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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ㄌ

不知道怎麼收尾,然後寫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到Fight Club,想說啊那乾脆就用那樣的感覺來寫好了。

 

You met me at a very strange time in my life.. | Fight club, Fight club  1999, Love movie

 

 

MUSIC.

 

 

 

破口#04_End.

 

 

 

暴風雨來的那一天,他被重力撞擊在窗板上的雨水驚醒,已經戴了耳塞卻還是擋不住這暴雨挾來的噪音,轟隆隆轟隆隆的,每打一下雷他身子就也跟著共振不由自主地抽動。

 

摸黑查了天氣預報,說這場暴風雨會持續到早上。他負氣地窩進被窩裡,把自己埋起來。然後又傳一條訊息給一定還沒睡的對面,說,雷聲好吵,我睡不著。討安慰。

 

對面等了半小時才捎回訊息,「戴耳塞啊,乖」他惱得把手機摔進被窩裡,發出沉悶的一聲。

 

轟隆隆哐哐哐,啪嗒啪嗒,嘩啦嘩啦,哐哐哐,噠噠噠噠噠。碰碰。碰碰。他一直聽著這些聲音。

 

碰碰。不對。碰碰。怎麼多了碰碰。碰碰。他起身,不對。碰碰。

 

碰碰。

 

最後一聲碰碰落在他的耳邊時,他還尋思大概只是風把樹吹斷了,那是樹枝敲到牆壁的聲音,下一秒,在他堆著雜物那一區上頭的天花板就被雨水砸破了,一瞬間嚇得他大叫。

 

砸 破 了。

 

他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著。

 

砸破了。

 

他趕緊打電話叫來房東,這事態緊急,已經超出一般人的急難處理範圍,其他房客聽聞聲響,也紛紛開門探頭。因為已經是半夜了,他們都睡眼惺忪的,不大清楚暴雨做了什麼。只有深夜依然醒著的羅渽民知曉一切。

 

不幸中的大幸是,天花板破洞的地方是他堆放雜物的地方,沒什麼太重要的,也沒有電器,除了靠近在那的咖啡機因為被雨噴太久而有些秀逗外,其餘的東西他都趕快救起來堆在床上、沙發上了,剩下的就是嚴重的心靈創傷。黃仁俊差點以為雨水會繼續擊破他的房間。

 

房東看見自己的房子破成這樣,慌得跪在地上,也不知道究竟要打給誰,只好先請消防隊來處理。

 

『……請問我該怎麼辦?』黃仁俊頂著大汗和噴濺的雨水,手上抱住他搶救出來的電腦、手機、一隻白色的娃娃和錢包,在內心不停祈禱希望房東是個負責任的人。他不可能住在這了,必須另尋住處,可是這麼突如其來,他是能住哪。

 

『這,嗯,對不起,我們會負起責任修繕,但是暫時住處,要請您自己想辦法……』

 

『咦?可是,可是現在是半夜,可是,我上哪找?住飯店?民宿?請問沒有空房間嗎?儲藏室也可以,拜託——』

 

『但是現在沒有空房……』

 

『拜託……』

 

看熱鬧的鄰居散場了,就剩羅渽民還在對門抱胸看他。

 

黃仁俊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麼,難道是要把整場戲看完才回去嗎?頓時有些生氣,但生氣也不能幹嘛。苦惱地彎進自己破一半的家後,對門的人喊住他。

 

『什麼?』

 

『你直接把必要的東西搬過來,』羅渽民說,『房子附贈的家電留著,其他搬過來。我去跟房東說讓你的大型家電先放在儲藏室。』

 

『……什麼意思?』

 

『我房間分你一半,』羅渽民說,『把東西搬過來。』

 

原來自己夢話還惦記著過去那個男人,若不是羅渽民說了,他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他沒有;不過幸好自己在夢中態度一致,是咒罵不是挽留。黃仁俊從夢中醒來,發現還是黑夜,凌晨四點。他摸摸自己的嘴,不知道自己今天有沒有說夢話了。

 

隔壁床的人睡得正熟,看來躺下一陣子了。

 

羅渽民作息晚,總是三點以後才上床,最近更晚,逼至清晨才躺下,而再過幾個小時就換黃仁俊醒來,起床,小聲地洗漱,去單人用的廚房做早餐。

 

前些日子他還在思考該怎麼寫字條才不會顯得自己太卑微,現在卻是羅渽民求他留在這了。他都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或是他根本就知道,只是不想去探究為什麼。

 

以前不熟的時候,看見羅渽民就會打招呼,他會笑,羅渽民也會微笑。而他會覺得,今天應該會很好。那種感覺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看見那張臉在笑,他只感到無限的煩悶,心底冒出一個空洞,無論裝了多少那份笑都不夠。

 

×

 

「這本?」李帝努甩甩手上的書,問他。

 

「喔,這本。」黃仁俊說。

 

「這種書不是現場都會賣嗎?幹嘛特地跑到別的地方來買。」

 

「現場買不是感覺很沒誠意嗎?來簽書結果現場才買,好像根本不重視人家的作品。」

 

「你想太多了,書店當然都趁簽書會的時候打折銷售,」李帝努說,「你還真是形式主義。」

 

「不是形式主義……是禮貌。」

 

一個月難得一期店休,就挑這天去羅渽民最後的簽書會。只有頭兩天和最後兩天羅渽民才會在,前面沒時間,說什麼也要趕末場。雖說那之後,他們倆就有點尷尬了,但還是照常像個成年人,起床,一起吃飯,各自上班工作去,下班吃飯,用同一間浴室,睡同一間房。說什麼都還是要過下去。

 

天花板的修繕進程也差不多了,房東說等收尾就好。

 

算一算也住了兩個多月,兩個多月,和同一個人連續生活,連跟前男友都沒這麼親近。

 

黃仁俊拿走李帝努手上那本書,「我結。」

 

「……這也才多少,我自己付就好。」

 

「我……我付就好,」黃仁俊說,「給他衝版稅,也是一點,沒什麼用的回報。」

 

「你真的想太多了,」李帝努說,「他只是對你有非分之想,你還以為人家看你可憐做善事,他才真的可憐。」

 

「……」黃仁俊又擰起眉,整張臉看起來像團皺巴巴的團子,「你真的這麼想嗎?」

 

「他不就對你有意思才這樣嗎?」

 

「你才想太多。」

 

「你是假清純還是真蠢?」李帝努不耐煩地拿回他手上的書,直直朝向櫃檯去,不等黃仁俊掏錢就結帳了。「不要整天想著回報,你想的那些回報又不是人家要的,說不定只打一砲人家還嫌不夠。」

 

買了書之後就是要去展場,看羅渽民,和羅渽民的展。不對,反了。看展,簽書,見羅渽民。這才是正確的程序。

 

「你在說什麼鬼……」黃仁俊追上去,說,「你怎麼就確定他是那個意思?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

 

「你可以洗完澡假裝沒拿衣服進去或是只圍浴巾走出去,他一定馬上硬……很痛不要打肚子!很痛!」

 

黃仁俊想都沒想,追著他打,攻擊他肚子。在大街上講什麼打砲跟硬不硬的多丟人。

 

「……總之,」李帝努恢復原本的正經模樣,輕咳一聲,說,「你房子也要修好了,該好好想想怎麼正確報答,不要只是會愧疚。」

 

展場人很多。

 

黃仁俊嚇到了,他不知道羅渽民名氣這麼大,這場地也不算小,居然還要分批入場才行。到門口時,工讀生說要維護展場品質,所以一次只開放十個人進來,然後拿一張券子要他們等到四點後才能進場。李帝努聳聳肩,要他別在意,現在也三點多了。

 

可黃仁俊臉上表情還是不太好看。他還以為自己可以有點特權。一想到這可笑的念頭,他就甩甩頭要忘掉,也太自大了。再說了李帝努說羅渽民非分之想什麼的也都沒證實。

 

四點鐘,紅龍解開,他們跟著人群進去,先在外面展區逛。展出的很多都是書裡沒有的,而且手繪的比想像得多。羅渽民的作品彩度低,明度也低,對比也低,常常是灰灰藍藍的一張,偶爾混一點洋黃色和朱槿紅,看了書還沒感覺,看了實物後,倒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總覺得再看下去,會跟著畫裡的藍色一起沉下去。沉到底。

 

和他的笑容相差太多了。黃仁俊想。

 

明明是可以那樣笑的人。

 

「現在開始是簽繪時間,請排好隊,NANA老師已經準備好了。」

 

×

 

秋雨下的總不是時候。應該說,雨總是下的不是時候。他不喜歡雨,因為很麻煩,室內會潮濕,潮濕就令人厭煩。厭煩就會想起更多令人心煩的事。比如說黃仁俊來展覽的那一天,只有幾分鐘就走了,連要裝熟都來不及就被工讀生說請注意時間,要輪下一位了。他都還沒組織好語言,想跟工讀生說閉嘴啦這是我的——我的什麼?

 

羅渽民沒有看見那個面孔模糊的男人。

 

站在黃仁俊身邊的是咖啡廳那個正直、好看的男人,要黃仁俊快把書遞過去給他簽。他們就在這十個讀者之中,沒有站在第一個搶頭香,也不是最後壓軸。羅渽民接過書後,就跟對待過去那些讀者一樣,寒暄幾句,說謝謝,然後翻到最後一頁問說希望畫什麼。

 

『請幫我畫一隻狗。』李帝努說,『馬爾濟斯。』

 

『你有病啊……』黃仁俊用手肘撞他,又對羅渽民說,『抱歉,你隨便畫個東西給他就好了。』

 

羅渽民還是畫了追著食物跑的馬爾濟斯給李帝努,然後給黃仁俊畫了隻受驚的小貓咪。畫完他們兩個的後,就輪到其他人了,也沒留更多時間。主辦單位更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關係。不過這就跟最一開始一樣,他們沒有特別特殊的關係,所以做什麼都會是多餘的。照理來說,他不需要留時間給黃仁俊。那只是,照理來說。

 

家裡那個黑色的提袋不見了,去哪了?丟掉了嗎?看了今天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是那個面孔模糊的男人,難道他們已經不在一起了嗎?在慶祝辦展成功的慶功宴上,李東赫察覺到他的失神,主動擋了好多不必要的酒,還替他發言,掩蓋他的不對勁。他的腦袋裡始終只有黃仁俊。

 

已經快瘋了。他也想從腦海中去除掉那張臉,但是沒辦法。

 

他總是在陽台看他回來,抽那天的第一根與最後一根菸,配上剛結束一份工作後暫時的清爽感。天熱的時候黃仁俊會只穿涼鞋就出門,天冷的時候會換上短靴。起初那單薄的身子好像隨時會被風吹斷,後來他再看,發現應該會是像芒草那樣,怎麼吹怎麼飄,但吹不走。

 

他感謝那場暴風雨吹破了黃仁俊家的天花板。轟隆隆,哐哐哐,天花板沒了。黃仁俊出現在他們房門之間,距離一公尺多。抱著電腦、手機、錢包和一隻Moomin。

 

十一點多到家時,房東和黃仁俊都在他的房門前,黃仁俊正把自己原本的家當扳回去對面。

 

「啊,羅先生你回來了。」房東說,「黃先生的房間終於修好了,今天早上工人都已經把東西收拾乾淨,你可以變回單人套房了。」

 

黃仁俊低頭不吭聲,扛著床墊搬回去。那床墊不輕也不重,房東想上前幫忙,被羅渽民攔阻了。

 

「房東是剛剛才跟你說的嗎?」他問。

 

「……今天下午傳簡訊說的。」黃仁俊說,「打擾你這麼久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羅渽民說,「恭喜你回歸單人生活。」

 

恭喜你回歸單人生活。不知道是對誰說的。黃仁俊回頭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就是眼睛裡一直浮著奇怪的神色,難以形容。

 

這下他們是真的沒關係了。

 

也許還是能當朋友吧。當朋友也夠了。對方給的路就只有這樣,也無法再往前,他也不是鐵人,能一直接受碰壁的考驗。也許他們能開個小小的宴會,慶祝黃仁俊回到家裡,他會借酒裝瘋,把該說的都倒出來,不該說的也一起傾倒。然後,黃仁俊會一臉困擾地笑,裝作沒聽到,安撫他,要他先睡。睡一晚起來就沒事了。什麼事也沒有。什麼事也不會有。也不算虧了,他還是能夠裝傻,還是可以在最後一刻用假意說真話。

 

為什麼他會以為是自己趁虛而入,想藉著那個天花板的破洞入侵黃仁俊的人生。明明他才是那個破綻百出的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笑。

 

「……那個,就是,」黃仁俊思索了一下,組織語言,想著該怎麼說才好。「要來我家吃宵夜嗎?之前醃的章魚腳應該可以吃了。還有酒,不是什麼烈酒,就一點小酒。」

 

那聽起來很像一夜情邀約,可是雙方都知道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是一開始的話,羅渽民大概會以為這是有點希望了,但現在還是算了。黃仁俊離開這扇門之後,就再也沒有理由踏進來。他們明明是可以當朋友的,像個普通朋友那樣,隨意進出,吃飽喝醉躺在對方的沙發或床上睡著,隔天醒來說一聲回自己家。可為什麼他始終沒能和黃仁俊成為朋友?

 

「好啊,」他說,「我要貢獻一點小菜嗎?有自己做的飯捲。」

 

忽然一聲雷落下,黃仁俊嚇得縮肩,那一夜天花板被風雨吹破的事情太過深刻,他忘不了。不過隨即又安慰自己,又不是被人砍了還怎樣,必要嗎。

 

「你的天花板創傷好嚴重啊,」羅渽民輕輕地笑,「會不會你的夢話也有那一天的內容呢,只是我沒聽見。」

 

「說不定真的有吧……」

 

「也罷,也沒辦法確認了。」羅渽民輕快地說,然後拿著自己做的飯包和真露進了黃仁俊剛重整好的家。只有先搬一些東西回來,所以房間還是稍顯凌亂空蕩,不過餐桌、床墊、床頭櫃這些東西都已經先固定好了。他拿出兩隻玻璃杯。

 

他才發現這是第一次進來黃仁俊的家,之前都只是路過探頭,看一下施工進度,從未真正被邀請進門。然而他自己卻先敞開大門用各種虛情假意的善良說要收留他。圖的是什麼他自己最清楚。他也不打算否認自己心術不正的部分。

 

和自己房間規格是一樣的,可是完全不同,進門就能感受到主人的氣息。桌上已經擺了幾個碗盤和空杯,剛從箱子裡拿出來,所以不是擺好要招待的。

 

「隨便坐,我之前買了新的坐墊,想說搬回來時可以用。」黃仁俊說,然後轉身去拿冰箱裡的醃章魚腿。羅渽民看到他的冰箱裡已經擺了不少食物,一時之間有些迷惘。他趕緊打消自己所有曾經的期待。

 

「雨好大啊。」黃仁俊喃喃道。羅渽民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但對方頭也沒回,專心在拿冰箱裡的食物。

 

雨的確是越來越大的,有接近那天暴風雨的趨勢。這季節的話應是颱風,但氣象預報沒有颱風警報,只說首爾部分地區會有雷雨。他不懂了,這城市怎麼三天兩頭就有雷雨。

 

拜託風再颳大一點吧。羅渽民捏緊了手上的玻璃杯。

 

「你吃吃看,應該還可以,我還打回去問我媽怎麼做,」黃仁俊拿出醃章魚腿、泡菜、涼拌菠菜和甜椒豬肉,除了醃章魚腿外,其他都是他們平日宵夜會吃的菜色。然後打開酒瓶倒酒,自己的那一杯只倒了少少的半杯。

 

黃仁俊沒有電視,平時都是用平板看節目,兩人就圍著一塊小板子看了似乎壓根沒有重點的鬼片。窗外的雨勢還在加劇。

 

「……剛剛那幕是不是有個人影?在門邊?」黃仁俊指著螢幕說。

 

「有嗎?沒注意到。」

 

「有啊,就在門邊,女主角剛剛不是進門嗎?後面有一個人……」

 

「可以倒退回去嗎?」

 

「好……你有沒有覺得打雷的頻率變高了?」

 

「有嗎?」羅渽民看向天花板,嶄新又堅固,應該是不會出問題,「你怕雷?」

 

「不是我是怕天花板又破。」黃仁俊義正嚴詞地說,「雖然補好了但是,」

 

「但是怕有個萬一。」羅渽民說,「放心啦房東也不想再花錢修一次,一定會幫你修到好——」

 

啪的一聲,室內倏地陷入一片黑暗。

 

一時之間眼睛無法適應,只剩下平板刺眼的光線,黃仁俊藉著那份光焦急地望向羅渽民,手也揪著對方的衣袖。現在屋裡還有電的只有平板跟手機了,冰箱的嗡嗡叫聲停止,連白噪音也消失,窗外只剩路燈還亮著。

 

羅渽民起身要回自己房間檢查是全棟停電還是只有這裡,卻被黃仁俊拉住。

 

「你要幹嘛……?」黃仁俊訥訥地問。

 

「回去看是全棟停電還是只有你這戶……」羅渽民感覺到自己手上的熱度一直不減,他又要去開門,黃仁俊又拉住他,一來一往的都不停,便放棄了這念頭:「去看你天花板有沒有問題吧。」

 

新的東西怎麼會有問題?但說起來,新的東西還不適應環境,也是常會出問題。窗外的雨聲不是啪嗒啪嗒了,而變成一種令人焦慮的、急躁的撞擊聲,羅渽民點開手機的手電筒一看,天花板是沒什麼問題,穩固著。但電就是遲遲不來。

 

他們聽見走廊上也有一些人聲了,想必鄰居們也都備感困擾,出來等電,順便用路燈當暫時照明。

 

「雨是不是越來越大了?」黃仁俊問。

 

「嗯。」羅渽民說。

 

「會不會下到早上……」

 

「或許會吧,都不停,預報也說夜間會持續降雨。」

 

「那雨勢會一直增強嗎?」

 

「不知道……」

 

「我怕雨會下到早上,」黃仁俊用微弱的音量說,「如果下到早上了,而且還是這麼強怎麼辦?」

 

「……那就,只好祈禱你家的新天花板沒事,」羅渽民轉頭問他,「要是又破了怎麼辦?」

 

「……不知道,可能真的要找別的地方住了吧。」黃仁俊說,「電還沒來……」

 

「嗯,外面還在講話,感覺一時半刻也不會好……即時新聞說電力公司已經先啟用公共區域的備用電了,個人住家就——」

 

「……我不想又這樣搬來搬去了,」黃仁俊抱著他的手臂,定定地立在那,一動也不動。即時新聞不再更新,停電和風雨都是進行式,雨勢沒有減小也沒有變大,這一刻好似靜止了,所有的生物,不對,所有的東西,他們的時間都停止了。

 

暴風雨吹破天花板的那一天,房東說會修理,會賠償,但住宿跟後續請他自己想辦法。看戲的鄰居聽房東有好好盡到「義務」後,心想這也差不多夠了,另尋住處並不在他們關心的範圍內,人總是能找到方法活下去的。但很少人知道,找到方法,就這件事而言,很多時候不得不依賴他人的幫助。

 

所有人都關上了房門,不再聽他房裡的風雨,黃仁俊理智上不怪他們只顧自己房內的暴風,但感性上埋怨為什麼沒人肯多替他說一句話,就是一句沒用的「真倒霉」也好。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樣,房子被吹破沒一個月男朋友就說要分手,還說仁俊一定也早就沒感情了吧我們應該放過彼此喔就這樣吧我還是愛你的但再見了,這類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的話。他都考慮去算是不是真如羅渽民所說那樣流年不利了,是的話他一定要找一天報復前男友。

 

但現在他該專心,把心神放在羅渽民和暴風雨上頭。

 

羅渽民伸手,包住他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把黃仁俊往自己的方向再拉近點。

 

透過窗戶,能看見風雨把樹吹倒了,一株一株往下飛,雨水不斷強力拍擊玻璃窗,在窗上化開無數個水痕,但眼前的一切卻看得很清楚。走廊上的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吵,沒有消停的跡象,可是黃仁俊覺得這時候除了他們倆以外,沒有東西還是活著的。

 

天花板轟隆隆哐哐哐,他想,這次屋頂不知道會不會吹破,破一個大洞?

 

當所有人都關上門不理睬他的時候,只有羅渽民的房門還是開著的,只有那裡還發出光。在黑夜之中唯有那處有光。

 

他們聽見雨水和風和雷相互糾纏碰撞的巨響,黃仁俊嚇得又往羅渽民身上貼。不曉得房東什麼時候才要過來看看他們的大停電。

 

羅渽民攬過他的肩膀,緊緊捏住他發抖的肩頭。

 

氣象預報一定料不到這樣的情景,料不到一直有風要來吹翻這座城市。不過,黃仁俊想,好像也沒差了吧。

 

「如果天花板又破了,然後你想找個新家,」羅渽民看向他,說,「你可以……直接……來我——」

 

黃仁俊不讓他說完,捧著他的臉吻上去了。雷聲轟隆轟隆作響,新的天花板開始震動,外面有人大叫「房東死去哪了啊」,都聽不見。羅渽民伸手穿過他的腋下抱緊他,心想,原來黃仁俊的體溫是這樣,比他想得還要高。明明窗外是秋季的颱風夾著又冷又冰的雨來,可是他覺得自己,還有黃仁俊,快要燒起來了,要燒起來了,身體的熱就是壓不下去。外面的人外面的雨依然吵雜,但完全聽不見了。

 

這好像客觀上來說根本不是個好時機,但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對的,所以主觀上來說就是最好的時機。雖然說這仍然是個奇怪的時間點,可是再這麼煩惱下去就要錯過了。黃仁俊看著他,露出一個很笨很傻又很大的笑容。

 

這一切真的好莫名其妙,但他一點也不介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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