出來感想如何,只說「見不到你」。

 

至於見不到他是什麼感受呢,痛苦?難過?寂寞?失落?還是輕鬆?沒有說。

 

時序進入夏季,空氣悶熱潮濕,太陽的氣味、樹林的刺鼻氣味、電車上冷空氣的氣味、班上Alpha噴張的費洛蒙。他迎來分化之後的第一個夏天,四處都是味道撲鼻,鼻子難受得要死,鼻腔像被穿破一樣那般刺痛。

 

也是這段時間他發覺目黑蓮身上的沉香木越燒越烈,每每做愛就是暈在欲仙欲死的快感和沉香之中。想必他的鳶尾香氣也是一樣,因為目黑蓮最近做愛後總是拖好久才帶他去洗澡,理由是他身上混合了汗水的鳶尾很香。

 

所以他沒話說了。

 

「みっちー,」體育課換衣服時,長尾忽然把他拉到角落去,鬼鬼祟祟的。

 

「幹嘛?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有跟Alpha在來往?」

 

「啊?」

 

「是不是啦?」

 

「……幹嘛問這個?」

 

「你身上味道很重,」長尾謙杜嚴肅地看著他,「Alpha的味道……而且你脖子上有吻痕。」長尾謙杜指著自己的脖子左邊,接近肩膀那地方。

 

道枝駿佑蓮忙伸手遮住,那處是他的痣所在的位置,「……你有聞到……?」

 

兩人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這側面證明了長尾謙杜跟他一樣?是Omega?

 

「很明顯嗎?」他小聲地問。

 

「如果不是跟我一樣天天在你旁邊的話,應該是還好吧,但是,嗯。」長尾謙杜想起過去道枝駿佑的遭遇,緊張地問,「不是被脅迫的吧?」

 

「不是,不是。」道枝駿佑有些慌了,趕緊換好衣服,兩人離開教室。

 

「那是有交往的人了?」

 

「……我不知道。」

 

「啊?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是不是交往啦,」道枝駿佑說,「但不是壞人,你放心好了。」

 

「……沒在交往又標記了,你還說不是壞人……難道是炮友嗎?不會吧?」長尾謙杜面露驚恐,他不敢相信那個天然的人會做出這種事。

 

道枝駿佑愣了下。

 

「不是,真的不是,只是很難解釋。」

 

如果長尾謙杜已經嗅到他身上的氣味的話,就表示家裡其他人也有可能知道,不過一整天在學校和朋友相處的時間遠超過家人,外婆和二姊陽葵里是Beta聞不到,媽媽是Omega,但他們在家裡的時間多在飯桌旁,吃完飯他都直接回房了,青春期作祟,也沒人覺得奇怪。他還以為這種氣味洗過澡就會消散,沒想到會因為AO結合的關係,在彼此身上留下更深的痕跡。將這事跟目黑蓮說了後,對方似乎不大驚訝,因為在學校裡,大橋和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要他注意些。

 

一般來說AO就算發生關係,也不至於會有這樣濃重的氣味留存,除非是契合度高過九成。這點測驗在診所就能做,只需要抽5cc的血也就能測出來了。目黑蓮不是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但要他承認和表弟的契合度超過九成太難了。

 

他想到一個暫時的解方,如果完全標記道枝駿佑一次的話,就能消除那些不安分的氣味。對此,道枝駿佑毫無異議,只讓他輕點。

 

×

 

十七歲生日沒有去天神祭,而是和目黑蓮去了沖繩。

 

對於兒子不再與家人慶生這件事,父母似乎已經看開了,現在女兒們也都大了,他們不用再看兒子看那麼緊。既然有個現成的哥哥當保姆是最好的,就通通推給目黑蓮了。原本說想一起出國的,但是道枝駿佑自己說不要,這樣太不好意思了。他很困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芥蒂的。道枝駿佑提議去沖繩,如果是哪裡的話就沒問題,但是目黑蓮要負責開車。

 

「那有什麼問題,不是本來就是我負責的嗎。」目黑蓮說。

 

「又不是理所當然的。」道枝駿佑換了個位置,改躺在他肩上看電視。

 

「你怎麼了?」

 

「沒什麼。」

 

青春期的少年在想什麼,除了本人以外沒人知道。即使目黑蓮也曾經十七歲過,也不代表他就能懂道枝駿佑的煩惱。或許是同儕,或許是家人,也或許就是他,很可能就是他。第一次喜歡人的孩子心裡想的只會是喜歡的人,不自覺地迎合對方,改變自己的喜好,只為了和對方在精神上同步,表示他們有多麽合適。

 

但在道枝駿佑還沒能瞭解他之前他不打算把自己全部交出去,就到目前為止,他也已經交出了太多,再多一步都可能會毀掉這段關係。

 

「你黑髮長好多了,不染回去嗎?」目黑蓮看他的黑髮髮根已經有五公分那麼多了,道枝駿佑還是沒染回棕色。

 

「不要了,不想管,染了頭髮就要一直去注意黑髮好麻煩喔。」道枝駿佑抱怨著,「下學期文化祭,我有演出,預計演莎士比亞的《第十二夜》,但還沒分配角色就是了。」

 

「這部在演什麼?沒聽過,還以為會挑羅茱這種大家都知道的劇本。」

 

「演女扮男裝,然後陰差陽錯男的愛上男的、女的愛上女的,這種古老的故事。我們學校戲劇部好像蠻認真的吧,聯校比賽還有得名喔,上次文化祭他們演的還是《玻璃動物園》,再上次是《安蒂岡妮》。」

 

「……都沒聽過。」

 

「沒關係,我也都沒聽過,但他們有錄下來全部,你有興趣的話我再傳給你。」道枝駿佑順過他的瀏海,目黑蓮一直是剪在眉毛之上的短髮,現在快過眉了,「你頭髮要不要剪了?」

 

「好像是該剪了。之前忙考試都沒注意。」

 

「還是你換個髮型?」道枝駿佑笑說,「我想看你剪其他髮型,再留長一點嘛。」

 

道枝駿佑的機票和其他預先的花費都是目黑蓮付的,道枝家媽媽知道這件事後,立刻從錢包拿出幾張萬元鈔,堅持要給目黑蓮。但目黑蓮不肯收,他認為是自己帶走他們兒子、讓他們一家人無法在兒子生日這天團聚吃飯的,出這點錢沒什麼。最後他還是屈服了,因為他的阿姨說「大人不能讓小孩花錢」,就收了機票錢和給道枝駿佑新買的行李箱錢。

 

反倒是當事人之一的道枝駿佑什麼都沒說,就看著他倆爭誰付錢。

 

還希望去沖繩能開心點,現在反而有點擔心了。目黑蓮決定先去再說,對於道枝駿佑來說他也是大人,他有義務負更多責任,儘管另一人根本不那麼想。

 

夏天的沖繩太陽毒烈,在機場內還不覺得有什麼,一走出機場就噴了滿身熱氣,溫差過大,道枝駿佑一見到太陽就打了個噴嚏,目黑蓮捏捏他的鼻子,說這是太陽過敏,然後叫他手伸出來,在露出的所有肌膚上都噴了防曬。

 

「不用防曬也沒關係啦。」

 

「不行,你一定會曬傷。」

 

「咦——可是等一下不是就直接去飯店了嗎?」

 

說車車到,目黑蓮訂的是海景Villa,包含機場接送和租車服務,五天四夜要超過十二萬,而且旺季難訂,也沒多少好房間了,是託叔叔才要到的位置,絕對安靜、景觀好,而且還有專門的服務人員隨叫隨到。

 

道枝駿佑從沒住過這種地方,雖然小的時候全家常常出遊,但多是住普通的民宿或飯店,一家五口在同一間大房裡,若是好一點的就會再隔兩間臥房,但沒有一次是像這裡,一棟一棟木屋分開立在海上,有自己的泳池外,海景還一覽無遺。

 

「你訂太好了,」他推開落地窗一小縫,探頭往外看,不敢置信地看著泳池和造景,「……怕住不習慣。」

 

「凡事都有第一次吧。」目黑蓮幫他把窗子全推開,攔腰抱起他快步走到最前端去,撥開遮擋視線的造景樹林後,就是一大片透明的瑪瑙色海洋,小船走在水面上都能瞧見底下的影子漂浮。藍綠色的透明海洋與白色沙灣宛若夢境,從前幾乎沒看過這樣的景色,眼睛像浮了一層霧那樣看什麼都不清楚。目黑蓮靠在他身後,跟著環視周圍景色。這間房是特別請叔叔留的。

 

「為什麼要訂這麼好的?」道枝駿佑還沒回過神來,腦袋愣愣的。

 

「……不好嗎?你有特別想住哪種嗎?」

 

目黑蓮心懸了下。

 

道枝駿佑搖搖頭,眨巴著大眼睛,「你可以訂一般的就好,為什麼要訂這種?其實不需要住到這麼好。」

 

這個問題不能隨便回答,目黑蓮想,如果說了真正的答案,他就真的無法逃過這孩子。因為潛藏在背後的意圖實在太明顯,多說一句都是承認,沒有餘地。

 

「獎勵你,」他說,「因為你是值得這種獎勵的好孩子。」

 

櫃檯人員交給他們一把車鑰匙,上面還多了個磁扣,與他們的房號連線。道枝駿佑看見鑰匙上的標誌嚇了一跳,但沒有表現出來。

 

三十二度的高溫下稍微走動都會流汗,道枝駿佑穿了件無袖上衣外還有件白色的薄襯衫防曬,風一吹襯衫就亂,白色的肩頭時不時露出,目黑蓮得一直給他拉好。觀光地區人多,說不準有什麼無良的怪人。道枝駿佑指名要去的地點之一是水族館,再來就是神社和海岬,除此之外就沒特別的了,他只是想和目黑蓮出來到一個沒有其他家人、朋友認識他們的地方,僅此而已。

 

而這個決定也是對的,因為這還是目黑蓮第一次在外頭牽他的手。在豐中他們必須要時時提防其他人,就怕有認識的人會撞見他們。在只有他們兩個的空間他們可以肆意觸碰彼此,但是在外頭不行,就算他想街上挽著目黑蓮的手也辦不到。一來怕被看見,二來他不認為目黑蓮真把他當成自己的人。

 

分明就是做過比牽手更色情的事,道枝駿佑還是覺得手指被扣住的時候心跳得好快。他看著厚玻璃後面的深海魚,那些只在教科書上出現的魚就在這裡,怪模怪樣的,好像因為不用被看見,就可以長得那麼扭曲也沒關係。

 

「蓮,」

 

「嗯?」

 

「牠們長得好可怕。」

 

「嗯,為什麼呢。」

 

「大概因為沒有其他同類在意吧。」道枝駿佑說出自己的猜想,「功能性勝過其他的,反正是要活下來,不是要被吃的。」

 

「或許吧。」目黑蓮看著他的側臉,扣緊他的手,說,「但是鮟康能吃不是嗎。也不是所有的深海魚都不會被看見吧。」

 

「但他們也不是為了被看見存在的吧。」道枝駿佑抬起頭,「算了,我又不是魚。」

 

「而且你很可愛,不需要去特別思考鮟康為什麼長得這麼奇怪。」目黑蓮說。

 

道枝駿佑聽了後,忍不住笑出來,剛才還略帶失落的臉現在已經滿是笑容,「這句話好失禮喔。」

 

他鬆了一口氣,帶人離開這一區,去其他館看餵食秀和鯨鯊。至少鯨鯊看起來不會那麼可怕。這幾日道枝駿佑總是如此,不曉得心裡有什麼難過,但又不說,連流出一點能追問的蛛絲馬跡都沒有,目黑蓮總放不下心。

 

但道枝駿佑已經換上另一種心情,拉著他四處跑四處拍照,還說想快去吃鹽味冰淇淋。

 

底片機是外公的遺物之一,道枝駿佑上網買了不少底片,還做了一番功課知道什麼是感光度、正負片、漏光,外公的相機果然是好貨,一圈小小紅點在機身上,光拿著就神氣。他拍了住的海上木屋,也拍了水族館、夕陽,還拍了專心開車的目黑蓮,以及經過路邊全身鏡裡緊緊靠在一起的兩人,在這裡他們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情侶,根本不會有人說這是道枝家的老么以及他們的親戚。一卷底片36張很快就在半天拍完,幸好出門時他帶了三、四卷備用。

 

目黑蓮拍了吃飯前笑得眼睛瞇不見的他,還有翻開燒肉看到苦瓜就臭臉噘嘴的他。道枝駿佑一開心就會笑得眼睛彎彎,平時若笑了還看得見眼珠子的那都只是普通的笑,目黑蓮很早就發現這件事了。

 

「我不要吃苦瓜,給你。」道枝駿佑連忙把那可怕的東西夾過去對面人的盤子裡,好像目黑蓮本就該幫他收拾一樣。

 

「這是沖繩特產耶,不吃好可惜。」

 

「一定也有不喜歡吃苦瓜的沖繩人吧,太可憐了,居然要背負這樣的期待。」

 

「狡辯。」

 

×

 

都怪晚上天色昏暗,就算停在路邊做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發現。回程路上才一上車,道枝駿佑就突然低下頭,拉開他的拉鍊,用嘴把他弄射了一次。最近目黑蓮耐受度被他搞得不斷下降,揪著他的髮,手不住往下壓,最後他在道枝駿佑嘴裡釋放了一次。

 

「吐出來。」目黑蓮趕快抽了幾張衛生紙要他張嘴,沒想到道枝駿佑喉嚨一動吞下去了,還張嘴吐舌給他看。

 

「……你是不是欠操。」

 

道枝駿佑抓過他一隻手,貼在自己胸上,然後緩緩往下腹部滑,「那就看你可以幾分鐘開回去?」

 

哭笑不得,目黑蓮也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開這麼高速只是為了回房間做愛,副駕駛座的人笑得很開心,似乎掌握到他幼稚的一面所以很得意。道枝駿佑沒有再惹他,但不斷揪他的手臂肉、捏他耳垂撒嬌。

 

「蓮好像國中生。」

 

「誰跟你國中生,國中生有那麼大嗎。」

 

「開黃腔!」

 

「你最近都直接叫我名字了,『哥』呢?」

 

「希望我繼續叫你哥哥嗎?」道枝駿佑頭往後一靠,有意無意地掀起自己的衣服要吹涼,浮一層細細汗珠的小腹就這樣坦露出來,全身都是熱夏果實熟爛的氣息。

 

「……算了你高興就好。」目黑蓮說。

 

誰的手機鈴聲乍響,轟炸了整個空間,道枝駿佑一看是自己的手機,上面畫面顯示的是「媽媽」,他接起電話,無非是問玩得怎樣、安不安全、有沒有好好吃飯這類的事,道枝駿佑嘴巴一直回媽媽,手卻在目黑蓮的褲檔間游移。期間他瞥了目黑蓮一眼,對著電話說,「沒事啦,反正有事叫蓮哥解決。」

 

「他也只不過是個孩子。」媽媽在電話那頭說。聲音平平淡淡、冷冷靜靜,好像是在提醒兒子一件很重要、兒子卻沒發覺的事。

 

道枝駿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又看了隔壁的人一眼,遲疑了下,「沒事啦,我先掛了。」

 

媽媽的電話劃破了剛剛的氣氛,兩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目黑蓮並非沒聽到手機裡的聲音,好像不是在問兒子玩得怎樣,而是在查勤,不過最後那句他沒聽見。就維持這樣的沉默回到了他們倆的海上木屋,在外頭曬了一整天,中途還到海灘邊玩了一下,道枝駿佑先是跑去浴室沖掉黏在腿上的沙子,他都可以聞到自己身上的鹽巴味。

 

開蓮蓬頭沖掉卡在腳趾間的沙子時,他突然感覺有點可笑,身上的無袖背心也好、寬鬆不合尺寸所以不斷往下滑的襯衫也好、深藍色的膝上短褲也好,黑色的綁帶涼鞋也好,還有鏡子裡被風吹得打結的頭髮,看起來就完全是小孩子。

 

他將瀏海往上撥,露出額頭,好像有好一點。然後翻開自己行李箱裡的一個小盒子,剝了一顆藥丸和水吞下。那是目黑蓮一天開車載他回家時停在藥局買的避孕藥。之前都沒吃過,因為副作用較強,他從來沒吃過,目黑蓮也不要他吃,只靠保險套而已。

 

「駿。」

 

「嗯——?」

 

「快出來,這裡看得到燈塔耶。」

 

踩乾腳後道枝駿佑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可樂過去,看見目黑蓮赤腳在柵欄邊,手邊擺著一隻小玻璃瓶,是泡盛。

 

「你拿了酒?」他問。

 

「你拿可樂?」

 

「唔,」

 

「你喝看看。」目黑蓮扭開泡盛的瓶蓋。他喝了一口,一進嘴就辣舌,根本吞不下去,趕緊開了可樂沖掉味道。

 

「好苦!這酒精濃度感覺好高喔!」

 

「才13而已啊。」目黑蓮看了下瓶身,上面寫著「13%」,的確比起市售啤酒、水果酒還高一點,但作為泡盛來說太低了,也許飯店怕鬧出人命吧,畢竟外頭就有個泳池。道枝駿佑貼過去靠在他肩上,距離為零,這時他才想起目黑蓮叫他出來是要看燈塔。

 

天色已經全暗了,只能靠燈塔和漁船的燈瞧見一點海波蕩漾,不過在燈塔下似乎還有其他人在,閃著汽車的燈和一點火光,火光一瞬間點燃,衝上天,炸出一朵花,然後消失。

 

原來是在那放煙花。

 

「啊,他們是在放煙花吧。」目黑蓮說,「明天可以去買來玩。」

 

「好久沒玩了。」

 

「小時候常常玩,大舅舅都會買好多回來,」目黑蓮想起以前的事,「你小時候還不敢玩,都是優里姊和陽葵里幫你點燃,你才敢拿在手上。」

 

「……因為火很恐怖啊。」

 

「現在不恐怖了吧?」

 

「嗯。」道枝駿佑應了聲。

 

「不知道駿什麼時候會當舅舅,」目黑蓮說,「……雖然不是我們的事。」

 

講起這些事都不知是要陷入回憶,還是要面對此刻的現實。目黑蓮將泡盛一飲而盡。

 

「……優里他們沒有生孩子,她先生家很生氣,」道枝駿佑說,「現在他們考慮在要離婚,還是讓先生去找別的人生。他們還說之後不會再幫家裡那麼多了。

 

「本來他們就沒決定要幫多少,可能覺得我們家這樣也幫不了多少吧,所以家裡也一直沒起來,現在只是變回以前那樣而已。」

 

所以是因為這樣,道枝駿佑最近才悶悶不樂的。目黑蓮手指貼上他的頸子,將他拉得更近。

 

道枝家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還必須忍受這樣的羞辱,也難怪阿姨硬是要給他錢。面子在那都已經丟光了,在自己外甥面前更加不可以。

 

燈塔的強光束離他們很遠,是安全的距離,不會被掃到眼睛痛。道枝駿佑看見海上有一點一點紅光,問那是什麼。

 

「漁船的標記,圈起來的那一區是要捕撈的重點區域。」

 

「噢……你懂好多喔。」

 

「嗯?也不是,因為我以前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才去查了。」目黑蓮說,「駿以後也會懂更多事。」

 

「又是以後。」

 

「有以後不是很好嗎。表示你還有時間。」

 

「我沒時間了。」

 

「為什麼?」

 

「因為你要畢業了、要去實習了、可能之後還要去結婚了。」道枝駿佑說,「然後我會被你留下來,連以後都沒有。」

 

燈塔的光線忽然閃過來,分明離他們很遠,目黑蓮卻感覺自己眼睛被刺痛了,「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我不是你的第一次,也不會是你最後一個,就只是中間的一個人而已,」道枝駿佑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就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但我是你的表弟,在法律上我們是四親等,共享一部分的基因,我們的媽媽是親姐妹,有一樣的外公和外婆,我十六歲半的時候我們發生關係,

 

「你是我除了家人以外最初記得的第一個人,我是你看著長大的弟弟,甚至於你的親弟弟曾經嫉妒過我。這樣就夠讓你記住了。

 

「就算你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我也不能怪你,因為我們只是表兄弟。」

 

×

 

比起感情這種難捉摸的東西,身體在這一點上就好多了,至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現在他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邊,摸自己的身體,吻自己的唇,親自己的頭髮,即使那被海風吹得又乾又澀,目黑蓮依然是愛不釋手。

 

「我還沒洗澡。」道枝駿佑輕聲說,但也沒阻止他。衣服一件一件消失,甚至也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窗邊的貴妃椅上,離床就只有五公尺而已。

 

「等一下再洗。」目黑蓮一把抱起他到有四只大柱的床上,床鋪軟硬適中,不會凹陷下去,而且非常寬廣,就算他們做得瘋了八成也掉不下去,只是這床單看起來是上等好貨,都還沒躺夠就要弄髒了。

 

軟舌在側頸流離,又是咬住他那一點痣,目黑蓮似乎特別喜歡這裡,每一次都會在這裡留下痕跡。

 

目黑蓮咬住他的乳頭,原先淺赭色的乳尖被這麼一咬都紅了,麻麻癢癢的,胸前的酥麻感導入指尖,道枝駿佑現在學會了怎麼放鬆自己,只要放鬆的話舒服就會加倍。他只有過目黑蓮一人,也不打算再有其他人,雖說才十幾歲的就把話說死無疑是在斷自己路,但他想大概再也不會有人能讓他敞開自己了,光是想像都會泛起生理性的嫌惡。他不想讓其他人碰自己。

 

沉香開始在燒了,道枝駿佑嗅到空氣中的木質香,將他緩緩包圍著,溫和又帶著熱烈,兩面性的香氣,他怎樣也掙脫不出來,只能躺著任由那個人對他為所欲為。目黑蓮的手圈住了他挺立的陰莖,又是壓又是上下捋動,他不住發抖,感覺再這樣下去就要射了,後面也開始漏水。他仰頭盯著床頂,感覺到手指進來撬開他,就像每一次那樣。實行標記過的Omega和Alpha無須再做這層準備,但目黑蓮每次都還是會讓他先適應下,才會完全進來。

 

「……等一下,」道枝駿佑曲起腿,起身反壓過他,改用騎乘的姿勢,扶著發燙的陰莖對好,屏息慢慢坐下,讓陰莖完全填滿自己,發出滿足的一聲喟嘆。接著他用很慢很慢的速度開始動,目黑蓮的東西太大,每次進來他都還是得花些時間調整。

 

也許是剛才的談話讓他情緒有些激動,只是沒在臉上表現出來,他感覺到目黑蓮不斷釋出氣味安撫他,讓他剛剛的故作矜持都破功了。

 

「還說不想擦防曬,你看這不是都黑了一截嗎。」目黑蓮掐著他夾在自己腰側的兩條大腿,大腿一半往下都暗了一階色,兩隻手臂也是。腿肉捏在手裡手感很好,目黑蓮往上頂了下,又用力掐了下,果然引來幾聲嗚咽。這才插進去沒多久,道枝駿佑前面又硬得開始流水,他弓起腿,又往上挺腰,不顧道枝駿佑的抗議,前後都刺激到了。

 

「不要那麼快——我說等等、呀!」一節一節快感如電流刺入體內,道枝駿佑整個人皮膚都紅了,咬著牙什麼話都說不出,只會嗯嗯啊啊,被插得無力癱下,目黑蓮順勢轉守為攻,又將道枝駿佑壓回床上,手隔開他兩條腿,開始抽送,一刻也沒停下。將腿壓得更深,讓人無法動彈,似乎是戳到點了,肉穴開始絞緊他。

 

「啊!不要不要不要……蓮、慢點……啊!」道枝駿佑眼裡閃過白光,兩隻手揪著床單,大口喘氣,又得承受來自他的吻,壓根是要窒息了,下面都開始流水,尤其前面不斷擠出透明的水液,目黑蓮用力幹一下、他前面就又擠出一柱水。接著就是像小狗一樣的嚶嚶聲,求他再慢點,目黑蓮自然是充耳不聞。

 

「你太會噴水了,怎麼辦啊?每天早上換床單都會被看出來的。」目黑蓮壞笑道,看著他因為高潮太多次而失神的臉,心裡有憐愛也有惡作劇的心,又往前一頂,頂出個尖叫來。

 

「還不是怪你……嗚!不要那裡、不要那裡——」

 

「這裡?」目黑蓮往他那處戳,不斷地肏,直到道枝駿佑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就知道對了,都怪他們倆身體太契合,一股一股水流擠出來,兩人交合處泥濘不堪,絲質的床單上都是道枝駿佑流的水。

 

過去雖然有操開過生殖腔,但目黑蓮從未在他體內成結過,只是若是再只用暫時標記,氣味一定會大到藏不住,唯一的辦法就是完全標記。目黑蓮抱好了道枝駿佑,不再壓著他的手腕,不停吻他,把他所有的氧氣和心神都奪走,一點也不留。

 

當他抱緊道枝駿佑時他會想哭,沒有來由的,他總覺得這個小他五歲的少年剜走他身體好大一部分,而且再也拿不回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喜歡這個人到好痛苦的地步卻什麼都做不到。分明就只是個小孩子,就算長了身子心理還是長不大只想什麼都賴給他,什麼都不懂,還任性,愛撒嬌,哭完了依然會對著他笑,嘴上斤斤計較他們付出不對等卻從沒要求真的回報,才會至今都被他這個大人吃得死死的。

 

好像也不對,目黑蓮想,被吃得死死的是自己才對。

 

他覺得這一切都糟透了。

 

Omega在被完全標記後需要充分休息,這也是少見的目黑蓮沒有立刻索求第二次,而是帶著道枝駿佑舒舒服服泡了澡。玩了一整天、又加上前半夜的情事,道枝駿佑已經沒了力氣,只說想睡覺。

 

「記得刷牙。」

 

「知道……」

 

「好好睡覺,」目黑蓮吻著他的耳廓,說,「我們還有很多天。」

 

×

 

九月,目黑蓮去了南中文化祭,看道枝駿佑演出《第十二夜》,意料之外,他演的角色是女主角薇奧拉,在男女裝扮之間跳躍無數,觀眾看得驚呼連連。

 

十月底,司法試驗的結果出爐,今年合格率是近五年來最低,目黑蓮幸運地是其中一員。

 

十一月,目黑蓮的祖母過世,開始一連串遺產分配的事要處理。作為次男之長子的目黑蓮大半個月都在東京,由於祖母名下資產太多,加上其他分家也來爭產,這樣的日子就一路過到了十二月底。

 

新年,目黑蓮趕回大阪和道枝駿佑一起到天滿宮去新年參拜,這次一樣求了祈求健康的御守,兩人互相交換。因為去年都待在大阪的關係,這次目黑蓮的母親從東京來帶回兒子,整整一月,道枝駿佑都只能透過螢幕和目黑蓮說話。實在太閒了,他和長尾謙杜兩人就一起在市區的御好燒店打臨時工。

 

二月,目黑蓮先進了東京的律師事務所實習,基礎訓練為期一個月,生日時道枝駿佑忽然出現在他實習地點的門口,說要給他慶生。這次不是穿情趣內衣了,道枝駿佑用打工賺來的錢給他買了一隻很難買到的小狗布偶。

 

三月畢業季,道枝駿佑早早到花店訂好花,給目黑蓮紮了束紫、黃交錯的花束,具體是什麼花他記不起來了,只記得目黑蓮很開心。他挽著目黑蓮的手臂,兩人一起在阪大的門口拍了好幾張照。

 

四月,目黑蓮忽然消失在日本,打了電話都沒接,轉到語音信箱,道枝駿佑急得快哭了,以為人發生意外,打去東京的目黑家後,阿姨說他去美國了,你們不要再見面了。

 

走下樓到客廳問媽媽怎麼回事,他才知道原來他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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