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PTT BB-LOVE板的活動文。一直沒有PO網誌,剛翻的時候才發現XD

 

 

 

 

 

 

他會唸咒

 

 

 

 

 

 

 

 

因為是清晨出生的,所以名字叫做於晨,一日之計在於晨。母親半夜痛到受不了,忍不住要醫生讓她快解脫,在清晨五點多產下他。被血裹住的醜小孩,疲乏困倦、滿身大汗的母親,接過謝於晨之後,先是罵了一聲「幹,真的好累」,才摸著兒子的臉說唉唷好可愛,我們於晨好可愛。所以謝於晨人生中第一個聽到的字不是母親滿腔喜悅打翻,而是一聲幹。

 

這也造就了他日後不會髒話就不會講話的說話方式。不過謝於晨是很會看臉色場合的,不至於在叔伯姨媽聚集的年夜飯罵靠北喔不要再問我成績了,而會好好地調整自己的表情說「考得不錯,有上附中啦」。大家就會說哇好厲害,不愧是於晨,從小就很會唸書呢,附中也不錯不錯。但謝於晨想去的是雄中,因為那裡有滿坑的男人。

 

上了高中之後,大家問的不再只有成績,還有他的興趣,他的交友狀況,他的感情世界。謝於晨長得不算多帥,可是說得上是絕頂清秀,還是人畜無害的是那種。親戚們都想知道謝於晨有沒有女友了,他們學校在全高雄最大的文教區,後面還有一間師範大,附近不是退休公務員就是教職人員,而且還有藝文活動中心和書店圍繞,在這樣的環境下,交到的女友一定也會是好人家的女兒,可以跟謝於晨一起讀書、一起參加志工活動、一起活躍社團、一起考大學、一起增進人生經歷出國留學闖天下的那種。

 

然後謝於晨就出櫃了。當著爸媽外公外婆表兄弟姊妹阿姨姨丈們的面前,說,「幹!我就喜歡男人啦!不要再問我有沒有女友了!」

 

一頓年夜飯吃得像最後的晚餐,謝於晨不知道是當著長輩的面罵髒話比較糟,還是當場出櫃比較慘。小阿姨還在撈湯,撈到蛤蠣都掉進鍋裡了,那顆蛤蠣已經張開,在高湯裡溺水求救。全場靜默,只有湯鍋的沸騰滾水咕嚕咕嚕聲,他的心跳也砰通砰通。媽媽正要拍桌罵人時,外婆突然起身舀湯。

 

然後,外婆夾了火鍋裡的一串菠菜,夾到謝於晨的碗裡叫他「緊吃!緊吃!食飽了才有氣力冤家!」

 

「阿嬤……」他沒有含淚,但差點就哭出來了。他其實比較擔心外婆罵他囝仔亂罵髒話,出櫃還只是小事。

 

總之謝於晨在高三寒假出櫃了。

 

大學四年,有了一個好朋友,還有了一個男友。好朋友和他不同系,是在社團認識的,同為飲品社的社友,叫做韓知遠,兩人偶爾會一起去騎著車去挖掘台南好喝的咖啡和酒吧。男友和他同系,是學長,和韓知遠長得有點像,都是高個子,而且男人味十足。名字就不多說了,因為謝於晨大三時發現研所的男友背著他帶男人回家搞,一氣之下衝進房間拍了好幾張照片逃出去,幸好他腳程快,不然一定被攔下。他半夜跑出租屋處,也不知道去哪,就逃到7-11去。

 

捉姦在床之後他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來到了7-11也不知道要幹嘛,就連剛才應該先哭吼著說「幹你X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都沒有,而是選擇了拍下證據。也許是因為他終於承認,男友背著他亂搞很久了,只是他不願正視。他忍住眼淚,在座位區捏著手機許久,傳line跟好友說心情不好,也不敢說是為什麼。他到櫃檯去,點了一杯英式奶茶,回到座位區時卻什麼也喝不下。

 

粉末的奶茶跟平時喝的茶酒咖啡差太多了,但謝於晨現在什麼味道也嚐不出來。

 

「欸?謝於晨嗎?」

 

「啊?」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謝於晨從奶茶中抬頭,是抱著兩、三包洋芋片和雪碧的韓知遠。

 

「……幹嘛?」謝於晨說。

 

「我才要問你在這裡幹嘛,」韓知遠說,「現在十二點半耶,你一個人在這裡幹嘛?」

 

「你還不是。」謝於晨悶悶地說。

 

「我來買宵夜啊,要回去看鬼片。」韓知遠說,「欸反正你看起來很閒,要不要也來看?」

 

謝於晨討厭鬼片,從輕微的懸疑驚悚到吐綠色汁液到爬樓梯,都討厭。他也沒看過幾部,只有以前陪著男友看過一些。他對鬼片一點研究也沒有,但韓知遠好像蠻喜歡電影的,什麼類型都看,就連鬼片也有一番研究。現在,他也不曉得下一步怎麼走,韓知遠的邀約有點吸引人,可以分散點注意力。

 

「你看什麼?」

 

×

 

故事正式進入主題。

 

畢業後,謝於晨到台北找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工作,在一間會計事務所待著。韓知遠也到台北來,說什麼他考上咖啡師了,被以前的學長找來,在某間文青咖啡廳工作。那裡也供應酒類,還有提供場地可供演講、討論,所以生意很好。謝於晨也常來這裡鬼混。

 

二十四歲,社會不新鮮人,能有這樣的生活覺得算不錯了,謝於晨想。他也不期待能賺大錢、買房置產、結婚,反正結婚對現下的他而言是尚未解鎖的選項。可能在其他人眼中他的人生很順遂吧,高中唸第二志願、大學讀前五、畢業後馬上有工作,而且薪水還不低,在台北生活綽綽有餘。

 

前男友傳訊息來,說想要復合,謝於晨只回他一個去死。封鎖拉黑。但回過神來,他帶來台北的大半家當都是前男友和他一起挑選的。頓時他陷入苦痛的回憶內,腦海不時想起前男友與其他男人交纏的畫面。再怎麼說,那都是他第一個男友,是第一個在聽他告白後不會說噁心、走開的人,謝於晨像隻雛鳥,一張眼就跟上了。

 

然後就被騙了。

 

他是在一個晚歸的夜晚,經過那間咖啡廳。一盞復古的路燈下,咖啡廳大門打開,一個穿著半截式圍裙的男人出來,與客人閒聊一下,送客。男人有點面熟,謝於晨走近一看,靠著路燈,認出了那是韓知遠。

 

他不會說,他差點看成前男友。

 

他們的重逢很平凡,韓知遠也認出他,招呼他進門,給他端上一杯有咖啡的調酒。咖啡廳位在大街上,正對著主要幹道,可想而知這裡的租金高昂,但店內的裝潢又極為講究,甚至在門前就擺了一堆難以照料的盆栽。挑高的天花板懸吊著簡約的燈飾,昏黃的空間內舒服宜人。

 

謝於晨不知道讀電機系的韓知遠怎麼就跑來當咖啡師了。

 

「我們店從下午兩點開到晚上十二點,你有空常來喔,」韓知遠說,「你來的話一定會算你便宜一點。」

 

「噢,」謝於晨愣愣地說,「你怎麼想當咖啡師?」

 

「沒什麼啊,就只是因為我喜歡咖啡跟酒,」韓知遠說,「而且那陣子我們不是常去找好喝的店嗎?從那時開始我就有記錄怎麼煮咖啡才好喝的方法。」

 

「噢……」

 

「你現在有男友嗎?」韓知遠突然問。

 

「沒有。」

 

「好喔,」韓知遠說,「可以把我列入考慮了喔,歡迎參考看看。」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也歡迎試用體驗喔。」

 

謝於晨不知道只是喝杯調酒怎麼就被追了,他不想說那是告白,認為比較像在感情市場喊價,因為韓知遠很明顯不缺對象,但可能他想要自己這種的。因此謝於晨只說,「幹,不要啦,不要選我。」

 

尤其那天晚上,前男友用新的一支帳號傳來一段語音,邊哭邊說他真的很愛他,希望他再給他一次機會。聽著那個從來就是陽剛味十分的男人的哭聲,謝於晨差點就心軟了,所以他選擇放置,暫不拒絕。

 

韓知遠卻說,「沒關係,我會天天唸咒,給你下一個愛情的魔咒。」

 

「媽的你在工三小。」謝於晨記得自己這麼回道。

 

但是,謝於晨很喜歡那間咖啡廳,那裡的氣氛和咖啡都很棒,而且客人說話都輕聲細語,給彼此留了很多空間,就算在那想心事也不怕被突如其來的孩童尖叫聲打擾。韓知遠說到做到,每一杯咖啡和酒都算他很便宜,他曾擔心那會不會讓他們虧本,或是韓知遠自己要負擔。

 

「啊,不用擔心啦,我們的成本沒有想像中的高,那是為了營造高級的氣氛才訂這麼高的價錢。」

 

所以謝於晨就大方占人便宜了。只要心情不好,或是前男友試圖與他重修舊好,謝於晨就會來這和韓知遠廢話連篇。

 

韓知遠也很識相,不會一直要謝於晨接受自己。第一次說完之後,就不再用那煩謝於晨。取而代之的,是每次謝於晨來,就會用盡全力調出最好喝的一杯,有時還附上一塊鹹派或草莓乳酪塔。

 

謝於晨很只要有空就會回老家,韓知遠卻不,據說是因為回家了,家裡的人也常常在忙農務,回去也沒意思。韓知遠的老家是種稻的,因為品質好,水質乾淨,又常常獲獎,去百貨地下街超市常看到那牌子,而每年秋收就是最忙的時刻,韓知遠更不會挑那時回家。

 

「我們家的田只要收割後就會種花,」韓知遠說,「花海喔,是一整片花海,超美的,歡迎來玩。」

 

「啊那個不就是綠肥而已嗎?」

 

「對啊,綠肥,很多人都會去那邊拍照,全家人出遊或是網美網紅都常來,所以我們家後來就圍起一塊地說只能到這裡,再遠就不能穿越了。」韓知遠說,「有種波斯菊,也有向日葵,還有蝶豆花,你現在喝的蝶豆花是我們家的。」

 

「哇,好帥。」

 

「對,所以歡迎來我們家玩,我可以帶你去遨遊在花海之間。」

 

「幹就說是綠肥了。」

 

「你也可以吃看看我們的餐點,最近有提供海鮮燴飯,是用我們家的冠軍米,」韓知遠說,「哼哼哼,原本去年前三名是別家的,後來我們家發誓說要把他們都打敗,今年就拿到冠軍了。」

 

「好強喔。」謝於晨說,「說到底根本就是因為你們店都用你們家的東西,你才能這樣亂算錢吧。」

 

「我們家都教小孩要說到做到,」韓知遠說,「所以我也會下一個成功的愛情魔咒。」

 

謝於晨撐著臉龐,又一次聽到這句話,他不置可否,喝光了杯裡剩下的咖啡。說,「好啊。我就看你會不會成功。」

 

「要成功之前,該付出的努力我都會付出喔,」韓知遠輕笑一聲,說,「畢竟我是追了你超過四年的男人呢,哼哼哼。」

 

×

 

愛情魔咒。謝於晨覺得,這不取決於下咒的人,因為愛情魔咒是被下咒者自願跳入的。就像他以前那樣傻傻地跳入前男友的坑,這些爛得掉渣的劇情,還是在他身上上演了。就算韓知遠與前男友再像,本質還是完全的不同。前男友與韓知遠都很會說話,講白了點就是很會撩人,但前男友是撩不到不死心,韓知遠卻是以退為進。

 

他不知道怎麼應付,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待韓知遠的感情。韓知遠以前只說過一點自己的事,家裡種出冠軍米這件事還是第一次聽說。謝於晨忽然發覺,說是好友,其實更像是同好、酒友吧。

 

周末夜,他租了一部片回來看,在單人套房內獨自對著房間附贈的小電視發呆。因為是隨便挑的一部片,沒發現是愛情片。聽到男主角對女主角說「I swear」時,腦內閃過一道靈光,拿起google翻譯確認。發覺swear同時有「咒罵」和「詛咒」的意思。

 

他是個常常swear的人,而韓知遠也說要給他下咒。但意思好像不太一樣,此咒非彼咒,swear非enchant。最後,兩小時的七十元電影也沒專心看,謝於晨決定下次還是上網看低調版好了。現在的他,心裡只想著韓知遠,以及韓知遠說過的話。

 

突然手機震動,一則訊息傳來,長長的一串,是前男友。那一長串文情並茂的請求與道歉,說自己錯了、當時太傻,還附上他們以前的合照。最後加一句「只要你願意回來,我保證不會有下次,我會讓你過好日子」。

 

此刻,謝於晨的心裡只有一連串的「幹」飛過。

 

他貼了那張捉姦在床到照片傳過去,附上一句「去你媽的滾吧」,然後再一次封鎖拉黑。

 

他跳下床,穿上衣服,啟動機車一下飆到了韓知遠的咖啡廳。

 

「欸客人,我們要打烊了喔。」韓知遠看見遠處奔來、正要停車的謝於晨,說。

 

「我知道啦!」謝於晨喘著氣說,他喘不是因為急忙跑來,而是因為憤怒,眉頭像蜈蚣一樣纏結,「我知道啦……」

 

「你怎麼了?」查覺到不對勁的韓知遠解開他的安全帽扣,放在後照鏡上,抓抓他被安全帽壓扁的頭髮。

 

「有沒有酒?」謝於晨有點受不了韓知遠總對他這麼好,好到一點點小動作都可以拍起水花。他頓時像消了氣的氣球,低著頭說,「我現在很火,我要喝掛……喝掛就沒事了。」

 

「沒有,」韓知遠淡淡回道,「但你有什麼問題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想辦法。」

 

謝於晨怔怔地看著韓知遠,他還是很生氣,但不知道究竟生什麼氣。氣前男友死不要臉,氣前男友每一次的背叛,氣自己的心軟,氣自己的愚蠢居然還想相信那種男人。

 

「我覺得我好白癡,」謝於晨的雙眼泛出眼淚,哭著說,「我覺得我好白癡喔……」

 

「不會啦,我見過很多白癡,你算聰明的那種。」韓知遠說。

 

「我居然還想給他一次機會,」謝於晨說,「差點就給他機會了……幹你X我真的很生氣……他背著我偷吃好久,而且都這麼久了我還在想他更蠢……」

 

「好啦好啦,那現在開始不要再想啦,幫你一起忘掉。」

 

「靠夭喔你是有什麼方法啦!」謝於晨擦掉眼淚說,「欸幹我要先澄清,我不愛他了,我只是偶爾還會想到他……」

 

「我會下咒啊,」韓知遠說,「我可以幫你施一個遺忘的咒。」

 

又補充一句,「或是一個讓你不再懷念的咒。」

 

「真的?」

 

「真的。」韓知遠說,「我很擅長。」

 

「你要怎麼做?」

 

「你希望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韓知遠說,「多看看其他的東西,讓你的心裡充滿美麗的事情,你就會忘掉那些了。」

 

「這麼簡單?」謝於晨又忍不住哭了,說,「那你要怎麼做?」

 

「笨蛋,」韓知遠笑著說,「你問我就不對啦,因為我希望能用愛情魔咒幫你忘掉,可是那樣,你就會開始恨我。所以我要特別研發一種新的遺忘魔咒。」

 

「我為什麼要恨你?」謝於晨說,「你不喜歡我了嗎?」

 

「我可以等你忘得夠了、一點都不懷念了,再對你下愛情魔咒,」韓知遠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說,「我是等你四年的人,再多等一下也沒關係,因為我會一直在這裡。」

 

說著,他點了點謝於晨的胸口。

 

「我會帶你去看花海,一起去玩,去看海,去做一切會讓你開心的事。我可以等你對我說我愛你,謝於晨,我會一直在這裡。」韓知遠說,「那個聽起來很白癡的愛情魔咒不是我來下的,是你。謝於晨,只要你可以了,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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