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e

冶金術#03

4. Call me baby

七月酷暑，圖書館臨時整修，又不想去市立圖書館跟被擠出來的學生們搶位置吹冷氣，姜太顯決定就在家裡寫考古題。他今天的計劃就只有寫考古題，做完了就可以躺在沙發上看電影，傍晚去拳擊館練習。

昨天才從大邱回來的崔杋圭，被媽媽們塞了一堆食物帶回首爾，說這都是親手做的媽媽的愛，首爾絕對不會有，所以要他帶好，回去跟太顯一起吃。一回到兩人的套房時，崔杋圭直接垮在玄關，大聲哭嚎要男朋友過來幫他拿行李，哭聲之慘烈，差點驚動隔壁鄰居過來關心。

跟媽媽們坦承在交往是大二時的事。兩人從高中就一直都住一起，所以升上大學後同住一間套房，媽媽們也沒起疑，只是要崔杋圭有點良心，別總是麻煩姜太顯。在家長的眼裡，自己的小孩還是比較皮的，尤其崔杋圭打從出生就讓人頭疼到大，只能出動境外勢力姜太顯來制伏他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十六歲算起，說起來並不是特別長，但出現在彼此生活中的頻率與佔比過高，所以媽媽知道後，也沒說什麼。只是說，把太顯當乾兒子養久了，沒想到有一天真的可能變兒子。

是有些意外，但也算在預料之中了。意外的是原來沒什麼戀愛心思、「大家都是好朋友」的小兒子會早早就和人交往，預料之中是那個人是姜太顯。雖然媽媽們很想問是誰先喜歡誰的，但先喜歡姜太顯的崔杋圭直覺認定自己就是最一開始的那個人，所以堅決不透露消息。

末了，大媽媽只說，你要是現在生出小孩我們不會幫你們顧，知道嗎？

才不會。崔杋圭滿臉通紅大叫，差點掀翻屋頂。但他不需要費力宣傳安全性行為，因為幾乎每次都是崔杋圭用嘴幫他戴上保險套的。

回到現在、此時刻、Right Now。

「姜太顯，你什麼時候才要換iPhone？」

「不喜歡iOS，不換。」

崔杋圭給自己的Windows電競筆電插上出電線，一瞬間充電孔發出七彩光芒和「叮叮」兩聲，他拔掉姜太顯的MacBook充電線（確認過，提示燈已經是充飽電的綠色了），試圖引起對方的第二次注意。

「不換，我喜歡三星。」插回充電線，「嗡」的一聲飄出來。

「你電腦有一顆好大的蘋果啊。」

「你電腦也有一片好大的窗戶。」

「……」崔杋圭忍下這一口氣，想要好聲好氣地說服，就必須忍住自己浮動的怒氣。他們倆的手機和電腦剛好是相反的系統，所以自己也說不過去。

「你換成iPhone的話不就可以和電腦在同一個生態圈了嗎？為什麼不一起換成蘋果的？」

「有雲端互通和Wi-Fi的幫助下是不是同一個系統根本沒差。」姜太顯說，「為什麼這麼想要我跟你拿情侶手機？」

一下子就被戳到點，崔杋圭裝出平時不太用的低音大吼：「誰要跟你拿情侶手機！我只是在跟你說iPhone有多好！傳教而已！」

「……都交往這麼久了不至於連這個也要害羞吧？」姜太顯被他激動的態度嚇到了一點點，很快又恢復平靜，「你是在生氣手機殼的事嗎？」

姜太顯指的是先前崔杋圭說想要一款特別訂製的手機殼，所以上網指定花色、殼上的文字和型號，那時他剛換掉用了四年的手機，一拿到新的手機就想一起買新的周邊，也順便訂了符合姜太顯手機型號的同款花色手機殼。誰知道殼才一送來，姜太顯就說他隔天要換新手機了，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他被一個眼瞎的賓士車主碾碎了他因為手滑不小心掉在馬路上的手機。車主為了表示歉意，自願掏腰包買全新的手機作為賠償，於是姜太顯指定了三星的最新款旗艦機。

雖然知道這並非姜太顯的意願，也是無可厚非，崔杋圭依舊很懊惱，這手機殼用不到了。

等到崔杋圭的悲傷五階段過去後，姜太顯揉揉他的臉，說還是可以再訂做一個呀，但不一定會用就是了。

接著就是崔杋圭的爆炸時間。他化身為爆開的玉米粒，用幾乎是要掀掉整棟公寓的音量大叫。幸虧姜太顯即時摀住他的嘴，警察才沒找上門。

姜太顯立刻上網下訂同樣花色的手機殼然後收到貨的下一刻馬上裝在自己手機上，崔杋圭這才終於平靜下來。

「才不是，手機殼只不過是小事，我尊重你，百分百、尊重姜先生的意願，不需要因為怕我生氣就配合我。」

「那就好。所以請問崔先生，究竟是什麼事？」

「我想要跟你拿情侶手機。」

「……」

「不行嗎？」崔杋圭擺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不換蘋果。」姜太顯說，「為什麼不是你換三星？」

「我不愛用三星。」

「我也不愛用蘋果。」

「但你明明就會用啊！你看看！你的iPad！」崔杋圭順手抄起擺在MacBook旁邊的iPad，那是姜太顯的Alpha生父送的全套讀書用品之一。本來也要送iPhone，但姜太顯強烈拒絕。

「那是讀書的工具，不是平常使用的聯絡工具。」

「真的不換？就是不換？」

「不換。」

「你——」

「先說，禁止情緒勒索，就算是哥也不行。」

「我沒有！才不會！」崔杋圭垂下肩，他要對天發誓，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的好男友進行情緒勒索，這是冤枉。

「我知道，哥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只是說說而已，算了。」崔杋圭說，「你繼續堅持你的道路吧。」

「當然，我一旦決定好了就不會再換。」

「喔？所以男朋友也只是因為這原因才不換的嗎？」

「因為男朋友每天都很可愛，每天都會因為他心動，所以我不會換，也希望我的男朋友不要厭倦我。」

「……」

「繼續講啊？」

「……算我輸。」崔杋圭說，「媽的，每次都是我輸。」

「沒這回事，我才是拜倒在哥的可愛之下。」

5. 小測驗

外婆閃到腰，泡菜店急需人手，身強體壯的金孫崔杋圭和他的男朋友被緊急召回大邱，展開為期一個月的泡菜店工讀生活。以前是車禍來這養傷打發時間兼賺錢，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刻了。崔杋圭還清楚記得當時自己的工作不外乎搬泡菜、打包、結帳、出貨，關乎製作過程的事，他一概不碰，外婆也不敢給他碰。所以即使在這裡第一線打工了好幾個月，對於泡菜是怎麼做成的，崔杋圭只有看過，沒有親手做過。

「聽說你做過泡菜。」外婆問。

「是。」姜太顯說，「就家裡自己吃的程度。」

所謂的「家裡」指的並不只是小時候還可稱溫馨的三口之家，還指涉長大後和崔杋圭一起住的家。當然，到崔家小住時，姜太顯也會動手做泡菜。

「現在要做泡菜上網就能做了，以前我們都是代代傳下來的，」外婆說，「我聽智慧說你做得不錯。」

智慧指的是崔杋圭的小媽媽。會介紹姜太顯遠從首爾回大邱接這份臨時工讀，也是因為信得過，而且大媽媽想，這孩子都在家裡晃這麼久了，不帶給外婆看一下也說不過去，所以在與母親的電話中，極力推銷兒子的男友有多麽厲害，那口吻聽了都以為姜太顯有個後援會。

聽了女兒那樣敘述，外婆還以為會是個樸實、手腳俐落又勤勞的小伙子，隨處可見的那種親切款。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近乎是可以用精緻來形容的青年，手長腳長的，眼睛又大又亮又有神，還有一片永遠彎起的嘴角。那種精緻和自己外孫的不同，是更加鋒利一點的，但親和沒有因此減少。尤其是在姜太顯行了一個90度的鞠躬外加一盒昂貴的傳統韓式糕餅後，外婆更是在心裡給他加了五十分。

流理台上白菜、大蔥、紅白蘿蔔、辣椒粉、糯米粉、大蒜、薑、鹽、魚露、辣椒，食材都準備好了，就等姜太顯動手做。一看到這些食材，姜太顯就立刻洗了手，繫上圍裙，也沒等外婆再多說一個字，自動自發地開始切菜。

外婆自然是先嘗過姜太顯的手藝，大媽媽聽說這件事定案了後，偷偷拿了一包姜太顯做的泡菜給外婆試吃鑑定，味道還不錯，不過還是要看現場。所以這天姜太顯沒有穿淺色的衣服來，而是換一件黑色的短袖襯衫。

「你不換圍裙嗎？」外婆看著坐在餐桌邊吃零食笑看一切的孫子，扔了件圍裙給他。

「啊？我也要做嗎？」

「來幫忙。」外婆說，「不要只會吃！你看看人家多積極，你只會在旁邊偷懶，怎麼會有你這麼懶惰的孫子！」

「啊我又……不會做泡菜……」崔杋圭委屈巴巴地說。

「外婆，請問糯米煮這樣夠濃嗎？」姜太顯沒有要讓崔杋圭插手的意思，已經來到了中間的步驟，進度超前。

「還不錯，繼續吧。」

崔杋圭睡了一個午覺後，泡菜已經進了保鮮盒開始醃製，大蔥也已經差不多好了，他翻身一躺，發現姜太顯也在沙發上，而自己的腿在對方的大腿上。

今天只是先試做，還不是正式上工，所以崔杋圭始終處於未開機的狀態。反正結帳、盤點、整理倉庫那些他都很熟了，不需要花時間摸索。反倒是姜太顯，從一早來到他外婆家就戰戰兢兢的，還擺出乖巧的樣子，意圖討人歡心。

「你今天怎麼這麼拼命？」崔杋圭動動腿。

「我跟平時一樣啊。」

「騙人，平常你是很勤勞沒錯……」崔杋圭說，「是故意做給我外婆看的嗎？」

「我沒有故意啊。」姜太顯勾起一個笑。

「泡菜什麼時候好？」

「再放久一點吧。」

「所以明天開始上工喔。」

「知道。」

「太顯牌泡菜這麼好吃一定會通過外婆的考驗吧。」

「應該會吧，我今天特別努力。」

「……你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崔杋圭說。

「嗯？」姜太顯轉頭看他，捏捏搭在自己腿上的小腿，又白又嫩的，手感極好，連著掐了好幾把，「不是在測試孫婿的手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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