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在你墳上跳一支舞#12

 

 

 

走到滿身都是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黃仁俊也不知道怎麼時間就過得這麼快。下午兩點離開物流工廠，和羅渽民兩人漫無目的地走，更多時候，他甚至快要忘記後面的人，只想著剛剛生父說過的話。他的腦袋被那些毫無感情、只存少量愧疚的自白佔滿了，沒有心力再去想羅渽民的事。儘管後方的人也滿腦子都想著他。

 

他們走過一處公寓旁的自家小田地，裡面有幾個大嬸在聊天挖菜，說著晚上要怎麼料理、燉什麼湯，那時太陽正熱，到底也是夏末的陽光，還是不大留情面，熱得很。羅渽民擦掉額上的汗，他感覺自己的背在滲出更多汗水，很快就要溼透衣服，前方的人也在冒汗，但沒有注意到。

 

要說對那番話有什麼感想的話，答案是沒有，他現在想不出來，沒有任何感想。

 

憎恨或是埋怨這些都是在男人開口之前就有的，但等到男人的自白後，黃仁俊反而不明白了。

 

太過誠實、沒有罪惡感的自白是他從未設想過的結局。

 

「喂，你已經走了很久了，」羅渽民叫住他，又拉住他的手，「太陽很大，先找個地方坐下來，你看看你臉都紅成什麼樣了，等一下中暑還不是我要揹你。」

 

「啊？」忽然被拉回現實，黃仁俊不懂他說什麼。

 

「我說，」羅渽民放慢說話的速度，像是在教小孩，「你再這樣走下去會中暑，我們找個有冷氣的地方坐。」

 

「……這裡哪裡有冷氣？」

 

「你別動，我現在查。」

 

迅速找了一間距離他們最近、有冷氣的店家，是一間有漫畫的24小時網咖，走過去大概八分鐘，這八分鐘也就忍了，能快點吹到冷氣再說。又像剛剛那樣，羅渽民挽起他的手，照著地圖指示的走。他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挽手的動作有多麽奇怪，至少看在黃仁俊眼裡總怪怪的，可又不好掙脫開，這一路上的確都靠羅渽民在旁邊看顧他，才沒出事。

 

說要出什麼事，也說不準，可能羅渽民怕他聽到那些話會崩潰跳河吧。

 

「先三小時。」到了漫畫網咖後，羅渽民要了個雙人包廂，有大沙發的那種，可以直接躺著看漫畫打電腦，他當然沒跟還在黯然神傷的黃仁俊拿錢，飛快地掏出兩萬元放在錢盤上。進包廂之前，他還拿了兩瓶可樂，問黃仁俊要吃點什麼嗎，對方搖頭說不要，他也沒興致點了，就只拿了十本漫畫。

 

「這什麼？」黃仁俊瞥了一眼漫畫堆，問。

 

「……灌籃高手。」

 

「我沒認真看過。」

 

「那現在可以看了，」羅渽民說，「三小時應該是看不完。」

 

「……全部有幾本啊？」

 

「31集。」羅渽民說，「沒看完也沒差啦，我家有全套。你不吃飯捲嗎？」

 

「不吃了，沒胃口，都給你吧。」

 

兩人就躺在沙發上翻漫畫，自己家裡就有一套，時常翻，都能背了，不需要特別在這花錢看，羅渽民開了電腦，點開Youtube用影片配了飯捲，吃飽後再點開常玩的線上遊戲，輸入帳密、開始今天任務。果然是網咖的速度，打起來就是特別順，顯卡也特別高級，但他無心專注在這上頭，不時偷瞄後面的人。

 

黃仁俊專心地翻著自己塞給他的漫畫，看起來是不排斥。

 

已經很久沒有翻到實體紙本漫畫了，黃仁俊懷念起以前躺在床上翻書的感覺，偷偷看了一眼羅渽民的背影，正在打遊戲，似乎沒怎麼注意他的狀況。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拉自己來這，好像也不急著回家，就要陪他耗上一天。羅渽民大可要他立刻回去客運站，完成這一天的任務。

 

但沒有。

 

是因為自己現在看起來很像被丟在路邊紙箱的小狗嗎？

 

說起來剛剛好像又欠羅渽民錢了，真麻煩，今天早上才還了他錢而已，才不過幾小時內他又變成欠債人，對方又再次成了他的債主。

 

「……你打算在這住一晚嗎？」他問。

 

「啊？沒有，時間到之後就去吃飯，然後回家。」羅渽民沒有轉過來。

 

「喔……那，我想睡一下。」黃仁俊看看手錶，說，「一小時後叫我可以嗎？」

 

「嗯。」

 

羅渽民當然沒有遵守約定。

 

他看黃仁俊躺倒在深色沙發上，縮成一團，抱住胸口，把自己半邊臉都藏進人造皮革裡，黑色的碎髮落在白色的臉頰上。這裡冷氣強，夏天外出又沒帶外套，黃仁俊似乎很冷的樣子，所以睡得格外不安穩，一直發抖，能看見皮膚上的疙瘩與豎起的汗毛。羅渽民猜那大概不只是因為冷。

 

他在時間到之前的十分鐘才把黃仁俊叫起床，被叫醒的人有些慌，急匆匆起身，發現羅渽民只是把漫畫收回去了，電腦還停在桌面，在玩手機。看黃仁俊醒了，羅渽民讓他收拾收拾，準備去吃飯。

 

找了一間就在附近的飯館，正是晚餐時間，人多得很，幸好兩人座位還是有的，羅渽民等他挑好後才一起點，又加了兩瓶酒。一瓶真露、一瓶啤酒。店員送來兩瓶酒和兩只杯子時，黃仁俊不大明白。

 

「你喜歡喝酒嗎？」他問。

 

「不怎麼喜歡，」羅渽民說，「只是這時候好像喝酒勝過喝可樂。」

 

「……你是指我嗎？」

 

「我也是。」

 

說著，自己就倒了一杯燒酒，一飲而盡。

 

酒沒多好喝，他酒量也不怎麼樣，桌上這些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看過黃仁俊喝酒，酒量似乎還不錯，兩瓶下去臉只紅半分，反而他顯得漏氣。他給黃仁俊倒了一杯燒酒，不帶著安慰，只想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小酌。他也從未想像過成年後會跟誰一起喝酒，第一次就是跟這個人。

 

「……也沒那麼悲傷，我也習慣了，」黃仁俊也是一口乾掉，當然是沒醉，但他想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說點什麼：「我對他們兩個從來沒抱過期待，會丟掉小孩的敗類……我不會期待他們改過，就算他們組了新家庭，我也只希望哪天他們親子關係決裂。這世上我只感謝我舅舅和叔叔，他們倆當時根本也沒說好要組個家庭，更別說撿個小孩回來養，就算是我舅舅的外甥，跟我叔叔又沒半點關係。」

 

「涼拌海帶芽、豆芽菜、煎櫛瓜先上。」服務生端來小碟子，打斷他們的談話兩秒鐘。

 

「嗯。」羅渽民應了一聲，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舅舅就是，所謂的同志，」黃仁俊又喝了一杯燒酒，托著腮幫子，眼睛也不聚焦任何東西，「雖然我是被他收養了，但他們兩個的關係沒有被法律保障，後來又多養我一個小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撿我。」

 

「有良知的人都無法拋下被親生父母丟掉的外甥吧。」羅渽民說，「你舅舅會養你不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黃仁俊不說話了。他剛剛已經把喝下去的勇氣，都用在那段告白上，一時半刻緩不過來，就開始吃小菜。羅渽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慢慢啜進。

 

「他們唯一做過正確的事就是在我還沒什麼記憶之前，就托給我舅舅了，」黃仁俊說，「……都隨便了。」

 

這話說得也沒錯，幸虧他的親生父母沒有給他留下太多被遺棄的創傷，他也是直到小學才知道自己家庭的特殊，原來不是所有人的家裡都有兩個爸爸。他們通常只有一個爸爸，但他們有媽媽。

 

等到主食都端上來後，兩人就不再說話了，這也不是需要說太多字的話題，能懂的就懂，無須再以語言贅述。那些記憶依然會回來，變成他入睡後的惡夢，他希望靠著對誰說出這些記憶，讓痛苦盡可能散去。

 

這家店的辣炒豬肉沒有羅渽民的好吃，也不錯吃了，很下飯，但黃仁俊想，還是沒有羅渽民炒的好吃，光一道辣炒豬肉就能配掉兩碗白飯。牛骨湯也好喝，黃仁俊偷偷看著羅渽民那碗湯，心想早知道就也點牛骨湯了，自己這碗辣豆腐也不錯，可是一看牛骨湯端上，就想到好久沒喝了。

 

「還看？自己舀。」羅渽民當然注意到他的眼神了，把牛骨湯推到中間去，也拉過黃仁俊那碗辣豆腐湯，自己先舀了一口，用筷子指著豬肉，說，「我覺得他們辣炒豬肉沒有我的好吃。」

 

這話讓黃仁俊忍不住笑了。

 

這次吃完飯後真的乖乖回客運站準備回家了，回去後也差不多要九點半，黃仁俊本想借住羅渽民家一晚，但仔細想想還是欠太多人情了，打算自己再坐半小時公車回家。上了車之後，兩人都累了，但黃仁俊下午才睡過，現在不怎麼睏。今天經歷太多事了，他需要的是讓腦袋休息，所以連手機都沒開了。

 

「……李東赫說在找你耶。」羅渽民倒是打開手機了，一看就是李東赫連環炮，劈頭就問他是不是跟黃仁俊在一起，不然群組內兩人一起消失怎麼回事，要他立刻通知黃仁俊。

 

「嗯？幹嘛啊他。」黃仁俊點開手機，看見被炸開的通知畫面，滿滿是李東赫的訊息，不停追問他今天到底去哪了，原來今天還想叫黃仁俊羅渽民過去他家住一晚，難得家裡今天只剩弟妹，爸媽出去旅遊了，他們可以玩一整晚。

 

「這該據實以告嗎？」他問羅渽民。

 

「就講啊，他不是知道你家狀況嗎？」

 

「也是。」黃仁俊點開KKT，開始回覆那一連串鬼叫。

 

「喔……帝努今天住他家，他想叫我們過去。」羅渽民滑了一整排的訊息通知，看見李東赫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求他們倆去他家住，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是有什麼問題……」

 

當他滑到李帝努的訊息時，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Jeno (.◜◡◝)『我完了』

 

Jeno (.◜◡◝)『手機裡的偷拍照都被他看見了』

 

Jeno (.◜◡◝)『現在不知道怎麼辦』

 

Jeno (.◜◡◝)『你到底死去哪了快回我』

 

Jeno (.◜◡◝)『好了我出來了 決定今天還是乖乖回我家睡』

 

Jeno (.◜◡◝)『無情的人』

 

Jeno (.◜◡◝)『你是不是跟仁俊出去玩了？』

 

Jeno (.◜◡◝)『我回家了』

 

李帝努最後一則訊息是六點半，李東赫最後一則訊息則是六點，看來就是這半小時內做出了選擇，李帝努認賠殺出，暫時回家避難。

 

「東赫什麼毛病。」黃仁俊喃喃道，「怎麼一直要我去他家睡？」

 

「因為告白東窗事發了吧。」羅渽民給他看自己手機上的訊息。

 

「什麼意思？」

 

「你看啊，」羅渽民指著螢幕，「他說偷拍的照片被東赫看到了，不知道到底拍了什麼鬼惹人家生氣，這下八成什麼事都暴露了……喂？」

 

「偷拍的照片是什麼意思？」黃仁俊問，指著螢幕上的訊息，又問，「暴露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就是李帝努被當事人發現了啊，」羅渽民見他是真的轉不過來，還好心解釋：「我是沒有很想管三個李的愛恨情仇，但既然你沒發覺的話我可以講解來龍去脈。」

 

「什麼……」

 

「東赫不是追馬克哥追了很久嗎……你跟我們讀不同高中，不知道在學校時他追得多用力，後來某一天帝努那傢伙突然跟我說東赫的事，天天講，我才發覺這小子根本是愛上他了。」

 

黃仁俊聽進去了，直到這一句話他才把結打開，聽懂羅渽民說的什麼意思，他又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亮晃晃的字在眼前閃，他看見那個暱稱，的確是李帝努，後綴還有那個標準笑臉。他吸了下鼻子，幸好現在是晚上八點，路燈偶爾閃過臉龐，不會暴露太多，他強裝鎮定，把手機還給人。

 

「被發現了該怎麼辦啊？」黃仁俊問。

 

「也不怎麼辦吧，我也沒遇過這種情況，不曉得他要怎麼處理，」羅渽民說，「我不管了。」

 

「你沒興趣？」

 

「沒，不管是東赫跟馬克哥還是帝努跟東赫，對這種三角戀實在不太有興趣，除非是八點檔連續劇吧，那我就會看。」

 

「喔。」

 

「……你還好嗎？」

 

「怎，怎樣？」

 

「你肚子在叫耶，都沒聽到？超大聲的。」

 

「喔……太餓了吧。」

 

「你剛剛吃很多耶，是我見過攝取量最多的一次。」

 

「一整天也累了……如果下午有吃你吃掉的飯捲可能會好一點吧。」

 

「你自己說可以給我吃的。不過今天的確是忙碌的一天。」

 

「嗯。」

 

「……話說回來你真的沒事？」

 

「要有什麼事？你怎麼一直問。不是都說了嗎，我根本沒期待過我爸，對那種人沒有任何冀望了，他說得再無情我都無所謂了，沒對他放感情就不會有什麼事，我只是想來確認一下，到底生下我的人長怎麼樣，就像當初去看我媽那樣，我就看看……到底是為什麼，也就那樣了。我已經沒差了。所以，別再問了。」

 

他劈哩趴啦講了一大串，講有關他的生父有多爛，他多麽不在乎生父生母，講得又急又快，試圖為這段話添上一點理性的色彩，證明他已經不會受這些東西影響了。他咳了一聲，不再說話。

 

羅渽民放下自己的手機。

 

「你對帝努有意思？」羅渽民看著他的側臉。

 

黃仁俊不說話了。

 

這可以當作是個默認。車子漸漸慢下來，半途塞車，路燈一盞一盞緩緩閃過去，清楚地給他臉龐畫了記號，羅渽民盯著他，那始終沒轉過來的側臉，還是望著自己的手機畫面，螢幕是關著的，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這段沉默一路駛往終點，現在他也沒勁了，知道這件事後，惹得他也開始煩躁，一股子煩悶扎在心裡，滑開手機也沒什麼好看的，那頭出了事，這頭也曝了光，他不曉得該做何反應，連呼吸都變成一件需要特別注意的事，以免滿腦子都是黃仁俊喜歡李帝努的事。

 

也才相處一學期多哪來動真格的喜歡，他不屑地想，可一轉彎又覺得不對，似乎這發箭也傷到自己。

 

分明他才是那個處處顧黃仁俊的人，怎麼有時人跟人之間的付出回報就是不對等。對，他求的不過是一點回報，黃仁俊欠的錢、欠的人情、錯指的感情……所有東西都該導正，不該往錯誤的終點跑。

 

煩死了。他看著窗外，終於沒了路燈，可以不用怕自己倒映在窗上的臉被看見。

 

×

 

騎車回自己家後，羅渽民像原本預定那樣，把黃仁俊放在公車站，打算自己再去買些宵夜來吃。才剛要起步，黃仁俊就追上來，扯著他的背包背帶。

 

「今天可以住你家嗎？」

 

「……可以是可以，」羅渽民說，「但我不提供失戀安慰服務。」

 

「沒有要……謝謝，抱歉。」黃仁俊心想，反正現在自己幾乎是所有的事，都給羅渽民知道了，也不想再遮遮掩掩，大方地坐上後座。

 

「我要去買些吃的，」羅渽民踩下踏板，「魚板湯吧。」

 

「喔。」黃仁俊捏緊他腰側的衣服。

 

「別捏衣服，要捏就捏我本人。」

 

「喔。」

 

要是知道了暗戀對象喜歡的就是自己好友，應該還比失戀更衝擊吧，羅渽民似乎也不是不能體會這種心情，倒不如說，他發覺自己竟然和黃仁俊在這一點上能有點共感，更令他詫異與緊張。陌生得令他慌。

 

一旦意識到那種感情後，腦子就轉不過來了，像被漿糊黏住，他奮力踩腳踏車，即使黃仁俊的體重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威脅。

 

在那段路上他才嘲笑說，不在乎那些無趣的三角戀情，八點檔連續劇都比他們好看，妻子的誘惑都比他們精彩。可是那些故事不在他身上發生，所以他可以置之不理，當作沒這些事。他可以就說那與他無關，可是現在不行了。

 

所以他一開始才不喜歡黃仁俊，這個人總是把他拉到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沒辦法抽身的思考迴路，把他拖下那片無名深海。就是因為無以名狀才更令他慌張，他不想承認也不想思考。

 

「失——戀——魚板湯——魚板、年糕、大蔥Ya！失——戀——魚板湯——泡菜、香菇、蒜白Ya！」羅渽民忽然唱起不成調的歌來，不知道是根據哪首歌下去改編的，一路上就這麼唱著，唱得黃仁俊要他住嘴也不停。現在他是駕駛，他最大，而且等等還要分給黃仁俊自己的房間，量黃仁俊怎麼也無法反駁。

 

「失戀魚板湯——」他又唱了一次，這次黃仁俊沒出聲抗議了，紅燈時往後看了一眼，原來是在偷哭，眼淚流不停，就差沒躺在他背上擦淚。

 

羅渽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親近的朋友哭成這樣過，從未見過。幸得這一路上都順暢，沒有紅燈打斷淚水，在到達魚板湯之前還有時間可以好好擦乾臉。

 

「哎，失戀也是人生必經課題吧。仁俊長大了。慶祝仁俊今天又長大了一次，多請你一份烤腸吧。失戀魚板湯，外加一份苦澀烤腸，還可以來一瓶成長蘋果氣泡水，今天就是悲情組曲，失戀套餐。」

 

「吵死了，」黃仁俊用濃得能榨出眼淚的嗓音罵他，「明天要吃炸雞。」

 

「療傷炸雞嗎。」羅渽民說，「我今天也要來一份失戀套餐。」

 

「啊？」黃仁俊疑惑地揪緊他的衣服。

 

「沒什麼，」羅渽民說，「因為失戀是成長必經課題。」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