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圓佑 x 權順榮

 

 

 

‧春膳記

 

 

 

 

 

 
 
 
 
 
 
 
 
 
 
『吃過嗎?』

 

『沒有,』他說,『那是垂涎年輕女人身體的老頭吃的,我幹嘛要吃?』

 

『但就沒好奇過嗎?那麼一──點點都不好奇……』

 

換他捻著指尖的空氣,作勢抓取一點風中的餘味。廚房就在前面,而他們在巷尾曲著腿聊天。被趕出來的,說是給那老頭再補一次,娶了個少妻進門,迷信生子傳承那一套,也為了老年再多享點情肉喜樂之事,探頭就能瞧見老頭的嘴唇乾巴巴的連蒼蠅停在上面都沒注意到的麻木。

 

『老了就會這樣嗎?』權順榮喃喃說道。

 

『沒有吧,是他才那樣,』全圓佑腦中閃過自己外公外婆的模樣,上了年紀依然優雅貌美,說話輕聲細語的,不像這老頭手拿湯匙都興奮地將湯汁灑出,張嘴露出無牙的口腔大笑,周圍的人也笑了,連忙要他多喝點,還說晚上回去好好伺候妻子,多來幾次,說不定真能老來又得一子。

 

『啊……好可怕,我以後一定不要變這種人。』權順榮抓著圍牆邊緣,躺在自己手臂上,無力地看著花窗內的景象。他家不是普通人家一戶四方而已,母親是中藥材行的繼承人,父親是廚師,從小他就常混著一身藥材味上學,曾因為這樣被欺負,後來去學了跆拳道後直接以拳頭制人,這種情形才好轉。他當然想離開這樣的房子,不要成天就待在這間老房子裡,看父母挑揀藥材下鍋燉,尤其父親善烹春膳,有錢有閒沒能力的老頭常來請他給帖「藥子」好治治不聽話的器官。

 

『你不會吃到啦,』全圓佑看了他一眼,說,『等你敢對女生告白再說,膽小鬼。』

 

『靠!』

 

×

 

「順榮回家了?陪叔叔喝一碗?」

 

入家門後,一個常見的中年男子就坐在家裡的大餐桌邊,尖著嘴喝不知什麼補藥,一團烏黑的湯汁,聞著濃香,可是鐵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用了,您喝、您喝,我要回房間了。」權順榮只要回家就是放下全身力氣,臉色也不怎麼好看親切,不過來他家光顧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賊笑一聲讓他走了。家裡的裝潢改建之後,父母的廚房與樓梯間錯開了,他才得以躲開那濃稠的藥味。家裡的餐廳永遠是一串亮晃晃的燈泡懸閃,青海藍的柱子架出了前面的藥材行。

 

「唷,回家了也不說聲?順榮又長大啦──」

 

還沒踏上樓梯,又另一個胖大叔跑進來,不過他不是來吃補藥的,是替正在長大的國中女兒抓點長高藥,於是權順榮勉強扯點笑容,叫廚房裡的媽媽出來抓藥。

 

「唉唷,幹嘛?你在喝補藥?還想跟老婆生一個?」胖大叔對著喝藥的叔叔一嚷。

 

「誰要生了!怎麼喝這種藥就是要生小孩嗎!你想想我兒子女兒都多大了在外面工作了呀!」

 

「呿,上年紀就是上年紀了,承認自己體力不夠不行?」胖大叔大笑幾聲說,又忽然轉頭對著權順榮一句,「你以後可不要像他這樣不服老,看了真是好笑。」

 

「我……」

 

「呀呀呀看我喝湯不敢講話是不!?」

 

「來替女兒抓的長高藥好啦!我告訴你怎麼熬。」母親終於從廚房出來,抓起頭髮一撮小馬尾,逕自走到前台藥材行去。這段荒唐對話才結束。

 

回到房間之後,他脫下學校的西裝外套,裡頭寬鬆的白襯衫得以解放,垮垮掛在身上,因為汗水的關係,腰腹一截貼得服,白襯衫的質料不佳,隨便都能透出底下肌膚。女孩子在夏天時怕胸罩就因為該死的汗水而袒出,怕被無良又衝動的男孩看見。女孩子們的腰線更加妖嬈,就算不是頂纖細,也有軟肉的香軟。但男孩的汗水與軀體在女孩眼中一點也不值錢,在男孩間更是毫無價值。

 

他以前,還很傻的時候,也聽信這套,所以體育課換回襯衫時都大大方方在更衣室將全身衣物脫下,再套上乾爽的白襯衫,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又再次浸濕襯衫。

 

「大變態,你今天怎麼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來。」

 

「反正你家我家有差?」

 

「真該叫我爸媽和我姊給你設道關卡,答錯就滾。」

 

「你敢說他們比我更懂你?」他在耳廓一咬,然後舌尖輕點,「要打賭?」

 

「……不了,算你贏。」

 

他說了句話,當時他說了一句,「女生好辛苦,還要怕被變態偷看」云云之後,全圓佑舔著牛奶冰棒,若無其事地說了句,「男生也會被看」。他愣了三秒,又定下神來,想說,對方應該是指女孩也會看男孩吧,於是又問那是看哪裡。全圓佑指著他的腰,然後一掐,說就看這裡,接著再掐大腿說,還有這裡,最後又掐著他的手臂說,這裡也有。

 

掐我幹嘛呢。權順榮疑惑地問。

 

全圓佑捏住他的臉頰,說,沒事呢,就掐著好玩。

 

小時候兩人時常躲在廚房後,看他父親抓來一隻半死的雞到院子裡給雞最後一刀,然後斬斷筋脈骨肉,沸水滾湯。不知道雞農怎麼殺的,總有辦法讓父親完成最終的斬首。只是那時雞的血都流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們也只聽到拍翅的掙扎,然後就是身首分離,父親抓著雞脖子進廚房去。他們倆湊在長形的盆子旁,觀察那灘疲憊的黑血,一股說不上腥臭但又難聞的味道很嗆。兩人的指頭在血灘裡攪和,沾了一滴在指尖上,赭紅色的血液很黏。

 

一次父親帶了活生生的雞回來,他們沒有注意到是活雞,依然躲在牆後偷看,只見父親用刀尖抵著雞脖子,橫向一劃,雞痛苦地掙扎逃脫,翅膀高速拍動,白色的羽毛隨即染上鮮紅的顏色,濺了父親一臉。

 

權順榮驚呼一聲,咬住雙手指尖,身體失去了力氣,差點沒摔在地上,是全圓佑抱住他的。

 

回到國中時期。

 

 
全圓佑指著他的腰,一掐一捏,就是要吃他豆腐,然而權順榮只當他鬧著玩,也沒管他,還把那番話解釋成班上也有女孩子在看著他。他未必注視過哪個女孩,只是聽久了這些事,也希望有個女孩子能注意下自己。

 

不過他是不會對任何人說他們家是專煮春膳的,雖然是正宗的中藥材行,但更像掛著春膳專家的招牌,口碑極好,說什麼回去真的連連七次不嫌累。但他都當那是假的,不過是男人步入中年與老年後的吹噓,全身就嘴最硬。人人都知道當年那個要補身子讓少妻懷孕的老頭,回去和妻子交歡到一半就馬上風死了,連射出都沒有,何來強效?但這種話說出來就是在砸自己家招牌,他乖乖閉嘴。

 

「我就說你吃不到。」全圓佑說,「我說的當然是對的。」

 

「閉嘴,還不是你讓我這樣的,你又不可能讓我幹。」權順榮不服氣地拍著他的胸,又躺回去。

 

「不是我不讓你幹,是你幹不了。」

 

聽起來像是在取笑他無能,但的確就是這樣,權順榮的確無法幹誰,更遑論吃補藥、與女人歡愛、生子。

 

「我討厭那個東西。」他悶悶地說。

 

「欸……你知道嗎?當年那個爺爺啊……」全圓佑慢悠悠地說,他口中的爺爺,就是權順榮叫的老頭。

 

「嗯?」

 

「聽說他死了之後鬼魂還在家裡徘徊,還說是妻子連同外面姘頭一起殺死他的。」

 

「搞什麼?聽起來就是個低級笑話啊!」權順榮禁不住笑了,他只知道那老頭很有錢,但兒子女兒也不少,回來分家產的不只那個年輕老婆。

 

「這是真的,」全圓佑揉著他的頭髮,說,「因為我遇過他的鬼魂。高一的時候不是有一次連續暴雨嗎?我還叫你先回去,因為--」

 

「因為我跟姊姊借的相機忘在學校裡。」權順榮接著他的話說下去,說完後發自內心對他放了一個燦爛過度的笑容,還在他嘴上親一下。

 

「……總之,我拿完相機回家後,主要道路都是車,所以走小路回家,結果遇到那個爺爺站在他家門口,明明下著暴雨,他卻一點都沒淋濕,然後他問我有沒有傘。」

 

「嗯哼。」

 

「廢話我當然有傘,但他看起來才不需要吧,那時我忘記他已經死了這件事,還問他怎麼沒帶傘還站在門口,他說因為屋裡有妻子的男人在,所以他死都不進去。」

 

「……他是死了沒錯啊?」

 

「他忘記了吧,」全圓佑說,「然後他說妻子在他的藥酒裡下藥,害他做到一半暴斃。」

 

「可是不是說他馬上風?」

 

「他當然不相信吧,」全圓佑說,「可能還覺得自己很有能力,一定是妻子害死他的。」

 

「這老頭想太多了吧,」權順榮說,「為什麼就是不接受自己老了。」

 

×

 

十四歲之後,全圓佑的身高每年都在超越他。學期初的測量表上,數字差距一年比一年大,不過他以為對方體重會比自己輕,因為可以輕易環住手腕呢,但權順榮卻看見那比自己更大的數字。

 

雖然可以輕易環住手腕,但大概打不過吧。也許那些數字都轉為身體的力量了。他握住自己的手腕,軟軟的,和其他男生都不太一樣。高中之後,全圓佑的身體已經和他的完全不同了,肌肉與筋骨都不同樣,那具身體有隱隱的爆發力,不似自己的軟肉。他在熱舞社對著鏡子練習時,都會捏捏自己的手與大腿,雖然不會有贅肉,可就是不夠結實;雖然有漂亮的線條與肌肉,可就不像全圓佑那般堅實。

 

你手指蠻漂亮的。全圓佑捧起他的手,這麼說道。

 

如果他可以預料之後對方會以舌仔細品嚐指尖,指縫,骨節,掌心,手腕,也許會比以前更加注重自己的手指。

 

『糖醋雞丁,』權順榮說,『剛剛才煮好的,我媽叫我拿過來給你們。』

 

他手上是一盤白色的漂亮瓷盤,上頭盛滿酸甜醬汁澆淋的青椒、甜椒與肥嫩的雞胸肉,全圓佑挑起一邊眉,他手上也有一大盤醬料炸雞,也是家裡剛做好的,要拿給權順榮家。

 

『我要先吃一口。』全圓佑說。他家還有一個弟弟,這盤肉端回去一定會很快被吃掉。

 

 
權順榮捏起一塊肥滿的雞肉,讓他張嘴吃下,在咬住的瞬間嚐到的除了雞肉外,還有權順榮的手指,臨去前還假裝舔去醬汁,纏了他的指尖一瞬。他觀察權順榮的神色,見對方抿了下唇,慢慢地收回手。他又張開嘴,要權順榮餵第二口。

 

『你再吃就被罵了啦。』

 

『還好吧,你媽炒這麼一大盤不會被發現啦。你不會先拿一塊炸雞去吃啊。』

 

『豬。』權順榮碎唸一聲,卻是乖順地又捏起第二塊雞肉,送進他嘴裡。鳳梨的鮮味調和了番茄醬的甜,濃烈地包覆住雞肉與青椒,剛起鍋的菜還保持著熱與香,全圓佑咀嚼著那塊肉,又好像在咀嚼其他的東西。權順榮鼓起臉頰望向其他的地方,他沒有先吃炸雞,反正回家後姊姊一定會為了保持身材只吃幾塊,爸媽就算配著酒喝也會剩。

 

他垂下眼,嘟著嘴抱怨「手都是醬汁」,還有全圓佑的口水。本只是想抱怨而已,對方卻抓著他的手含進嘴裡,舔掉他手上的醬汁。

 

『髒死了!』權順榮大吼一聲,『啊──該死,現在都是你的口水了!髒鬼!』

 

 
『洗洗就好啦,』全圓佑依然是那副無賴樣,『炸雞拿去,雞肉拿來,我要回去吃飯了。』
 
交換盤子後,全圓佑頭也不回地回自己家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權順榮。
 
他的確喜歡權順榮的手指,除了手指外也喜歡身體,還有他跳舞時的曲線;社團時間他常會蹺掉形同海鷗社的圍棋社,跑去半地下的練習室看權順榮跳舞,也不是第一天被朋友們開玩笑說都黏在一起了,怎麼連社團時間都不分開。
 
『我們有分開好嗎。』權順榮說,『才沒有一直黏在一起,去問他啊,在學校都跟別班的玩在一起啊。』
 
姑且當作是權順榮吃醋了。
 
除了手指、身體、曲線以外也喜歡權順榮。還是應該說,因為喜歡權順榮,所以也喜歡這些地方?應該是這樣吧。

 

少年的身體難以成為垂涎之物,從來都講焦點鎖定在少女身上。少女的肉體與輕盈,少女的新鮮與甜美。但那其實只有一半的人才會喜歡。全圓佑喜歡的是男孩的彈性,男孩的活力,男孩的豐稱,男孩的體味,而將這一切的主人都換成權順榮後,就是一道兼具色香味的春膳。不過他想要的不只這些,最重要的還是使這一切變得美好的,權順榮。

 

「你以後不能吃這種補品喔。」權順榮咯咯笑著,邊親他的臉頰,邊以手指挑弄著他蟄伏的陽具,讓它再次挺起。

 

「為什麼?」

 

「到了那時我大概也沒力氣了。」權順榮說,「你知道被幹有多累嗎?」

 

「但人老了一樣想幹這種事啊。」

 

「好,可以,」權順榮突然喊了一聲,起身掀開棉被,又罩住兩人,坐在他的腰上輕搖。他說,「但是你要讓我知道。」

 

「笨蛋。」全圓佑忍不住輕笑,扣住他的腰,要他稍微坐起。熟練地撐開權順榮的穴,讓他學會對準自己的陽具坐下。

 

「……圓佑……」

 

「嗯?」

 

「你以前……有沒有嗯……覺得我身上的中藥味很臭……哈啊……!」

 

「還好,」全圓佑說,「太久了,忘記什麼味道了。」

 

「真的?」

 

「……問問題,和專心被我幹,選一個。」

 

權順榮沒再說話,但選了後者。他咬著全圓佑的手指,開始上下晃動,猛烈吞吐。

 

×

 

『唷,這不是圓佑?又來找順榮玩?』

 

『嗯,大叔,你來幹嘛?』

 

『女兒感冒了,請順榮媽媽給我抓點藥補身子一下啦。順便跟你叔叔和幾個人聊天。』

 

『裡面在煎感冒藥?』

 

『裡面……哈,小孩子不用吃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唉你還不用知道,對你來說久得很呢。』

 

當他傻呢,他故意問的,都上國中了還不知道就被笑了,不就是壯陽藥,還說那麼好聽,春膳什麼的,說到底就是為了幹那檔事吃的東西,產生情慾用。他才不想因為要上床就得吃藥,多可怕,人的情慾居然到那麼老還在,而且看了就覺得姿態詭奇。然而日後他與他卻沉迷在彼此的所有,所有,所有裡,不願出來。

 

『你在幹嘛?進來吃糖漿地瓜嗎?我媽剛剛煮了一盤。』權順榮甩著跆拳道的衣服走過來,領著他回家。

 

上了國中後的權順榮臉蛋開始瘦了,體態也漸漸不同,聲音變了是變了,但還是一樣傻,一樣好騙。全圓佑與他走回家的路上,想著那些男人與所謂春膳,他不喜歡這些東西,權順榮比他更討厭。可是他怎麼知道,春膳可以不是藥。

 

權順榮與他愛吃的一切都可以是。

 

 
 
 
 
 
 
 
 
 
End.
 
2017.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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