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搶智旻!!!!!!!!

對稱的三稜鏡#04

電影結束後田柾國去隔壁買了兩杯冰奶茶，他知道朴智旻其實沒那麼愛喝咖啡，每次點咖啡都只是為了讓自己習慣那種大人的味道而已。那裡的奶茶是最合朴智旻胃口的。

「哥喜歡的電影都怪怪的，」田柾國咬著吸管說，雖然他自己也看得亂緊張一把的，跟著劇中的小小男女主角一起體驗心情起伏，故事略顯平淡簡單，但美術和構圖設計以及攝影很漂亮。

「哪有，這種電影不是很可愛嗎?」朴智旻笑著說。

「下次想看恐怖片。」

「下次要約什麼時候?」

「看時間啊，」田柾國說，「智旻尼，你今天一定要回公寓嗎?」

「……怎麼了嗎?」

朴智旻思索著所有可能性，其中一個是「國兒要找我夜宿」，但聽起來實在太自大了，所以他刪掉。

田柾國沒有馬上回答他，反而湊近朴智旻，盯得對方不停往後退。朴智旻被他嚇得眼睛亂瞄，不敢正面對著他。田柾國的眼睛會勾人，不管表情是天真的笑容還是此刻屬於成年人的游刃有餘。

「國兒想幹嘛?」朴智旻尷尬地笑著說。

田柾國嘴角揚起。

「該說智旻『哥』單純嗎?還是該說你才是最精的那個呢?」

他又笑了，笑著此時此刻，他的腦袋實則像瘋人一樣不斷地高速轉動，充滿了對朴智旻的所有絮語，然而他又冷靜地分割出另一個自己，站在遠處看自己的瘋狂，又平靜地敘述自己的瘋狂。

「智旻今天住我那裡吧?我室友去找女友了。」

朴智旻不相信自己最期待、最不願承認的那個可能性被實證了。

×

田柾國的衣服明顯偏大，不過也才一個size，朴智旻決定忽略袖口過長衣襬寬鬆的問題，殊不知一旁的弟弟為的是要趁早把他變為自己的，因此每一個動作都別有意義。

愛情小說中常出現的「可愛的人兒身上飄溢著與自己相同的氣味……」這種描述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直到朴智旻從浴室走出來後他才初次聞到自己用的沐浴乳原來是這種味道。

「你身上好香。」田柾國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原來這牌子的味道是這種奶香。

「你在說什麼呀!」朴智旻拍了他一下。

這舉動好似撩撥與挑逗，至少就田柾國心裡和大腦是這麼判定的，他很想一把扯掉那寬鬆的籃球褲要哥哥只穿著他的T-shirt，腦海中不斷想像朴智旻穿男友T的模樣。

朴智旻平時就常給他注意身上大小事的，今天也不例外的說「不趕快把頭髮吹乾會感冒」這種話，然後抓起吹風機直接要田柾國坐在床邊給他吹乾。

被服侍得好好的弟弟只想著，朴智旻不會平常也這樣給金泰亨做吧?

他不想提到金泰亨的，但還是問了。

「智旻尼你不會也這樣幫泰亨哥吹頭髮吧?」

「啊?」

吹風機的聲音太吵，朴智旻沒有聽清楚田柾國在說什麼。

「我說──!」田柾國大喊，索性把吹風機關掉，「你平常不會也這樣幫泰亨哥吹頭髮吧?」

不懂弟弟為什麼突然生氣的朴智旻茫茫地看著他。

「怎麼說這個?」朴智旻有點急了，「我沒有啊……」

「那幹嘛幫我做這個?」

「欸?」

「是因為我是弟弟嗎?因為你想當一個大家都稱讚的好哥哥才這樣嗎?」田柾國忍不住說出自己心裡一直在盤旋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

「智旻，你到現在還是把我當弟弟嗎?像你對智賢那樣嗎?你為什麼不去交女朋友或男朋友?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只跟我和泰亨哥在一起?不覺得我們兩個妨礙到你嗎?」

「你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朴智旻著急的連聲音都變成哭聲了，那高亢的奶音變得慌亂。「你要我說什麼……」

「朴智旻!」田柾國說，「我喜歡你啊!拜託你別再把我當弟弟了、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男人好嗎!?」

這訊息像海嘯一樣沖刷走朴智旻所有的思緒。

田柾國的眉皺起來，心底如燎火催燒，他抱著一了百了的心情，寧願要朴智旻知道他的心意，也不想永遠藏起來等著幾十年後某一天這心情消散而去。

朴智旻雙唇緊閉，好像當機一樣停在那。

「……你騙人。」朴智旻小聲地說，「……田柾國才不會說這種話。」

瞬間他抽離了這個時空，他想離開這裡不要面對這像鐵一樣的事實。他當然知道田柾國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有一半的他相當欣喜，甚至還有點得意，但自卑的那一邊又拒絕承認，低氣壓擴散，佔領了主體。

田柾國低著頭，把臉埋在朴智旻腿間，像是朝聖者在跪拜一樣，他抱住朴智旻的腿。「……我沒有騙人，我喜歡你，就是真的喜歡，不是因為你是哥哥。

智旻，我討厭你對泰亨哥注意太多，你不要一直看著他好不好?智旻?拜託你看著我就好……」

罪惡感滋長，朴智旻看著曾經如此冷淡的弟弟在這幾年間不斷地黏著他，不管有什麼事只要有空檔就會來找他，地位轉換，田柾國成了要追著他跑的那個人，而且那之中的愛意有多少他是知道的。

朴智旻伸出右手輕撫著田柾國的左臉，在光滑的皮膚上摩娑，和從前哥哥對弟弟是不同的，已經變成了施予者與接受者的關係了。

有時候朴智旻會陷入一個人的思考當中。

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他喜歡猜測戀愛中的人們會是怎樣的關係，怎樣的權力分配，怎樣的溝通方式。平等的戀愛是普通的，但在那些平等之下還是存在明顯的權力關係。

「我──」朴智旻想開口的，卻停下了。只是雙眼看著他。

田柾國把這回應當作是朴智旻答應了，一句話也沒說直捧著朴智旻的臉又親又咬的，初吻的羞澀與美好在這暴雨般的吻之下早已沒了。

終於碰到了一直以來想要觸碰的，田柾國不顧朴智旻的顫抖，把他壓在床上，咬著脖子和肩膀，又痛又麻的，被嘴唇觸碰到的肌膚都像火燒一樣，然而朴智旻的身體太僵硬，因此這麼一壓就痛，他叫出聲要田柾國停手。

「柾國、田柾國!不要!」朴智旻推開他，嚇得縮在床上。

田柾國露出愧疚的表情看著他。

「……對不起。」田柾國說，「……對不起，我太急了、抱歉、智旻……」

難得他也會露出這樣無措的模樣，朴智旻坐起身，也不想去管那些什麼權力關係或是地位反轉什麼鬼的了，他只想好好釐清對田柾國──還有對金泰亨的感情。

他不曉得弟弟與好友早就已經結成一個聯盟了，只要朴智旻能夠接受這樣的關係，他們不會介意社會觀感和道德規訓。

「……你睡吧，我幫你開小夜燈。」田柾國說。

×

把朴智旻送回公寓後，田柾國看著金泰亨，要他出來。

經過朴智旻時金泰亨看見頸子上的吻痕。

一關上門後他立刻把田柾國摔在牆上。

「什麼程度了?」他說。

「……就你看到的那樣而已。」田柾國自嘲說，「……我好像嚇到他了，哈。」

沒有進入，甚至也沒有性器的袒露，田柾國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金泰亨一方面生氣朴智旻受到這樣的驚嚇，一方面也嫉妒弟弟搶先一步。他想朴智旻現在滿腦子都會是田柾國，心臟就絞得一團亂。田柾國看著不知在想什麼的金泰亨，說，「智旻哥，沒有說喜歡我。」

「什麼?」

「他好像說…不…出口，」田柾國說，「……不知道是怕什麼。」

兩人之間的暗流越來越急，氣氛劍拔弩張，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要讓三人的關係成立是件難事。

早上醒來後朴智旻沒有躲著田柾國，這讓他放下一百萬顆心，但隨即他又擔憂起來，朴智旻該不會是裝作沒這回事?

趁著地鐵尖峰時刻人多時他故意抱住朴智旻要穩住他身子，朴智旻也沒抗拒，閉上眼假寐而已。

「……要是智旻因為這樣被嚇到，我先揍你一頓再說。」金泰亨說。

房間裡頭的朴智旻又是坐在書桌前安靜地寫習題，用功的模樣讓金泰亨不敢打擾，也坐下來拿起講義猛啃，兩人偶爾交換課本或是考古題，除了偶爾的問題外沒有過多交談了，金泰亨也不敢問昨天到底怎樣了。

「智旻尼啊，」他說，「晚上我們去逛逛好不好?」

「咦?可是我昨天已經出去了……」朴智旻面有難色的說，「你昨天不也跟號錫哥出去玩了嗎?」

話中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金泰亨只得放棄，或者，轉換方式繼續攻堅。

「你這個禮拜已經讀夠多了，偶爾只跟我出去不好嗎?」

他貼著朴智旻說，一邊觀察朴智旻的動作，一邊使出自己的撒嬌伎倆。見朴智旻沒有抗拒肢體碰觸，就直接抱住他。「順便陪我去買書不行嗎?」

「好吧，」朴智旻嘟著嘴說，「反正我也有書要買。」

感謝笨蛋弟弟的急躁，金泰亨想，這樣溫柔的攻勢才能動搖朴智旻的心。

於是晚上他們吃完飯後去了百貨公司內的連鎖書店逛，金泰亨找完要買的漫畫和小說後，看見朴智旻在雜誌那區晃，那專心尋找的樣子在金泰亨看來只有可愛可以形容。要用什麼詞來形容朴智旻呢?只用『可愛』不會太顯單調嗎?但濃縮了朴智旻身上所有的氣息、話語、樣貌、舉手投足後，他也只擠得出這一詞，只有幾個字卻飽含了太多愛意。

「智旻尼要找什麼?」金泰亨靠過去。

「……啊，我想找那個……之前不是跟你提過的獨立音樂雜誌嗎?但是這裡都沒看到……」

「發行了嗎?」

「我記得是昨天就發了。」

「那我去問。」金泰亨丟下這一句就跑去櫃檯詢問店員，朴智旻苦笑著想，金泰亨永遠是這麼像個孩子。

站在這繼續翻找被蓋住的那些雜誌，朴智旻幾乎要把整櫃都拆掉了，金泰亨才帶著店員過來。

「不好意思，那份雜誌我們還沒上架，要先幫您保留嗎?等一下到櫃檯來說一聲就好了。」

「喔……那麻煩妳了。」朴智旻說。

金泰亨看著店員離去後，馬上轉頭看著朴智旻，臉上露出「快稱讚我」的表情。

「謝謝泰泰。」朴智旻說。

「不客氣!」金泰亨說。

結完帳之後兩人在附近的一座公園玩。

公園最近的展覽是燈光藝術家的作品，假日時遊客不少，今天是平日，他們來對時間了，這時候大家都回到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公園裡的所有燈光都是他們的。

金泰亨爬上巨型溜滑梯，邊說著「智旻尼你看!我在抗拒地心引力耶!」邊往上跑，朴智旻也跟著去玩，但故意從最高點滑下，把金泰亨撞得跌在他身上，又回到最低點。

溜滑梯的寬度可以容納兩個男人，只是要肩並著肩貼在一起，然而這對金泰亨來說是求之不得。旁邊的朴智旻看著一片黑的天空。

「沒有星星。」他說。

「嗯。」

「不過釜山也沒有很多星星。」

「大邱也普普通通。」

「那哪裡星星比較多呢?」

朴智旻想要知道答案，不知為何現在他就是想知道，宛如這問題比所有大小事都重要。

金泰亨張開嘴，又闔上。

「……智旻的眼睛?」他說。

「呀!你怎麼那麼喜歡說這種話啊?」朴智旻笑著說。

金泰亨總喜歡說一些玩笑的肉麻話，來歌頌他們之間的情感，也好像在暗示他們就像情侶一般。朴智旻總刻意忽略話中的意思，他怕自己會錯了意。

「我沒有開玩笑。」金泰亨說，他眼睛直直望著天空，那裡一顆星也沒有，只有月亮窺視著他們。

「你昨天跟柾國怎樣了?」他問。

「……沒什麼啊?」

「他跟你告白了?」

朴智旻震了一下。

「什麼啊?他跟你講的嗎……」朴智旻起身，閃躲著金泰亨的視線。

「嗯，」金泰亨說，「大概三年前就講了。」

「……什麼意思?」

「既然你沒有回應他，那表示我也是有機會追求你的吧?」金泰亨說，「原本我們『各自』是這麼想的。」

「你在說什麼……」朴智旻有不好的預感，就跟昨天一樣。

「智旻，我喜歡你，不對……應該說愛你了吧，」金泰亨喃喃說著，「但是你眼裡只有柾國，一直都只有他，你只把我當最好的朋友吧?」

「不是那樣的……」

「你幾乎所有時間都在注意他，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金泰亨苦笑著說。「開口閉口都是國兒國兒國兒，但你從來不會像對他那樣對我。是因為你把他當親愛的弟弟嗎?所以遠遠超過我跟你之間嗎?

智旻，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是喜歡到不管什麼事都只能想到你，我也不想這樣，但閉上眼睛都只有你，那種感覺真的很強烈，好像整個世界都只有朴智旻一樣。」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為什麼要這樣……你們是串通好整我的嗎?」

金泰亨笑了一下。他終於懂田柾國早上那種自我虐待的嘲諷笑容是怎麼來的了。

「我跟他說好了，」金泰亨說。

朴智旻以為他要承認這是一場規劃完整的完美整人計畫，但接下來聽見的一字一句只讓他更加迷惑與憂慮，還有一點狂喜。

「……只要你能接受這樣的關係，我們不會計較誰才能獨佔你，我們都是你的。」

×

閔玧其相當喜歡朴智旻這個學弟。

一來乖巧，二來開朗，最後就是可愛。他心底其實有點感謝金泰亨把他帶來大邱聯誼會，不然也不會知道朴智旻。有時他會藉著學長的身分，邀約朴智旻一起來吃午餐之類的，所有學弟中只有朴智旻敢爬到閔玧其頭上，而閔玧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點享受。

他把朴智旻當自己的親弟弟(泰亨算嗎?他想，應該也算疼他吧?)，所以朴智旻在想什麼他都能猜中七八成，比如，這兩個弟弟看彼此的眼神摻有過多情愫。尤其是金泰亨那傢伙，眼裡赤裸誠實閃著慾望。

『號錫啊，』閔玧其撞了下鄭號錫，平時總拉著金泰亨去玩的鄭號錫應該知道一些事吧?

『最近泰亨怎樣?』

『什麼怎樣?』鄭號錫不解地問，『他還能怎樣?就那樣啊。』

『沒啦，我是說，泰亨這小鬼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你怎麼突然關心起他了?不是最愛打他嗎?』

閔玧其瞪了他一眼。

『……那是恨鐵不成鋼，希望他好才這樣的。所以，泰亨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

鄭號錫想了想。

『他沒說是誰啊，但看他那樣應該是有吧?』

『怎麼說?』

『他說「哥我有喜歡的人但是情敵好強啊怎麼辦?」。』

×

「你跟柾國說好什麼?等等……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兩個是在幹嘛……」

「智旻你喜歡我嗎?」金泰亨說。

「……我不知道。」

「你只能說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沒有第三種答案。」

「我……」朴智旻抓著外套袖口，「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你喜歡我嗎?是我喜歡你的那種喜歡嗎?」金泰亨走到朴智旻面前，雙手扣住他的頸子，反覆地磨蹭那塊被印上吻痕的肌膚，雙手慢慢延伸到臉上，要朴智旻看著他。

朴智旻用非常不容易被發現的微小幅度點點頭。但他臉上浮現了複雜的神情。

他喜歡金泰亨，他喜歡田柾國，說不上哪個是最喜歡，兩個人對他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但承認他喜歡這兩個人好像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個不專一的爛人。

「那你……喜歡柾國嗎?」

金泰亨深吸一口氣，他早就知道朴智旻對田柾國有多愛。

「……智旻，戀愛關係有很多種，我們只是不在大眾熟悉的範圍內，但那不代表我們有問題……」

「……可是這樣對誰都不公平……」朴智旻打著顫小聲地說。

「那是你認為啊，我啊、只要你能喜歡我，連靈魂也可以賣掉。」

金泰亨說著，然後一下吻上朴智旻微涼的嘴唇，細細品嚐著愛戀之人的氣味。朴智旻的手緊張地抓著他的袖子，輕啟雙唇讓金泰亨一舉攻陷。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