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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序轉到畢業後啦!!!!! 從這一章開始有很多關於案件的部分。

 

 

對稱的三稜鏡#11

 

 

 

 

「偵查小隊隊員田柾國回報分局,在沿海貨櫃碼頭已逮捕嫌犯,確認身分為先前隨機殺人案的楊姓少年……該死,他手上的血跡是新的,快派人搜索這一區!

 

數十個偵查員與員警打著亮燈在貨櫃之間穿梭來去,雙手被反剪拴住壓在警車引擎蓋的少年A平靜地看著他們。田柾國放下對講機,看著那人。被反剪的雙手手掌上還滴著滑亮的鮮血,雖然不多,但那量恐怕也是被捅了一刀才流出來的血量。

 

「發現一名女子!腹部左側有一處傷口,需要救護車!」遠方一個紅色貨櫃傳來消息,聽見這些話後,少年A一樣沒有反應。

 

這天田柾國沒有回來,金泰亨盯著手機沒有捎來消息,他想可能有什麼事發生了,預感接下來是一長串漫長的折磨。朴智旻這天的白日因為工作量突增,早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早上隨便漱洗後田柾國換上備用的襯衫,昨晚突然接到消息整個警局幾乎都空了,除了留守的人外警局亮著白燈,空虛地立在那。

 

隨機殺人案的主嫌居然逃跑。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你要不要先回家?這裡人夠不用那麼擔心。」搭檔拍著他的背說。

 

「……我中午就回來。」

 

回到家之後兩人都去上班了,田柾國打算通知金泰亨他要有新的工作了,而且會比之前的都難熬。往後一躺在有朴智旻氣味的大床上,連衣服都沒換就睡著了。

 

「國兒……國兒?

 

有人搖著他的肩膀。

 

「衣服也沒換被子也沒蓋,是在鬧哪樣的?

 

朴智旻提早下班回來,看見田柾國兩腿晃在床緣,斜斜地躺在床上,抓著棉被的一角就睡著了。把他襯衫扯下後丟在一旁的椅子上,拉好被子要幫他掩上。

 

「……陪我睡……」用盡力氣說完這幾個字後,田柾國又沉沉睡去了。

 

「還要準備晚餐啊,泰泰今天沒辦法回來吃了。」

 

田柾國捏了一下他的手權當問為什麼。

 

「他被派去調查『少年A』的身家資料。」

 

跟自己猜想的一樣,田柾國想,金泰亨也是奇了,看不出來一下子就能接到這種「大案子」,敢讓他負責的人也是奇怪。

 

「呀田柾國,不要跟我說昨天你是負責這個才沒回來的?

 

「……你明知故問不是嗎……?

 

朴智旻拉著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扣握著,也躺到他旁邊去。他早一步比媒體和警局得知這名嫌犯是他們學校的學生,辦公室早就吵成一片了,因為有人翻到了過去經手過的諮商案例,發現「已完成」那區有少年A的簽名與資料。

 

×

 

「我是你案子的調查官金泰亨。」

 

穿著深灰色全套西裝的金泰亨拉下椅子,坐在少年A的對面,刻意把黑色的公事包靠在桌腳。他觀察著少年的眼神路線。

 

「好了,也不用講那麼多,你也知道你的案子不是一般少年案那麼簡單,尤其你犯案當時正好滿十九,法庭卻還是讓你依照少年案辦理。」金泰亨說。

 

房間雖然小,但少年身後的百葉窗是拉開的,今天的氣候宜人,是晚秋的涼爽,斜陽照進房間。這間房間裡的氣氛實在不符合坐在這裡的兩人。

 

「不用浪費時間來調查我了。不過就是一般的中產家庭而已。」

 

跟金泰亨想像中的一樣,少年A的家世不錯,母親是國立大學的教授,父親是胸腔科醫師,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而少年A本身也如他的猜測,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少年A知道自己的家庭不是典型會產出犯人的家庭,環境比起那些人來說相當好。

 

「我沒有要調查你家或你的過去,因為很普通,就跟其他人差不多。」金泰亨說。

 

話音一落,少年A的眼睛終於第一次動了,淡淡地看著他的調查官。

 

「留在宿舍桌上的那封信都已經被媒體公開了。」少年A說,「還有其他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是哪個環節運作方式和別人不同,才變成這種無法收拾的局面。」

 

考試寫答案時只要一題竄了,剩餘的所有答案都有可能出錯,找出最先開始竄的那題,是金泰亨的興趣。他歪著頭,看著這名少年。沒有人會想到這個調查官裝出一副專業形象裝得多辛苦。扯掉領帶鬆開領口,他等著少年A說些什麼,得到的卻只有靜默。

 

「也沒什麼,」少年突然開口,「我只是覺得這是唯一的出口。」

 

得到了新的資訊,金泰亨撐著臉頰,看著一臉百無聊賴的少年A,他說出口。

 

「什麼東西需要出口?

 

「很多東西都需要出口啊,」少年輕聲說著,「苦悶需要,孤獨需要,知識需要,血也需要傷口才可以流出去。」

 

「等等,最後一個是倒果為因吧?為什麼血必須要出去身體之外?

 

「為什麼不要?」少年A回答,「這東西找錯地方住了。」

 

「找錯地方?」金泰亨說,「你還覺得什麼東西找錯地方嗎?找錯出口?找錯宿主?

 

「金先生,你問這些做什麼?跟案子無關吧?」少年A睜大雙眼說,正如新聞媒體報的那樣,嫌犯家世好,外貌好,學習成績好,什麼都好,只是交友關係和前面這些比起來普通。也許有許多靠著點擊率和收視維生的那些愛上電視的精神科醫師藉著這點窮追猛打,但比起來先瞭解嫌犯才是金泰亨該做的。

 

「沒什麼,好奇而已,沒聽過這種想法。」金泰亨說,「談談你的家人?日常瑣事?

 

「談這些幹嘛?不是要讓我死了嗎?

 

「小子,現在還只是調查階段,法官也要排隊等我呢。」

 

「為什麼要調查?讓我死了不就好了嗎?

 

「你在醫院掛號櫃台揮斧頭時倒是很從容啊?

 

少年A沒說話。

 

「時間多著呢,我們可以慢慢來。」

 

×

 

田柾國獲得一天休息,在那次偵查行動中成績不錯,隊長看他為這事付出不少心力,准予他休假。和朴智旻去了趟超市囤貨,買了一堆菜、零食和酒回來,給朴智旻的酒精濃度才百分之四而已,他和金泰亨喝的都是蒸餾酒。

 

「……你說買這個好不好?」朴智旻拿著一盒比平時稍微減價的牛肉,平常買都要攥緊手心,今天難得降價。

 

「買!」田柾國馬上抓起那盒肉放進購物車裡。「還要羊肉!

 

「你都快變豬啦。」朴智旻說。

 

超市裡沒什麼人,或許是因為才四點多的關係,主夫主婦都還在傳統市場廝殺,在超市裡還可以踩著車子到處滑,朴智旻偶爾會像個孩子一樣趁沒人注意時單腳踩在桿子上滑過好幾區。家裡有三個經濟來源,有時候出手都會大方一點,多買一些肉回來給田柾國和金泰亨補,朴智旻點著車內的東西,說該去結帳了。

 

「我想吃那個。」田柾國勾著他的手臂指著新開的冰淇淋區。

 

「天啊,你是小孩子嗎?

 

「買嘛,有香蕉牛奶口味耶。」

 

「……嗯……呃……好吧。」

 

手機突然發出聲響和震動,看著螢幕上顯示閔玧其的名字。

 

「喂??泰亨?他沒開手機?還在工作吧?喔……好,我再跟他講……嗯,好啊……掰掰。」

 

「幹嘛?

 

「泰泰這傢伙沒開手機,玧其哥找他找好久。」

 

「要幹嘛?

 

「他說最近要回大邱,要找泰泰約個地方玩。」

 

「喔……」

 

田柾國想金泰亨八成短時間內是無法走開的了,這案子一直在跑,而且光從性質就和其他案子不同,分配給金泰亨不知是看重他還是嫌麻煩想推給年輕的調查官,只是怕在過程中金泰亨會出什麼狀況。

 

「泰亨哥……不知道怎樣了。」他想著少年A的眼神,和井水一樣平靜陰濕。

 

朴智旻沒說話。手上無意識地捏著那罐為金泰亨拿的可樂,他想金泰亨在這件案子中可能──會面臨到某些深淵般的魔咒,他這麼想著。

 

「……今天吃炸醬麵?」朴智旻轉身看著田柾國。

 

在少年法院裡的金泰亨結束今天的工作,把資料全都裝進公事包後,重得像是鉛塊一樣,手都扛不起來。準備下班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說,明天加油。金泰亨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敢確定明天會是怎樣,會有什麼發現。

 

走下三層長階梯後,看見天上的月亮又圓又亮的,想著今天是十五啊,每到這種時候不用刻意記誦,月亮好像就會自然提醒你時間到了。這時間都過七點了。臨時和朴智旻說今天可以回去吃飯,朴智旻就捎來訊息說今天吃炸醬麵。

 

金泰亨平常上班都是騎著檔車來,碰到早晨下雨時才會搭公車,他把側背的公事包拽在後頭跨上車後回去了。只要有紅綠燈時,旁邊無數的大小螢幕都在報導少年A的事情,他聽著主播和一些自稱專家的人分析,聽了只想笑。

 

這種事朴智旻絕對不會那麼快就下定論,就算資料找足了也絕對不會,金泰亨想,這群人只想快點得到結果,卻只把少年A當研究對象而忘記是個人了。和朴智旻同組了四年,他怎麼可能不會知道,還被朴智旻糾正了一堆剖繪上的壞習慣。

 

只可惜他不想踏進那種每天上演絕望的地方。

 

「我……回來……了!該死,忘記拿信。」才一開門他又走到樓下的信箱。幸好他們是住在二樓。

 

「怎麼開門沒進來?」田柾國正拿著餐具和剛煮好的菜要擺上桌。

 

「喂田柾國你的手機帳單,」金泰亨抓著幾封白色信件來,「智旻尼的……這什麼?噢,壽險。我的……工會寄來的。什麼啊都這些東西。」

 

「幹嘛?是想要拿到犯罪預告信?」朴智旻皺著眉唸他。

 

「沒有沒有沒有,才不要呢。」

 

進房換掉西裝後,金泰亨把公事包擱在桌上,一打開鐵扣包包就突然鬆開,好像終於能夠舒一口氣那樣。裡頭裝的全是有關少年A的資料,有一部分是同事幫忙找來的。

 

「智旻尼,都煮好了嗎?」他對著房外喊。

 

×

 

「柾國啊,」

 

「嗯?

 

「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在當調查官?他負責那案子?

 

「啊……嗯,對啊。」

 

「哇,感覺有得他受了。」

 

「哈哈……誰知道呢?感覺不太妙啊……」

 

午休時間和搭檔閒聊著那件案子,正在講這種無差別案件最難辦,因為很難輕易地說是精神異常,媒體和受害者家屬以及網路輿論會對這一直狂打,話鋒突然轉到了金泰亨身上。

 

田柾國心裡一直有種不安感,倒不是怕金泰亨,而是莫名地怕朴智旻會有什麼事。

 

那不安像是在發芽一樣,不斷滋生,越長越高,快要淹沒他的口鼻堵住呼吸,田柾國一直怕朴智旻會出事,趁著空閒就一直發訊息給他,若沒在五分鐘內得到訊息就會越發慌亂,直到下班回家看見朴智旻後才放鬆。

 

放著朴智旻一人在房裡睡覺,他拉著金泰亨說這幾日以來的憂慮。

 

「你是怕模倣犯?是因為他是智旻學校的學生?」金泰亨怎麼也想不到田柾國是害怕什麼,但的確他也有這種預感。

 

「不是……我不知道就是一直有這種感覺……你就不怕?

 

「你最近有看醫生嗎?」金泰亨指的是警局內的醫生。

 

「有。」

 

「我也有,」他喝掉半杯水,「我還比較怕智旻一直關注這件案子。」

 

×

 

「我們談的都是這些很零碎的東西,就沒想談點別的?」少年A說。

 

「嗯──可是感覺你還有很多想講的沒講啊。」

 

金泰亨轉著筆,試圖讓少年察覺到房間內的氛圍是輕鬆的,不必那麼緊繃,儘管少年A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很淡然,但他的坐姿、嘴角和手指怎麼擺金泰亨都看見了。

 

「你的家人……」

 

「金先生好像很喜歡談到家人這塊?

 

「嗯哼,家人……家庭這個主題不錯吧?可以談得很美好,也可以談得很憂鬱。」

 

少年A笑了。

 

「金先生的家人呢?

 

「都在家鄉,我故鄉是大邱,」

 

「是嗎?為什麼來釜山呢?

 

「我喜歡這個城市。」

 

「是嗎?這城市有這麼好?

 

「不錯啊,人好風景好氣氛好,」

 

「真的嗎?為什麼覺得人好?我在這裡長大都沒這樣覺得,是因為你是外地人吧?雖然是國際大港口,可是從高處望過去只有醜陋的貨櫃而已,這裡的人不都是那個樣子嗎?還是這個城市的哪個人讓你這樣覺得?我想想,愛人?

 

金泰亨看著他,手指變得僵硬,他不再微笑,而是有些陰冷的看著少年A,但嘴角還是揚起。

 

「我男朋友在這裡,所以我就『更』喜歡這裡了。」他說。「你呢?這城市你討厭嗎?是誰讓你這麼討厭的?討厭到不惜拿斧頭在醫院裡揮?跟你父親有關係?你常提到你哥哥在首爾工作,你姊姊呢?

 

回以同樣連珠炮似的問題,金泰亨把稍早整理出來的資訊都掃過一遍,彙整出這些。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少年說。

 

金泰亨注意到說出「醫院」、「父親」和「姊姊」時少年的表情越來越糟,臉色變黑,眼睛變得具有攻擊性,但他知道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他不會動手。

 

「那今天就這樣吧?我很期待下次談話。」

 

出了房間後,看見同事靠在牆上,拿著一包麥當勞的紙袋等他。

 

「點心,辛苦了。」

 

「對,今天真的是快死了。」他拿走那包紙袋,馬上挖出一個漢堡來吃。「那傢伙很會耍小聰明拖時間。」

 

「當他選擇在醫院犯案時可不聰明。」

 

「他是故意的,他主要目的不是要引起社會的注意,八成跟他爸有關係。」

 

「上頭到底是要整你還是看重你啊……真是。」

 

「我也不知道,恨我吧?」金泰亨說,「我開始覺得累了。」

 

「好了,等一下下班就不要再想了,這種鬼東西跟深淵沒什麼兩樣。」

 

×

 

「他犯案了為什麼要逃?而且還在碼頭又傷了一個人?既然他不是單純求死或是……呃,為了某種信念?」朴智旻翻著報紙,看著上面看似詳盡實則模糊的報導,只有幾篇文章和社論能看而已,輿論全都在談這起事件背後的原因是否只是單純的精神異常。

 

「好了,你平常在學校看夠多了。」田柾國抽掉報紙,換上一盤剛做好的早餐。「頭髮睡這麼翹。」

 

金泰亨喝著紅茶沒說話,畢竟這過程不能隨便公開,即使家裡有兩個異常敏感的人在。他抓過報紙,看著上頭的報導。「我已經不想再跟這傢伙有什麼瓜葛了。」

 

「為什麼?」朴智旻問。

 

「我才要問你他在你們輔導室到底做了什麼諮商呢。」

 

「……沒什麼,就只是很一般的家庭和同儕問題……」朴智旻突然想起什麼,「在之前的老師的報告之中,他提到了……覺得自己不該出生在這世上。他……他說他喜歡過一些人,但沒有得到回應……他在家裡有自己的空間,但有時候又覺得一個人太恐怖了,曾經因為這樣發作過一次歇斯底里,他這樣說的……不對,這種事情很多人都經歷過……」

 

「如果,」田柾國開口,「就算和他有相同經歷的人有十個,但只有他一個人這樣,那問題是出在哪裡?

 

「家庭?」朴智旻皺著眉說,「……他自己?還是家庭?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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