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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之前就想很~~~~~~~~~~~~~~~久卻一直沒寫完的文,

 

拖到這禮拜終於下定決心飆完了。

就是篇狗血文。

 

※DOPE MV 設定改編 / 警官國 x 小開旻

 

※為推動劇情有自創女角出現,斟酌啾咪。


 

 

 

 

 

 

黃金之秋 / 上

 

 

 

 

 

 

入秋之後,眼裡所看出去的一切也都變得寂寥清冷,朴智旻坐在公園長椅上,等電話接通,嘟嘟嘟的一直沒人接,數到第七聲之後「啪」一聲,一把明亮的聲線溫溫地拉長了調。

 

『智旻尼──』

 

「國兒──」朴智旻也拉長音撒嬌說,「下班了嗎?

 

『剛下班,你在哪?

 

「公園啊,欸這裡開始掉葉子了……」

 

『那你等我下……我現在趕過去。』

 

「欸等等,田柾國,你給我慢慢過來不要用趕的。」

 

『我開車耶。』

 

「喔……那你要來接我嗎?

 

『不然我幹嘛開車?

 

「那我的禮物呢?

 

『當然準備好了啊。』

 

又細碎拋了幾句話後,朴智旻才掛掉電話,溫熱的幾個字句還留在耳邊環繞,田柾國講的也不外乎天氣冷了小心著涼之類的話,就只是很普通、很常聽、很肉麻、很沒創意的一些話,可朴智旻聽了還是喜孜孜的,這些話語在情人之間都是甜美上乘的,即便他們已經交往了五年多,還是會因為這種話而感到開心。

 

對朴智旻來說,這些如蜜的情話永遠不會磨損耗費,因為他必須在有限的世界與時間裡把握與田柾國相處的每一刻。

 

他才剛從父親的公司下班而已,身上還帶著一點嬌貴少爺氣,光是坐在公園長椅上都有人偷偷瞄他一眼,那份微光實在太引人注目。田柾國今天是傍晚六點下班,從警局趕來,這天是難得的約會日。或者該說難得可以偷點時間汲取彼此的氣味。

 

訂了商務套房而非情侶雙人房,為的就是掩人耳目罷了,朴智旻在某些人眼裡也是熟面孔,只要有他們家公司相關的新聞,拍到了他父母,也會有他與弟弟的身影。田柾國不用穿制服,上班時都穿件休閒的襯衫,再套上一件西裝外套,也可以暫時假扮成一名業務員。他向櫃台說了名字後,與朴智旻兩人拉開一些距離走,但還是維持在輕鬆談笑的範圍內。

 

田柾國訂的是高級的商務套房,電梯直達二十樓,因此和普通住客分流,一進電梯內他就等不及把朴智旻壓在牆上狠吻一遍。闊別近兩個禮拜,朴智旻對田柾國的思念自然是滿溢出腔,沒有拒絕他,而是同樣地熱烈回吻。電梯「叮」一響後,兩人整理好亂髮與衣服,快步走出往房間去。

 

「國、先──先讓我洗個澡……」朴智旻輕笑著,但也沒推開田柾國,任他在自己臉上髮上落下無數輕吻,才小小掙扎躲進浴室裡。開始之前他們習慣分開洗,完戲之後才一起;原本朴智旻說他想要自己一個人,是被田柾國煩了無數次後才答應一起洗。

 

一個人躺在床上看電視放映矯揉輕盈的美食節目,田柾國緩步移去窗邊,夜色漸濃,天由藍轉黑,橘色黃色紅色綠色的燈光像螢火蟲一樣在空中閃爍,只是比起真正的螢火蟲,一點也不自然;公園的白色路燈照耀下,褪為褐黃的落葉因風而起,飛了天空一片橘黃。他解開袖口和胸前的鈕扣,踢掉腳上的皮鞋──為了要與朴智旻在這家飯店幽會,他得換上一雙好的皮鞋,而非他最常穿的Timberland黃靴。朴智旻的臉上有點倦容,不過才六點多,就累成這副德行,看來他父親給他的工作量與日俱增。

 

田柾國從口袋拿出一方紙盒,偷偷塞進朴智旻的西裝外套裡。

 

「我洗好了。」過沒多久,渾身泛著白煙水氣的朴智旻從浴室走出來,浴袍半遮半掩的,髮尾被熱水濡濕滴著水珠。田柾國邊脫掉身上的衣服,邊走進浴室,還趁機捏了朴智旻的臉頰肉一下。

 

「別捏啦!

 

「你最近吃很好喔?

 

「哪有!

 

朴智旻當然吃很好,每一餐的花費都是普通老百姓的一倍以上,對田柾國來說那些餐點是特別的日子才吃的。尤其他還只是個專案組的小組員而已。

 

過了十月十三日,朴智旻變成二十七歲,時間也差不多到了。田柾國想。

 

看田柾國很快沖好澡只在腰上圍一件浴巾,胸膛與腹肌上還附著水滴,朴智旻有些害臊地拿起手機想轉移焦點,指著螢幕上的字說,「欸你看,最近有個展覽要在──」

 

未料田柾國抽走手機扔在另一張床上,解開浴巾和朴智旻的浴袍,雙雙跌入柔軟床鋪中,朴智旻甚至來不及反應,一條腿就被田柾國勾到自己腰上了,赤身肉體兩具身子緊貼,吻來得又急又烈,如通火燒過。朴智旻知道田柾國最近越來越心煩意亂,今天是自己的二十七歲生日,他們倆都因為工作的關係不能慶生。但想想,就算是假日他們也無法光明正大地訂塊生日蛋糕在家人朋友圍繞之下度過。

 

嘴唇軟熱一點也不想分開,田柾國就喜歡朴智旻綿綿軟軟的樣子,把自己全部交付給他,沒有任何保留。所有氣息靈魂身體所有標示著「朴智旻」的,田柾國全拿了,也交出自己,完全交給朴智旻。

 

房間內恆溫舒適,他倆卻不斷浮出薄汗,唇瓣廝磨舌尖勾纏,嘴裡都是對方的氣味,朴智旻雙手繞過他的頸項,任田柾國在自己身上埋出紅印子,耳垂被咬住時一陣麻癢,他笑著說,「別弄那……」

 

「你不喜歡?」田柾國說,熱氣吹在耳邊更敏感了,這樣的撩撥他最受不了,偏偏田柾國就喜歡這樣。朴智旻不甘示弱,伸手握住田柾國那根發燙的陽具,輕輕一捏就聽見對方低喘了一聲。

 

「這裡還真好久不見啊。」他輕輕地說,換來田柾國的一陣愣,接下來是如暴風般的熱吻。急切索討朴智旻紅潤豐嫩的嘴唇與回應,大手在他腿根上摸來撫去,滑嫩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不論是朴智旻身體還是心裡,他永遠嫌不夠。雙腿之間的性器被摸得硬挺,朴智旻的小手難耐地滑動,這姿勢讓田柾國更加得寸進尺,往前頂了下,正好頂到了微微張合的穴口。

 

手裡的陰莖已然滲出一點液體,朴智旻想讓田柾國先射一次,不然接下來幾個小時累死的會是他,未料田柾國卻側抱起他,讓他一隻手勾在自己脖子上,雙腿間的密穴一下被探進。

 

「痛……!」沒有潤滑液,乾澀的甬道被這樣撬開,朴智旻痛得喊了一聲,田柾國趕緊收手,拿來潤滑的東西一下順進密徑內,冰涼的液體隨著手指進來,讓朴智旻的身子一縮一縮地抽著。

 

「還好嗎?」田柾國吻著他的眉間問。

 

「……嗯……」

 

他感覺體內的手指在竄動刨挖,軟熱的內壁不斷被田柾國侵入,潤滑液隨著手指的動作而擠出來,滴答水聲拍出,羞得他一直往田柾國懷裡縮,肩頸拉出一條柔媚的線,原先白森森的肌膚也染上大片紅,光是手指就讓他整個人都軟了,嘴裡流出一點一點舒服的呻吟。

 

喘息越來越急,朴智旻抓住他的手要他動快點,紅色的嘴唇咬著田柾國的名字,但田柾國就是不給個痛快,反而抽出手指。

 

「嗚……還要……」

 

「乖,」田柾國要他趴在自己身上,往上挺了下腰,要朴智旻用嘴幫他,自己則繼續用手指替他擴張。

 

朴智旻只得張嘴含下那根勃發的性器,但他口腔小根本含不住田柾國那可怕的東西,先用舌尖舔舔前端,再以小手撫弄紫紅的柱身,然後才張口含住一些。此刻田柾國的手指將他敏感的後穴撐得更開,為了要容納自己的陽具,那張艷紅的穴口被撐得一點皺褶也沒有。

 

順著筋絡舔舐,朴智旻賣力地要讓田柾國舒服,可後面那根手指在自己體內鑽來鑽去的惹得他腰使不上一點力,田柾國終於放過他,要他鬆口,接著便是一陣暈眩,朴智旻被攔腰抱起跪在床上,後方一根粗熱的東西填滿了空虛的甬道。

 

「啊、啊嗯……好大………」在床上被挑起情慾的朴智旻,像是臣服於田柾國似的,軟軟的趴在枕頭上高高翹起臀部。田柾國卻刻意抽出一點,只淺淺地插,勾起朴智旻更多慾求。

 

他喜歡這樣鬧朴智旻,偏要搞得身下人受不住主動求他才肯動,果不其然,朴智旻說,「……你這傢伙……到底動不動……」

 

「要我動?」田柾國邪笑著說,「那哥自己來。」

 

朴智旻就討厭他這樣做,但現在他的情慾被挾持,只能照著田柾國說的做,自己移動起細腰,艱困地前後擺動,田柾國只要負責欣賞朴智旻越來越下壓的白亮背脊與渾圓的臀部。

 

移動的幅度很小,完全無法緩解,反而體內的慾望越來越上升,朴智旻感覺那東西越脹越大,下一秒腰就被扣住,如碎雷般的抽送就襲來,一下一下都往穴心撞。

 

「啊!田柾國你這渾──」

 

田柾國一手覆住朴智旻握拳的小手,另一手攔住他的腰,怎麼都嫌不夠似的,不斷索求朴智旻的身與心,他要朴智旻現在只能為他反應,喊聲汗水哭泣蜷縮都只能為他。

 

他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把每一秒的喜悅都鎖進體內,以防有一天分開時所有回憶都散了。

 

換成正面姿勢時,朴智旻的臉已經沾滿了淚水,面色潮紅雙唇發顫,嘴裡咬著含糊的哀求,穴口被磨得紅腫,雙腿掛在田柾國的手臂上晃來吊去,肉體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

 

軟軟的奶音如蛇鑽進田柾國的耳裡,無力呼喊著他的名字。朴智旻只覺得一陣電流通過,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滿溢出來了,扣住田柾國的手要他慢點。

 

「……呃……不要、不要……啊!!

 

就在柔軟的內壁中有一點突起,田柾國知道擦過這裡,朴智旻的反應會特別激動,眼淚撲簌簌地落,聲音擠不出來,全身會弓起。越是往這裡攻,朴智旻就絞得他越緊,害他差點就繳械了。

 

最後他失去耐性,將朴智旻緊緊拴住,發狂似地挺動,逼得朴智旻快瘋了。全身繃緊快感堆疊讓朴智旻幾乎失去意識,雙雙高潮後他還無法回過神來,癱軟在田柾國懷裡。

 

×

 

「不用和家人過嗎?」田柾國盯著天花板的壁紙圖案,一圈一圈的波紋,還有華美的吊燈,室內一片昏暗,只有茶水間的亮光支撐。在這種商務套房幽會,他是怎樣也沒想過的,這樣就好像是他們兩人外出旅行。

 

「二十七歲了慶祝什麼啊……」朴智旻慵懶地回話,抱緊田柾國討取一些溫暖,今天生日能和情人一起,心情好就面向他的方向睡。又說,「是傳了一封簡訊要我有空多去參加他們的聚會。」

 

田柾國把玩朴智旻細軟的黑髮,髮絲纏住手指,一下又鬆開。

 

他說,「沒有叫你去別的地方嗎?

 

朴智旻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還沒。」

 

「好吧,」田柾國說,「可能過幾天就會有了。」

 

說完,就在朴智旻額上親一下,要他快睡,明天還要趕去上班。田柾國明天是晚班,中午再去警局就好,反正他們組別特殊,不會被管東管西的。

 

「要是他們真的叫我去,你會怎樣?」朴智旻小聲地問。

 

這問句讓田柾國頓了兩秒,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當然想過。但沒有答案。

 

「你會拋下我嗎?」見田柾國沒說話,朴智旻心裡慌了,握緊他的手又問一次。

 

「說什麼傻話呢,」田柾國說,「……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

 

朴智旻的家族赫赫有名,在天上飛的,路上跑的,都有他們家族品牌的名字,運輸,航空,進口,五個英文字母構成的單字,原本不過是普通的字詞而已,在南韓一提起,卻是代表他們家的企業帝國。他父親是其中一個公司的領頭人,底下也才兩個兒子,對大企業來說沒有繼承人是一件嚴重的事,為了維持自己的存在,說什麼也要讓家族香火傳承,繁衍成了階段性的任務。

 

而他田柾國不過是個警大畢業的小子,雖然因為體力好、腦袋特異,被選進專門破成功率僅有百分之十幾的案子的專案組,也不代表他可以成為朴智旻身邊的那個人。

 

空調的聲音很靜很平,但田柾國還是能聽見運轉的嘰喳聲,懷裡的人睡得香甜,或許是因為早上累了一場,剛又被他操了許久,沒幾分鐘就沉入睡眠之中。但他睡不著。

 

他知道朴智旻的年紀已經到了。

 

說起來,田柾國家也算是中產家庭,要不他不會在求學階段都與朴智旻同校。他們從小就認識,田柾國在幼稚園裡很受女孩子歡迎,但個性彆扭又老成,偏喜歡和年紀大的哥哥們玩,當時玩伴之一就有朴智旻。

 

才四歲的田柾國不喜歡朴智旻。

 

所以他沒想過之後他們會走到這地步,一條無法回頭的路,與朴智旻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只會越沉越深。幼稚園時期結的緣,沒有散,反而越纏越密,最後成了一體。

 

大概是小學的時候吧?田柾國間接知道朴智旻母親病逝的消息,七歲的他不懂生與死的概念,只隱約從大人口中猜出那是一件不能隨便提起的事。他們讀的是一間天主教高中的附屬小學,田柾國看朴智旻每天都走去教堂,在路上邊哭邊掩飾自己的哭臉,直到走進教堂後才放聲哭嚎。

 

他有意無意地,往朴智旻所在的方向走,國中也與他進了同一間,高中也考進了同一間,只有大學不同。朴智旻十九歲時被父親送去英國念書,之後,田柾國選了警察大學。

 

『我好像喜歡哥。』

 

『……我也喜歡柾國啊。』

 

『智旻,你明知道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田柾國說,要不大學四年,我們都試著和其他人交往看看,如果都是Bad End的話,那你就要和我在一起。

 

這個約定就在口頭上成立了。朴智旻去了倫敦之後,在那裡也玩得不少,三不五時被朋友拉去pub喝酒看樂團live,性向在那是沒拘束的,像他長得這麼可愛的Asian Boy,是許多歐美人喜歡的型,被搭訕是常有的事,只是朴智旻就覺得哪裡不對,少了什麼。

 

是長相嗎?那這個水靈大眼的男生呢?

 

聲音嗎?他嗓音不錯,一點點沙啞,又很溫柔,但?

 

還是個性?有點彆扭,但私底下又愛依賴,是這樣嗎?

 

有個男人完全符合上述條件,朴智旻便想,那就和他試試了。

 

卻主動寫下Bad End

 

『哥你如果和誰交往,卻不幸和他……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那,那你就和我交往吧。』

 

遠在倫敦維多利亞車站中央的朴智旻,想起了田柾國在釜山小巷子裡燒烤店旁說過的話。

 

 

×

 

 

「田柾國,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小組長才剛進辦公室而已,就看到睡眼惺忪的田柾國步伐冷冷地進來。平時這孩子都喜歡拖到壓線時間才肯上班,今天倒是很聽話地準時進門。

 

「……啊,沒什麼,就醒來了。」田柾國說,但小組長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和昨天一樣,刪去所有可能後,得出一個結論。

 

「你男友好嗎?

 

「……很好。」田柾國說,他知道在這個組別裡沒有一件事是瞞得住的,他們負責解決破案率最高百分之二十的案子,每一個都是菁英,要不也是在某方面能力比常人靈敏好幾倍。田柾國在這組裡沒什麼優勢,但體格好,在校時體技是常勝者,射擊準確率高,最重要的是他想法異於常人,這個特性反而成了他被重用的原因。

 

組裡的人都知道田柾國有一個穩定交往的男友,也只有他們知道,除他們之外警局的人都以為田柾國是單身。

 

「如果……」田柾國突然開口,「如果──……」

 

「嗯?

 

「……如果,他要為了……他要為了他們家的──……結婚……」

 

「他這麼說嗎?

 

「沒有……只是如果。」

 

「他是長子?

 

「嗯。」

 

「有弟弟?

 

「嗯。」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他大學畢業時。」田柾國說,走到咖啡機前給自己和組長沖了一杯,熱水由細管噴出時燙著了他的手,但田柾國的內心卻是一點刺痛的反應也不給,虎口紅了幾斑,他依舊沒理會。

 

朴智旻二十二歲畢業之前的聖誕夜,半夜打電話到釜山,現在通話根本也不需要越洋付費,只要有通訊軟體就好,但他們不常通話,只寫字。那時釜山已經是聖誕節了,田柾國與朋友一同去了教堂,因為他與朴智旻說好聖誕夜與聖誕節都要在教堂過,一個在倫敦,一個在釜山。

 

透過聲波頻率的傳送,朴智旻只說了兩個字,Bad End

 

「也好幾年了?」小組長問。

 

「五年了。」田柾國說,「但是我們認識超過二十年。」

 

「這如果是異性戀情侶的話,不是分了就是結了。」

 

田柾國沒作聲,只是將白瓷馬克杯遞給小組長,默默地縮回自己的座位整理公文和筆錄。藉由這些碳粉構成的文字將他的憂慮暫時擠去一旁,關於那些事,他當然知道。而他也知道朴智旻的焦慮,還有自己的。

 

他們之間不是隨便說著好玩的家家酒,他們不想做世俗的情侶,他們不想五年卻分了。他要連朴智旻的憂鬱與哀傷都一起愛。

 

「如果他真的選擇要走入家庭的話那我該怎麼辦?」田柾國突然爆出這麼一句話,嚇著了正在啜飲熱咖啡的小組長。

 

這是造成他不安的元凶。

 

他想朴智旻很需要一個真正的家庭吧。

 

×

 

「去看她了?

 

「嗯。」

 

「今天是什麼日子?

 

「……第一次全家一起在郵輪上過夜,航向濟州島。」

 

「你連這種日子也記起來了啊。」

 

金泰亨站在大片的光亮落地窗前,雙手放在背後,靜靜地看著海面。貨櫃被巨大的夾子夾起,穩定地擺在船上,他很喜歡這種天氣。天空是誠實的湛藍,陽光也認真地發光,赭紅色灰綠色海藍色的貨櫃一個一個被運到該坐的位置。

 

「都是之後翻她的日記才知道的。」朴智旻說。

 

轉過頭來,陰影覆掉了大半張俊臉,金泰亨看見朴智旻無力地靠在皮椅內,臉色憔悴但又帶點紅潤,極為衝突的面貌。

 

「你爸媽打給你了?

 

「……嗯哼。」

 

「那小子呢?知道嗎?

 

「他預知了。」

 

「哇,」金泰亨苦笑著說,「果然是菁英菜鳥啊。」

 

點開手機,就是弟弟的訊息,說父母最近已經在張羅相關事宜了,前幾天在家裡看到女孩子的照片。他們家的人其實都知道他與田柾國在交往,但誰也沒點破,只有弟弟知道事情的全貌。

 

大海的顏色隨著陽光折射而改變,流轉千光,從翡翠到瑪瑙,如寶石一樣。

 

九歲的時候朴智旻的生母因病去世,他不敢在眾人面前哭,一個人躲去教堂後,才縮在最尾端的位置偷哭;後來父親續絃,後母雖好,待兄弟倆如己出。朴智旻知道父母希望他也能有個自己的家庭,而父親的冀望又多了一個:能為家族帶來利益。

 

這些事情田柾國早就猜到了,他們也不想逃避這話題,但每次提起時都是換來無聲的答案,朴智旻知道田柾國的答案只有一個。他們小心翼翼地維護,誰也不往前踏,站在薄冰上,要不摔死,要不靜止。

 

「什麼時候?哪家的女兒?還是哪家的執行總監?」金泰亨問。

 

「……明天晚上,」朴智旻罵了一聲髒話,「我好累。」

 

才剛說完,手機又震了下,是田柾國的訊息。朴智旻戰戰兢兢地點開,就一行文字說,收到了嗎?

 

『收到什麼?』朴智旻回。

 

『包裹啊。』田柾國回道,『喔對,我昨天晚上才寄的。好吧,當我沒問,你回家應該就會收到了。』

 

每年生日禮物,田柾國都會先送上一樣買來的禮物,多半是腕表、領帶或是香水類的,然後再用郵寄的方式,寄一份自己做的禮物。

 

「寄到你家了嗎?」金泰亨問。

 

「嗯……大概吧。」

 

「……為什麼你爸媽都知道有他的存在了,還是要你去相親?

 

「因為去相親不等於結婚,在他的概念裡,這是不衝突的。」朴智旻說,「還發照片給我……等等。」

 

「嗯?

 

「這個女生,」朴智旻把手機亮給金泰亨看,螢幕上是一個俊俏的女孩,「這個女生是我們的同類耶。」

 

他和田柾國曾經在現場看過那女孩,與她的女朋友一起,兩人在六色旗下接吻的模樣。那天他們身上都沒有顏色,躲在斑斕中。

 

「哇,大發。」金泰亨說。

 

×

 

回家之前,朴智旻先跟大樓管理員拿今天的包裹,果然是田柾國的禮物。一個手掌大小的紙盒,以濃咖啡色的包裝紙覆蓋,撕掉層層包裝之後,是田柾國親手做的卡片,就是尋常情侶會做的那些,做工精緻的紙雕,想必花了他不少時間。朴智旻知道他手巧,很會畫畫,卡片設計別出心裁,而且只為他一人做。

 

「朴智旻」三個大大的字也是經過設計的,掀開卡片後是一長串的文字,田柾國的碎碎念移到了手上也沒少過,花了五分鐘才讀完。

 

還在最下方畫了兩個人,田柾國把自己畫得全身都是肌肉,因為朴智旻常笑他是肌肉豬。然後代表朴智旻的那個小人,眼睛瞇成一條線,嘴巴開開笑著。倒是把兩人的神韻都精確地抓出來了。

 

而後他拍了一張照片認證,傳給田柾國看,兩人又小聊了一下,才去洗澡。熱水沖刷下來時他的腦袋是乾淨的,專注地想父親給他安排的飯局。朴智旻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田柾國這件事,他希望對方知道,又不想要他操心。身上還留著田柾國發瘋似的吻痕,到了今天還沒消去。

 

剛才扔進洗衣籃的西裝外套,好像有個東西卡在裡頭,朴智旻趁記憶猶新時快取出,以免清掃人員洗去。那是一個很小的方型紙盒,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什麼。雖然愛人嘴上不說,但所做的一切表達的很明確。

 

他盯著那盒子,沒拆開。

 

朴智旻望著桌上的卡片、塗鴉、凌亂的紙花,還有那只小盒子,空氣乾燥,四周寂靜,白噪音嗡嗡作響打進耳內,黑漆漆的電視螢幕反射出他的臉龐。

 

『拆開禮物了嗎?』田柾國捎來這則訊息,他也沒回應。

 

那瞬間他想衝口而出的話不是「謝謝你,我很喜歡」、「這枚戒指好美喔你別花那麼多錢」、「是想把我套牢了嗎?我還年輕耶!」之類的話,而是,「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樣不就要認真面對了嗎?

 

他想就這樣龜縮在田柾國帶來的愛裡就好,獨自躲在裡頭,不出來。

 

 

 

「智旻,你在幹嘛?不跟人家說說話嗎?

 

回過神來,朴智旻才想起自己在餐廳內與相親對象用餐,兩人的父母都伴左右,與一個陌生人對望的感覺真不好,但他必須這麼做。父親的提醒時常響起,要朴智旻在對的時間說對的話、做對的表情,幸虧他從小就學習這事得精巧熟爛,對方也是。

 

「瑞貞是梨花的西洋畫畢業的吧?我們全家都看過妳的畫作喔,就在當代美術館展出時。」朴智旻的母親說。她的聲音很穩很平,朴智旻相當喜歡聽她朗讀故事。

 

「謝謝,那只是工作外,撥出一點空閒時間畫的圖罷了……」女孩說,剎那間她的視線與朴智旻的交會了,擦出了然於心的火花。

 

她直直盯著朴智旻,靈光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看進他眼底的深處。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喔。

 

「智旻先生大學時是學什麼的呢?聽說你在倫敦唸書。」女孩問。

 

「啊……那個,我是學舞蹈的,主修現代舞。」

 

「啊,原來你學舞啊,」名為瑞貞的女孩眼睛放亮,聲調也變得欣喜,「有機會看到嗎?

 

兩對父母看這對年輕男女打開了話匣子,便毫不避諱地說,他們該讓點空間給年輕人了,然後請侍者把餐盤和紅酒都移到另一桌去。朴智旻看了一眼,料想著這橋段大概也是說好的,因為這樣的舉動實在很唐突無禮。

 

「說點話吧,不然他們眼球發出的雷射光線會一直往這邊射。」女孩說。「和女孩子說話不難吧?

 

「喔、好,」朴智旻這才振作起來,他頓時有與這女孩同為盟友的感覺,說,「你知道?

 

「我雷達很靈的。」瑞貞說,「你那天也有去現場吧?我女友有看到你男友喔,很漂亮的一個男孩子。」

 

「……你看到我們?」朴智旻訝異地說,「我也有看到你們……」

 

「唉呀,真巧。」瑞貞開懷地笑了。

 

「妳父母知道嗎?

 

「嗯哼,」她搖搖頭,「猜測的階段,所以帶出來實驗一下,女兒有沒有『問題』。」

 

她將單杯酒一飲而盡,嗆辣的香味通體舒暢,問,「你呢?

 

「……我爸知道,但不想承認。」

 

「媽媽呢?

 

「她……也知道,只是沒點破而已,」朴智旻晃晃頭,說,「我弟弟知道整件事。」

 

「嗯,我姊姊也知道,我很感謝她的支持,但是她也幫不了我多少。」

 

「我們是在進行什麼互助會的討論嗎?」朴智旻苦笑著說。

 

「沒什麼不好啊,」洪瑞貞說,「至少我們能成為盟友,不是嗎?

 

我們是沒選擇的人。她說。

 

×

 

『你睡覺的臉好醜喔。』

 

『醜!?去死吧田柾國!

 

兩人第一次歡愛後迎接的早晨,田柾國說了這句話,把還溺在睡眠裡的朴智旻炸醒,換來一頓痛打。後來朴智旻都背對他睡,不論田柾國怎麼道歉、怎麼哄都沒用,索性就維持這個姿勢,田柾國從背後環著他睡。

 

朴智旻對自己的長相耿耿於懷,常說什麼眼睛無神、鼻子太塌、就是長得平凡啦這種話,然後田柾國就如巡禮般,順著那些部位親。他終於能在陽光底下摟著朴智旻說他們在交往。

 

到底為什麼要在燒烤店告白?朴智旻每每想起來,就會害羞、轉為嘲笑田柾國,那時候的田柾國笑起來好天真,眼睛水靈水靈的,現在也是,可是更多了穩重與溫柔。認識二十一年,離開彼此四年,交往五年多,沒有同居,沒有太沉重的承諾,只有甜膩的情愛和賭氣、小吵架。

 

他們不曾認真大吵過。

 

朴智旻漸漸喜歡上這個睡姿,他可以不用當個長子,可以縮在田柾國的懷裡入眠,可以有個人靠。

 

『肌肉豬,』一次他們去滑雪旅行,高級的雙人套房裡有個檜木造的露天浴池,朴智旻邊潑他水邊戳他的手臂。當年在大學跳舞,全身的肌肉練起來都還沒田柾國這麼誇張啊。

 

田柾國知道朴智旻就愛這樣弄他,刻意繃起手臂。

 

『別用力啊!』朴智旻笑著說,『唉誰會想到你小時候那麼可愛……』

 

才四、五歲的田柾國,眼珠子猶如恆星在發光,喜歡黏著比自己年紀大的人玩,卻又抗拒朴智旻的善意,他可以主動找人,但朴智旻主動找他不行。然後朴智旻就會一臉受傷的乾站在那兒,看其他朋友被田柾國黏。

 

幼稚園全體郊遊時,是分成雛菊班、櫻花班、桃花班以及百合班,朴智旻是百合班的,田柾國則是桃花班。他們去了森林賞楓,火紅金橘豔黃一片林子燒亮亮的,小朋友們坐在樹下野餐,吃完飯就撿些楓葉回去,美勞時間可以把教室布置得宛如置身楓林中。

 

集合點名時一直沒看見田柾國,老師急壞了。沒想到在百合班的隊伍那發現田柾國,尾隨著朴智旻的後頭。像是母雞帶小雞似的,朴智旻急轉彎時田柾國也跟著急轉彎,朴智旻停下腳步時,田柾國就趕緊打住。但朴智旻沒發覺,田柾國也沒出聲,一直默默跟在後面。

 

那時他們想,啊,柾國其實很喜歡智旻哥哥吧,只是害羞不說而已,他們知道柾國這孩子就是口拙。

 

騙誰。

 

『你不要在這裡亂來……啊!』滾燙的水裡有一個熱度更高的東西。朴智旻感覺到臀部之下有個逐漸變硬的器官。田柾國從背後扣住他,先是套弄朴智旻微微抬頭的陰莖,從後方攻陷他脖子與耳垂的敏感處。

 

『那就換這裡吧。』田柾國說。

 

熱氣氤氳的什麼也看不清,朴智旻雙手扣在浴缸邊緣,強迫自己壓下慾望,但田柾國是說來就來的,將朴智旻抱在懷裡,又是撫慰前方粉色的性器,又是啃咬揉捏胸前的紅點。他想著必須要趕快離開,要趕快逃走,不然接下來大半夜他就別睡了,終至身體被一根手指探進後他放棄了。

 

腰被強硬地抬起,因為在水裡做會傷到朴智旻,田柾國要他跪好,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潤滑液,百般花樣地弄軟那張不斷翕合的小穴,緊緊吸著他的手指不放,撐開是艷紅的,泛著光澤。

 

更吸引他的是朴智旻的聲音。

 

從小到大都是那樣奶奶的,即便刻意壓低,也還是透著一絲甜味;說不會撒嬌,田柾國就故意要他撒嬌才答應幫他,然後會看到一副怪模怪樣的用怪獸般聲音說話的他。卻在幾分鐘之後,滿臉哀戚地甩著田柾國的手,真摯地說,欸你快點幫我嘛。那張臉和那聲音,看了不幫,田柾國可能會先揍死自己。

 

『……好熱……這裡好熱……』朴智旻小聲地抱怨,極力忍住田柾國帶來的快感,他不喜歡在這裡做,全身濕濕滑滑的就怕。

 

於是田柾國一把抱起他,回到房間又軟又大的床上,讓朴智旻正面仰躺,下一秒扳開他的腿直接進入。同時兩人也接吻。須臾間所有情感都上來了。

 

朴智旻緊緊摟住田柾國,任他攻陷自己,全身都被打開似的,連指尖都在發顫,酥麻感一波一波而來。他第一次是與第一個男友,試了之後沒什麼感覺,過沒多久就分了,接著便是田柾國了。

 

與田柾國做會這麼舒服大概是因為他也很喜歡很愛他吧。就如那孩子對自己的愛意,不多也不少,正好相等。

 

他們認識二十一年,離開彼此四年,交往五年。卻還是像新手一樣。

 

 

 

「……那,有空再聯絡了。」離開餐廳後,朴智旻說。他喜歡這個女孩,相當喜歡。口齒伶俐,不搶鋒頭,但會偶爾見時機刺激一下。

 

「好啊,說到做到喔。」瑞貞說,她知道父母都在等,等他們倆的動作。於是她舉起手,撥撥手指像朴智旻說一個曖昧的再見。

 

朴智旻微笑著揮手。

 

「你們聊得不錯?」父親問。

 

「還可以。」

 

「聊些什麼呢?」母親問。

 

「一些藝文表演相關的……和有趣的瑣事。」

 

「聊得來就好,」後母笑著說,「是個穩重的女孩。」

 

「我倒是希望他能趕快對她產生感情……」父親急著插話,卻惹來母親一瞪。

 

「這又沒什麼,聊得來最重要。」她說。

 

父母先走,朴智旻獨自在大門等泊車小弟替他叫車,今天他是搭地鐵來的。對街路燈下有台黑色的小轎車,有點舊,但很乾淨。車旁是一個熟悉的人,冷著一張臉看著他。

 

×

 

金泰亨敵不過田柾國的威脅,只好說出實情,還有朴智旻赴約的地點。從晚上六點下班後,他就在這待到朴智旻出來。此時已屆九點,風越來越冷。

 

看見他時,朴智旻的心情相當複雜混亂,一時之間腦袋揪成一團,什麼也理不清。他不曉得為何田柾國用這樣陰毒的眼神看自己。但雙腿搶先腦與心,往田柾國的方向去。

 

田柾國只是咬著牙,委屈的眼神刺進朴智旻的眼底,說,「那是你的對象?

 

「你聽我說──」

 

「你還真的來了?

 

「我──」

 

「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田柾國說,「你還真的來了!?

 

「國兒、你聽我說──」

 

「朴智旻、你到底把我當什麼!?」田柾國的聲音碎成一片一片的,指著在遠處發光的餐廳大門,「你就這樣背著我來見『相親對象』!你甚至連那枚戒指都沒提!

 

「我把你當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朴智旻急得大吼,「你別一直逼問我搞得好像我才是錯的那個人!田柾國!是你在逼我!

 

他全身都揪起來,四肢變得僵硬,那是他在情緒極度不穩時會有的現象。朴智旻抱住頭,不想再看那張臉,他說,「你明知道我們沒有選擇……你明明知道……」

 

他知道田柾國嘴上不說,但急於定下兩人的關係,不止一次暗示去國外結婚的可能,可是他們一個真正的承諾也沒做過。尤其他的身分。

 

他是財團的長子,他是警局裡專門偵查最血腥殘暴難解案子的警察,他們都常出現在電視上新聞裡文字間,但他們截然不同。

 

甚至講難聽點,朴智旻家可以動搖政商關係,而他田柾國是受政府命令、控制的人。

 

「我,還是『家庭』,你只能選一個。」田柾國只能擠出這句話。

 

「……不要這樣,國兒你、不要這樣,」朴智旻哭得說不清話,「你不要這樣……我沒辦法……現在不是時候……」

 

「永遠都不是時候,我們交往五年多,五年多!」田柾國低聲嘶吼著,「我不敢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共度一生,因為你隨時都準備好逃跑。你想要『家庭』!?那還不快找個女人和你組一個家生幾個孩子!

 

朴智旻沒再回話。田柾國一字一句都像刀一樣插得他滿身是血,連哭都來不及了。這是他的國兒第一次這樣對他。他知道田柾國也在哭,可是他更想逃走。他不敢跨出去。

 

路邊的人聽見有人吵架,紛紛投來目光,看見是兩個男人之後又把頭別回去,再探出,換了個表情竊竊私語。

 

 

 

『如果我是女生……或者你是女生……』某天早上醒來,朴智旻望著天花板的吊燈喃喃自語,田柾國的床有令他安心的香氣,他想隔壁的人應該還沒醒來吧。但如果他們一方是女生的話,還會愛上彼此嗎?這太難說了。

 

田柾國假裝睡著,靜靜地聽著朴智旻用輕輕的嗓音說出沉重的假設。他的智旻在某些時候還是很天真,作為一名警官,怎麼可能陷入深沉睡眠,一點動靜都足以叫醒他。

 

在早些時候,他還是怎麼樣都搖不醒一睡如同假死的類型,當了警察後體質卻變了。

 

 

 

等到抬起頭來時,路燈下的車與人都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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