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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墳上跳一支舞#17

 

 

 

 

 

 

會看到手機畫面純屬一場意外,他也是個注重隱私的人,不會隨便亂拿人家的手機來猜密碼,只是李帝努頁面沒關全就扔在床上了,還直接讓螢幕朝向全世界,他看了眼,發現是相簿,而且從那些配色來看是他們高中的制服,清一色都是人像攝影。

 

還以為李帝努存的是以前暗戀對象的照片,正要拿來嘲笑時,想到那制服貌似是男生的。這不打緊,他自己也是,只不過沒想到好友也是。他笑嘻嘻,這下真的就是偷看了,打開那個相簿想知道好友喜歡的是什麼型,感覺就會喜歡白白淨淨、又溫柔的、說話可能也溫溫和和不怎麼說髒字的那種男生,優等生型的。優等生,所以他也沒想到打開相簿後全部都是自己的照片。

 

跟他猜想的類型差了十萬八千里,然後繞回到自己身上。

 

李帝努回房間時就看到這一幕,他把手機丟回床上,準備先起身走人,不然接下來的情況已經不能裝死避過。他跑出李帝努家,幾乎是狂奔逃竄,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不能洩漏一點表情和情緒,他在傍晚肚子罪惡的時候逃回家去,一回到家媽媽就罵他幹嘛突然回來,晚餐根本沒他的份。

 

雖然以前隱約覺得李帝努似乎對自己比較上心,但他以為那只是一種偏心,比起羅渽民更願意把時間花在自己身上的偏心。只是朋友意味的偏心。現在看來完全不是,誤判情勢,必須趕快擬定對策,進行下一步。

 

他先是把李馬克叫出來,乾脆一點地讓對方能有一個正當的機會正面甩了他,結果比自己想得還要難受,李馬克是那種到最後還是要保持溫柔、給自己留個好形象、給他留個台階下的態度,令人火大,明哲保身到太過顯眼。回想起自己喜歡李馬克的契機是什麼,好像也都忘了,因為等到意識到時已經太晚,看到射穿自己的箭,發現這東西完全侵襲他,大腦緩過,痛覺上身,逼得他不得不正視所有。包含李馬克不喜歡他,以及李帝努喜歡他這兩件事。

 

那隻鴿子挑得太漂亮,以至於他開始懷疑自己多喜歡李馬克,李馬克對他的感覺就有多像朋友,所以拒絕的方式也得貴重矜持,不然他們連朋友都當不成。

 

只是沒有想到才想討拍時黃仁俊就被羅渽民搶走了,他最好的朋友一夕之間變成別人最好的朋友,如影相隨,寸步不離,連吃晚飯都是羅渽民一起吃的。他叫羅渽民把朋友還給他,羅渽民居然說他可沒有搶,那是黃仁俊的自由意志。所以足足一個月他都要獨自面對有李帝努在的那些場合。

 

「……可以借仁俊的充電器嗎?」坐在黃仁俊床上滑了半小時手機後,只剩不到30的電量,李帝努甩著自己的手機問對床的人。

 

「……你自己問他。」李東赫說。

 

「……他,他不知道在跟羅渽民談什麼重要的事情。」

 

「那還是可以問啊!」

 

「喔。」李帝努沒辦法了,只能又走回自己房間一趟,打開門看到黃仁俊在他的床上和羅渽民對望,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怪異。

 

「仁俊,」他說。

 

「喔!嗯?」黃仁俊慌張地回頭。

 

「可以借你的充電器嗎?」

 

「喔、可以,請用。」黃仁俊看著自己的手機,拔掉李帝努的充電線,「我還是回去自己房間好了……」

 

「你留下來。」羅渽民說,「你還欠我很多東西,不准跑。」

 

「我——」

 

「你們在講什麼?」李帝努問。

 

「債主跟債務人有事情要解決。」羅渽民瞪他一眼,說。

 

「什麼鬼……」李帝努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對黃仁俊說,「你充電線跟床就借我一天吧,那傢伙不知道想做什麼,但不讓他做完的話他會追你到天涯海角喔。」說著就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跑回黃仁俊和李東赫的房間。

 

居然會因為黃仁俊的關係被羅渽民瞪,想都沒想過。

 

他回到對面的房間去,李東赫還是沒看他。

 

「欸,」他說,「羅渽民是不是對仁俊有意思啊?」

 

你他媽說什麼瘋話。李東赫說。但看見李帝努一屁股坐在黃仁俊床上,開始列出這些日子羅渽民奇怪的態度,列點表示、歸因分析,從羅渽民平時的舉動講到說話的態度還有話中的潛台詞,一個一個挑出來重新審視,對照黃仁俊給出的反應,只差沒有用iPad做一個投影片報告了。

 

「你是說他喜歡黃仁俊?」李東赫挑眉。

 

「說喜歡嘛……」又太怪了,他們男生一般沒有被教過如何表達這個詞,在情感之前,他們被教導的是終於慾望、表達慾望,喜歡是一個太內斂、纖細又脆弱的詞彙,在橫衝直撞的慾望橫流中容易碎掉,除非被逼到牆角,不然很難承認。但目前看來那的確像是喜歡

 

「應該吧。」李帝努把話說完。

 

「為什麼這麼認為?」李東赫坐起來,表情慎重,像是這個問題終於值得他好好起來正眼看李帝努。

 

「他剛剛為了趕我走瞪我。」李帝努說,講完都覺得有點好笑。

 

「……嗯?」

 

「他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仁俊說,所以把我趕走。」

 

「說不定是在講欠債的事。」

 

「他剛也是那樣說,但你覺得他真的在乎什麼欠債的嗎?」

 

「說不定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錢所以要黃仁俊快還錢。」

 

「羅渽民又不缺錢,你再嘴硬啊。」

 

「你才嘴硬吧,才幾秒的事情就講得好像已經是事實那樣,你是有聽過羅渽民親口承認他喜歡黃仁俊嗎?」

 

「是沒有,」

 

「那幹嘛急著把他們送作堆?」李東赫不耐煩地說,「要是他真的對黃仁俊有意思,黃仁俊會看不出來嗎?他有陰陽眼耶,可以看到人的情緒變化,怎麼可能不知——」

 

碰的一聲,門被打開了,黃仁俊抓著自己的手機回來,對李帝努說,「你還是回去吧。」

 

「啊?」

 

「把床還給你。」黃仁俊又說了一次,「你回去睡吧。」

 

×

 

原本跟李帝努、李東赫之間還殘存著他單方面認為的疙瘩,現在一筆勾消,他需要找個地方躲。

 

夜裡羅渽民其實沒再多說什麼,他們話題戛然而止,畫上休止符,因為意識到都不需要再多說什麼。有時候話要講明白,也有時候話就是要像秋日清晨的霧一樣不明不白。他看不見羅渽民周邊的氣場顏色,就把那些表現和沒說完的話通通推去旁邊,暫時不處理。他想或許是太過依賴用顏色判斷人們的情緒和感覺,所以這次他逃走了。

 

如果那只是單純的慾望就好了,但他再瞎也看得出來那是比慾望更難控制的東西。人類最大的缺陷。

 

那種感情冷不防地刺穿他,他開始思考,所以是為什麼?同時間也知道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那些為什麼羅渽民要陪他做這麼多無用的事的答案,就回到此刻,他最大的問題。

 

「今天報告的還不錯吧,」申智仁收起自己的平板,說,「老師看起來心情很好。」

 

「感覺還可以吧,PPT做得好懂好像就能加分。」黃仁俊說。

 

「喔——是喔,那我們應該沒問題了吧,學弟這麼會做PPT,美感超好,」申智仁說,又轉頭過去,「渽民擅長什麼啊?」

 

「煮飯,」羅渽民沒有看她,繼續收拾著自己書包,「還有討債。」

 

「討債?」申智仁困惑地問,「你被欠錢了?」

 

「人情。」羅渽民又說。

 

「人情?幫誰啊?」申智仁笑了,「欸上次我是不是還讓你幫我刷公車?等一下還你。」

 

「那才多少不用還——」

 

「那不然請你喝販賣機飲料抵銷好了。」申智仁拍打著他的臂膀,用自己的步調帶著羅渽民走出教室。

 

人情債務人黃仁俊無地自容,那天之後他逃出寢室,但今天上課還是要面對,更別說他們往後還有更多課要一起修。他看了一眼羅渽民,對方也正好在看他。

 

羅渽民拉遠和學姊的距離,說,「哎……不用了,真的不用還。」

 

「哎但是——」申智仁還想說服,但看羅渽民故意拉開距離的行為,也大概知道了,不再說什麼,「OK,我就不還了。那這樣是欠人情嗎?」

 

「都沒欠,就當作你告訴我有泯滅天使修復版可以看的情報費。」羅渽民說。

 

「這麼見外——」

 

「我等一下還要去打工,先走了。」黃仁俊說。他今天本來是沒班,因為同事臨時有事,就和他調班了。

 

「學弟再見。」申智仁對黃仁俊揮揮手,又轉過去問他,「那你等等要去哪?」

 

「回宿舍。我還有其他事要做。」羅渽民說,前些日子朋友轉手給他一個家教學生,說可以打發時間賺點零用錢,也剛好有個藉口可以逃離學姊。對方的意圖太明顯,而且包裝得很好,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對黃仁俊和他的雙重標準過於粗糙。

 

「呃——好吧,那我等一下想跟你談談報告的事。」最後,申智仁只來得及說這句。

 

宿舍在校門口對面,所以必須走出校園,羅渽民跟在黃仁俊後面一起走去了,申智仁看見兩人並沒有交談,一前一後地走。

 

×

 

「今天他跟同事換班,現在應該在咖啡廳。」李東赫躲在牆壁後,探出頭看,確認黃仁俊就在櫃台後面擦杯子。

 

「有必要這樣偷偷摸摸嗎?」李帝努問。

 

「不然你說怎樣?」李東赫反問。

 

「就直接進去買一杯喝的啊!」李帝努沒理會他,直接推開門。從遠處可以看見黃仁俊回頭過來,笑了一下,站回收銀機前給李帝努點餐。李東赫也不管那麼多了,立刻跑去咖啡廳裡,氣喘吁吁地來到櫃台前。

 

「怎麼都突然來了啊。」黃仁俊小聲碎念,剛給李帝努打完單子,又來了一個熟人,還是端起營業用笑容,「請問要喝什麼?」

 

「不會睡不著的。」李東赫說。

 

「這裡是咖啡廳。」黃仁俊沒好氣瞪他一眼,把菜單翻到背面去,「可以參考花草茶和牛奶類。」

 

「薄荷奶茶好喝嗎?」

 

「有加一點青茶提味。」黃仁俊答非所問。

 

「薰衣草奶茶有茶嗎?」

 

「有加一點紅茶。」

 

「……給我一杯冰的巧克力奶茶。」

 

「好的,三千兩百元,請問付現還是電子支付?」

 

「電子付款。」

 

「好的,」黃仁俊指著條碼機讓李東赫手機螢幕對準,又開始竊竊私語,「幹嘛突然來?怎麼羅渽民來帝努也來你也來。」

 

「羅渽——他在哪?他來這裡幹嘛?他跟蹤你?」

 

「在後面那桌跟帝努說話。」黃仁俊用眼神看著斜後方,靠近咖啡豆展示櫃的座位,「來這裡面試家教……剛剛有一個媽媽帶著國中生的孩子來。」

 

「等一下,我還要加點蛋糕!」李東赫說,他站到玻璃櫥窗前,「家教?教社會嗎?那傢伙也只有社會科分數能看。昨天李帝努跟我說一件事。你們蛋糕怎麽剩這些啊?」

 

「我也都沒聽他講,今天才知道。現在是晚上八點好嗎?是要剩多少?」黃仁俊罵他,「說什麼事?」

 

「羅渽民那小子是不是喜歡你?這個水蜜桃千層、這個蘋果塔和這個芒果慕斯你推哪個?」

 

「我喜歡水蜜桃千層,芒果已經過產季了,現在的沒那麼好吃,蘋果塔是店裡招牌。我不知道,誰說的?」

 

「李帝努說那天他被羅渽民趕走,沒看過那麼兇的羅渽民,欸可是這個藍莓栗子酥感覺也很好吃耶。」李東赫指著僅存的藍莓栗子酥,「你對他的感覺是什麼?」

 

「你不會叫帝努也點一個分著吃?」黃仁俊白他一眼,「……我不知道,我才要問你跟帝努尷尬完了沒。」

 

「為了解決你的事情暫時不尷尬了,欸你也來挑一個蛋糕,」李東赫揮揮手叫來李帝努,指著冰箱裡的四種蛋糕,「你吃藍莓的,我吃蘋果塔,羅渽民吃水蜜桃千層,然後我們請黃仁俊吃已經過產季所以沒那麼好吃的芒果。」

 

「為什麼我就要吃芒果的?」

 

「哎呀你們店裡的應該沒難吃的吧就吃嘛,」李東赫向前傾,壓低聲音,「你也不是無動於衷吧?我認真說吧,你這些日子包括暑假到現在以來有無數次拋下我去跟羅渽民玩,我都有記在小本本上,標記哪一天被黃仁俊拒絕或臨時改約,臨時改約還說抱歉不行了有其他事,結果那一天我就看到羅渽民的限時動態有你在,就算他沒標記你你手上的胎記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好嗎?」

 

「……去死。」黃仁俊拿來三個小碟子,分別把那些蛋糕裝盤,芒果的另外裝進紙盒,放回冰箱裡,「我還有半小時才下班,四個蛋糕總共一萬五,請問付現還是電子支付?」

 

「嚇死人貴死了蛋糕賣這種價格是應該的嗎?」李東赫護住自己的手機,打算叫李帝努掏錢。

 

「我付,付現。」羅渽民不知何時走來的,拿出自己的錢包,掏出剛好一萬五千元,放在黃仁俊手上。

 

「……收您一萬五千元,發票請稍等。」

 

修羅場耶。李帝努用嘴型對李東赫說。

 

「請幫我們把蛋糕跟飲料都裝外帶好了,我們要帶走,芒果也要,蛋糕幫你冰,回來當宵夜吃喔。」李東赫說。

 

黃仁俊又瞪了他一眼,這次還咬牙切齒要他拿了立刻滾。

 

兩個不知道究竟是來幹嘛的人離開之後,又只剩他和羅渽民,還有店內的兩個客人。

 

「你幹嘛幫他付。」黃仁俊說。

 

「回去再跟他算就好了。」羅渽民說。

 

「你墊錢狂人?誰都幫墊錢?所以也幫學姊墊公車錢?」

 

「沒啊,只幫熟人墊,公車錢又沒幾塊。」羅渽民低頭咧嘴一笑,伸出手,「發票呢?你不是要結算今天帳目了?」

 

「……拿去。」

 

在等黃仁俊算錢的期間,其他客人已經離開,店長也出來叫他們準備打烊了。另一個工讀生出來整理吧檯和桌子,關掉店裡前面的燈,鐵門降下一半。羅渽民在外面等他,順便回覆家長的訊息,說雖然很臨時約出來試教但很滿意,決定要聘請他。因為是前天才臨時約的,所以也沒跟誰說,黃仁俊看到自己出現在咖啡廳時有些手足無措。

 

「好了。」黃仁俊揹著書包出來。因為來不及吃晚餐,黃仁俊是餓過去的,只靠一杯奶茶讓血糖回升,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大叫,羅渽民都能聽到。「……我想先去買點吃的。」

 

「吃什麼?」

 

「飯糰就好了,晚了。」

 

兩人就走去了斜對面的GS25,這時間也沒剩多少飯糰了,黃仁俊隨便挑了一個,又拿了瓶蘋果汁就去結帳,羅渽民也買了一個小麵包,兩人就邊走回去宿舍邊吃。今天打工他都心神不寧的,看見羅渽民坐在那,就找事情忙死自己,又是清洗咖啡機、又是擦碗盤杯子,同事叫他幫忙上架一些豆子到展示櫃,他一次扛了整箱。

 

「你明天要蹺課回家嗎?」羅渽民問。

 

「嗯。」

 

「就你一個?沒找東赫?」

 

「沒有,我回去看外婆的,她最近肺不太好,住院了。」

 

「喔……」察覺到話題可能會斷掉,他又開了新話題,「帝努跟東赫又開始說話了,還以為他們兩個會尷尬到學期末。」

 

「對啊。」

 

「我上次上體育課時有遇到馬克哥,他說最近帝努戾氣很重?」

 

「喔……對啊。」黃仁俊想起這件事,說,「你跟學姊去看電影那天。」

 

「吃飯的時候?」

 

「喔,嗯,吃飯的時候。」

 

兩人邊說邊走,都忘記目的地是宿舍才對,居然一路走到了宿舍旁的公園去。明明剛才對話那麼尷尬,卻還是恍神到了這地步。

 

黃仁俊在言談中不斷提起學姊,這個存在之龐大,佔據他們的對話,羅渽民對申智仁沒多大興趣,就看過那麼一次勉強算是約會的電影,然後對方非常主動接近他,僅僅是這樣。而僅僅是這樣,黃仁俊就在每一次對話中都放進學姊。

 

他想黃仁俊並不是對他毫不關心,只是需要再推一把。

 

「我忘了跟你說,學姊有叫我提醒你,下一次的報告PPT一樣請你設計,資料搜集由我跟學姊來就好。」

 

「啊……不是這樣吧,我也是,我也要出力啊。」黃仁俊些些詫異地說,「做那個是我的興趣,不會花太多時間。」

 

「沒關係吧,你要彙整放在PPT上也需要時間啊。」

 

「還是不行啊,我也是有讀劇本,我也要分析文本。」

 

「就說我跟學姊來就好了啊,她說因為看你到半夜三點多還在線上,問我你在幹嘛,我說你在做PPT,她說怕你太忙,我跟她整理就好了。」

 

黃仁俊聽了,沒能反應過來,他不解為何羅渽民突然提起這件事,根本一點也不重要,完全不需要這時候提。

 

「隨便你們,」他撇過頭,「我不在乎,隨便你們想怎麼分配。」

 

「不在乎什麼?」

 

「你跟學姊。那你們兩個就自己去整理資料,不需要我。」

 

「因為我不是你在乎的人,所以我對你的感情什麼都不是?」羅渽民喊出聲,但下一秒他後悔了,因為申智仁、過去向他告白的那些女生們、或男生,對他來說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是」。他自然沒有理由要求黃仁俊,必須像捧起一顆最易碎、珍貴、模糊的寶石那樣,回應他的情感。

 

他沒有辦法責怪任何一個人的感情要指向誰,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眼裡腦裡都是黃仁俊了,所有東西都是黃仁俊,無論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在哪裡做了什麼都總是想起黃仁俊的樣子。他無法確定那能不能說是喜歡,但至少能肯定的是他滿腦子想的都只有他。

 

「……不是那樣……」黃仁俊開口,眼神閃躲,臉上看不出是困擾還是急了,「我沒有不在乎你,但你要給我一點時間……」

 

羅渽民壓下積在胸口的氣,「什麼時間?」

 

「我沒有被喜歡過,」黃仁俊用蚊子般的音量說道,「不知道那麼可怕。」

 

「有什麼好可怕的?」羅渽民不可置信地問,「因為我對你來說很可怕?」

 

「不……不是那樣,我看不到你,」黃仁俊侷促地搖頭,說,「我看不見你的顏色,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感情,沒辦法看見你,我怕你說的那些都只是暫時的。」

 

「那就去思考,來面對我,不要再依靠那些顏色,」羅渽民說,「我們普通人就是這樣,沒辦法看見那些氣場什麼東西,只能這樣猜對方的情緒和感情。我們看不見什麼橘紅色還是粉紅色的,我不需要看見你的氣場就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情緒,包括你喜歡帝努的事,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我想瞭解你的話,我就要一直看著你。普通人就是這樣。我就是這樣。」

 

現在他看見黃仁俊了,路燈的光直直打在臉上,被照得暖黃的臉上滿是憂慮。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在乎是哪種?」黃仁俊說。

 

「你覺得是哪種就是哪種,」羅渽民逼近他,說,「你說你沒有不在乎我,那又是哪種?」

 

「……我不知道,」黃仁俊閃躲他的視線,「我不知道,你靠太近了。」

 

「至少不是完全沒感覺吧?不然你現在不會躲成這樣,要下腰了。」

 

黃仁俊立刻挺起身子。「我沒躲。」

 

「好。」羅渽民抽回身子,看黃仁俊鬆了一口氣,頓時不爽,又忽然衝到他面前,嚇得黃仁俊尖叫,一下摔在地上。這摔還不是直直摔在土地上,而是小腿勾到了護欄往後倒,羅渽民這下也怕了,趕緊把他拉回來。黃仁俊有一百七十公分,但只有五十三公斤,身上沒半點肉。

 

「你有病啊幹嘛這樣!瘋子!要是摔倒了怎麼辦!?」黃仁俊氣得大吼,滿臉通紅。

 

「……抱歉,我沒想到你嚇成這樣。」

 

「……瘋子!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絕交!」

 

「那還真的不行……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羅渽民說,「不會再做了。」

 

「……別再嚇我就好,」黃仁俊摀住口鼻,遮住自己大半張臉,「我很容易嚇到。」

 

「你容易嚇到,又怕被喜歡,還喜歡看別人氣場的顏色判斷他們的心情,莫名其妙,」羅渽民說,「算了,我沒資格說你,最莫名其妙的是我。」

 

「你要……再給我一點時間,」黃仁俊說,「我很難思考這些事。」

 

「為什麼?」

 

黃仁俊想起剛剛被他害得差點摔倒的事,氣得又揍他一拳,但看來對方不痛不癢,身體勇健得很。

 

「去死,都是因為你,我從暑假就一直在想你的事,根本什麼都想不出來,去死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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