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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墳上跳一支舞#05

 

 

 

「喂,」羅渽民兩指捏起他的後衣領,說,「等一下試膽大會你怎麼辦?」

 

「怎麼辦……?什麼意思?」黃仁俊問。

 

「既然你說你看得見鬼,那等一下不就是大型撞鬼現場?」

 

說是這麼說,但羅渽民臉上充滿了不相信的表情,只是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黃仁俊也多少猜出他的意圖,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來的時候多少有感覺到,在森林裡面,不只一個,」黃仁俊捏著自己有點發熱的臉頰,說,「但很難說是有惡意的,除非是遇到以前農學院那學生……」

 

「農學院的學生?原來你們知道這個故事啊?是誰跟你們說的嗎?」學長聽見他們的談話,抓到關鍵字立刻插話進來,「辦試膽大會之前都會請專業的巫堂看過喔,還是我們自己出錢的欸,巫堂說農學院的鬼已經安息了別擔心!」

 

「是……是嗎。」黃仁俊皺眉,不太敢相信,但聽到有請專業人士來,又說服自己或許沒問題,「那等一下的鬼……」

 

「當然都是我們自己人裝的啊,放心好了,頂多嚇嚇人,不會真的抓手抓腿的,跑了就是。」

 

「那,那就好。」黃仁俊踟躕再三,不知道該不該說經過後面那片林子的入口時有感覺到東西,但他想學長姐們即使是玩試膽大會,也未必真的相信鬼神之說,請巫堂來也可能只是為了給學校交代,先把嘴巴拉鍊拉上了。

 

希望今晚沒事,他捏緊李東赫給他的項鍊,又看了一眼羅渽民。羅渽民看回去,狐疑地擰起眉。「幹嘛?你一直偷看我。」

 

「不是……我沒有偷看你!」黃仁俊說,「等一下我跟你一組好不好?」

 

「……你會怕?」

 

「不是,」黃仁俊正色道,「我是怕被攻擊。」

 

「所以你要推我上去擋攻擊?」羅渽民說。

 

「不是,絕對不是,但是,」黃仁俊說,「……你陽氣真的很重,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重的。」

 

「……你……不是信這個教的吧……」

 

「跟我一組,」黃仁俊十指交扣,做出祈禱的姿勢,「拜託。」

 

×

 

本來是有女生想要搶著跟羅渽民一組的,但在集合時,看到他身邊站的是黃仁俊,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怎麼還沒開始就輸了呢。

 

「那麼——大家集合,等等的活動,相信大家都知道吧?試膽大會呢,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學長姐只會嚇嚇你們,不會動手動腳,所以,要是中途遇到什麼怪事,請大聲呼喊自己的隊名,我們會立刻派人過去,知道嗎!」

 

大家一組一組分配好後,就等著出去探險。每一次都放行五組人出去,黃仁俊和羅渽民是第二批出去的,兩人就排在中間。

 

剛才在大片舞台光之下還沒感覺,現在周圍只有慘白的路燈,以及學長姐手上的手電筒。在這樣的燈光下,羅渽民發現黃仁俊的臉上浮出不對勁的燥紅色。

 

「你剛剛有去跑步?」他問,儘管他知道從跳完舞到現在,兩人一直都在一起。

 

「嗯?沒有啊?我為什麼要跑步?」黃仁俊困惑地說。

 

「你臉超紅,」羅渽民說,「簡直是蘋果。」

 

「我……?」

 

「好了,第二批準備進去囉。」

 

話都還沒講完,他們就被後方隊伍推著往前走了。黃仁俊緊緊跟著羅渽民身邊,怕對方不舒服,還保持了五公分的距離,但又不敢離太遠,以免失去保護力。儼然是把羅渽民當作護身符或抗菌洗衣精。

 

終究是以前的校區,路上沒什麼雜亂的建物,只有就農學院本部、停車場、研究室,以及一大片廢棄的農場和農田。學長姐們說已經確認過了都清空,裡面沒東西,只有安排好的假鬼,所以走在中間的他們聽見前方的叫聲,大致也都知道哪裡有鬼了。黃仁俊也沒說什麼,似乎都沒有真的鬼,只有人在。

 

「沒東西嗎?」羅渽民問。

 

「沒……有,都是人。」黃仁俊說,「我們離農學院還有多久?」

 

羅渽民看了手機上地圖,App顯示距離僅有五十公尺,路程兩分鐘左右,「快了。」

 

「你不要動,我照一下。」

 

「咦?」

 

羅渽民切掉地圖,點開手電筒,走到離黃仁俊五公尺遠的地方,用手擋住一部分燈光照他。「你臉還是紅的,到底怎麼回事?有吃到什麼嗎?」

 

「吃……?我就吃晚餐的咖哩啊,還有人家發的點心,」黃仁俊納悶地回他,「而且就是GS25買來的洋芋片。」

 

「你不要動,我摸一下喔,」羅渽民關掉手電筒,走近他,伸手就撥開他瀏海觸碰他額頭,「有點熱,這是發燒了吧。」

 

「發燒?」黃仁俊有些詫異地說,「可是我沒感覺啊!」

 

「發燒是不是會更容易遇到鬼?我看電視上都是這樣講的。」

 

「是、是比較容易遇到沒錯,但是——」

 

再一次,話都還沒說完,遠方就傳來尖叫聲,是前兩組的人在叫,幾個人從農學院的大門跑出來,後面還跟著裝扮成鬼的學長。兩人抬頭看著前方,一陣混亂,逃竄而出的人扯著嗓子尖叫著。

 

「呀——!有鬼!有鬼!」

 

「真的有鬼!」

 

「那不是鬼!是我啊!我是碩仁學長啊!」披著白色床單的男人扯掉自己身上的布料,試圖跟前方的人解釋。

 

「才不是!剛剛那個是穿黑衣服!是鬼!鬼啊!救命啊——!」

 

他們幾個人跑得太快,衝過他們倆,掀起一陣風,像齣鬧劇。羅渽民不置可否,只是看著黃仁俊,似乎要他盡全力感應。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們還只是第二批人馬,等等還會有更多人來。

 

「不管我現在信不信鬼,你都要感應出來。」羅渽民說。

 

「……有是有啦,但是,但是跟在你旁邊會稍微微弱一點……如果太多人去打擾的話,鬼魂是有可能生氣的,」黃仁俊說,「咦可是我現在如果真的是發燒,就是身體變弱,可是你又在旁邊,那這樣算抵銷掉嗎?還是你的陽氣真的很強,所以我就算發燒也不太會察——」

 

第三次話還沒說完,黃仁俊就安靜了,並不是他自己安靜的,而是有股力量從背後推他。這一推,就摔在羅渽民身上。

 

「你幹嘛?平地都能摔?」

 

「不、不是——好像有什麼東西——」黃仁俊緊緊抱住羅渽民,也不顧什麼禮節了,反正能巴是巴,況且對方也沒推開他,只是無奈地回抱住。這樣似乎是沒事了,他安心了一秒,又警覺起來。

 

還以為這樣抱住羅渽民就沒事,但耳邊依稀能聽到不屬於「這裡」的聲音。

 

『是他殺的』。

 

「是他殺的」,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楚。黃仁俊知道自己沒聽錯,這聲音並不是偶然聽見,而是要讓他聽到的,就像以前那些鬼魂一樣。否則不會只講一次,還直直灌入他耳膜內。他看向農學院的四樓,據說就是那名誤食農藥過世學生的命案現場。

 

「所以呢?哪裡有東西?我是不是要放開你才能感應到?」

 

「是。」黃仁俊放開他,決定親身去試驗一下,便拔腿往農學院大門奔去,決心要找出。羅渽民心想不對,也立刻跟上,他沒有什麼遇鬼神的經驗,只是覺得這人存心找死,在廢棄大樓裡亂跑,也不管附近有沒有什麼危險物品。但是不知怎麼回事,彎進轉角後就到了學院中庭,剎那之間黃仁俊的身影就不見了,消失無蹤,連聽到腳步聲餘音都沒有。空無一物。只有他自己。

 

「喂!你要去哪!那裡都封起來了啊!」他對著中庭大喊,希望黃仁俊能聽到,但是沒有回音。

 

「黃仁俊!」他又喊了一次。

 

「喂我說了不要亂跑吧!摔傷了嗎!?黃仁俊!回答啊!」走到盡頭時,只有自己的回音撞回來,羅渽民看這層樓只剩廢棄的書架、椅子,再繞一圈,檢查黃仁俊是不是摔在哪個樓梯間或被掉下來的櫃子砸了,但還是沒有人。

 

這不對勁。他心裡響起警鈴,馬上打電話要黃仁俊接聽,邊走邊找人,可撥了三十秒後,還是沒回應。他立即換人找。

 

「喂?東赫?有空嗎?我跟黃仁俊在試膽大會,我們兩個一組,但他現在跑進農學院裡面我找不到他,他以前有過這樣嗎?」

 

「什麼?什麼跑進農學院?」李東赫接起來後就聽見羅渽民焦急的聲音,直覺是黃仁俊出事。

 

「我說,哎,他跑進有學生死掉的那棟大樓裡,一轉過去我就找不到他人了,而且剛剛學長跟其他人才從這裡跑出來,他跑進鬧鬼的大樓裡但我找不到他——」

 

「他身上有帶著我給他的十字架嗎?」

 

「什麼十字架?我不知道,你以前有過這樣的情形嗎?」

 

「沒有……你快找到他,快點,我趕快問問他爸要怎麼辦!」

 

「問出東西打給我。」

 

掛掉電話後,他發現自己已經繞完一樓與中庭,一片烏漆媽黑的什麼都看不到,看樓梯間沒有拉上鐵柵門,便直往四樓跑。那天聽李東赫八卦時,記得那個學生是死在四樓的研究室內,而且剛剛黃仁俊抬頭看的也是四樓。

 

「啊真的好煩,麻煩的人。」他忍不住碎念一句,一下跨上三階樓梯,直往四樓奔去。

 

×

 

「仁俊出事了。」李東赫面色凝重地說,「好像試膽大會出了問題。」

 

「那要怎麼辦?」李帝努問。

 

「我現在要問他爸,」李東赫先是用自己的手機撥了黃仁俊爸爸的電話,又抓走李帝努的手機撥了另一支電話,「哎煩死了怎麼會這樣,黃仁俊是不是真的被抓走了——我們現在過去農學院吧?你不是剛拿到你爸的二手車?」

 

「欸、這、喔好,但我現在——……我拿個鑰匙。」

 

夜裡一片雲都沒有,月亮是光的,才晚上九、十點,停車場附近還有不少學生在喝酒抽菸聊天,但距離黃仁俊在試膽大會失聯已經有二十分鐘。平時二十分鐘是沒什麼的,但要是這種事是在有幽靈出沒、有陰陽眼體質、靈異地點這類人事物皆具備的情況下,可讓人放不下心。

 

在車上時李東赫一直打給黃仁俊的爸爸,這支打不通,換打下一支,那支又不通,只好又打前一支,兩支電話撞來撞去,李帝努搞不懂他為什麼要反覆播兩支不同的號碼,終於在第三次打過去後接通了。

 

「喂?叔叔,我是東赫!仁俊今天參加系上試膽大會好像真的遇到了!我有叫他戴十字架但好像沒用,該怎麼辦啊!?」

 

「……嗯!他旁邊有人,是我朋友,嗯!他在哪?他,我,我不知道,我朋友去找他了……!」

 

突然一個急煞車,李東赫的手機差點沒飛出去,輪胎跟地面的摩擦尖聲嚇醒了他們。一隻松鼠跑過去,只差十公分就輾死了。李帝努驚魂未定,他本就沒在晚上開過車,都是硬著頭皮上陣的,這麼一齣意外差點魂飛,更慘的是同時手機鈴聲響起,又嚇了車內兩人第二次。

 

「羅渽民,」李帝努看著畫面,接起電話,「喂?還好嗎?」

 

「不好,」對面的人似乎很喘,說,「我找到黃仁俊了,但昏過去了。」

 

「什麼?」李帝努按下擴音鍵,讓李東赫手上的手機也靠過來,傳聲音到黃仁俊的爸爸那邊去。

 

「我說,我一上四樓就一直找,但是繞了一圈都沒看到人,聽到有東西破掉的聲音才回去,就看到他,但他倒在窗邊,嚇死我,我明明找過那個地方的,」羅渽民說,「他剛剛看了四樓,我想這裡應該有什麼東西吧,不知道,我先揹他下去,你們在宿舍嗎?」

 

「正要開車去找你們。」李帝努說。

 

「……那,我跟學長說一聲,先帶他回宿舍好了,不能再待在這了。」羅渽民說。

 

他不是沒注意到黃仁俊正在發燒,只是對方似乎沒半點自覺,還糊裡糊塗追上去,追逐一個他看不見的東西。他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鬼神幽魂於他都只是種概念,甚至幻想,只是人類的產物。但他不知道人類的想像能使很多無形之物成真。

 

一開始到四樓去,根本沒有任何人在,他還以為黃仁俊在這段期間跑去其他樓層了,但若是如此,往下一定會經過他,再往上……四樓已經是最高樓層了。農學院的教室挑高都特別高,一層樓足足有四公尺以上。他很確定自己已經把四樓都繞遍了,卻在要繞第二次時看見倒在窗前的黃仁俊,燒得比剛才還嚴重。

 

等到李帝努他們來之後,羅渽民已經將黃仁俊帶回營地了,正在幫他收拾行李,李東赫也過去幫忙收東西。幾個學長姐當然都過來關切了,看見臉燙得發紅的黃仁俊,心裡想的都是死定了,之後不知道怎麼跟老師和系主任解釋,往後這活動也很可能會被砍掉。可羅渽民沒管這些,他揹著黃仁俊到車上去,要李帝努開去最近的醫院,先給他打支退燒針再說。

 

×

 

這次事件之後,因為也有其他一年級的聽聞一些風聲了,壓也壓不住,黃仁俊就昏在現場,全身潮紅,神智不清,而且不只一人目睹所謂的幽靈,因此系會召開緊急會議,系主任和其他老師最後做出決定:為了學生安危,以後不得再辦試膽大會,換個名目也不行。

 

被送去急診打針的黃仁俊,安安份份地挨了一針後,送回宿舍去睡覺了。幸好不是燒太兇,只有37.5度,醫生甚至不太想接這樣的病患,本來還要他們別花這冤枉錢,回去睡一覺壓出汗就好了。李東赫甩著黃仁俊軟趴趴的手說這怎麼可以!看看他!臉色多紅!所以三人合出了錢給他打針。

 

羅渽民要李東赫好好照看黃仁俊,嘴裡碎碎念說「都是他亂跑」、「搞這一齣」,一副恨不得在半路上就把黃仁俊踹下車的口吻,但還是去宿舍走廊盡頭的公共廚房給黃仁俊煮了柚子蜜茶。等他端來那杯熱燙燙的茶時,李東赫說:「你其實蠻照顧他的嘛。」

 

「……什麼,」羅渽民不懂他什麼意思,「難道我該放生他嗎?」

 

「不是,我是說啊,雖然你每次跟他在一起好像都表現得很不耐煩,但身體蠻誠實的啊。」

 

「照顧生病的人是人之常情吧,我又不是冷血動物。」羅渽民撇過頭去。

 

「你明知道我不是講那個,」李東赫說,「羅渽民,你也有看到嗎?」

 

「看到什麼?」

 

「鬼啊。」

 

「沒有。」羅渽民說,「……你再說一次,他看見鬼的事情到底是怎樣?」

 

「就是那樣啊,看得到囉。」

 

回想起黃仁俊的舉動,常常會躲在他後面,拉他衣袖、抬頭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羅渽民吐了一口氣。不管他接不接受、承不承認鬼的存在,他想黃仁俊應該是真的能看見某些東西吧。畢竟想想,他也不能說地球上很多事都是有憑有據的。就當作接受了一半。

 

「我看你有空來旁聽旁聽民族系的課吧,鬼神、民間信仰這些民俗學知識對你應該很有幫助。」李東赫說。

 

「什麼幫助?」

 

「讓你更理解仁俊。」

 

「……我考慮一下,不要。」

 

他帶上門,看見還在客廳裡的李帝努,問他怎麼還不去睡。李帝努說被這麼一折騰,哪還睡得著。李東赫突然衝過來說仁俊出事了,要他立刻開車出去,這樣弄一弄,現在都兩點了,明天還有課呢。

 

「如果不是你們沒交往的話,」羅渽民說,「你就是個普通的男友狗而已。」

 

「不要講那種沒發生過的事。」李帝努說。

 

「你憑良心講,如果今天是我……或黃仁俊,要你晚上開車出去接我的朋友,你一定會直接叫一台救護車過去,才不會直接開車出來。」

 

「不會。」

 

「你會。」羅渽民說,「……總之多虧了你,不然在那鬼地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看到一個發燒的人衝去鬧鬼的地方,然後昏在那邊。」

 

「嗯,」李帝努應了一聲,還在想該怎麼反駁剛剛那些話,但腦袋一轉,並沒有不同,便默認了:「你相信他看得見鬼這件事嗎?」

 

「……不相信也得信了吧。」

 

「是嗎。」李帝努說,「我還在想你要堅持到何時。」

 

「閉嘴啦。」

 

他們倆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彼此都沒有說話,也沒把玩手機,只是望著空氣,好似在醞釀些什麼。李帝努不斷想起李東赫在車上的怪異舉動,打給黃仁俊的父母時,他撥了兩支電話,但是聽談話內容又有些奇怪。然後,李帝努瞄到手機上的聯絡人姓名,他看見兩個聯絡人後面都寫著「爸爸」。

 

「你們家不是偵探社嗎?」李帝努突然說。

 

「是徵信社,別說什麼偵探社。」羅渽民問,「幹嘛?」

 

「沒什麼……我只是想,其實我們都不太瞭解仁俊吧。」

 

「跟他也才認識半個學期。」

 

「是沒錯啊……但是東赫那傢伙也都沒有盡到職責,告訴我們他的事情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羅渽民說,「為什麼是他來告訴我們啊,應該是黃仁俊自己要講才對吧。」

 

「你看見他都是一張臭臉,你覺得他會主動跟你講?」

 

「不跟我講也沒差。」

 

「你就不好奇?」

 

「……我應該對他好奇嗎?」

 

「是該吧,我覺得你該對他好奇。」

 

「……不需要。」

 

「沒有,就講講而已。」李帝努瞟他一眼,「就交給你去熟了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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