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大概有一萬字的最終章XDDDDDDD

I don’t think you will get better without me#03

崔韓率喜歡接吻。

喜歡和夫勝寛接吻的感覺，喜歡和夫勝寛接吻，儘管他們第一次接吻不是因為兩情相悅決定交往而是準備當個稱職的炮友，崔韓率說，英文叫Friends with benefit，利益關係的朋友。

「還可以啦，」夫勝寛舔舔上唇，好似在品嘗崔韓率殘留在他嘴裡的味道，「你的嘴唇太乾了，都沒喝水。」

「這時候可以別說這種話嗎？」崔韓率翻了一個白眼，沒想到夫勝寛在這時候還像個Baby sitter一樣關心他的嘴唇。唯有這時才比對方寬大的手伸過去蓋住另一隻手，而那隻手正握著他全身上下最要命的地方，「你要做不做？不做就算了。」崔韓率催促著，被人掐著輕輕揉捏，卻不痛快點，慾望卡在出口前卻無法紓困的感覺特別難受。

「嘖。」夫勝寛瞪他一眼，下了床跪在地板上，然後低下頭。所有氣焰都不見，鬥嘴的聲音也消失，只餘一顆前後擺動的頭。

他聽見濕軟的舌頭打在柱頭上的聲音，像是孩子在含一顆糖果，發出的清亮聲響，細長的手指繞在最尾端，深、淺、深、淺、深，深，吸，輕咬，鬆開，淺，舔，吞。

手指嵌進他髮絲裡，那金色的髮，被汗水濡濕了，可他們在冷氣房裡，還特意開了冷氣，用不在乎的語氣，不耐煩的表情，身體卻急躁得搶先一步坦白。崔韓率使力，將他的頭往下壓，揪住他的貓耳朵，好似在運一顆球，或勉強掌握一個隨時都會跑掉的機會，不小心壓得太深，傳來一聲抗議的鼻音，軟軟的哼唧，他趕緊鬆了手。

但又往下壓，往前挺。夫勝寛停了一下，一陣反胃湧上，他趕緊給壓下去了，又再次吞吐。那兒的氣味濃厚，東西又大，他想自己的眼角滲出一點淚了。他吐出來。

「你這東西，」他握住那東西，睨了上方的人一眼，「可以不要再變大了嗎？」然後又含住。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夫勝寛含得特別賣力，每次都是，說是要讓崔韓率盡興，也沒必要做到這地步，說是喜歡做這檔事，也不可能。最後收尾的習慣是，在射精的前一刻要夫勝寛鬆口，就看那天是要做完還是只發洩這一次。如果要做完，就要小貓立刻躺下張開腿；若只是單單發洩，他自己接手剩下的，用手打出來。

夫勝寛今天沒有乖乖退開，而是在被他推開後，又再次含住。能感覺到那又硬又熱的陰莖蓄勢待發，喉嚨被抵住，氣味越來越濃，除了精液的味道外還有其他的。他吞下去。然後起身壓倒崔韓率，就著嘴裡殘餘的氣味與精液吻了上去。

「欸……你是不是想試騎乘式啊？」嘴角還有一點白沫，夫勝寛又吻了他一次。

崔韓率脫掉自己的所有衣物，看著早已脫到只剩上衣的夫勝寛。

「你沒辦法不是嗎？」崔韓率說，又補了句，「你會不舒服。」

夫勝寛的阿基里斯腱天生有些問題，跪坐或盤腿都不能做，若想讓他騎在自己身上，勢必得要跪在他身上動。崔韓率不是沒想過，但一想到這點就打消這念頭了。他也不好說自己心裡都在想這些事。

「我可以試試別的姿勢，」小貓挑起一邊眉，說，「如果我不試，你是不是就找別人去玩騎乘了？」

「才不會。」崔韓率皺起眉，「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想找個炮友？」

「……我沒有。」夫勝寛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將崔韓率的手壓在枕上，用一種彆扭的姿勢勉強坐在他身上，如果不用跪姿而改用坐的，說不定還可以。抱著這種想法，他握住已然脹大的器官，吃力地坐下。

已經做很多次了，但仍然覺得難受，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變成半貓身體也跟著變小的關係，夫勝寛覺得崔韓率要捉住自己太輕而易舉，連著身體都變得敏感起來，不過是肋骨那種地方，被輕輕搔一下都覺得癢，往上一點移到乳尖去，整個人就會像漏電的玩具似的抖個不停，連連閃躲，又不成。

「你別動。」崔韓率說，然後起身，讓身上的人往後躺著，勾起正在痊癒的那條腿後開始動了起來。

感覺到那東西完全撞了進來，臀部那裡還有些搔癢，連著崔韓率的器官，夫勝寛想張開嘴喘口氣時，身體裡的東西卻抽了出去，又插了進來，氧氣變成了呻吟，還連成了一串停不下來的哼唧。

他受傷的那條腿，腳踝結了一個痂，在崔韓率叮囑下好好地用繃帶包起來以免他手賤扒掉，可傷口太深，痂掉了之後疤痕還是強硬地留下來了。腳踝一道明顯的紅口子，惹眼得不得了。只有這種時候夫勝寛才會注意到他被抬起的那條腿上的疤，然後下一秒就投入到崔韓率的吻裡頭去了。

崔韓率是個狡猾的人。

知道他為什麼拒絕千萬次，也知道為什麼他還願意花力氣跟時間拒絕，沒有什麼難的，這不是個世紀難題，也不是悖論，僅僅只是夫勝寛害怕現在擁有的在說出口後會全都失去。就像崔韓率如果變成了情人之後，便有可能被發現，便有可能他們必須分開，便有可能他是會被拋下的那個。

「還好嗎？很痛嗎？」崔韓率看了一下，被撐開的地方沒有出血，適應得很好，但夫勝寛的臉色有點蒼白。

說不出「太大了」這種話，講出來好像隱隱在給人稱讚，身體裡脹得很，雖沒有出血，但他感覺自己被壓得說不出話來了。他沒表示之前，崔韓率連動都不敢，只是在他耳邊磨蹭，捏捏他的貓耳讓他放鬆點，抱起來用面對面的方式，貓的兩條腿交纏在自己背後。

「……你、你可以動了……」夫勝寛大吸一口氣，說。

一想起這張嘴曾經說過喜歡崔勝哲，崔韓率心裡就平靜不下來，又一次將夫勝寛壓在床上，讓他兩條腿靠在自己肩上，不由分說地抽搗起來，很快地小貓便失去了言語能力，只能隨著他的挺動做發聲練習，一陣一陣像海浪一樣的爽感侵占了夫勝寛的腦袋，身體的每個毛孔都隨之張開，全身都在反應。

他沒有想過有天會真的與崔韓率做這種事，那從前只存在幻想裡，只有在夢裡跟他打手槍時才敢想像的，想像崔韓率插進來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會舒服？會舒服得忍不住呻吟？他想聽崔韓率因為他的身體而控制不住自己。但期望這一切還是別發生得好。

從國中到高中、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要在自己交到女友之前，要夫勝寛與他保持這樣的關係。夫勝寛說這邏輯不通，而崔韓率說他才是邏輯不通的那個人。喜歡卻不能在一起，如果不是個爛人就是個膽小鬼。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哪有未來可言啊。隔壁的人呼呼大睡，胸口規律地起伏，說不定還在做一個美夢。夫勝寛捏住他的鼻尖，不讓他呼吸，空氣被阻隔後，腦袋漸漸脹起，崔韓率張開嘴，好讓氧氣可以進來。於是夫勝寛放開了手。他太瞭解自己了，所以絕對不能打開那個盒子，不然所有東西都會跑出來。

與其被煩到世界末日，不如給點甜頭讓崔韓率閉嘴。

「喂。」夫勝寛輕喊一聲，捏住崔韓率的臉頰，沒有一點反應，他就捏得更用力，但崔韓率還是沒感覺似的睡他的夢去。

×

權順榮買完午餐後，一個人到中庭去吃飯，打算配著綜藝節目吃。天氣很好，太陽雖大但氣溫宜人，涼涼的陽光，也不會太刺眼。他打開午餐盒蓋子，剛出爐的炸雞便當，只有隊伍的前五十人才能買到的限量便當。

下一堂課是兩個小時後，吃完飯後他還有一小時多可以補眠，想著可以好好睡上一個午覺，他便趕快把便當吃完，手機裡的綜藝節目播得正進入高潮，卻有一片陰影迎上。

「……嗯？」

「呀，肥倉，」李知勳捧著一個便當走來，「那傢伙最近怎麼回事？」

「什，什麼那傢伙？」權順榮不懂李知勳指的是什麼。

「班上有女生問我夫勝寛的事情，問了兩節課，」李知勳打開便當盒，說，「結果是她的好朋友，男的，要問夫勝寛的事。」

「哎呀……」權順榮吞下青豆，說，「但他最近沒怎樣啊？嗯、除了跟Vernon……」

「這已經是我這個月被問第二次夫勝寛的事情了。」李知勳激動地說，「我要斷絕跟他的關係，問我幹嘛？我又不是他監護人！」

「我們本來也就不是親兄弟啊……」權順榮說，「你的意思是最近想追他的人變多了嗎？」

「對啦！」

「我哪知道，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怎麼可能知道他變的是怎樣。」

「喂，搞不好就是因為他跟崔韓率幹太多次才散發出奇怪的賀爾蒙啊。」李知勳把自己便當裡的一片炸豬排夾過去，然後交換一塊炸雞過來。

「你講太直接了！太直接了！」

「我有說錯嗎？我在樓下都聽得到他們做那檔事的聲音。」

「你不要變成貓不就聽不到了嗎。」

「我不變成貓誰陪我玩。」李知勳咬著筷子，有些不願地承認。除了作詞作曲和運動外，他意外是個需要人陪才能做事的貓，不過與裏表都黏人的權順榮相比，還是更像隻貓。崔韓率與夫勝寛在房裡的事，用人耳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有次他一變成貓跑到後院去後，那一陣陣的情色吟叫就撞進耳裡，躲進草叢都避不掉，最後他跑去隔街找其他貓玩，才終於逃開。

「那你要叫他們去開房間嗎？」

「……嗯，好像是個好主意……」

「我亂講的，」權順榮說，「你要是講了他一定會惱羞成怒。」

李知勳的「賀爾蒙說」，真有點打動權順榮了。若不是因為這關係，夫勝寛的行情哪會節節上漲呢？他怎麼想都認為自己在市場上更搶手啊，難道現在的人已經不好他這種帥氣滿點的可愛了嗎。

但夫勝寛好像也沒有要掩蓋的意思，應該說，他帶崔韓率回自己的房間很正常，可最近的模式變了，肢體接觸頻率明顯升高，連在廚房弄杯果汁都要捏一下手才會安分。

準備走去教室的路上，經過了共教大樓的視聽教室，看空教室裡有人，權順榮原本沒注意的，只是視線飄過去時，大腦給了他「認識的人」的訊息，於是他隔著柱子偷看裡面的人，是夫勝寛與崔韓率。

兩人在空教室裡併肩坐在一塊，好像在聊天……是小聲的對話，只有兩人才能辨明的音量，那給權順榮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姊姊談戀愛時就是這樣與男友說話的。小小聲的，與平時稍稍不同的語調，夾著嘻笑與撒嬌。好像在搔癢一般撓著耳朵。

可崔韓率說過，「他不想要，所以沒有」。所以他們沒有在交往。

話說回來，如果真的認為男人不該跟男人在一起，為什麼又要騙他喜歡勝哲哥？勝哲哥不就是男的嗎？夫勝寛的邏輯是不是壞掉了呢？崔韓率捏著自己的臉頰，想，不是嗎？難道勝哲哥是晚上會變女生嗎？

怎麼想都想不通。崔韓率看著旁邊的人，貼著自己的肩膀手臂，徐徐道出今天上課的趣事還有老師的讚美，然後提到了姊姊的事，姊姊最近居然養了小狗。貓耶，就算本體是人，但貓居然養一隻狗？夫勝寛不敢置信地說，但下一秒就拿出手機給崔韓率看那隻新來的家人，叫做夫格，每天都被姊姊捧在手心裡疼，看夫格多可愛。

「夫格幾歲啊？」崔韓率問。

「不知道耶，好像還是小小孩。」夫勝寛說，「是我弟弟喔。」

「什麼啊。」崔韓率笑了。

姊姊養了狗啊，小時候也偶然撞過一次姊姊們變成貓的樣子，但姊姊們好像不喜歡變貓，只有夫勝寛一人動不動就變貓討人摸摸抱抱，逃避他的時候也會變成貓跳走。貓怎麼可能有小狗狗當弟弟，而且夫勝寛怎麼總是喜歡「狗」啊。從隔壁養的德國牧羊犬到小小的瑪爾濟斯，從崔勝哲到夫格……他仍然不相信夫勝寛喜歡崔勝哲。

為什麼不說喜歡上別的女生，反而要說喜歡上「崔勝哲」？

他也是小狗狗啊。夫勝寛長大後都說他以前就是隻小狗狗，哪像現在變得這麼大隻。但他也是「狗狗」類型啊。

「勝寛，」

「嗯？」

「我今天晚上要跟Crew的人出去。」

「嗯。」

「……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報備行程，同Crew的人除了崔勝哲外，還有另外兩個男生、一個女生，夫勝寛從沒過問這些事情，也未曾從他這打聽崔勝哲，或許是因為比起透過他，自己去問更好吧，何必透過他知道崔勝哲的事呢。

過了許久，上課鐘打了，兩人必須分開去不同的教室，夫勝寛突然拉住他，「聚餐？喝酒？」

「嗯，就大家一起吃個飯。」

「別喝太多，我不會幫你準備解酒液的。」然後鬆開了他的手。

×

這樣說好了，他認為比起說喜歡女生，說自己喜歡另一個男人會讓你更絕望。我們可以試著分析：

若他說喜歡女生，你的絕望會是「永遠不可能跨越這道線」，也就是說：要喜歡你，一個男人，是永遠不可能的。

若他說喜歡另一個男人，你的絕望會變成「就算他喜歡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時你接收到的訊息其實是：縱使條件符合，你也不會是他的選擇。這似乎比起「完全不可能」更令人感到痛苦。

「你在幹嘛？怎麼都沒吃？」崔勝哲靠過來，看他除了一杯可爾必思外什麼都沒點，大家共食的炸雞、披薩和豬腳也只吃了一些，手上的手機電量只剩19%，畫面上只是普通的手機遊戲。

「……啊，吃不下。」崔韓率說。

「吃不下？」崔勝哲好奇地問，「你上次不是還很興奮？說要聚餐。」

「……抱歉。」

「JJ說等等有話要單獨跟你談，你聽見了嗎？」

「啊？」崔韓率抬起頭，看了在桌邊喝酒的女孩JJ，他們Crew裡唯一的女孩，也是主要的寫曲人。

「我就說你根本沒在聽我們講話吧？」崔勝哲的語氣一如往常，平平淡淡，聽不出一點惱怒或生氣，「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啊？有時看你很開心有時又很消沉……我猜猜……因為喜歡的人？」

崔韓率像觸電般地看了崔勝哲一眼。

「……我亂猜的……」崔勝哲尷尬地說，「喂……你知道JJ喜歡你的事嗎？」

「啊？什麼？」

「大概只有你不知道吧。」崔勝哲說，然後打住，好像要終止這個話題了。過了一會兒後，其他人喊他們過去，崔勝哲比了個手勢說等等。

手機電量已經掉到13%了，他接上電源線，但沒有再打開遊戲，打算讓手機休息一下。同時也感覺到──崔勝哲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她還沒告白，但我想你先想好怎麼委婉拒絕吧。」崔勝哲托著臉頰說。

「嗯。」崔韓率點點頭，兩隻手扭在一塊，他差點又要咬指甲了，那些壞習慣在他焦慮時偶爾會偷跑出來。JJ喜歡他，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人家沒明講之前，他不會這樣胡亂猜測。他與組合裡的人都認識許久了，尤其是崔勝哲和JJ，從高中和上大學時就認識的兩人。和崔勝哲的關係，並不如他當初所預想的那樣糟糕，他還以為自己無法跟崔勝哲融洽相處。

「呀，那你喜歡的是誰？」

「……呃，嗯……秘密。」

公開的秘密？崔韓率苦笑一秒，大概認識他們超過一年的人都知道他喜歡的是誰，不知道崔勝哲是蓄意還酒醉。況且他還表現得那麼明顯。如果有人還不知道的話，大概也是不相信他會喜歡上男人吧？

就算是認識很久的人，也不一定會日久生情；日久生情只是他喜歡上人的條件之一，可還有其他很多的要素，他喜歡的樣子已經不是幾個要素可以構成的了。崔韓率想想都覺得自己噁心，居然追著一個人將近五年的時間，若非夫勝寛沒有遠離他，他已經是Stalker等級的了。

他想知道若JJ今天真的跟自己告白了，夫勝寛會有什麼反應？會大方將他推出去？還是會鬧個脾氣？或是什麼也不表示、默默地走開？

希望夫勝寛會鬧得他一天都不安寧，最好被氣死，然後哭著罵他。

喝了兩杯長島冰茶，酒精衝上，就是能喝的體質也受不了兩杯連著下肚，頭有點暈到外面去吹風，另一個人也跟著出來。

「你喝醉了？」

「嗯？」崔韓率沒注意到背後有人，原來是剛話題中的JJ，她手上還挽著自己的外套。

「外套拿去，現在是秋天耶崔先生。」

「謝謝。」

他接過那件黑色的飛行外套，胸口附近的繡章有點刮花了，JJ摸著那繡章，說，「這個都壞了耶，不拆掉換個新的？」

「不用。」崔韓率搖搖頭，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容。那繡章是夫勝寛給他硬縫上去的，本來就沒怎麼拿過針線的人，給他縫得歪七扭八。至於繡章是怎麼來的，好像也是在整理房間時找到的東西，和其他小時候的文具收在同一箱，看來是小學時的事了。

被他翻出來，夫勝寛說不是剛買那件新的外套嗎？可以縫上去啊。起初他很抗拒，一來新衣服當然要好好保護，二來夫勝寛的縫紉手藝他實在不敢恭維。可忘記為什麼了，最後他還是把外套丟給夫勝寛去處理。

就多了這個繡章。

「你今天怎麼都不來聊天？」JJ擔憂地看著他，「心情不好？」

「……沒有，今天很累而已。」他摸摸脖子，覺得喉嚨有點乾灼，都是喝了酒的問題。

「噢。」

崔韓率想到崔勝哲說的話，JJ又拿著他的外套出來，看來他們要在外面待一下了。他深吸一口氣，說，「……我要回去了，抱歉，下次再另外約吧。」

「欸、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

拒絕掉又一次的告白後，他在回去的路上買了一瓶冰礦泉水打算醒醒酒，在轉涼的天氣裡灌下冰水是一記醍醐灌頂，他冷得背脊都豎起寒毛了。就在JJ訴說自己愛意的同時，他想著拒絕她後，他們Crew要怎麼走下去，以後尷尬的話該怎麼辦、還能好好說話嗎這種事。

喝完水後他後悔了，應該再買一罐酒的，他就有更多藉口可找。

JJ沒有哭，也沒有預期的傷心，反而是抓住他外套的一角，好像還不能接受自己被刷掉了，瞪著大眼問說是因為有其他喜歡的人了嗎？在暗戀的人面前，好像人都是競爭者之一，崔韓率想，如果JJ問到了這地步，是不是就表示他們之後無法再當朋友了？

『對。』他記得自己說了，『喜歡很久了。』

然後JJ的臉垮下來了。

崔韓率想，啊，這樣是不是又失去一個朋友了。

他沒喝第三杯酒，但卻晃到了夫勝寛家門前，是他們三人合住的地方，他猜夫勝寛今天應該住這，而這時間也沒了地鐵。他剛還是搭計程車的，要報出家裡地址時嘴卻歪了說在這裡下車，多繞了二十分鐘不回自己家。而他用這二十分鐘賭今晚會傷心還是麻木。

手機來電鈴聲響起，一看枕邊的時鐘是半夜兩點多了，夫勝寛只想砸爛手機，無論電話的對岸是死是活。在黑暗中靠著觸感搜出那個不斷震動的東西，滑開接聽鍵後傳來的是被冷空氣暈得醉茫茫的聲音。

「我在門口。」崔韓率的聲音裡有濃濃的鼻音。

「你幹嘛？」夫勝寛用同樣是茫然的聲音回敬：「現在是兩點四十分，你有什麼毛病？」

「借我睡一晚。」對面的人說，「……外面好冷喔。」

賤人。夫勝寛想。說這句話的目的就是讓他不能拒絕。

忍著睡意披上外套後來到門前，他想要怎麼面對崔韓率才好，這傢伙半夜兩點多跑來這，鐵定有除了睡覺以外的事。可能不是做愛，但會是其他同樣勞他心力的東西。

門口的人穿著那件黑色的飛行外套，手裡拎著兩袋GS25買來的蟹膏飯和熱狗，讓夫勝寛原本準備好的罵人詞句都像沙堡一樣垮了，深夜被吵醒的無法反應，只聞得到袋子裡的食物香味。

「要吃嗎？」崔韓率心虛地說，然後提起另一個塑膠袋，說，「買了酒……我還有買果汁，你可能不想喝酒。」

怕吵到還在打電動的李知勳，兩人偷偷摸摸地上了樓到夫勝寛房間去吃宵夜。剛剛在電話裡崔韓率聽出夫勝寛的聲音是剛睡醒，看來被他吵醒心情正差著，希望這些好吃的會讓他心情好點。而還真的有用，夫勝寛看到那袋消夜和一杯橘子汁後，擰起的眉頭都鬆開了。

「你怎麼這麼餓？」崔韓率問。

「晚上忘記吃飯了。」

「說謊吧，是因為上次那個不適任教師說你臉圓所以想減肥吧？」崔韓率伸手去捏他的腳踝，就算不變成貓，夫勝寛的腳踝還是很細，可好死不死他碰到的是受傷的那條腿，對方很快縮起自己的腿。

「吃完就睡覺，我今天早上才去幫我阿姨帶小孩呢。」夫勝寛裝作沒聽見他那句話，而是提起另一個話題，「你明天沒事嗎？」

「沒事啊，所以才半夜跑來。」

「你今天不是才去吃飯？」

「嗯。」

「勝哲哥也有去嗎？」

「嗯。」崔韓率停頓了一下後，說，「JJ跟我告白了。」

「嗯……吃完了，你拿去丟，我要去刷牙睡覺了。」

「你知道我怎麼說嗎？」崔韓率抓住他的手，被掙脫開，又抓住，然後夫勝寛又掙脫開了。沒有理會他的問句。

只見對方消失在走廊對面的浴室，水龍頭打開的聲音、刷牙的聲音、漱口的聲音……崔韓率搔著自己的後腦，想著這大概又是一次的失敗了，夫勝寛用這種不軟不硬的方式拒絕他千百次，他早該習慣了，但這次似乎特別難受，但也說不上原因。

「牙刷拿去。」夫勝寛回來後丟給他一支牙刷，是新的。

「我之前那支呢？」

「丟了。」

「為什麼？」

「因為可能用不到了啊。」

夫勝寛已經開始清除他痕跡的作業了。糟了，他想。

房間內的燈又熄了，只剩窗外的路燈，把燈都熄了之後才發現這裡格外的暗，比剛才走來的路上都還要漆黑，一點星光也沒有，只有人造的燈光。剛剛吃的炸雞好少，根本填不了肚子，他在餐廳時真該多吃點的，難得大家聚餐，他卻自己毀了這一切，還可能失去了一個朋友。

沒有睡衣，他只得借夫勝寛的來穿，然而攤開一看發現那是自己的衣服，放在這太久了，連自己都忘記。他剛又喝了第三杯酒，這次喝的是燒酒，本來還要加啤酒卻被制止了，可現在他就只想讓酒精放倒自己。這樣慘的日子不喝點酒麻痺自己好像說不過去。

凌晨三點半，崔韓率看到他枕邊的時鐘閃著微弱的藍色光芒，如果這時還把他弄醒大概會被罵死吧……畢竟剛已經被吵醒一次了，而且看起來他今天很累，又沒吃什麼飯，剛才那少少的炸雞幾乎都給他吃了，下次他得買多一點。都是那老師的錯，為什麼要在稱讚完他的歌聲後說「就是臉太圓了啊在鏡頭裡看起來特別大」，他在重複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帶有苦笑的，最讓人生氣的他那自知之明的態度，似乎也贊同了老師那句話，然後把自己餓個半死，還堅持不吃。

如果跟JJ說他喜歡的人就是這個人，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說不定會罵他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也可能無法反應。

一張大單人床還是不太夠，每每心臟平復下來躺著都覺得有點擠。

「……我可以抱你嗎？」他的習慣是仰躺正睡，雙手雙腿對稱的姿勢，而旁邊的人則是面對牆壁側睡。

夫勝寛沒有回話，也沒有動，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崔韓率想這不是拒絕就是真的睡著了吧，正當他打算放棄等待準備入睡時，夫勝寛翻了個身，變成一隻小小的半貓縮進他懷裡，左手繞過他的腰，他也跟著側過身，兩人面對面躺著。

「為什麼要變成貓？」崔韓率輕聲問道。

「這樣就不會太擠了。」

很少用這樣的姿勢躺，除了來這外，他在任何地方都是仰躺著睡，僅有這種時刻可以對著夫勝寛，幸運的話還能抱著睡。不過能不能抱，其實是取決於他，他才是那個鮮少有肌膚接觸的人。被外人誤解為是夫勝寛貼著他，也情有可原了。他摟緊懷裡的人，感覺貓耳朵就貼著自己的嘴唇，四條腿自然地就交叉著了。突然有點瞭解為什麼人再孤獨偶爾還是需要擁抱。他想如果真的聽夫勝寛的話，找個女孩戀愛去了，會不會比現在好一點。

手伸進去那件寬大的衣服底下，問，現在能做嗎？夫勝寛搖頭說不行。

崔韓率沒有停手，嘴唇擦過貓耳朵，貼的耳朵到頭髮、到太陽穴、到眼角邊，他又問了一次，這次夫勝寛沒回答了。

×

他想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所以夫勝寛再拒絕他也會強硬地繼續，雖然對方只要說一句不或是擠出一滴眼淚他就會馬上停手，恨不得砍斷自己的手。夫勝寛像是應允了他的要求，軟軟地躺著，一點反抗也沒有，身體也不僵硬，真如一隻柔軟的小貓。拉掉他的短褲後，崔韓率心想，這如果是最後一次該怎麼辦，如果夫勝寛這麼乖都是因為是最後一次怎麼辦？

接吻到一半時又像在舔糖果一樣，伸出粉紅色的舌尖描繪脣形，牙齒咬出的是唯一認知的嘴唇。崔韓率突然害怕這一切會像塵沙一樣驟然消失，就連夫勝寛的這般順從都令他感到恐懼，好像末日前的坦白那樣全盤托出。

他喜歡夫勝寛，不是第一天了，但每次說出口都像第一次告白那天那樣，已經知道會被拒絕了。因為對方給他的態度始終都是如此，再喜歡都要當作是錯覺，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要是萌芽，就給它捻死，就讓一切都停在我們還是好朋友的階段就行。

高中畢業那天夫勝寛不顧天氣有多冷，捲起褲管就踩進學校泳池裡，最初是淺淺的一兩階，然後整個人跳進泳池的中央，冷得要死毛孔縮得比蚌殼還緊，崔韓率不曉得他為什麼這麼做啊，趕快跑去更衣室拿了好幾件大浴巾過來。

可能是被水冷得怕了，但依然不減興奮，夫勝寛不知何時突然變成半貓，再變成一隻完全的貓，活力不減，在毛巾裡蹭著四肢想要掙脫開，如果不是他摟得緊，也許夫勝寛又會再次跳進水裡。

當時他大概嚇到了，不知道夫勝寛會做出這樣的事，不知道他那麼熟悉的人到了認識第八年還會做出他預料不到的事。有時他想，夫勝寛才比他更難捉摩，大家都搞錯了。

身體好熱，越來越熱，崔韓率分不清是舒服的關係還是害怕的關係，胸膛貼著的是小貓微微弓起的背脊，一手勾住那條帶傷的腿，這樣沒辦法接吻，強硬地扳過貓的身子，在抽送之間如斷線的珠子般掉出的呻吟也被嘴唇給堵住了，只剩如蜜的、黏答答的鼻音。夫勝寛自由的那隻手搭上貼在自己腹部上的手，想著再過幾秒他或許又要被幹到射了，整個人開始顫抖。

崔韓率換了個姿勢，讓夫勝寛側躺著，兩條細腿併起，蜷縮著身體，難受地抓著床單，不斷發出哭泣般的細吟，崔韓率扣住他另一手，交纏手指，夫勝寛的手指抓傷了他的手背，他沒感覺，只感覺到自己在他體內。

還有一次是兩人又吵架了，崔韓率那次難得動怒，忍受夫勝寛好幾個拳頭之後，突然推開夫勝寛然後惡狠狠地瞪著他，丟下一句「走開」，那大概是國中結束的時候吧，要上高中了。

接下來的好幾天，夫勝寛再也沒有進入他的視線內，他還以為兩人友情真的要完了。這麼多天，只要超過兩天就不合理了，這次居然長達一周，崔韓率開始急了，但又不願如此去找他，只是被動地等夫勝寛回來。可卻沒有。他像走投無路的獸，開始撕咬自己的手指，絞盡腦汁地想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若不是看見窗戶邊有一隻小貓的身影，而他又剛好開窗，然後發現那是他上一秒還在掛念著的小橘貓，他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接著他就發現自己喜歡上夫勝寛了。再過個一、兩年他開始確認那或許可以稱為愛而不只是喜歡。他是這麼想的。

大腿忍不住即將射精的快感一抽一抽的，夫勝寛抖動著全身縮起彎彎的像隻蝦，然而腰被緊緊扣住，穴裡的陽具持續插弄，腦袋又陷入一片空白，哼唧著射出變得稀薄的精液，而崔韓率還捏住他射完後的陰莖捋動著，吐出更多不是精液的液體。前方流水的同時後穴也緊緊縮起，咬得崔韓率更忍不住了，他這次沒戴套，而夫勝寛也從來沒說不能射在裡頭，這是他第二還第三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射進去。太過分了，居然內射，第一次忘記戴套時夫勝寛就是這樣說的，但臉上都是害羞的紅暈，為什麼。崔韓率還以為自己會先被打一巴掌。

生理性的淚水和心理性的淚水難以辨別，他不知道那是因為做愛的關係還是因為傷心的關係。夫勝寛總是哭泣，常常哭著，不知原因。他最不會應付這種情況了，生性嘴笨，多說多錯，只會像根木頭僵在一旁陪著他。此時他真希望那是心理性的淚水。他希望夫勝寛把他搶走，納為己有，貼上只屬於夫勝寛的標籤。狗永遠都是貓的。如果必要的話他可以比狗更像狗。

勝寛總是哭泣的沒有原因，而韓率仍然學不會安慰。什麼也說不出口，然後兩人就這樣侵占彼此到他們的世界終結的那天，拖延到最後一刻。

完事之後那種汗涔涔的感覺很不舒服，但他喜歡在這時繼續抱著夫勝寛，貼著那被汗水濡濕的後頸與髮絲。雖然他討厭黏膩，討厭過於親密的舉動，可若這時還堅持，那麼那些喜歡都是說假的了。他十五歲時常幻想自己與夫勝寛若真的成為情侶會做些什麼事，大概會牽手，一起約會，一起討論以後想做什麼，一起聊些不重要的東西，然後他們會親嘴，還會做愛。然而他在這四年多間把這些事情全照個步驟做了遍，卻什麼關係也不是。

他發現夫勝寛喜歡接吻。就連射精之後都要拉著他不斷親。而他親了他的後頸，親了他的耳尖，親了他的頸窩，親了他的眼角，親了他的臉頰，親了他的嘴。

「……你不可以跟她交往。」夫勝寛用沉溺到水底的音量小小聲地說話，「我不管你回答什麼都不准跟她交往。」

「為什麼？」

「就是不行。」

「為什麼？」

「因為崔韓率是我的。」

「你的什麼。」

「我的人。」

「我是你的什麼？」

「閉嘴。」夫勝寛拉過他的手扣住手指，吸吸鼻子後用哭過的聲音說，「反正你只能是我的，崔韓率只能是我的。媽的，誰敢搶走你我殺誰。你就是不准跟別人在一起、你只能跟我。」

然後打了崔韓率好重的一拳在胸膛上，應聲而倒，倒在夫勝寛身上，像死了一樣。

對，如果勝寛拋棄我的話我就會慢慢死掉。崔韓率沒有說。而夫勝寛一定也會慢慢死掉的。超沉重的，可是他們明明都知道事情就是這樣，他們就是這樣。

「……所以你怎麼回答她？」夫勝寛翻過來，就著微弱的路燈看他。

「拒絕了。」崔韓率閉著眼說，「你早就猜到了吧。」

「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回答，」夫勝寛說，「……這太恐怖了，連假設都做不到……」

「那你現在知道了。」

「閉嘴、喔……你要是答應了……我就用盡手段把你搶走……說到做到。」

「好壞，」他摸著對方因為汗水而濕黏的金髮，「好好奇你會怎麼搶，你要搶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你不用知道……嗚，我會無聲無息把你搶過來……」聲音漸漸變小，染上了睏意，兩條白手臂環著他，蹭了個舒服的位置準備入睡。管他是JJ還是什麼TT還哪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誰來擋他的路搶他的人就對誰下手。這大概是夫勝寛人生中最肅殺狠毒的一次發言，崔韓率笑了。

在夫勝寛睡著後他笑了好久，他要記下今天是他人生裡最快樂的一天，之一。

好開心喔，眼皮蓋下，閉起自己琥珀般金金亮亮的眼珠，想，好開心喔，但也好痛苦唉，他得造一個漂亮的籠子關住夫勝寛與自己，這樣他才安心，但他好開心唉。

×

沒辦法大方在他身上貼「夫勝寛的男友」標籤，但也不能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夫勝寛要崔韓率不准再釋出會吸引人的氣場了，儘管崔韓率根本不懂他說什麼。

「總之，你要表現得讓人家知道你有交往的對象了！」夫勝寛認真地說。

「嗯。」崔韓率點點頭，也一樣認真地聽，「好。我該怎麼做？」

「呃……呃……」

「用個情侶共有的東西？我是說那種很明顯讓人知道『這個人是別人的』那種。」李知勳插嘴道。

「你是說那種情侶吊飾？」權順榮聽到他們的談話，也忙端著一秒前才盛好的可樂過來。

「現在誰還吊飾啊……你小學生喔……」

「不是、那、那不然戒指？項鍊？」權順榮說。

「Vernon可以戴狗鍊啊。」李知勳說。

「哥！」夫勝寛狠狠地瞪了李知勳一眼。

「狗鍊……」崔韓率打開手機，找起類似狗鍊的項鍊起來。

「你不要考慮！」

「貓也會有項圈啊，憑什麼狗鍊就要低人一等？」權順榮氣憤地辯解著，「所以！你們可以戴那種項圈或狗……不是，項鍊！」

「你還是閉嘴好了盡出些爛主意。」李知勳嫌棄地看著他。

「那這種可以吧？」崔韓率翻出一張圖片，是一條寬版的皮革Choker，從細節看來就相當精緻，中央下面還吊著一個銀環。圖片是來自一家網路商店，店名很明顯的不妙：虐愛♥手工製作♥高級品質♥純銀墜飾。

「就叫你不要找SM的東西了啊！！！」夫勝寛拍掉他的手機忍不住大吼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